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君臣争美,结果必然是臣败。单说贵家子被江彬带人打入刑部大狱后,江彬让人把刑部尚书崔同进找来,不一会崔同进进来,见了江彬忙上前施礼:“江大人总兵爷,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因为江彬在朝廷把持朝政,凡进升上去的官几乎全是他的心腹亲信。所以这些官见了江彬,即要叫官场的官名,又要喊私情中的俗称,下面的官儿见了江彬总是叫他“江大人总兵爷。”江彬见崔同进来到,对他说:“这是刺杀皇上的御犯,你要仔细审了。有事随时向本监报告。”

“下官明白,请总爷放心。”他一直把江彬送上马才回到刑部大堂,然后传人带御犯。

不一会押进一个公子哥来,从远处看身穿绸缎,歪戴丝帽,撇着大嘴,摇摇晃晃进来,仿佛这里不是大堂,而是他家的堂厅。见了这个人,崔同进大吃一惊:这不是副总兵监军张永的侄子吗?他还寻思怎么处置此事,只见这贵家公子二话不说就坐在他的公堂椅子上,坐下时还用眼瞟了他一下。

崔同进有点生气,心想我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狂妄,把惊堂木猛然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喝到:“御犯跪下!”

“什么让我跪下?”

“让你跪下。”两旁也有兵卒大叫,还不时地用大棍子挥舞吓他。

那贵家子忽然说:“狗官别狂,我告诉我叔叔,小心你的乌纱帽和狗命。”

“放肆,看来不动真的,你不会服的。”他朝两旁兵卒大声叫道:“给我狠打二十刑棍。”

两边兵卒有几个上来,要把那贵家公子按倒,只见他大声说道:“我叔叔是张永,你们找命吗!”

别说,他这句话真把这些兵卒吓住了。原来在朝廷上,除了江彬,就是钱宁和张永,现在钱宁死了,张永更横,没有人不怕的。这些兵卒站在那不动手了。

崔同进大声问:“怎么不动手?”

“老爷,我们……”

“什么老爷不老爷,罗嗦什么,快动大刑。”崔同进似乎已觉出这些兵卒怕的心理,可是既然自己已发话了,就是装装样子,也说给他点面子呀。所以他死命让这些兵卒动手。

这些兵卒真为难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低声对贵公子说:“公子爷,小人们得罪了,轻打几下让我们交差。”

就把贵公子掀翻在地,打了二十大棍。

那贵公子本想发作,见棍子头正好打在地上,几乎没有打在他身上,他一急发起泼来,大声叫:“叔叔快来救我!”

“押入死牢!”崔同进大声命令,贵公子被几个兵卒带下去。他还大叫:“告诉我叔叔,小心点狗头!”

崔同进见贵公子被拖下去,不敢停就直奔豹房来找江彬。

见到了江彬,他把此御犯系张永的侄子一事告诉了江总爷。江彬听了大喜,拍案而起,大声叫“有了,有了,本监正愁找不到治张永的证据呢。”他来回渡了几步,又吩咐崔同进:“要小心看管,不要怕这张永,他活不了几天了。我这就是禀告皇上。”说完,拉着崔同进入内宫见武宗。

这天武宗正在搂着一枝花嬉闹,一枝花嫌那绣鞋太紧,干脆把绣鞋脱掉,坐在武宗的腿上来回擅荡,把脸贴过来,闭眸轻笑,猩红的朱唇高高送过来,贴在武宗的颈上。武宗说:“朕发现你很会保养,不象干瘪的汤包,又不象秋后的瓠子。”

侍卫禀报:“江总爷有事求见。”

“等会,等会,别搅了朕的兴头。”可是不知何故他的兴致全没了,身子软软的,瘫在一处。武宗喊来侍卫:“传江彬。”

“是。”

不一会江彬进宫,说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万岁个屁,刚成好事就让你搅了。”

江彬又拜了一下说:“臣已查明,谋杀皇上的主谋是监军张永。”

“张永?”

“对。”

“有证据吗?”

“有。”江彬又说:“刑部尚书崔同进已审理过此案。”

“带他进来。”

不一会崔同进进宫,万岁之后,他跪在地上禀告皇上:“臣奉旨审案,那贵公子系张永之侄,他已招了。”

在武宗看来,最容不得的就是谋图造反,无论什么人,只要占上这一条,必死无疑。只因此案牵着张永,他不得不谨慎。

他对江崔二人说:“再审。”

“是。”

两人出去后,对此大为不满,因为他俩要的是斩杀抄家,致张永于死地,没想到皇上不吐口。

两人刚走不久,侍卫又报:“张永求见皇上。”

“传。”

张永进来,低头就拜:“请皇上为臣做主。”

“什么事?”武宗假装不知。

“江彬串通崔同进陷害臣。”他跪在地上不起。

武宗又问:“为何?”

“臣只因平日忙于宫事和军事,疏于教导亲侄,致使他冲犯皇上,臣愿弃侄报君之恩,终是无二话的。可是那江崔二人硬是诬陷臣主谋造反,此实为冤枉,请皇上为臣做主。”

“起来,起来,你们二人原本亲如兄弟,为何搞到这么僵的地步,朕看你还是躲一躲好。朕派你去南京主监,你那个侄子吗,总得教导教导,你看如何?”武宗说完,看了张永一眼。

他真是不希望江张二人火拚。

“皇上英明,臣遵旨。”张永领旨退出,他从豹房出来,又去了大理寺狱室,见了他的侄子张无过,就大声训斥起来:“我平日告诉过你,在京城不可骄横,你一点也听不进,还竟敢与皇上争起美人来。这是死罪的!这下我也无能为力了。”

“叔叔救我,侄儿再也不敢了。”

“晚了,明日我也被发落到南京去了。”他对武宗这个办法并不满意,本来与他无关,却把他调出京城,他把这叫发落。

就在这时,江彬、崔同进也来到狱中,他俩已得到皇上想从轻发落张永的消息,想赶到狱房,寻机把张无过干掉,然后在半路截杀张永,没想到在这见到他。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个人瞪目对立而视,因为双方都带有兵卒,如果打起来,必是两败俱伤。可是谁也不相让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有个女官到来,高声说:“圣旨到。”

这些人只好统统跪下接旨。

那女官高声念道:“张永调往南京充任监军,张永之侄粗野失教,收押大理寺。钦此。”

“皇上万岁!”

事已到此,张永只好恨恨退出,准备行李去南京。

江彬一见,形势有利,连夜派刺客去杀张永。

张永也料到,江彬肯定会派人来刺杀他,就假装躺下,暗布伏兵。果然到了后半储备三更时,有三个黑影窜入张永府中,直奔张永寝室。见张永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三人举刀朝里刺去,突然只听“妈呀”之声叫唤,三个刺客跌入室内陷坑。

张永大叫:“拿下。”

两边人员过来,铁钩抓挠,三个刺客被拿下捆住。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三个刺客不语。张永大怒,从一兵卒手下抢过一把剑,朝一刺客肚子刺去,“扑”的一声,刺客倒地死去。

“不说,他就是下场。”张永指着倒下的刺客尸体逼这两人说。他见这两人还不说,又“扑”的一声,再刺死一个,另一个吓得跪地求饶命。

“谁派你们来的?”

“江总爷。”他发觉称呼不对,忙改口说:“不,不,是江彬。”

张永大怒:“这个狗东西,来真的了。”他把手中的剑朝一刺客刺去,然后也派了三个杀手去刺杀江彬。

这三个杀手潜到江彬的府中,进了寝室,却找不到要杀的人,抓住一个女佣问,她说不知道,老爷已经好长时间不在家住了。原来这江彬料想三个刺客会干净利落杀掉张永,所以他又进到豹房与那里的美人去**了。他的好色这回倒救了他一命,否则会送掉性命的。

三个杀手找不到江彬,见天色大亮,就回来禀报张永:“找不到江彬。”

张永听了大惊,他知道,江彬很快就会知道,他让大家收拾行李赶快走,出了京城就好办了。

张永带着亲兵、家人三百多人上路,刚走到卢沟桥,就听到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张永大怒说:“什么人,敢拦御官。”

那些人也不答话,挥刀舞枪就杀了过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张永虽然也有亲兵保护,无奈对方人马太多,蜂涌般围杀,有个亲兵说:“张爷你快逃吧,你大难不死为我等报仇。”

张永只好抛去家人,在数名亲兵保护下逃离卢沟桥。可怜他二百多口家人和亲兵被乱兵杀死。

宦官杀成这样子,武宗却是一点不知道的。在这段时间,武宗的主要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与众美厮混上,张永与江彬杀得昏天黑地,他却一点不知道。自从得到一枝花之后,武宗每日让他的爱妃美人陪着他与一枝花玩。

武宗对众美说:“朕今日要各位爱妃在此游玩,每日都要把自己的绝活儿使出。否则罚饮九大樽酒。”

小红姑娘长得小巧,年龄又小,众美推她先来。过去小红学过倒立,她也就不客气了,走上前说:“献丑了。”随即上台表演。只见她玉手一伸,牵过一匹俊马来,飞身上马,以两手握镫,肩著鞍桥,双脚直上,倒立在飞奔的俊马上。那裙儿全抛了下来,只能看见她玉身套着的小红裤头儿。一双红绣鞋三寸金莲高高举起,仿佛是燃着的柱香。武宗看得入迷,这动作更让他想到龙床大战情景,当即喊出“好一个朝天一柱香”。众美也拍起巴掌叫好,小红又跪了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众美们替她擦擦汗珠,又推一枝花弹首琵琶。原来一枝花的绝招是弹琵琶。一枝花推辞不过,只得上台说声:“献丑了。”

然后操过一只金质琵琶,盼顾四周,然后轻捻重拨,这真是:情切意绵,细腻入微,移调弹奏,突兀而起;宏亮铿锵,激昂如雷;远而幽深,素而真纯。声声动弦,丝丝情感,静坐高堂,如闻流水,似见高峡,尤如两声,恰比春云。

弦声已止,喝彩声不散。只见一枝花更衣去脂,梳洗一净,撩衣而下。武宗上前搂住乱亲起来,口中有词:“没想到美人有如此惊鬼神的本领,连朕都惊讶,明日里朕带你与教仿女伶比个高低,好让她们见见高手。”

然后只见刘美人起身换衣,叫道:“臣妾也来一段长袖舞”。

武宗一听连声叫好,又鼓起掌来,还不停用眼瞟着刘美人。

怎么说,这刘美人也是久爱宠妃,这些年武宗对她特别相待。

只见刘美人换装走上舞台,扭动腰肢,翩翩起舞。尤其她腰系约一丈长的红绸,旋转起来,仿佛是团红云,加上手腕脚腕系的小玲儿叮叮风响更是生趣。这武宗见刘美人转成一团,连眼都看花了。真是:腰细如柳,舞步轻盈。体似无骨,脚登粉靴。上露素胸,流转秋波,媚态无比,绿腰合香。**摆动,横钗回源。春莺速啭,回波夜啼。朱颜酡些,流光眇视。微睇秋水,眇眇兮愁。

远立凝视,振荡不怡。含而不露,令人**。貌若娇蛊,精艳辉光。刘美人一曲终了,再曲又舞,直舞得天昏地暗,众美不倦。

突然曲终舞止,又如雕像一般,武宗更是大惊,叫道:“爱妃再舞,非把朕魂勾去,教坊女伶以身勾魂,御妻却是以眼勾魂。”

之后又有几个美人使出各自绝招,武宗大喜。这一夜的嬉闹,仿如一条金龙盘在一堆大树根下。死命的盘吻。等众美醒过,方知是南柯一梦。大家又欢闹几时,才又躺下,直到天明。

这天大早,杨一清就来豹房要求见皇上,却被楚玉拦住。

楚玉对他说:“皇上昨日很晚方睡下,此时正鼾,万不可打搅。

而且皇上早有吩咐,任何人不见。”

杨一清此时已得知张永与江彬二人大战卢沟桥,死伤兵卒数百。如此大事他不能不禀告皇上,不能再由二人相互残杀。

可是现在进不得里屋,无法向皇上禀告,他干脆置个人生命不顾,往里闯来。楚玉见杨一清是个首铺大臣,不敢硬拦,眼看着杨一清闯进皇上的寝室。这杨一清也是个武夫出身,带过兵打过仗,几步就已到了皇上的寝室,见到了难堪的场面。

十几个美人裸抱而眠,口中咕嘟有声。看到这些杨一清吓得赶紧退出,楚玉也怕事情闹大,装作不知。

杨一清愤而出了武宗寝室,又出了豹房,再忍受不了,这武宗简直是荒氵㸒帝王,保他何用?回到府上,奏上一份辞职书,请求皇上允他解甲归里。可这些奏章,同意致土归里,安享晚年。就这样,杨一清又一次解了宫职,打算回到老家镇江去。

可是这杨一清有个怪脾气,肚里的话非要吐出才快。他在回乡之前又来到豹房,想最后拜辞武宗。

这次武宗正与众美在貌房玩捉迷藏,侍卫报告:“杨一清求见,说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武宗感到奇怪,让人传他进来。

只见杨一清见了武宗倒地就拜。口称:“皇上万岁!”

“起来吧,何以最后一次。”

臣已上书辞职,已有圣旨恩准。”杨一清故意把“圣旨恩准”四字说得更清楚。

武宗说:“这么大的事朕什么时间恩准过?”

“这,江大人已传过圣旨。”

“这个江彬胡闹!”他看了杨一清一眼又问:“你的辞职,不准。有什么事快奏。”

“陛下,臣闻好贤则昌,好色则亡。今陛下好色不好贤,朝廷又被奸人把持,天下皆知陛下为氵㸒荡之主,而不知陛下英明之事。如此……”

武宗接过话问:“如此怎么?”

“会天下大乱,我明朝江山毁于一旦?”

武宗大怒:“放肆,这么说来朕是亡国之君了?”

“臣不敢有此意。”吓得杨一清赶忙跪下。他不说这事可能就过去了,突然他又说到:“我大明江山数百年,其中经历过不少战事,陛下每日与众美嬉戏而眠,安有不败之理。”

“滚!”武宗大怒,他真想让人把杨一清扔到虎崖喂老虎。

可是众美人吓得不敢出声,就对杨一清:“你不是解甲归里吧。

去,去。”说完带着众美人走了。

杨一清见落个如此可悲下场,只好对武宗跪下一拜,大叫:“陛下不可再如此下去了,美色奸人要败国的!”

武宗停下步,大叫“来人!”

“臣在。”

“把这老家伙拖出去,乱棒打出。”他喘着气,这个老头如此不给面子,得寸进尺。

几个侍卫把杨拖了出去。这真是:君王好色,忠臣被欺。

豹房名分,骄奢便尊。

惜花眉蹙,只待成灰。

杨一清无奈,只好离天京城回他的家乡镇江去,离开京城时无一人来送他,这时的杨一清更为凄惨。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十几个人,他们拦住杨一清的去路。

杨一清大惊,想必此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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