过去几千年,战争都是男人的事,而女人,则是战争的目标之一,男人抢夺的对象。浪漫的,有为了美女海伦的特洛伊战争,不那么浪漫的,则有千千万万个争夺子女玉帛的缠斗。崇尚和平,或者不得已崇尚和平的人们,则聪明地提议“和亲”,在人家没打上门来之前,先把女人献上。生物学家对此看得很淡,嘴一撇说,人类的战争跟动物一样,无非是争夺交配权。细想想,还真不好反驳。

不过,女性在某些场合下,也会主动掺和到战争里来,偶尔也会有个把女性,变成战士。中国有花木兰,西方有圣女贞德。只是,贞德实有其人,花木兰却更像是传说。这样的传说,在中国的小说和戏剧里,愈出愈奇。著名的杨家将的故事,里面的女人据说都比男性的英雄们武艺高强,从佘太君到穆桂英,最后,杨家的男人死光了,佘老太君和众寡妇们居然可以率军出征。当这样的戏,后来演给英国的二战英雄蒙哥马利的时候,居然因此让他看不起了中国男人。中西之间,文化上的误会,实在是太多。

其实,这个英国人不懂中国人的幽默。中国的战争,一般来说,比西方还要彻底地排斥女性。中国人不懂浪漫,但对争夺子女玉帛,却更加在意。在传说中比男性更勇武的女性,不过是中国人调侃男人,戏谑英雄的一点小伎俩,就像世界上多数民族都喜欢嘲笑男人怕老婆一样。只是,这种幽默,还有一点附加作用,就是鼓舞士气——女人都出头了,男人怎么可以不争先呢?再怎的,也不能不如个娘儿们!

这样的战争激励,在辛亥革命中也出现了。在南方各省纷纷独立之后,革命党人声言要北伐。在各省的暴动中没有用上的女性,这回用上了。各地的革命党组织的北伐军中,都有女子北伐队,或者女子北伐敢死队。其中广东的女子北伐队,还真的随广东北伐军来到了南京。从留下了的老照片看,各地的女子北伐队,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全身披挂,长短枪,身上挂上炸弹,威风凛凛。这样的照片,在当年的报纸上,估计都在显著的位置。让革命的人看了提气,让不革命的人看了丧胆。参加过女子北伐队的人后来回忆说,各地的革命政府对女子北伐队,都十分重视,要钱给钱,要枪给枪,要服装给服装。巾帼英雄,个个戎装,精神得很。一些女子北伐敢死队的成员,即使按今天的眼光,也相当漂亮,比如杭州女子北伐敢死队的队长沈佩贞,上海女子北伐敢死队的队长沈警音,均堪称美女。所以,后来沈警音嫁给了上海军政府首脑之一的黄郛,以后夫唱妇随,好不风光。而沈佩贞,则闹出了无数的风流与非风流的韵事。

不消说,连男人组成的几十万革命党的北伐军,都没有北伐的可能。如果他们真的想打的话,多半不会总是祈求袁世凯反正的,一口一声说,只要袁世凯一反正,就把大总统让给他。女子北伐敢死队,无论照片上每人炸弹挂了多少颗,基本上是没有参战的可能的。况且,除了广东女子北伐队的成员,有的人是真正的天足之外,其他地方的女子敢死队成员,都是女学生,大多为解放脚,即缠足之后,再放开的,这样的脚,行军打仗估计都没戏。加上女子北伐队虽然有的有点训练,多数的只是摆样子耸动视听的。她们到了哪里,哪里就是新闻热点。既然原本就不是用来打仗的,所以,各地女子北伐队在南北议和,清朝翘辫子之后,也就消于无形。由于多数人是女学生,很抢手,大都嫁了人,做贤妻良母去也。还有人在二次革命之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青灯黄卷,打发了一生。只有极少数的豪杰,一直不肯消停,把女权真的当了回事,总是在做敢死队状。1912年同盟会改组成国民党,为了迁就众多裹进来的小党,在党纲上对男女平权,只字不提。昔日的女子敢死队长沈佩贞和唐群英,打上门去。国民党实际的主持人宋教仁,吃了耳光。最后还是孙中山出面,才勉强摆平。大约是看在孙中山是个帅哥的面上,女英雄的拳脚没有施展。但是,当第一届国会开会的时候,看门的人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当时的国会选举,女子没有选举权,所以,两位敢死队队长再次打上门去,看门人出来拦挡,吃了两位的解放脚,又不敢回脚,只好自认晦气。

再后来,漂亮的沈佩贞,虽然凶悍如故,却传出了许多绯闻,而且都是大个的,事关黎元洪和袁世凯,一个副总统,一个总统。据说她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大总统门生。其实,这种事不算什么,既然革命党的大男人都跟袁世凯妥协了,做官的做官,做议员的做议员,一个小女子名女子,跟袁氏套套关系,也无可厚非。况且,人长的漂亮,又不拘小节,自然会被报纸盯上,就像此前做敢死队队长时一样。不止沈佩贞,唐群英也不能幸免,没有绯闻,则有负面消息。只是,当初盯她们,发出来的都是正面歌颂,现在被盯,尽是负面报道。于是,两位女英雄,先后大打出手,带领一群女豪杰,把人家报馆给砸了。幸好,这个时候,当年身上挂的炸弹已经没有了,所以,没有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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