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果然如其所料,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总务部长瞪眼盯着十津川和龟井刑警的脸说。

“是的。”十津川以沉着的语气说,“‘第一日本号’不是在印度洋沉没了,而是在印度洋失踪了。”

“但是,刑警先生,”总务部长感到困惑的样子,手指在桌子上直打哆嗦,“那可是一艘50万吨的比东京塔的高度还多的巨型油轮啊。那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会失踪了呢?而且‘第五白川号’渔船的16名船员目击了该油轮的沉没。”

“他们看到的不是‘第一日本号’油轮本身在沉没,大概是在海面上燃烧的原油和6名生存者及救生圈。”

“不,不会是那样。‘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都证明说看到了‘第一日本号’在火焰中沉没的情景。”

“但是,报纸上没有刊登沉没的照片呀。”

“大概是没有拍照下来吧。我曾经到烧津听铃木船长说的。”

“据报载,人们像是在忍受着足以烧伤人体的强烈的辐射热的情况下看到的,看到的也许是幻影。”

“我想不会是幻影。”

“因此,我想查看一下‘第一日本号’的记录。”

“什么记录?”

“听说‘第一日本号’每天定时向总公司报告一次,都有录音,我想听一下那个录音。从‘第一日本号’从波斯湾开出的那天起,到发生事故的12月5日的全部录音。”

“可以,但是,那个录音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总务部长一边摇头,一边带着他们二人来到综合指令室,叫他们听了“第一日本号”的通讯录音。

这份录音磁带是“第一日本号”自11月30日开出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到12月5日的6天的通讯记录。

整个录音都是宫本船长报告每天“第一日本号”的位置、风速、气象状况、船员的健康状态等。总公司的谈话内容,也有固定的模式。稍有不同的是,在12月3日的固定的对话之后,总公司方面说了如下的话:

——乘坐该船的中原勇一先生的家属有传话说,他哥哥得了一个男孩儿、他当上叔父了。

——谢谢,转告给他。

此外,没有特别的对话。

十津川听了两遍录音,从录音里没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十津川要来一张复印的世界地图,上边画有和从录音中听到的相同的航迹。

除了航迹比通常的石油之路稍微偏南一点以外,没有发现什么不自然之处。

“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十津川看着总务部长说,“‘第一日本号’于11月30日装上原油从卡夫吉基地开往日本,事实是这样吗?”

“什么!”总务部长惊愕地说,“你不要说无礼的话。这里有宫本船长的报告……”

“还有另外的证明吗?”

十津川冷静地问。

“当然有。在卡夫吉基地有日本的石油公司的营业所。他们也向我们报告日本油轮出入港的情况。11月30日也曾向我们报告说‘第一日本号’装满原油出港了。”

“是吗?还有一点,这你也不要生气,我想问问磁带录音的无线联系的情况。因为无线联系有可能和其他船只串线,和‘第一日本号’联系时调好了周波数吗?”

“是的,调好了周波数。”

无线电话员回答说。

“那么,会不会是‘第一日本号’实际上没有行进而在同一个地方,做成每天一点一点地向日本驶近的样子做的报告呢?”

十津川这样一问,电话员微笑着说道:“你想得很有趣,但不是那么回事。在外行人听来,6次的说话声音可能完全相同,但在我们专业人员听来,却有微妙的不同之处。我们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每次说话都是越来离日本越近,绝对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打来的电话。”

“而且,刑警先生,”总务部长从旁插嘴说,“宫本船长11月30日在卡夫吉,12月5日在遇难地点和其他5人一起得到了‘第五白川号’的救助。现实是从卡夫吉移动到了印度的南端。”

“原来是这样啊。”

十津川爽快地点点头,但并未因此就放弃了自己的意见,这不过是他抛弃一个一个的可能性,而找出最后的可能性的过程。他接着说道:

“那么,能不能这样推测:‘第一日本号’装载着58万千升的原油,像磁带的录音显示的那样,于11月30日开出了卡夫吉基地,12月5日到达了出事地点。但是,油轮并没有遇难,而是为了伪装成油轮进难,将原油放入海面,宫本船长等6人乘救生艇逃出,点着了火,此时‘第一日本号’载着原油消失在某处。燃烧的只是放入海面的数量有限的原油。SOS之所以没有发出信号,不是因为事故当时无线电话遭到了破坏,而是因为考虑到附近的迪戈加西亚岛有美军基地,侦察机一出动,将会惹来麻烦。”

“推测虽然可以随意推测,但是令人无法接受。”

总务部长显露出讨厌的表情。

“我只是探讨可能性罢了。”

“说是那么说,可是,按照刑警先生的说法,是‘第一日本号’上剩下的26名船员操纵着船只开往某处,将58万千升的原油以108亿日元卖掉,大家将钱平分了吧?”

“‘第二日本号’的内村船长说过,‘第一日本号’有10个人就能够开动。那样的话,即使宫本船长等6人下了船,剩下的船员也能容易地将船开走。”

“开走是能够开走,因为全是自动化。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都目击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你若是怀疑的话,我可以给烧津打电话再确认一下嘛。”

“不用你打电话,我自己打。可是,我的推理要是正确的话,‘第一日本号’就是从那里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绝对不可能。50万吨的巨型油轮,不可能简单地隐匿起来。”

“但是,对浩淼的印度洋来说,它还不够一个小点儿吧?”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走出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立即从东京站乘坐新干线“回声号”去静冈。

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1月15日吧,乘客稀少,不对号的座位也很空。

“那位总务部长很不高兴啊。”

龟井刑警一边打开从东京站购买的盒饭,一边对十津川说。十津川也打开盒吃大约早了一个小时的午饭。

“大概是因为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有代表性的油轮的船员随便甩卖原油有损公司的名誉吧。”

“你真的认为‘第一日本号’从出事地点隐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有那种可能吧?有可能性,就必须搞清楚。据说‘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目睹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情况,但那也许是幻觉。”

十津川说到这里,就默默地开始吃盒饭。他觉得不怎么好吃,不知是盒饭本身不好吃,还是因为他感冒了或是过于疲劳了。

十津川吃完盒饭,拿出搜查一科科长给他的中药,一边咳嗽着,就着茶水咽了下去。这种药吃了多次,对那种苦味儿还是不能适应。

在静冈下车以后,又改乘东海道本线,下午1点44分到达烧津。

天气晴朗,但风很大。这给十津川他们带来了幸运。因为海浪太大,“第五白川号”延期出港,现在仍然停泊在港内。

十津川和龟井在港湾財近的渔业公会的建筑物内会见了铃木船长和捕捞长。

十津川一说是为“第一日本号”的事情来的,铃木船长就与捕捞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然后对十津川说道:

“那件事情,请你不要谈了。我们只是把坐着救生艇漂泊在海面上的6个人救了上来,可是,在奇妙的杀人事件发生以后,我们被说成了像是杀人事件的帮凶。”

“不,现在不谈杀人事件,我想了解的,是你们所看到的遇难现场的情况。”

“那种情况,已经厌烦地对新闻记者谈过了。”

“麻烦你了,请你再对我说一遍吧。”

“为什么?”

“理由现在还不能说。当时,是首先发现的黑烟吧?”

“是的。”捕捞长点头说,“我们以全速向前靠近。船长发给海上保安厅的电文说,大海像燃烧了。这种形容,恰如其分。”

“这一点很重要,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再回答我的问话。二位是在火焰中看到‘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吗?”

十津川直盯着铃木船长和半老的捕捞长。

“是的,看到了。”

船长回答,捕捞长点头。

“但是,离的相当远吧?”

“是的。当时辐射热很强烈,1000米以内人是不能靠近的。但是,变成了黑影的船头在火焰中沉没的情况,我亲眼看到了。那船可是不小,是一只大船。”

“会不会是幻觉呀?”

“你说是幻觉?”铃木船长以惊诧的表情看着十津川说,“我亲眼看到的,不会错的。而且,捕捞长也看到了。”

“但是,没有证据吧?比如说,照片什么的。”

“照片有的。”

“什么?”

这次十津川诧异了。他说:

“但是,报纸上没有登照片呀。”

“啊,最初以为谁也没有拍照,但是,今年年初,才知道我们这里的一个18岁的年轻人拍了照片。照片拍得不大好。我们觉得报社可能买这种照片,就怂恿他去找报社,可是报社,报社却冷言拒绝。去年12月都争着买我们的照片,现在却连理都不理你。”

“那张照片,现在还有吗?”

“有。拍照的本人有,底片也在。刑警先生想买吗?”

“买。”十津川说。

捕捞长走出房间,几分钟后,拿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回来了。

是一张黑白照片。

确实是变成了黑影的船头在火焰中向海里沉没的照片。只是照片显得非常模糊不清。

“太模糊了。”

十津川这样一说,船长马上笑着说道:

“没有办法呀。在那种高温之下,周围的空气都膨胀了,就像浓烈的阳气升腾那样。我用肉眼看到的‘第一日本号’摇摇摆摆地漂荡着。”

铃木船长用双手做出阳气升腾的样子。

十津川默默地又看了一下照片,拍摄的毫无疑问是船头。

十津川和龟井走出渔业公会,向烧津站走去。二人心情有些沮丧。

“我们的假想崩溃了吧?”

龟井刑警一边走,一边像小孩似地用脚踢着石子。

十津川像激励自己似地振奋地摇摇头说:

“准确地说,假想之一崩溃了。”

“但是,这样,‘第一日本号’于12月5日在那里沉没一事,被证实了吧?”

“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被证实的,只是12月5日在那里有一艘船沉没了,仅此而已。”

“那么说,照片上那艘船不是‘第一日本号’吗?”

“说照片上的船是‘第一日本号’,也没有证据吧?不是吗?‘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从一开始就认为‘第一日本号’沉没了,所以认为照片上的船就是‘第一日本号’。回到东京以后,你到N造船厂去找一下森冈工程师,给他看看这张照片,问问他是不是‘第一日本号’。他是‘第一日本号’的设计者,只看看船头的样子,也许能辨认得出来。”

十津川说着,把照片递给了龟井刑警。

在东京站两人分手之后,十津川直接回到自己的公寓,在被炉上面展开世界地图,考虑‘第一日本号’要是没有沉没的话,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几支香烟变成了灰,好容易得出结论般的结果的时候,龟井刑警从N造船厂打来了电话,他说:

“那张照片给森冈工程师看了,他说分辨不出是不是‘第一日本号’。照片模模糊糊,而且只有船头部分,难怪他分辨不清。”

“他没有断定是‘第一日本号’吧?”

“是的。但他说从船头可以看出是一艘至少在1万吨以上的大型船舶。”

“这就够了。”

十津川并没有不服输的意思。他曾经做过思想准备,设计者要是断定是“第一日本号”的话,就只好死心了。可是,设计者无法分辨判断,就留下了沉没的船不是“第一日本号”的可能性。

龟井刑警一回来,十津川就叫他坐在世界地图前面,向他说明自己的想法。

“我是这样设想的:‘第一日本号’装载着58万千升的原油开出了沙特

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进入印度洋以后,宫本船长等6人转移到别的船上,这艘船伪装成‘第一日本号’,定时向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做报告。航行到出事地点时,将船上的原油放出以后,使船沉入海中。当然是要伪装成‘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假象。在此期间,真正的‘第一日本号’开往别的地方,将58万千升的原油卖掉。”

“有意思,但是那个别的船是个问题,而且是1万吨以上的船。那个船沉没了,即使不是‘第一日本号’,不是也将引起轩然大波,真相大白吗?”

“这一点,要进行调查。查一查有没有1万吨以上的船在12月5日沉没了。”

十津川立即叫通了运输省的电话问道:

“去年12月5日有1万吨以上的轮船沉没了吗?我是说‘第一日本号’以外的船。”

对方立即回答说:

“没有。只有‘第一日本号’沉没了。”

“那么,5日前后呢?12月1日到20日有船沉没吗?”

“1万吨以上的船吗?”

“是的。”

“12月3日发生了一起驶往北海道的大型渡轮在鹿岛滩海面上与英国货船相撞的事故,但没有沉没。那是一艘1.2万吨的船。另外没有其他的事故。”

“外国国籍的船呢?”

“外国国籍的船吗,调查起来要费些时间。”

“没有关系,我等着。”十津川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运输省的官员来了电话:

“从12月1日到20日,全部查过了。在此期间,全世界1万吨以上的船舶沉没了两艘。12月7日下午2点,一艘利比里亚籍的5.6万吨的集装箱船,在东太平洋沉没了。38名船员中,16名得救了。还有一起,12月13日,一艘英国籍的3万吨的货船,在北大西洋因遇风暴而破裂,39名船员全部得救,但船只后来沉没了,就这些。”

“有没有失踪的船呀?”

“没有。不过,各国海军的船舶,行动保密,我们无法调查。”

十津川放下话筒,显现出颓丧的表情。

替身船是军用船舶的可能性近于零,这和购买M16来复枪不同。

偷盗出1万吨以上的军用船舶是不可能的事情。某处的海军参与了这次事件,也是不可想象的。

一定是什么地方的民间船只作为替身沉没了。可是,实际上沉没的两艘船舶,上边都有船员,沉没的地点也不是印度洋。也没有失踪的船只。

“我的假想错了吗?”

十津川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替身船只的话,在印度洋上沉没的就还是“第一日本号”了。可是,原油和108亿日元,又怎么解释呢?

“说不定‘第一日本号’沉没的时候油槽是空的呢。”十津川说。

“怎么回事?”龟井问。

“就是说,是在将58万千升的原油卖掉之后沉没的。船上只剩下大约6000千升原油点燃了。”

“但是,‘第一日本号’从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出港时有人目击,通过印度洋驶至了沉没地点,装载的原油是怎么卖掉的呢?”

“是在海上卖掉的。在印度洋上,空油船驶近‘第一日本号’,接上导管,将原油导入空船。”

“可以这样想。但是‘第一日本号’是世界第一的巨型油轮,即使还剰下五六千千升的油,也要输出57万多千升。这样,对方必须是50万吨的油轮呀。”

“目前世界上有5艘50万吨油轮,其中一艘的船主是利比里亚籍的大富豪。他不是销售58万千升原油的绝好对象吗?这种人为了赚钱,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两艘巨型油轮在印度洋上靠在一起,将原油从一艘船上转移到另一艘船上,是可以办到的。结清了巨额货款之后,26名船员登上对方的油轮,剩下的宫本船长等6人,驾驶着‘第一日本号’的空船来到出事地点,将五六千千升的原油放向海面点燃之后,将船沉没海中……”

“很有意思,你的推理有道理。”

龟井刑警兴致勃勃,目光炯炯。可十津川反而表情沉重地说:

“可是,龟井君,这种想法有两个难点。”

“什么难点?”

“第一,根本的问题是在印度洋上果真能进行这种作业吗?第二,即使能够进行这种作业,时间还是个问题。就是说在印度洋上将‘第一日本号’上的原油转移到其他油轮上所需要的时间。所需要的时间过长的话,即使能够转移,这个推理也不能成立。因为根据记录,从11月30日自卡夫吉基地出发到12月5日沉没,‘第一日本号’一直在正常航行,在此期间并没有发生过异常减速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要是能够一面高速航行一面输油的话,输油即使耗费时间,不是也没有问题吗?”

“确实是这样。‘第一日本号’航行的速度是每小时平均12海里,要是能够一面航行一面输油的话,作业费时间也没问题。”

“总之,还是要请教一下专家吧。”龟井刑警说。

但是,找海上供油专家也不容易,因为民间油轮没有在海上供油的。

结果决定找海上自卫队的官员。他们找到了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专家、护航舰舰长。十津川在电话里说:

“想向你了解一下海上供油的情况。”

“从历史上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海军首次实行海上供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美国、英国等主要海军国,特别是机动部队实行海上供油。现在仍在实行。”

对方的语调颇具军人气质,非常规矩。

“海上供油如何进行呢?”

“一般有三种方法。一种是供油舰和被供油舰并列进行的横曳法,一种是供油舰在前、被供油舰在后的纵曳法,还有一种是供油舰在后、被供油舰在前的逆曳法。现在都使用横曳法。这种方法速度快,可以实行短时间供油。”

“实际上用多大速度航行可以供油呢?”

“一般是12海里/小时的速度,新式的供油船可以在15海里/小时以上。”

十津川听了说明以后,露出了笑容,因为正好“第一日本号”的航速是12海里/小时。

“海上供油时,一个小时能供多少油呢?”

“这要看输油管的粗细和抽油泵的马力大小。最近美国海军创造了1小时供1000吨的记录。”

“1个小时1000吨?”

这使十津川失望了,因为“第一日本号”是50万吨的巨型油轮,它装载的58万千升的原油,用1小时1000吨的速度,需要580个小时,就是24天的时间。

即使自从卡夫吉基地出港的11月30日开始海上输油,也要到12月23日才能输完,这就是说:“第一日本号”沉没时还在输油作业过程中。可是,输油管数目增加的话,时间会缩短的。

“民间油轮也能进行海上输油吗?”

“你是问在高速航行中能否输油吗?”

“是的。”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首先,这种作业需要充分的训练,但还没听说过民间油轮进行这种训练。而且,进行海上输油,供油舰必须有特殊装置,不是只要有输油管和油泵就行。这是因为油轮在移动中作业,输油管时伸时缩的原故。一般的油轮没有这种防备装置,所以不可能进行海上输油作业。”

十津川放下话筒,他失望了。

海上交易的设想落空了。

那么,沉没的那艘船,仍然不是“第一日本号”吗?

“一艘来历不明的船伪装成‘第一日本号’沉没了。”

十津川嘟哝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荒谬的结论。

“这种神秘的船舶存在吗?”龟井刑警不解地说,“一艘没有国籍,而且是1万吨以上的船由宫本船长等人任意摆布……”

“也许有,让我们好好想想。”

十津川随便躺下看着天花板说。

“是幽灵船吗?”龟井刑警嘟哝着说。

“有这种船。”

十津川说。他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陷入沉思之中,忽然蓦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有这种船!有这种没有国籍的船。”

“是什么样的船呀?”

龟井刑警像乌龟似地探出头来向十津川问道。

“不是船的船。”

“你说的什么呀?我不明白。”

“比方说,有一艘1万吨以上的美国客轮,本来还能很好地行驶,但因为飞机发展起来,该船投入使用要赔钱,没有办法,作为废铁卖给了日本。出售的时候,该船在美国已经注销了船籍。另一方面,在日本,因为不是作为船只购买的,所以也没有申报船籍。这种船只即使沉没海中,运输省也不会记录在案。”

“是啊,因为是作为废铁购入的,当然没有船籍。赶快调查一下。”龟井说。

次日,龟井刑警走访了各报社的国外通讯部和各钢铁公司去了解情况。

结果,在S报社的国外通讯部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个小消息,S报没有发表,收在抽屉里边成了废稿。

美联社苏伊士电(11月6日):

在苏伊士运河触礁的美国的“圣卡扎尔斯号”货轮,被船舶打捞公司打捞上来,经过修理能够航行了。但该船所属的美囯航线船舶公司,以恢复定期航行也将亏损和船只已相当老化为理由,决定作为废铁卖给日本的废铁公司。“圣卡扎尔斯号”货轮是20年前建造的,曾经作为高速货客两用轮活跃一时。作为废铁的销售价格为10万美元(合3000万日元)。

龟井刑警立即造访了设在新桥车站附近的美国航线船舶公司的东京支店。支店长是日本人,英语不怎么样的龟井刑警这才顺利地说明了来意。

“‘圣卡扎尔斯号’货轮已经售出了。”

身上散发着香水气味的支店长用比较高亢的声音回答说。

“什么时候售出的?”

龟井刑警一边问一边拿出记事本。

支店长叫年轻的女秘书拿来账本,看过后回答说:

“去年的11月12日。”

“卖给谁了?”

“卖给了目黑区中目黑第三目黑公寓517号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代表人叫三村准。”

电话号码也告诉了龟井。

“你见过三村这个人吗?”

“见过。因为这笔生意是通过我们支店做成的。就在这里见过他三次。他是一个对船舶非常精通的人。”

“货款也是在这里结算的吗?”

“是的。对方向我们支付了3000万日元的现金。”

“有‘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照片吗?”

“有。”

支店长给龟井看了包括所有该公司的船舶在内的相册。

“圣卡扎尔斯号”

13000吨

发动机 1万马力

最大速度 19海里/小时

航行 16海里/小时

船员 36名

“这是一艘很精彩的船吗!”

龟井刑警感慨地说。类型是货轮,也可载客,质量很好。支店长点头说道:

“是吧。建造当时,作为高速船舶曾活跃一时。就是现在,15海里/小时,轻而易举。”

“可是,10万美元,卖的也太贱了。”

“因为是当作废铁卖的吗。而且,一开动就要赔钱,就是便宜,也不得不卖啊。还有,‘圣卡扎尔斯号’触礁的地方是苏伊士,打捞上来经过修理又能开动了。可是,要不赶快离开那里,每天还要交运河使用费。新太阳兴业还说去苏伊士领取船只,所以就以10万美元的价格卖掉了。”

“啊,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是去苏伊士将船取来的吗?”

“是的,在那里安排好了船员,11月30日在现地办完了接交手续。”

“11月30日。”

这一天,是“第一日本号”开出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的日子。而且,苏伊士和卡夫吉基地离得相当近。

“那么,‘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现在在什么地方呢?”龟井问。

“哎呀,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因为那船我们已经出手了。”

支店长说完,摇了摇头。那种冷淡的态度,表现出十足的商人气味。

龟井刑警借了“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照片和合同的复印件,走出美国航线船舶公两东京支店,用附近的公用电话给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挂了电话。铃响后,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是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吗?”

对方说“不是”。龟井又重复问道:

“不是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吗?”

对方用简慢的声音说:

“这里是三村先生的房间。”

“那么,请三村先生接电话。”

“三村先生不在。”

“出去旅行了吗?”

“不,他去世了。在12月的沉船事件中去世的。”

龟井刑警不觉一惊。三村准是“第一日本号”的26名船员中的一员。

“那么说来,三村先生是乘坐了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啦。”

“是的,就是新闻报道的那艘船。”

“在他的房间外面,没有挂着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的牌子吗?”

“啊,在门口曾经挂着一个脾子,可是现在没有了。”

“这个房间,现在归谁使用呀?是你吗?”

“不是,扫除以后,再出租给别人。”

“那么,你是……?”

“我是这里的管理人。”

电话里那女人慢吞吞的声音,真正像是管理人的样子。

“后来,我调查了所有的大钢铁公司。”龟井刑警回来向十津川报告说,“都说不知道有个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而且都没有购买废铁的计划。看来,三村准的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艘船弄回日本作为废铁出售的想法。”

“不是正好对上号了吗?”

十津川高兴地说。好容易推理才上了轨道。

“是对上号了。”

龟井刑警也微笑着说。

“喝杯咖啡吧。”

十津川将自己沏的咖啡递给龟井,接着说道:“原来以为他们是在将‘第一日本号’开往波斯湾的途中订的计划,现在看来,大概是在他们得到‘圣卡扎尔斯号’货轮出售的消息的时候订的计划。就是说,有了作为废铁出售的‘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他们的计划才得以成功的。”

“但是,他们有3000万元的巨款吗?”

“弄好了可以赚108亿元啊。3000万元,分摊在32个人头上,每人也就是大约100万元,拼命设法筹划呗。也说不定是原油的买主给了订金呢。”

“你说他们把原油卖到哪里去了呢?”

“这正是我们要研究的。”

十津川说着,两人将头凑在一起看放在被炉上边的世界地图。

“我们先研究一下‘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航迹吧。大概是11月30日‘第一日本号’开出波斯湾的卡夫吉基地那一天,‘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也开出苏伊士港驶向印度洋了。”

“两艘轮船在什么地方合流了吧?”

“肯定是,因为‘第一日本号’上的救生艇必须转到‘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上去,还有‘第一日本号’上的救生圈。宫本船长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从‘第一日本号’转移到‘圣卡扎尔斯号’轮船上去的,因为‘第一日本号’从卡夫吉基地出港的时候,船长若不在船上会引起人怀疑。后来,‘圣卡扎尔斯号’轮船就伪装成‘第一日本号’行动,每天定时和总公司取得联系,12月5日到达出事地点,将船上剩下的原油放入海面,船上的6个人乘‘第一日本号’的救生艇逃脱出来。大概是在‘圣卡扎尔斯号’油轮上安装了定时炸弹。船一爆炸,海面上的原油就燃烧起来了。”

“12月5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也许只是因为是与查戈斯群岛接近的日子,才选择了这一天。也许是因为同一天是真正的‘第一日本号’到达原油买主那里的日子。”

“要是这样的话,对了解‘第一日本号’的去向是有参考价值的。”

“是的。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秘密购买58万千升原油的人,是什么地方的、什么样的人吧。”

十津川说完,点燃了香烟。

“我看石油哪里都需要。”

龟井刑警也点燃了自己的香烟。

“但那也要有个条件,就是必须是便宜货。高价石油的话,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去买,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买。另一方面,他们也一定在寻找尽量能多卖点钱的地方。而且,‘第一日本号’是世界上五艘巨型油轮之一,买这批原油,必须是有巨型油轮能够靠岸的设备的港口。”

“这么说来,个人不可能买吧?”

“恐怕不可能。”

“但是,国家和大公司,会买这种像偷来的原油吗?”

“有一个地方可能买。大概他们也盯上那里了。”

“是什么地方呢?”

“现在石油最大的输出国,是阿拉伯诸国。连产油国美国,也要从阿拉伯买石油。”

“你知道的好多啊。”

“是没有办法才学习的。除了共产党国家以外,可以说全世界都依赖阿拉伯的石油。可是,要是有想从阿拉伯诸国购买石油但买不到的国家,这种国家就是倾销石油的绝好对象了吧?”

“是的。”

“可是,没钱的国家也不行。还有一点,刚才说过了,必须有50万吨巨型油轮能够靠岸的泊位。这样说来,‘第一日本号’可去的地方就有限了。”

“但是,有具备这三个条件的地方吗?”

“有的。”

“哪里?”

“非洲南端的南非共和国。”

十津川指着地图上的南非共和国说:

“南非实行有名的人种差别政策,遭到全世界的非难。特别是阿拉伯诸国,对南非实行经济断交。当然,石油一滴也不卖给她。可是,南非是非洲第一工业国,需要石油。就是说,符合第一个条件。第二,南非的黄金和钻石的产量很大,购买58万千升原油的钱,当然会有的。第三;从南非东海岸的德班港到内陆的首都约翰内斯堡的720公里的输油管线,已于1965年建成。就是说,在德班港有油轮靠岸的设备,也有炼油设备。”

“但是,听说南非矿物资源丰富,一定也产石油吧?”

“我调查过了。很有意思,南非黄金、钻石、煤的产量大,可是很奇怪,石油的出产量是零。”

“是卖给南非共和国了吗?”

“大概不是卖给南非政府,而是卖给南非的石油公司了。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那么说来,‘第一日本号’是去德班港了吗?”

“我想不会错的。‘第一日本号’从卡夫吉去了德班,‘圣卡扎尔斯号’轮船从苏伊士去了沉船地点。二者的距离,大致相同,12月5日,‘第一日本号’大概到了德班。”

“但是,怎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去问南非政府,即使事实是那样,恐怕也不会给我们肯定的答复……”

“我去一趟。”十津川干脆地说,“我还有5天假日,还有去年去东南亚时的出国护照。我想落实一下‘第一日本号’是否在德班港靠过岸,更重要的是想掌握一些真正犯人的线索。”

“旅费可要不少啊。”

“没有办法,把存款全取出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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