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了一会儿,听她把布鲁克林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一位职员迷得七荤八素,然后留下一张清单让她继续打。我走路去图书馆。不需要我在一旁监督了,她是个天生的好手。

到了图书馆,我开始做前一天早上未完成的工作,透过放大镜筛选过去六个月来的《纽约时报》微缩胶卷。不是找绑架案,因为我并不期望看到这类的报道,但我认为他们一定曾经在没有人目击或报案的状况下从街上抓过人。我找的是那些丢弃在公园或街巷里的受害者,特别是曾经遭到强奸或肢解,尤其是被切断手足的人。

问题是,如果碰到那类情况,通常报纸上不会登出来。警方的一般政策都会保留肢解这类特殊细节,以避免各种形式的干扰,比如假自首、效仿作案手法的罪犯,或假目击证人等等。至于报社那方面,也想饶了读者,不把最鲜血淋淋的部分写出来。等读者看到新闻时,已经很难发现真相到底是什么。

几年前有个性罪犯在下城东区残杀小男孩,把他们诱拐到屋顶上,用刀杀死或者用绳索勒死他们,然后切除、劫走小男孩的阴茎。他做案的时间很长,长到警方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剁刀手查理”。

当然警方的记者也这么称呼他——不过不是在文章里。纽约没有一家报社可能让读者读到那么具体的细节,但一旦提了那个外号,就算不写,读者也可以猜出个八九分被查理剁掉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没有一家报纸使用任何外号,只报道说凶手曾将受害者肢解或毁容,从邪教仪式里的剖腹剜肠到给人剪个很丑的头发都用这两种说法包括。

或许这年头不时兴那么含蓄了。

一旦我摸到窍门,马上就可以用很快的速度浏览完一周的报纸。我不必整份都看,只须注意集中报道本地犯罪案件的大都会版部分就行了。最浪费时间的,其实是我一进就图书馆不得不努力抗拒的东西,跟我要查的资料无关,但却是比较有趣的东西。幸好时报没有漫画栏,否则要抵挡六个月的“杜斯别里”还真不容易。

离开图书馆时,我的笔记本上已记下六件可能有关的案件。其中一件尤其有希望,受害者是布鲁克林学院会计系的学生,她在失踪后的第三天清晨,被一位赏鸟人在绿林墓园里发现。报上说她曾经遭受性侵害及与性有关的肢解,在我读来便是凶手用屠刀作案。现场采集的证据显示她是在别处遭到杀害,然后被弃尸在墓园内。玛丽·戈特斯坎德案里警方的结论也是说凶手将她丢弃在森林公园高尔夫球场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我六点左右回到旅馆,埃莱娜和库利兄弟都打了电话,另外三个口信告诉我TJ也打了。

我先打给埃莱娜,她报告说她把所有的电话都打完了。“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了,”她说,“我对我自己说,这可真好玩,不过我们如果真能把那部电影拍出来,那就更好玩了。当然,我们是不会拍电影的。”

“我觉得这类题材早就有人拍过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真的打电话给我。”

接着我联系上凯南·库利,他想知道现在进展如何。我告诉他我已开发出几条不同的调查线索,但并不指望很快就有结果。

“可是你认为我们有指望。”他说。

“当然。”

“那好,”他说,“听着,我打电话给你是要告诉你,我得出国两三天,做生意,去欧洲。明天从肯尼迪机场飞,星期四或星期五才会回来。有任何状况,尽管打电话找我大哥。你有他的号码吧?”

眼前的口信纸条上就写着了。挂了凯南的电话之后,我拨了那个号码,彼得接电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混浊,我先为吵醒他而道歉。他说:“没关系,我很高兴你把我叫醒。我刚在看篮球赛,结果就在电视机前睡着了。我最讨厌这种事,每次醒来脖子都是僵的。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今晚想不想去参加聚会。”

“想啊。”

“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切尔西区有个地方每周六晚上都有聚会,我经常去的,人不多,挺好的,我们八点在十九街上的西班牙教堂见。”

“我好像没听说过。”

“有一点远,不过我刚戒的时候,是参加那全区附近一个诊所办的课程,所以那里就变成我星期六晚上固定聚会的地方。最近我去得比较少了,可是现在我有车,你知道嘛,弗朗辛的丰田在我这儿——”

“我知道。”

“那我就去你旅馆前面等你,差不多七点半,好不好?”

我答应了。七点半我走出旅馆时,他的车就停在前面,我正好乐得不必走路。那天下午开始断断续续地下毛毛雨,此刻雨势已经变大了。

去的路上我们一直在聊运动。棒球队的春季训练营已经开始一个月了,不到一个月季赛即将开锣。今年春天不知为什么我提不起劲来,不过或许季赛一开始我也会跟着投入。目前的新闻大部分都跟合约谈判有关,有个球员整天使小性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止值年薪八千三百万美元!或许他真的值那么多钱吧,我不知道;或许那些运动员统统值那么多钱,可是就因为这一点,让我越来越难以关注究竟谁输谁赢了。

“我觉得达里尔好像终于进入情况了,”彼得说:“过去几个星期他棒棒开花。”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纽约队了。”

“事情永远都是这样,嗯?我们花这么多年时间等待他完全发挥潜能,结果直到他穿上道奇制服才盼到。”

我们把车停在二十街上,步行穿过一条街去教堂。那天是圣灵降临节,礼拜以西班牙语和英语两种语言进行。我们的聚会在地下室举行,大约有四十个人参加。我看到几个在城里其他聚会见过的熟面孔,彼得也和不少人打了招呼,其中有个女的说她好久没看到彼得,他告诉她他都去参加别处的聚会了。

他们的形式在纽约很少见,一等主讲人说完他的故事后,大家便分成小组,每组七到十人,围着五张桌子坐下。一张桌子是新人,一张进行一般性的讨论,一张讨论“第十二阶段”,另外两张我忘了是干什么的。彼得和我都到一般性讨论的桌旁坐下,大家似乎都在谈论目前自己的生活状况,还有如何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方法。比起专门讨论一个题目,或是对我们这种活动进行哲学式的支持,通常这样的讨论形式能让我获益较多。

其中有个女的最近开始担任酗酒问题辅导员,她谈到每天工作八个小时都在应付同样的问题,聚会时很难维持参与的热情。“我实在很难把这两件事分开。”她说。另一个男的说他最近的体检报告证实他的HIV呈阳性反应,他是如何面对这件事的。我谈到我个人工作的循环特性,如果休息太久就会变得焦躁不安,可一旦工作来了,又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以前喝酒的时候要平衡自己的感觉比较容易,”我说,“但现在不行了,不过参加聚会对我很有帮助。”

轮到彼得时,他大部分只回应别人说的重点,很少谈到自己。

十点,我们围成一个大圆圈,手握着手一齐祷告。这时外面的雨势已小了许多。我们走到那辆凯美瑞旁,他问我饿不饿,我这才发觉自己还真饿了。我没吃晚餐,只在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吃了一块比萨。

“你喜欢中东菜吗,马修?我说的不是那种卖肉串的小摊,而是道地的中东菜。格林威治村那儿有一家很棒。”我说听起来很好。“你知道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吗?我们可以去布鲁克林那儿转一转,除非你最近在大西洋街附近转太久,已经转烦了。”

“有点儿远吧?”

“嘿,我们有车,不是吗?既然有车,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经过布鲁克林大桥时,我正在想那桥在雨中真美,他说:“我爱这座桥。前几天我才读到所有桥都在老化,我们不可以不管,一定要不断维修。纽约市的确在做维修工作,可是做得还不够。”

“没有钱嘛。”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纽约市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却整天哭穷。怎么会这样,你知道原因吗?”

我摇摇头,“我觉得不只是纽约,好像每个地方都一样。”

“是吗?我只看得见纽约,我老觉得整个城市好像一点一点往下坍,你怎么说的,对,‘下层结构’,就这个词儿。”

“也许吧。”

“整个下层结构都在崩溃。上个月才又爆了一条大水管。到底怎么回事,系统太老旧,每样东西都不行了?十几二十年前,谁听过大水管爆裂吗?你记得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不记得,不过这并不表示它就真的没发生过。很多事情发生我都没注意到。”

“嗯,你说得有理。我也一样,很多事情仍然在发生,我却没注意到。”

他选的那家餐厅在和大西洋街隔一个街区的法院大道上。我听他的建议,点了菠菜派当开胃菜,他向我保证这和希腊咖啡店做的圆饼夹菠菜绝对不同。他没骗我。我的主菜是一道砂锅,里面有压碎的小麦和快炒碎肉及洋葱,也很棒,就是份量太多,吃不完。

“可以带回家嘛,”他说:“你喜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时髦,可是东西好吃得没话说。”

“我真奇怪他们开到这么晚。”

“在礼拜六晚上?厨房会工作到午夜,甚至更晚。”他往椅背上一靠,“要让这顿饭完美,还有一样东西。你喝过一种叫作阿拉克烧酒的玩意儿没?”

“是不是跟乌首酒很像?”

“有点像乌首,但有差别,不过是有点像。你喜欢乌首酒吗?”

“谈不上喜欢。以前在五十七街和第九大道交叉口有一家希腊酒吧,叫做‘安塔尔与斯皮罗’——”

“真的,取那种名字?”

“——有的时候我在吉米·阿姆斯特朗的酒吧喝了一夜的波本威士忌之后,会去那儿喝一两杯乌首,当做睡前酒。”

“波本之后接乌首,嗯?”

“当胃药,”我说,“让你的胃好过些。”

“听起来像是让你的胃永远没感觉。”他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叫他再加咖啡。“前几天我真想喝酒。”他说。

“可是你没喝。”

“是的。”

“这一点最重要,彼得。想喝是很正常的,这不是你戒酒之后第一次想喝吧?”

“不是。”他说。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替我们加满咖啡,等他走开之后,彼得说:“可是这是第一次我真的在考虑是喝还是不喝。”

“很认真在考虑?”

“嗯,应该很认真吧。我想是的。”

“可是你并没有喝。”

“没有,”他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但是我几乎就嗑了。”

“嗑药?”

他点点头。“海洛因,”他说,“你有没有试过海洛因?”

“没有。”

“连试都没试过?”

“连想都没想过。我喝酒时也从来不认得嗑药的人,当然那些我偶尔逮捕的家伙除外。”

“所以说海洛因是专给下层阶级的人用的喽。”

“至少我一向这么认为。”

他温柔地笑了笑,“或许你认识用它的人,只是他们没让你知道罢了。”

“有可能。”

“我一直很喜欢它,”他说,“我从来不注射,只吸。我很怕针头,这反而有好处,否则搞不好我现在早就因为艾滋病送命了。你知道吗,不注射也会上瘾的。”

“我听说过。”

“有一两次我嗑药后身体不对劲,吓坏了,后来靠喝酒戒了毒,然后呢,后面的故事你就知道了。我靠着自己戒了毒,却得进戒酒协会戒酒。所以说其实我是栽在酒精手里,不过在我心里,我既是酒鬼,也是毒虫。”

他啜了一口咖啡。“事实上,”他说,“当你透过毒虫的眼睛去看这个城市时,它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你虽然是个警察,上了街头也很机灵,不过如果我们两个一块儿在街上走,我看到的毒贩会比你看到的多得多。我会看到他们、他们也会看到我,彼此相认。我随便到纽约任何一个角落,不到五分钟就能碰到一个乐意卖一袋毒品给我的人。”

“那又怎样?我每天都经过酒吧,你也是。同样的道理,对不对?”

“也许吧。海洛因最近行情看俏。”

“没有人说这事儿很容易,彼得。”

“本来挺容易的,现在不容易了。”

上了车他又叨叨着同样的话题。“我会想,干嘛呢?然后我去参加聚会,我就觉得,这些人是谁啊?他们都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每个人都在鬼话连篇,说什么把一切都交给上帝,生活就幸福美满了。你相信吗?”

“相信生活幸福美满?并不全然。”

“我看倒比较像团屎。不,我是说你相信上帝吗?”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就是今天、现在,你相信上帝吗?”我没有马上回答。他接着说:“算了,我没有权利查探你的隐私,抱歉。”

“不,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好。我一时答不上来,因为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它会造成任何影响吗?不论他存在与否,我都得过日子,我都是个一喝酒就把持不住自己的酒鬼。有什么分别吗?”

“那些聚会都在讲上帝。”

“没错,但是不论有没有上帝,或我相不相信上帝,聚会都会继续办下去。”

“你怎么能把自己的意志力托付给一个你根本不相信的东西呢?”

“只要放手,别企图控制每一件事情。只要尽人事,然后听天命。”

“不论上帝是否存在。”

“对。”

他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说,“小的时候我相信上帝,我上的是教会学校,他们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从来没有任何疑问。等我戒酒了,他们说要信服上帝。好,没问题!可是等到那些狗狼养的把弗朗辛这样一块块地送回来时,大哥,是什么样的上帝才会让这种事发生呢?”

“坏事经常在发生。”

“你不认识她啊,老兄。她真的是个好女人,人好,又端庄,又纯洁。是个真正美丽的人,和她在一起连你都会想做个更好的人。而且,她会让你感觉你真的做得到。”他在红灯前踩了刹车,左右看看,往前冲了过去,“以前这样被开过一次罚单。三更半夜,我停了车,左右看去几英里都没看到一个鬼影子,只有白痴才会蹲在那儿等红灯嘛,结果他妈的一个警察把车灯熄了躲在半个街区外,开了我一张罚单。”

“看来这次我们逃掉了。”

“好像。凯南偶尔也会用海洛因,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我想也是。大概一个月一次吧,他会吸上一袋,或许没那么多。对他来说那是娱乐,去爵士乐俱乐部,先进男厕所吸一袋,让自己听音乐更加投入。问题是,他不让弗朗辛知道。他明白她肯定不喜欢的,而且他不愿意做任何可能会破坏他在她心目中形象的事。”

“她知道他在做毒品交易吗?”

“那是两码事。那是他的生意,他的工作,而且他并不打算干一辈子。干几年就退出,那是他的计划。”

“每个人都这么计划的。”

“我懂你的意思。总之她并没有大惊小怪。他就是靠那行吃饭的,那是他的生意,是另一个世界,被撇到一边去了。不过他不让她知道他偶尔自己也会用。”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前几天他人都迟钝了,被我发现,他还否认。妈的,难道他想在嗑药这档子事上欺骗一条毒虫?那家伙显然已经上瘾了,还发誓说没有。我猜大概是因为我很镇定、很清醒,所以他不想把诱惑摆在我面前,可是你起码要尊重我的智商嘛,对不对?”

“他可以过毒瘾,而你不能,你介不介意?”

“我介不介意?妈的我当然介意。明天他要去欧洲了。”

“他告诉我了。”

“他好像想立刻做一笔,补现金。急着交易最容易被逮捕了,否则就是比被逮捕更惨。”

“你替他担心?”

“天啊,”他说,“我替我们所有人担心!”

在回曼哈顿时的桥上时,他说:“我小的时候很爱桥,搜集桥的图片,我老爸就觉得我长大了应该当建筑师。”

“你还来得及,你知道吗?”

他笑了。“什么啊,回学校去念书?算了!其实我从来没那个意愿,我只是喜欢欣赏桥而已。如果哪天我有冲动想一了百了,或许会从布鲁克林大桥上跳下去。半路一定会改变主意,对不对?”

“我听过一个家伙在当主讲人时说,有一次他在一座桥上从醉得不省人事突然醒过来,好像就是这一座桥,就在栏杆外面,一只脚悬在空中。”

“真的?”

“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完全不记得是怎么上去的,就这样!一只手抓着栏杆,一只脚悬空。后来他爬回桥上,回家去了。”

“大概多喝了一杯。”

“我想也是。可是你想想,万一他等五秒钟后才醒呢?”

“你是说等他另一只脚也跨出去以后?那感觉一定很可怕,对不对?唯一的好处就是受苦的时间不会太长。噢,他妈的,我应该开进那个车道里的。没关系,我们可以多开几条街,反正我很喜欢这里。你常来这一带吗,马修?”

我们正经过南街码头一片靠近富顿街鱼市附近的新建地区。“去年夏天,”我说:“我和我女朋友在这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在附近逛街,还在其中一家餐厅吃饭。”

“现在有点雅皮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但不是夏天。你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最棒吗?就是这样的晚上,又冷又空荡,天上飘着毛毛雨,这种时候这里真美。”然后他笑了,“喏,这就是一个十足毒虫在讲话了,”他说:“给他看伊甸园,他会说他希望那儿又暗又冷又凄凉,而且他只要一个人在里面。”

我的旅馆前,他说:“谢了,马修。”

“谢什么?我本来就打算去参加聚会的,是我应该谢你送我一程。”

“嗯,我是谢谢你陪我。在你进去以前,我有个问题憋了一整个晚上。你替凯南办的这件事,觉得可能查出什么结果吗?”

“我可不是走过场而已。”

“我知道你在尽你最大的努力,我只是想知道你觉得这样做会不会有结果。”

“有一线希望,”我说,“我不知道这个希望到底多大,让我可以调查的头绪实在不多。”

“这我明白。在我看来,给你的头绪几乎等于零。当然你是从一个专业人员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你看到的肯定不一样。”

“很多事都得看我现在采取的几项行动是否会有进展,彼得。还有他们未来的行动也会是决定因素之一,而他们是我无法预测的。至于我是否乐观,那要看你在什么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跟你的上帝一样,嗯?问题是,即使到了下结论,肯定这事儿没指望的时候,也别忙着告诉我弟弟,好吧?再继续办个一两个星期,让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

我没吭声。

“我的意思是——”

“我懂你的意思,”我说:“问题是这种事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我一向顽固得无可救药,一旦开始做一样事情,要我放手很难很难。老实告诉你,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能够破案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我像条狗似的死咬着不放,非把事情扯出来不可。”

“事情迟早会扯出来,对不对?没有一个凶手能逃得了的。”

“以前人们是这么说的吧?现在好像听不到了。有太多凶手都逃过了。”我下了车,又探头进去把那句话讲完。“那是从某个角度来看,”我说,“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的确没逃过。其实我觉得,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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