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刺激着温以宁的感官。

温以宁身子触电似的一颤,腿也软得一时之间根本没法站起来。

心头暗暗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偏要过来拿东西,她双手紧张地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金属与木质碰撞的细微声响又响了两声,不多时,温以宁感觉到下巴被一阵力道抬起。

她被迫抬头,看向沈叙之。

男人单手撑着下颌,居高临下睥睨她,视线散漫,却又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昏暗的灯光为他的发尖镀上一层暗金,他没有戴眼镜,薄薄的眼皮只是微掀,周身气质便像是破除了某种封印,更加凛冽而富有侵略性。

目光交汇之时,温以宁像是被扼住了呼吸,有短暂的失神。

又很快被下巴上无法忽视的力道拽回思绪。

那股力道并不会让她疼,但温柔中透露的丝丝缕缕的霸道,却也让她根本无法闪躲。

她蓦地听见沈叙之轻笑一声,声音仍带着刚刚转醒的沙哑,似笑非笑从她身上扫过。

“我还以为是小偷。”

抵着下巴的东西被收回,温以宁这才看清了沈叙之手上是什么——

是她在照片里看到过的,那根教鞭。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幻想还是现在的姿势,温以宁只觉得羞耻的热意再次冲上了耳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沈叙之俯下身来,捏着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帮她站稳后,自己又蹲了下去。

他手指勾着最后一层抽屉的把手,问:“这里面?”

温以宁点点头,便见他打开抽屉,把一台机器从里面拿出来。

“是这个?”机器的形状奇怪,沈叙之没见过,语气里染上疑惑。

温以宁好像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接过,“嗯”了一声后,迈着细碎的步子迅速离开。

开门时,沈叙之不咸不淡地在她身后开口:“这是你家,以后进书房不要跟做贼似的。”

温以宁飞快点头,反身关门。

她动作很快,睡裙及膝的裙摆随之荡起,仿佛漾了层层柔波。

迎着暗黄色的灯光,细白修长的小腿就这么直直映入了沈叙之的眼中。

又很快被一道门隔绝。

过了一会儿。

沈叙之拿起手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遮掩住眼中的暗潮汹涌。

指尖从教鞭的纹路之上拂过,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却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

-

温以宁拿的是一台棉花糖机。

她从小嗜甜,特别是对棉花糖情有独钟,特别是十六岁时收到了一台棉花糖机,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平时没有灵感或者不想让嘴巴闲着的时候,她就会做一个大大的棉花糖,边吃边继续做事。

正在她接通了棉花糖机的电源,往里面倒上一勺砂糖时,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沈叙之的名字。

【沈叙之:帮我冲一杯咖啡。】

温以宁卷糖丝的手一抖,棉花糖原本规整的形状顿时变得歪歪扭扭。

她连忙按了暂停,先去帮沈叙之冲咖啡。

家里咖啡机的操作很简单,温以宁设定好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棉花糖上。

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她握着竹签,在棉花糖机里面绕啊绕啊。

自己的思绪也跟着那个小圆盘,不断地绕啊绕啊。

——为什么每次和沈叙之相处,自己就会像做贼一样呢?

……

眼见棉花糖的形状越来越朝不能控制的奇怪方向而去,温以宁忽地心生烦闷,干脆直接扯下了电源线。

也许是想要藏住的秘密太多了吧。

想要藏住的秘密太多,就会畏首畏尾。

特别是,就算情绪快要掩盖不住,快要满溢出来,也绝对——

绝对,不能够被他发现。

-

温以宁再一次进到书房时,沈叙之正对着电脑翻阅资料。

金边眼镜已经规规整整重新戴好,方才的凛冽与侵略性荡然无存,认真工作时神色专注,倒真有了一种教授的严肃感觉。

手边的教鞭还没有收回去,温以宁视线落在那上面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触感实在太过难忘。

沈叙之工作时的气场很强,温以宁进来之后,忍不住放轻脚步。

她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举着棉花糖,走到沈叙之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屏幕。

页面上是满屏的英文,温以宁看得头疼,把咖啡放下后,默默地转身。

沈叙之刚好浏览完最后一行字,退出界面,随口道了声谢后,注意力落在了温以宁手上的奇形怪状上:“这又是什么?”

“……棉花糖。”温以宁回头,对自己做的四不像明显有些信心不足,“你要不要尝尝,甜的。”

沈叙之的眼神只在棉花糖上停留了两秒,又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我不吃甜食。”

温以宁“哦”了一声,忽然瞥见屏幕上与沈叙之对话的那个头像,似乎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话通篇都是大段大段的英文,温以宁看不清楚也看不懂,但由于对方又喜欢用颜文字,所以她至少能判断出,两人的交谈算得上愉快。

沈叙之回复的频率也很高,而且看起来并不是敷衍。

温以宁脚步一顿。

她一直以为沈叙之是那种不喜欢用社交软件与人交流的人——至少在她今天与他的接触中,她觉得是这样。

但也许她错了。

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欢和不重要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而且。

她好像也没有问过,沈叙之还是不是单身。

温女士没有提过,他也从未透露过。

万一,只是她曲解了温女士的意思,自己想多了呢。

这种想法一旦被激起,就像是渗透进土壤中的水,不断向下蔓延。

想想也是。

沈叙之已经二十九了,这么多年没有交往几个女朋友好像也说不过去。

特别是国外还相对开放,而他又是那样的地位……

心头莫名起了闷闷的感觉,温以宁突然觉得书房的空气让她不那么适应。

明明这不是她该关注的问题,她于他而言说不定只是个“房东”的角色,最多再套一个“素不相识的妹妹”。

她也不敢问沈叙之,害怕给人留下一个“多管闲事”的印象。

棉花糖由于长时间没有动过,边缘变得潮湿起来,开始融化。

温以宁不想自己手上变得黏糊糊的,扯了一张书桌上的纸缠在竹签上,小口小口把外面一层咬掉。

沈叙之目不斜视,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姿态优雅,又透着一股消沉风流的意味。

他放下杯子,指尖敲了敲杯壁,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吃了糖记得漱口,小心蛀牙。”

温以宁用无名指拭去嘴角一点糖渍,失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除,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一句话在齿舌间绕了许久,才勉强蹦出来:“……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熬那么晚。”

“特殊情况。”沈叙之又打开了一个文档,简短回答道,“白天有个讲座,还得再准备一下。”

“这样啊……”

“在海城大学,天文相关,对外开放。”沈叙之接着说,“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

“诶?”温以宁没想到沈叙之会邀请她,毕竟以沈叙之的知名度来讲,并不会出现缺人的情况。

“我要早些过去,你要是过来的话,记得帮我带份午餐。”沈叙之解释,“食堂的卡没有办下来,下午还要在学校处理一些事,没时间出来吃。”

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在找借口。

温以宁也是从海城大学毕业的,知道外面的餐馆是什么水平,沈叙之大概率看不上。

原来是想让她帮忙带饭。

温以宁思考了一会儿,欣然应允,

转身背对沈叙之的那一瞬,她看不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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