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水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了,他是被路人叫醒的。昨晚,他在这个冰凉的小巷中躺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不知道昨晚的女人是梦里的幻境,还是真实的存在。他只感到整个身体的骨肉都是凉的,像被冰水浸泡了一夜。

他匆匆逃离了那条巷子,回到了宾馆。

回到宾馆后,黄江水迅速锁死了房门,他把所有窗户都关上,窗帘都拉上。屋里屋外立刻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在属于他的这个小世界里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他咬着指头坐在沙发上,焦躁不安地回忆着昨晚的那个女人。

那绝对不是梦——这是黄江水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

现在这个肯定再一次颠覆了黄江水的生活。不管以前的事有多恐怖、多离奇,在他心里仍有一道底线,那就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它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中,就像你坐在电影院看恐怖电影一般。

不管电影多恐怖始终是电影,银幕上的魑魅魍魉、鬼里鬼气都出不来。

你惊得一身冷汗,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此时此刻全变了,昨晚,黄江水真真切切地撞鬼了。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被鬼撞上了。他和她如此近,仅仅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她的话清晰,她的手冰凉。她的出现毋庸置疑的真实,就像银幕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挡都挡不住了。

黄江水的恐惧无法阻挡了,之前所有的推测和怀疑,都被一个夜晚彻底推翻了。

有人曾经这样比喻过人生,他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说,其实,每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不过都是在演一出戏,一出只有自己的戏。可悲的是人们总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这场戏的主宰者,其实不然,真正主宰人生的是躲在幕后的导演们。

导演是什么?是时间?是四季?是大自然?谁也说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明天会经历什么?冥冥之中有一些力量控制着你我。比如,那些今天还努力工作、天天向上的人,明天就可能出车祸,今天还儿孙绕膝的人,明天就可能突然驾鹤西游……

年轻人常说,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老人们却说,命这东西你不得不信。

到底哪个正确,等你我老了之后才能见分晓吧。

黄江水现在就有点“老”了。他把自己关在宾馆里整整三天。三天来,他几乎夜夜失眠。静下来时脑子就容易填充进很多东西,以前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医院里的老太太。

黄江水忽然觉得那个老太太不像一个梦游者,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滤这些记忆。他想起老太太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梦游症。他想起老太太说这话时的情绪、表情,似乎一点一点看到了疑点,看到了疑点背后的真相。

是啊,一个人长期住院,每天晚上梦游,又怎么会没人告诉她呢?又怎么会仅仅只有那个老头知道呢?

想不通,黄江水的思绪乱成了麻团。他用力疏解这团乱麻,渐渐地他的后背凉了起来。他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测。也许,那个老太太说得才是实话,而老头说的全是假话。他想起那张照片,那张印着老太太和她老公的照片。他想起老头的音容笑貌,感到那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就是他,他就是她死去的老公。他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这样想着,好像越来越真实了。黄江水想起他住院时,老头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以及老太太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过话,从来没见过他吃饭、喝水、上厕所,从来没见护士给他发药,从未见过有人来探视他……

这副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黄江水以前看过一部恐怖片,那是大美女舒淇演的。名字记不清楚了,是一部很有名的港式恐怖片。有一幕,是舒淇怀孕之后在孕产学校的更衣室里和女友交谈的画面。

女友的老公在大陆找到了新欢,不打算回来了,怀有身孕的女友很伤心,独自一人坐在更衣室里哭泣。这个时候,舒淇去安慰女友。

舒淇坐在女友旁边,劝慰了女友几句,便和对面一个男人说起话来。她把那个男人误会为女友的老公了,可她的举动让女友大惑不解。对面根本就没有人,那间更衣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大肚子的女人,那个男人,女友看不见。

这是电影中让黄江水最恐怖的一幕,它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

但电影只是电影,那时黄江水只是觉得很精彩。

可现在黄江水觉得那很真实,真实地就如同生活。有一句话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电影本身就是一种生活艺术。也许,有些东西真的存在,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见到,或者说,见到的人少之又少,于是,人们不以为是。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黄江水感到自己一下就成了电影里的舒淇,成了“少数人”一派。彼时,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着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可科学家不是都说过,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是我们见到的世界,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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