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结束?”

科长紧蹙双眉看着十津川,马上又微笑了。

“噢,你是说那封恐吓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吧。那件事情我刚才忘记说了,已经解决了。将那封恐吓信与6名余生者的笔迹对照过了,是最后被杀的小岛水手长的笔迹。当他知道宫本船长的死讯时,立刻想到自己也会被跟踪追杀吧,可是又不能向警方说,而且他希望警方将罪犯逮住。所以,他写了那样一封恐吓信。怎么样,这回可以同意全部结束了吧。”

“恐吓信也许是那么一回事。可我所说的还没有结束,是因为一连串的事件是那样过于奇妙地连在一起,我无法理解这一切怎么会这样令人不可思议地有条有理地连在一起。”

“你所说的我不太明白。”

科长一副不解的样子,把手拄在下巴上,好像被香烟呛了似的,连续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噪子说:

“可以说详细一点吗?”

“先是50万吨巨型油轮的沉没,然后是26名牺牲者,还有抛弃26人的6名高级船员,然后被认为死去的26人中又有一人奇迹般地获救,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复仇行动,当复仇结束时,他竟在自己家附近的杂木林中自杀。这如果作为一部小说的情节,难道不是无可挑剔的吗。”

“就为这个而理解不了吗?”

“如果这些情节都是真实的话,当然在一些细微之处也不会产生裂痕。可是,奇怪的是当你回过头来想想这些事件的细节,就会发现一些过于不自然的地方。”

“哪些地方?举例说明一下。”

科长以一半疑惑、一半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十津川。

十津川“吭吭”地让鼻子通了通气,然后打开记事本。“第一,”十津川刚一开口,科长急忙插嘴说:

“请等一下。有很多要说的吗?”

“是的。”

“那么,写在这个黑板上,让我们一起探讨一下不好吗。”

十津川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

⑴赤松淳一漂流到查戈斯群岛的萨罗门岛上时,身上带有1950美元,约合60万日元。

然而直到他自杀为止,他所使用的金额如下:

a.从孟买到羽田机场的机票费用。

b.他偷窃了黑色的半新花冠汽车,却给失主留下了20万日元。

c.购买两支M16步枪和子弹。

d.交付双叶公寓的住房权利金、押金、租金。

e.至冲绳的车辆轮渡费用。

f.从冲绳至本京的航空机票费用。

g.在冲绳购买半新阳光汽车的费用。

h.饭费、汽油费等等。

从a-c的费用就会超过60万日元的。

可赤松没有向父母和亲友借钱的形迹。

这样说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钱呢?

⑵赤松淳一对6名余生者的性情、想法十分清楚,这一点可以理解,比如,辻事务长夫妇结婚旅行时去了野泽温泉的事情,以及此后每年夫妇二人都要去一次那里的情况,也许是在漫长的航海期间他本人曾对赤松讲过。可是,赤松对于6个人的行踪过于清楚地了解,并能准确地埋伏在一定地点击毙目标,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⑶准备了两支同样的M16步枪是罪犯十分谨慎的表现。在野泽温泉的盘查中,故意将其中的一支步枪让警察发现,以便使他们放松譬惕,乘隙溜过检查岗哨,这是罪犯巧施诡计的成功之处。可为什么他没有将那支杀人用过的枪献出来?如果让警方发现了那支枪,将会更加麻痹大意,认为罪犯在冲绳已经没有枪,当然警备会更松弛,也就更利于他的杀人活动。

而罪犯没有那样做,却献出另一支枪的理由可认为只能有两个。

a.不了解根据子弹的划痕可以判断出是否是同一支枪。(但是,这对罪犯来,说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是非常熟悉枪的人。)

b.另一支枪制作不精,命中率不高。(但是,我们是先发现的那支枪经科研部门试射证实,是一只精确度很高的枪。)

⑷在冲绳,当小岛水手长夫妇被枪杀之后,我们立刻在一切关口实行了严密盘查,可罪犯为什么能够逃之夭夭?

⑸在野泽温泉时,我们已弄清罪犯驾驶的是东京车牌号的黑色半新花冠汽车。赤松本人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为什么罪犯在野泽温泉把另一支枪放在同型的汽车后备箱里,让警察发现呢?不仅如此,在冲绳,赤松仍旧驾驶着那辆车,为什么罪犯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⑹赤松为什么特意将M16步枪由冲绳寄回东京,而后又使用它进行那种异样的自杀呢?

⑺为什么赤松要那么轻易地自杀?他还没有被追得穷途末路啊。

⑻赤松淳一在双叶公寓租借房间时,戴着太阳镜和口罩,完全遮盖了面容。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又满不在乎地留下指纹,并在租借被子的店里和管理员面前又露出面孔呢?这些不协调、不相吻合的做法该怎样解释才好呢?

“就这些吗?”

科长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看着十津川。十津川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粉笔灰,又说道:

“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什么?”

“赤松是怎样知道一级船员佐藤等其他人的行踪,而且总是比我们抢先一步的,而我们在追击罪犯时,又总是中途受阻呢?”

“那是赤松暗中监视了吧。”

“可是,赤松的目标不是一个人啊。船长宫本健一郎按照习惯路线散步被杀,这有可能事先推测,然后埋伏等待……”

“二级船员河野哲夫没有必要时刻监视呀。他的快艇就拴在金谷游艇基地,邻居们都知道,而且也知道他要出发的日期。”

“可另外还有3人。我认为赤松一个人是无法盯住3个人的行动的,至少要有二个人才对。”

“你是说赤松还有另一个同犯?”

“可能是这样。我最感兴趣的是小岛水手长的妻子对今西刑警说的话。据她说,曾有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男子在监视着什么。她以为一定是刑警。为了弄清这个情况,我向神奈川县警署核实了一下,他们回复说在那天、在那个地点他们没有设监视哨。”

“你不认为是赤松在打探情况吗?”

“小岛晴子看到那个人时是12月12日,而赤松到达羽田机场是15日,从日期上看是不吻合的。而且,赤松也不可能出钱去雇用私人侦探,因为12丹12日,赤松还刚刚被冲到印度洋的萨罗门岛的海岸上。”

“那么,你是说除了赤松淳一之外,还有奇迹般的获救者,同样也抱着复仇的愿望回到日本吗?”

“我也曾考虑过那种可能性,但想想还是不对。除赤松之外,再没有别的回到日本的余生者的形迹了。这方面的情况通过在羽田机场的调查已经十分清楚。况且,如果是两个人复仇,为什么只有赤松一个人连续杀人。”

“实在是不好理解呀。”

“我也搞不清楚。我认为赤松能在那么多人的追捕之间施展手腕,一个一个地击毁目标,是需要一个同案犯的。即使算不上是同案犯,也是绝对需要有一个对杀人目标提供各方面信息的人,可是,从赤松淳一的行动上看,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有这样一个同案犯。他简直就像一条恶狼一样到处伤害生命。所以,这一情况我没有写在黑板上。”

“那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科长问道。

十津川使劲儿地挠着头。

“刚才我也说了,我认为如果我们叙述的情节是真实情况的话,当然在一些细微之处也不会出现奇怪现象。可是,现在却出现了这么多解释不了的现象。当然,也许这是我过于大胆的推理了。我是想,如果反过来考虑,在细节上如果不正常,那么不就意味着原来的小说情节不是真实的吗?”

“你清楚你所说的情况吗?”

“我打算搞清楚。也许我们在搜查开始的起点上就误入了歧途,所以……”

“喂,你稍停一下。”

科长急忙打断十津川的话。

“你在黑板上写出的疑点,也未必都妥当。比如⑴,确实是金额不符,可也许是赤松在什么地方盗窃了钱。”

十津川没吭声。科长苦笑着说:

“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说服力并不大。”

十津川仍旧不作声。科长似乎坚持不下去了:

“那么,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对这个事件从头重新调查。”

“所谓从头,是从宫本船长之死开始吗?”

“不,再往前。”

“再往前?这之前还有什么呢?”

“‘第一日本号’的沉没。”

“你要……”

面对科长惊愕的样子,十津川却十分冷静。

“如果我们想到的情节是错误的,当然那故事的开头也错了。”

“可,你怎样对此调查呢?”

“不知道。”

“这就不好办了。事件已由赤松淳一的自杀而告终。如果我们再兴师动众地去重新调查,一定会受到新闻记者的一连串质问。那时,我们只能回答说,我们的工作有疏漏。”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我打算一个人重新开始调查这个事件。”

“这随你的便,但如果作为搜查一科的刑事案件去做就难办了,尽管如此,我知道你也不会打消你的念头。暂时给你一星期的休假。至于歇班的时候,你考虑什么,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科长说道。

十津川交了休假报告,便回到了练马区的一座公寓,那里有他二室一厅的住宅。

点燃了煤气暖炉后,十津川便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虽说向科长罗列了一串的疑问,可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事件在某个地方,或者说全部都搞错了,可现在却不知错在哪里。

烟灰缸里已有许多烟蒂。为了转换一下思绪,十津川打开了电视机的开关。他平时很少看电视,而且,一赶上事件,也没有时间看电视。

电视机打开了,十津川却注视着窗外。

今日午前9时30分,在东京湾的浦贺水路,因撞击而燃烧的油轮“第八太平号”(4万吨)……

听到广播员的这一报道,十津川不禁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一瞬间,他又联想起“第一日本号”燃烧的情况。

黑烟滚滚,扶摇直上青天,那油轮燃烧的情景在电视屏上显示出来了。黑烟中也看得到红红的火焰。由于是彩色画面,那逼真的景象更扣人心弦。

直至现在晚7时,大火依然在燃烧着。由于仍有爆炸的危险,灭火艇不能靠近,灭火作业无法进行。28名船组人员中,有14名获救,现已发现两具尸体,其余12名看来已无生存希望。

十津川无意中扳着手指算了算,蓦然,他惊愕了。

上午9点30分因冲撞而燃烧的大火,至现在,已经是9个半小时了,可那火势不减,仍在继续燃。

晚9点的新闻节目中,仍旧报道大火还在持续燃烧,火势丝毫未减。广播员报道说,至少还要燃烧四五天。

据第二天早上的新闻广播说,“第八太平号”已被拖船拖至千叶县的富津海面。十津川在寒风中乘上了国铁内房线,直奔富津。

从富津城向东京湾之间有一个叫作富津岬的细长的海角,突起在海面上。据新闻报道,“第八太平号”在燃烧中被拖至距富津岬岸约5公里处。

在青堀车站下了车,十津川又乘了出租汽车,然后,他又向富津岬的顶端走去。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从他身边超越过去,他们大概也是和十津川一样,去看燃烧的油轮吧,已经望得见前方海面上的黑烟了。

在海角的顶部,已有二三十位看热闹的人了。十津川站在与他们稍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举起了望远镜。

对好焦点,那燃烧着的“第八太平号”的现实状态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巨大的船身已经烧焦,变成了茶褐色。中间和船尾部分仍猛烈地燃烧着,而且火势时常一下子猛烈地燃起,黑烟直冲蓝天,达二三百米的高度。那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已经燃烧了38个小时了。

真的会像报道的那样要燃烧三四天吗?不,看这个势头,岂止是三四天,也许要烧上二三周。倒不如沉入海里,也许大火会停止燃烧。由于冲撞,“第八太平号”的一侧船舷漏了一个洞,铁板也由于热度高而严重扭曲,可那船却没有一点要沉没的迹象。

在寒风中,十津川站了约一个小时看那燃烧的“第八太平号”,然后返回了东京。

一到东京,他便去了新日本航线总公司。

又见到了上次那位人事部长。个子高高的人事部长仍旧是一身时髦的打扮,但看上去却没有精神。

“罪犯竟是我们‘第一日本号’的船组人员,实在让我们大吃一惊。他不可避免地破坏了我们公司的形象。”

人事部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很奇怪哟。”

十津川说。

“咦?”

人事部长对十津川的说法感到奇怪,刑警怎么也会这样呢?看到十津川沉默不语,人事部长又加强了语气:

“不管怎样,事件到此总算结束了吧?每次报纸上出现我们公司的名字,出现‘第一日本号’的名字,都令我们捏把汗。”

“是啊,基本上完了。”

“那么,您今天是?”

“我对船很感兴趣啊。”

十津川微笑着说。

“尤其对油轮感兴趣。今天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位熟悉油轮构造的人?”

“船的构造吗?”人事部长稍微思考了一下,“有一个合适的人。他是‘第一日本号’的设计师,是N造船厂的工程师。把他叫到这里来吗?”

人事部长对十津川说。

世界上最大的巨型油轮的设计师,在十津川想象中至少也要60岁左右,可一见面才知道,竟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设计师。他身体健壮,面孔也晒得黝黑,看上去是一个明朗爽快的人,这使十津川非常高兴。

十津川将这个叫森冈的人带到大厦下边的一个茶店。

“我对船是个外行,也许会提出一些不合适的问题,请见谅。”

听到十津川这样一说,森冈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个外行。对于船的整体构造,我还知道,可对于船上的电子计算机我几乎是外行,要是谈到钢板焊接,焊接工要比我清楚得多!”

“不错,确实是这样。”

十津川赞同这个说法,因为就自己来说,在侦查的某一部门中也几乎是外行。

“‘第一日本号’的油罐,是不是为防止事故而分开着的?”

“是的,是这样。‘第一日本号’共有15个油罐。按照竖三排、横五排隔开,正好是15个。老实说,由于大型油轮事故的增加,海洋污染和火灾事故也随之增加。为此,IMCO进行了种种研究。油轮大小没有关系,但形成的决议规定,要限制油罐本身的容积。如果照此设计,50万吨的巨型油轮就要分割为40个油罐,自然,钢材的需要量要增大许多,油轮的造价相应提高,那么50万吨巨型油轮的长处也就不存在了。因此,‘第一日本号’没有受那个决议的限定,只设了15个油罐。”

森冈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船体图。

“这么说,58万千升容积的‘第一日本号’,如果计算一下,一个油罐大约装有4万千升,也就是4万吨的石油吧。”

“是的。”

“宫本船长在会见记者时说,不知是雷击,还是相撞,或者是磁性雷造成的,在冲撞的同时发动机房便进了水,装运的石油流了出来,那些石油造成了大火燃烧之势。”

“是的,在电视中已经看到了。”

“按照‘第一日本号’的情况来看,如果一个油罐破损了,石油流出后,油轮会沉没吗?”

“不会那么轻易沉没的。”森冈笑着说,“确实,该油轮由于从经济方面考虑,制造上与其他船只相比有它脆弱的一面,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现在的设计从单底构造的船底都改为2层或3层构造的船底,强度加强了。而且,正如这船体图上所显示的,它是由许多舱壁隔开,有时要比一般的船还要结实。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由于撞击,船体断为两截,它也会由舱壁的关系分别浮在水面上。当然,如果受到强烈的撞击,舱壁也会损坏,如油轮触礁,石油流出就是如此。而且,火灾是油轮的最大弱点,所以‘第一日本号’的船长发出离船命令是没有错误的。只不过因为一个油罐破损,油轮沉没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会制造那样的油轮的。若是那样,油轮沉没便是经常的事了。”

“有多少油罐破损会造成油轮沉没呢?”

“这也是根据情况不同而不同。我们的设计一般达到不超过1/3的油罐破损是不会沉没的。”

“这样一说,我便解决了一个疑问。”

“看来你还有另外的问题吧?”

“在浦贺水路,一个4万吨的油轮发生冲撞事故燃烧起来。”

“是的。那艘‘第八太平号’其实也是我们造船厂建造的。”

“噢,那就更便于打听了。那艘油轮从昨天早上直到现在还在燃烧着。”

“是啊。大概那样的燃烧要持续一星期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4万吨石油啊。”

“石油这东西,很容易燃烧吗?”

“我对石油也不十分了解。但前几天的油轮爆炸试验我去参观了。那是我们和T大的研究所联合搞的一个试验。石油本身不是那么容易燃烧的,只是它的气化气体非常危险,而且,石油又具有不断气化的性质。”

“在现在这样的气候中也会气化吗?”

“石油在零下40度的条件下也会气化。所以,它与冷热没有关系。油轮中,虽然石油都装在油罐中,但也不是完全密闭着的,它也在不断地、一点一点地气化。如果有风,气化的气体便从甲板上被吹散了。可是如果没有风,或者风速每秒只有二三米,气化的气体便会充满在甲板上,那是很危险的。当然,油轮在航行中,气体会被吹散的。那气化的气体是很可怕的,我所参观的那个试验,只在0.31毫米焦耳的能量下便发生了气体爆炸。”

“嗯,您所说的0.31毫米焦耳,具体一点说是多大的能量呢?”

“这个吗,就像你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所产生的静电的能量一样。也可以认为,在那种气体中,只要身体与身体之间摩擦一下,就会引起大爆炸。所以,‘第一日本号’流出的石油燃烧起来是可以理解的。当时的风速为2.5米/秒,产生的气化气体正好笼罩在船上。这样的话,只要救生艇的金属零件轻轻摩擦一下,就会产生爆炸。”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十津川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看着森冈又说道,“我所不明白的是关于‘第五白川号’的报告。那位船长报告说,‘第一日本号’燃烧了大约5个小时,大火终于熄灭了。那是由于对油轮不太了解,所以当时吃惊地认为燃烧时间非常长。可如今看到在富津海面燃烧的‘第八太平号’,就会产生疑问。那艘油轮已经燃烧了一昼夜以上,仍在继续燃烧,而且据说至少要持续燃烧一星期。可是,‘第八太平号’是个4万吨的油轮,这么说来,也就等于‘第一日本号’的二个油罐的石油量。可一方是5个小时便燃烧尽了,而另一方却要燃烧一星期以上。对此,我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当然,‘第一日本号’也许是4万吨石油一起燃烧起来的,而‘第八太平号’的4万吨石油是分别装在几个油罐中,也许是油罐一个一个地燃烧。就是有这样的不同情况,差别也过于大了吧。况且,按您所说,‘第一日本号’流失的石油应该超过4万吨。”

“可是,当‘第五白川号’发现的时候,已经在燃烧了呀。那么就是说燃烧时间超过5个小时。也可以认为‘第五白川号’发现之前二三天就燃烧了,也就不奇怪了。”

“只可惜却不是这样。”

十津川好像高兴似地说道。他在为自己在与森冈专家的谈话中找到了疑问的答案而高兴。

“宫本船长证实说,‘第一日本号’沉没时间为12月5日下午3点钟。这与油轮和总公司进行无线电联络时突然中断的时间是一致的,应该说是准确的。可‘第五白川号’发现黑烟时也是在同一天,12月5日的下午5点30分。如果‘第一日本号’在沉没的同时燃烧起大火,那燃烧时间也只不过是7小时30分钟。”

“是吗?”

森冈挠头了,“那是我理解错了。不知为什么,我总以为‘第一日本号’的沉没是早于‘第五白川号’发现它之前很长时间。唔,是同一天吗,这样的话,可就有点怪了。”

“是,是奇怪。”

十津川好像满意似地说道。

黄昏时分,十津川回了自己的公寓,走到门口时,发现龟井刑警站在那里。

“有事吗?龟井君。”

听到打招呼声,龟井用靴尖把香烟蒂踩灭之后说:

“科长让我给你送来这个他认为很灵验的感冒中药。”

说着,他用手拍了拍装着药的外套衣袋。

“谢谢他了。来,进来吧。”

十津川把龟井让进了里间的日式房间,让龟井坐在电暖炉旁,自己则到厨房去,做起了荞麦面条的炒面。真正的中式风味。

“好香啊!”

龟井抽着鼻子说。

“尽管你能干,可也该结婚了,怎么样?”

“你是一来送药,二来劝我结婚的吗?”

“科长也给了我两天休假。与其说是准假,不如说是强迫让我休息。于是我向他说,我想帮你做做厨房的事。”

“噢,是要帮我吗?”

十津川一边炒菜一边搭话。

“要做什么?”

“先拿出纸来,帮我计算。纸和圆珠笔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你知道barre这个容量单位吗?”

“那大概是石油的计算单位吧。”

“是的。1 barre等于158.9升。这样,你计算一下,58万千升等于多少barre?”

“大约是360万barre。”

“现在的石油,国际价格为1 barre 10美元。”

“那么,便是3600万美元。1美元按300日元计算,就是108亿日元。计算这个做什么?”

“做好啦。”

十津川把中国式的炒面条盛在两个盘子里,端到了里间的日式房间。

“这是在银座的中华饭店,向一位有名的厨师学的手艺,很好吃啊。”

“吃是吃,你能给我说说这108亿日元是怎么回事吗?”

龟井手里拿着筷子没有动,却着急地说。

“你说说,一般来讲,犯罪的动机是什么?”

“不是为了金钱,就是因为仇恨。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如果是108亿日元,能否使人产生犯罪动机?”

十津川说过之后,微微地笑了。

“这太有可能了。现在,有人为1万日元或2万日元就能去杀人啊。”

“如果3.4亿日元呢?”

“连我也要干啊!”

“108亿日元是沉没的‘第一日本号’所装载的石油的价值。如果32名船组人员平均分配,每人可得到3.4亿日元。”

“是吗?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让我们暂且改变一下方式来想想看。50万吨的巨型油轮满载着58万千升的石油在航行。油罐里只有那又黑、又难闻的液体。但是,如果变换方式来看,那油轮也是装载着108亿日元的钞票在航行啊。”

“这个我明白。可是,我还是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好吃吗?”

“什么?”

“炒面条呀。里边放点沙司,这可是个窍门儿啊。不要使用那现成的调料。那么,咱们再回到108亿日元的话题上吧。我在积雪覆盖的杂木林里看到死去的赤松淳一时,便有一种不安袭上心头,我在想,我至今为止的追踪似乎是错了吧。喂,别那么紧张,一边听一边吃吧。于是,我头脑中出现了许多疑问。但是,回过头来看看,我们也不能认为我们的侦查方法有什么大的错误。”

“我们已竭尽全力了啊。”

“是这样的。但是尽管如此,当事件结束之时,却出现了不少的疑点。我在思考这是为什么。我这样想,如果我们的侦查没有大的错误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们在介入这一事件的开始,便朝着错误的方向运作了呢?”

“……”

龟井刑警放下了筷子,用心地听着十津川的话。对于这次事件的终结,他也感到有的地方想不通。

十津川点燃一支香烟。

“这次事件的动机是复仇。巨型油轮沉没,6名高级船员拋下其他人员逃命,而1名25岁的年青船员奇迹般地获救,进行了复仇。作为故事也挺有趣的。作为动机来说,也很充分。可是,我感到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可以成为动机,那就是你刚才说的金钱与仇恨两大动机之一的108亿日元的石油。

“具体一点说好吗。就是108亿日元的石油,也不会就那样形成犯罪动机啊。”

“当然喽。今天,在我与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叫作森冈的设计师的交谈之中,我想我已经对此次事件的出发点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也就是说,‘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龟井刑警惊得目瞪口呆,他直愣愣地看着十津川,连拿出的香烟也忘记了点燃,用指尖捏着香烟,好一会儿才说:“可是……”然后点燃了香烟。

“我们……”

“是的,我们是根据事实进行了侦查。我只是在考虑,我们的前提是不是搞错了。”

“那么,那26个人?”

“没有死。”

“可那赤松淳一不是为死去的25位朋友报仇,才去杀人犯罪的吗?”

“如果前提错了,就会一切都错的。”

“这不是有趣的假设吗。实在是难以证明啊。根本没有‘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的证据,相反,沉没、燃烧的证据却多得很。如果仅就宫本船长的证言而言,也许是在编造谎言。可‘第五白川号’就在出事现场啊。我们不能认为那条渔船的船员们都在撒谎啊。”

“是啊,我也知道这很困难。你说你有两天休假是吧,那么,明天和我一同去九州看看好吗?”

“你不是在说‘第一日本号’完好地在九州那儿吧?”

龟井笑着问道。十津川也苦笑着说:

“‘第一日本号’是没有在那儿,但与它同型的‘第二日本号’已回到了鹿儿岛的喜入基地。我想去看看。以前,我无意中对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人事部长提到要看一看50万吨的巨型油轮。他告诉我,‘第二日本号’已从波斯湾回来了。他还安排船长内村为我作向导,参观船内。”

当晚,龟井刑警就住在了十津川家里。第二天早上,二人从羽田机场乘飞机直奔鹿儿岛。

喜入基地说是日本最大的,莫如说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储藏基地。它位于因沙浴而闻名的鹿儿岛县“指宿温桌”附近,正式的叫法是鹿儿岛县的喜入城。

从国外购入的石油,由20万吨至50万吨级的巨型油轮首先运送到喜入基地,然后再从这里由内航油轮将石油运往日本各地的工业地带。虽然是内航油轮,也有几万吨到10万吨的大型油轮。在浦贺水路因撞击而正在燃烧的“第八太平号”,也是内航油轮之一。

在喜入基地,有30个装油10万千升的油罐,有4个装油15万千升的油罐,合计是360万千升的储备能力。这个数量相当于日本5天的石油消费量。

绿色的巨大的油罐在冬季的晴空下,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非常壮观。

“第二日本号”停在海上的锚位上。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在基地所长的带领下,通过那有着粗大输油管的栈桥,向200米以外的海面上的油轮锚位走去。

长长的栈桥完全是露天的。由海上吹来的风寒冷刺骨,十津川又打了个喷嚏。

“第二日本号”的巨大船身分别涂着红与黑色,在冬天的阳光下灿烂夺目。船后部的船桥是白色的,两根烟囱是黑色的,真是个多彩的船身。在涂着黑色的船身部分,书写着“新日本航线”和“第二日本号”的白色的文字。

越靠近油轮,十津川越发感到50万吨油轮的巨大,虽不敢说比东京车站大,也不敢说比东京塔高,但在距船身几米的地方,如果不把脖子仰到疼了的程度,是看不到甲板上的船员的。

说是船身,可让人感觉是一面巨大的铁壁挡在眼前。

“真是个庞然大物呵!”

与其说龟井刑警在感叹,莫如说他在惊呆了似地呐呐自语着。

在所长的引导下,他们登上了船舷一侧的舷梯。舷梯同样也很高。十津川乘过1万吨级的轮船。那时,他一口气便跑了上去。可这条船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上去的。也许因为石油已卸出,船体升高,油轮此时至少有10层楼房的高度。十津川一边登舷梯,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要是有恐高症,在这样的舷梯上肯定会头晕目眩的吧。

内村船长在甲板上等候着。

他四十二三岁左右,看上去要比“第一日本号”的宫本船长年纪小一轮,可那健壮的身体和晒得黝黑的面孔却相同,让人联想到那是往返于波斯湾之间,经受长时间的暑热与严酷的航海历程的一种标志。据说到波斯湾单程也需要十七八天。

在涂着灰颜色的宽大的甲板上,有无数条管线,只有雷达的天线孤零零地佇立着,显得沉闷、寂寞。

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船组人员都下船去了吗?”

听到十津川的问话,内村船长笑了:

“因明天出海,现在全体船员都在船上。”

船长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带到船桥上。

“包括我在内,共32人都在船上,只因船太大了。”

涂着白颜色的船桥尤如一座平顶的大厦。这大厦共有7层。如果没有这么高的船桥,那么在这艘全长为379公尺的油轮上,就看不到最前边吧。

船长室在最上层的7层。当然有电梯,但在乘坐电梯时也没有看到其他的船员,只是从运行的电梯来看,证明有人在操纵着电动机。

进入铺着蓝色地毯的船长室后,十津川他们被让坐在沙发上。内村船长说:

“深夜,航行在印度洋上的时候,常常突然感到极度的孤独感,只能听到微弱的发动机的声音,甲板上一个人影儿也看不到:简直就觉得这船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这么大的油轮只需要32人,是因为自动化程度高吧。”

十津川看着柜子上摆放的许多偶人,问道。这里不仅有日本的偶人,还有世界各国的偶人。真想不到,海上的男子汉竟热衷于搜集这些可爱的小玩艺儿。

“自动化水平在一切领域都在提高啊。过去,只是在发动机等方面体现着自动化的先进。现在,连装卸方面也是自动化了。可这样的自动化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发展为无人油轮吧。”

“为什么这样说?”

“实际上,这艘油轮现在只要有10个人左右就可以了。可是,如果只安排10个人,船务人员在精神上会受不了的。船桥内安排的船室是为了方便工作。发动机室的上边,便是发动机工作人员的个人房间,船员的房间就在掌舵室的下面。这样一来,方便是方便了,即使不用乘电梯也可以了。可在航海中,总是我一个人在乘电梯,与其他人员在电梯里碰到的机会几乎没有。这样,在一个多月的航海中,有些人甚至一次面也见不到。大家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喧闹。每天每天,总是看到相同的二三个人的面孔。因此,甚至有船务人员因孤独而跳进印度洋自杀。虽然也有游泳池、保龄球等健身娱乐设施,但那些也驱逐不了孤独感,因为没有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啊。现在的32人船务还这样使人孤独,倘若只有10个人,分别分散在这样的大船上工作,那将会怎样呢?所以,这艘油轮再不能少于32人了。”

“的确是这样。这回我懂了航海中的孤独感。您说在这艘巨型袖轮中,只要10个人就可以操纵,具体一点说,是怎样分配的呢?”

“最少来说,有5人就够了。实际上在夜间航行中,掌舵室2人,发动机室2人,无线电室1人。这就足够了。如果换班,就需要再有同样的人数,合计为10人。这样,船就可以航行了。现在的人数安排主要是考虑到刚才所说的,船务人员精神方面的问题。”

“工作轻松吗?”

“工作上是很轻松的。比如,过去的发动机室如同灼热的地狱,可现在的发动机室虽然温度也超过40度,可发动机自行运转,操纵人员在控制室里开着空调很凉快。只要关上门,也听不到发动机室的轰鸣声。只要看着计量仪器就可以了。装卸作业同样如此。坦率地说,太无聊了,没有在船上航海的感觉,倒觉得是在工厂里监视仪器。我还是怀念过去的,什么都必须用手来做的船上工作。”

“工作时间是怎么个情况呢?出海一次,休息多长时间呢?”

“去波斯湾一次需要一个多月。回来后,在这里用两天的时间卸完石油,就又出发了。”

“是往返不停地运输啊。”

“是的。我们只有7个月才能在家里安稳地休息一次。”

“为什么要这样不停地运输呢?”

“是经济上的原因啊。这艘船的建造费用是160亿日元。如果让它闲置,那建造费就回收不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日本自身的问题。日本经济每天需要大量的石油。最好是从波斯湾到日本铺设一条输油管路,可那又不行。所以,在波斯湾到日本之间,便用油轮代替了输油管路。现在,在日本和波斯湾之间,据说一般情况下,有一百五六十艘油轮在航行。如果不这样,石油就供不应求。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大油轮,如果休息一二个星期,就如同输油管路堵塞了一样。”

“可是,船务人员很不容易啊。”

“老实说,确实不容易。”

“到波斯湾,在输入石油期间,你们可以登上陆地,转换一下心情吧?”

“不。阿拉伯本来就是沙漠之国,而且出石油的地方仍旧是沙漠,除了沙漠和石油罐之外什么也没有。再加上那里气候恶劣,几乎没有船员登陆。油轮是没有停靠外国港口而享乐的机会的。”

“换个话题。巴西对你有魅力吗?”

听到十津川的问话,内村船长想了一下。

“这个吗,我曾因工作去过巴西二三次,很有吸引力。巴西是发展中国家,日本人在那里的也很多,又没有人种的偏见,只要有技术,就会有工作干。”

“一般的船员也是同样看法吗?”

“虽然没有一个一个人地问过,但对巴西好像都很感兴趣。前些日子,曾听说巴西以730万日元的年薪招聘日本的技术人员。”

“我也看到过那条新闻。”

“那时,年轻的船员痴迷地读着那个消息报道。”

“你对此也有兴趣吗?”

“如果说没有兴趣那是假话,但我有家庭啊。”

内村船长苦笑着说。

十津川他们又来到甲板上,仍旧看不到一个船员。

“现在,船内已经空了就没什么关系了。在装有石油的时候,一定要穿上胶底的安全靴。”

内村船长一边走,一边介绍船上的安全注意事项。

“而且,也不能穿化纤的衬衫和西服。我们总是要穿纯棉的服装。”

“是因为石油不断气化吧?”

十津川想起了森冈工程师所讲的情况,应答道。

“是的。所以,打雷是很可怕的。‘第一日本号’沉没的理由有种种,可我觉得还是雷击。当气化的气体覆盖时,如果遭到雷击,就会爆炸。也可以联想到,因打雷而使无线电被破坏,因而无法发出SOS信号。”

“可是,如果发生能使油轮沉没的爆炸,是不是要在产生大量气体的情况下才能导致这一结果呢?”

“是这样。一般情况下,油罐气化的气体是少量的。如果油罐的阀门松动的话,就会产生大量的气体。”

“船上有警报装置吗?”

“当然有啊。当气体达到一定量时,汽笛就会自动鸣响。‘第一日本号’也是同样的。”

看来内村船长认为“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原因就是雷击。

“你在印度洋上见到过磁性水雷吗?”

“我没见过。”

二人被带到备有救生艇的船桥两侧。

这是一个大的救生艇。正如宫本船长所说的那样,可以轻松地容纳下全船32名船组人员。

钢铁的救生艇上,有趣的是还有个盖子。当乘上艇之后,把那盖子拉上,整个救生艇就像一个暖水瓶似的。

“当油轮的石油在海面上燃烧起来时,必须赶快撤离油轮,所以就制造了这样的像暖水瓶似的救生艇。”

内村船长在一旁说明。

然后,十津川和龟井又回到船长室,船长热情地为他们煮了咖啡。

“我不相信,宫本船长等6人被追杀是因为他们对另外的26人见死不救而最终受到报复的说法。”内村船长非常认真地对十津川说,“我认为一定是因为什么情况,没有办法,才造成那种后果。”

“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的。”

十津川笑着说。内村船长歪着头,不解地问道:“可是,发表的消息上说那自杀的赤松淳一是为了复仇才连续杀人的,这不是警方发表的吗?”

“现在这时候,就不要再考虑那些了。可是,从我个人来讲,对此结论也是有怀疑的。好像获救的只有高

级船员,可仔细看看,在26人中,也有比小岛水手长职位高的发动机长。所以,我想就‘第一日本号’沉没的位置,听听您的想法。”

“你说的是?”

“‘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位置。”十律川掏出记事本并打开了它。

“据宫本船长的证言和‘第五白川号’船组人员的证实,是东经75度2分、南纬3度9分。这便是赤道以南。”

“对,是这样。”

“宫本船长对记者说,满载石油的‘第一日本号’因吃水深,所以返航时不能走马六甲海峡,要由龙目海峡通过。所以,要在偏南的水域航行。这一点我也是理解的。昨天,我在地图上试着勾了条线。”

十津川把从世界地图上剪下来的印度洋部分放在内村船长面前。

“那么,如果转向龙目海峡,若是从波斯湾走最短距离,就如这条线。不过,这是我这个外行划的线路,想请您这位实际从事航海工作的人给我看看如何。”

“这个……”内村船长琢磨着十津川的地图。

“不错,‘第一日本号’是偏南了点儿。要是我,就会紧贴着斯里兰卡的南边航行,那样既能节约时间,又可以节约油耗,也是一般的运行路线。”

“那么,为什么宫本船长要走赤道以南呢?按照您所说的,如果走斯里兰卡的南边海域,就是赤道以北呀。”

十津川这样一说,内村船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这个,我也不明白了。因为‘第一日本号’由宫本船长负责指挥航行。”

作为内村艇长,再也不会说什么了。十津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道了谢,便和龟井一起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当内村船长送他们到了舷梯时,十津川又开口问道:

“最后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这艘油轮的石油如果装满时燃烧起来,会持续燃烧多长时间呢?”

对方不假思索地便回答说:

“至少也要烧上3个月吧。”

当坐在返回东京的飞机上时,十津川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机内为乘客准备的三明治,他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似乎还不尽兴,又不断地喝着咖啡。相反,龟井刑警却没什么食欲。因为他觉得,特意跑了一趟九州,却没得到什么收获。

“我怎么也不明白。”

快到羽田机场时,龟井好像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向十津川问道。

“什么不明白?”

“去见内村船长,有什么收获呢?我觉得专门去一次‘第二日本号’并没有什么价值。”

“没有收获吗?”

十津川看上去很高兴地说。

“有什么收获呢?”

“知道了现代化的巨型油轮的实际情况呀。船内生活极端寂寞,只需10个人便可以航行。还有,内村船长已经结婚了,这些事情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位船长结婚的情况也与这次事件有关吗?”

“也许吧!”

十津川笑嘻嘻地说。龟井刑警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能快点儿和我说说吗。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已经向你说过,‘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是。可那没有证据啊。”

“是的,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我的想法会一步一步得到证实的。就现在来说,就已经有了情况方面的证据。”

“你指的是?”

“通过你和小川刑警所了解的情况,我们知道,一级船员佐藤的房子是新建的,很小,但又很讲究,也买了汽车,是以分期付款形式购买的。就是说,他个人的欲望得到了一些满足,但并没有达到完全满足,是处于一种追求更高欲望的状态。船长宫本也接近退休年龄,尽管公司答应他退休之后可以留用,但工资会大幅度下降,而且也脱离了他喜欢的海上工作。我想年轻的船员们更是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而更希望得到金钱吧。而且,油轮上的生活又单调,寂寞得让人忍受不了。你可以想想看,这帮人在从日本向波斯湾航行的途中,蓦然会发觉,自己是在运载108亿日元的钞票啊。”

“是所有32名船员吗?”

“是啊,如果有反对的,这事情就办不成了。在波斯湾装满58万千升的石油之后,他们便考虑要把石油销售到什么地方。”

“销肯给哪里呢?”

“还不知道呢。不管怎样,我先把我的推测全都对你说了吧。他们,也就是这32名船务人员,在108亿日元的诱惑下,制定并实施了卖掉58万千升石油的计划。然而,随便卖给谁,这事情就会败露。因此,他们决定让‘第一日本号’在南印度洋沉没。因为是油轮,所以沉没时必然会流出石油。所以他们制造了石油流出,燃烧大火,宫本船长等6人九死一生得到救助的一幕。但是,这58万千升的石油就等于那重要的钞票,是不会让它大量地流失的。所以,只能让它流出一点。这样,就产生了只燃烧5个小时的事实。”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

龟井刑警吞吞吐吐地说。

“你怎么想?”

“如果是32人共同策划、实行的,为什么只有6人回国,还要会见记者等等?其余26人怎么样了?而且,为什么赤松淳一又要把6人一个个地杀掉?我实在想不明白。难道是围绕这108亿日元闹起了内部纠纷吗?”

“如果‘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的话,那26人,不,除去赤松淳一是25人,他们当然还活着。我现在所不明白的是,他们这6人与26人的划分情况,如果认为这6人是高级船员,好像也不全对。我又想,是否认为油轮沉没,获救人数在6名左右比较合适呢?可想来想去也认为不妥当。现有,我只考虑到一个问题,可又没有证据。这就要拜托你啦。一会儿到了羽田机场,我想让你去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把32人的履历全部复印下来。这件事你拜托人事部长,他会办的。”

“明白了。可我无论如何还要问一件事。”

“什么?”

“如果说‘第一日本号’在12月5日没有沉没,那么50万吨的庞大油轮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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