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石仓由藏豫常春藤一样纠缠过伦子后,第二天他便开始发烧。由藏以前也曾就有过三十七度二、三十七度三的低烧。这种有时令喉咙疼痛且并非由感冒引起的热度,是由癌症晚期的恶性体质所引起的。癌细胞现在已经不只局限于胃部,从肝脏到腹膜,直至脊椎,无疑已经扩散到了全身。这种扩散后的癌变括动会破坏身体平衡,引起发烧。如果癌症得不到根治,发烧是不可能杜绝的。

虽然伦子知道这一点,可听到这事时还是十分狼狈。温度板上记录昨夜的体温是三十八度一,今天早上六点是三十八度五。

由藏发烧超过三十八度的情况,之前也有过两、三次。当癌细胞势力攀升时,也会这样发烧,这次也是如此。虽然这样想,可伦子还是为昨天的事情感到有些介怀。

会不会是因为我那样狠心甩掉他的手才这样的?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说是小便,却完全没有,让我帮他准备好下身,还突然握我的手,这太卑酃了。就算是护士,也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啊,拒绝是理所应当的。老大爷倒下是因为他强行抓住了自己,说了不可以,老大爷还是任意而为。这不是撒谎,可以向神灵发誓。然而,伦子依旧不能平静下来。

“石仓老大爷在发烧。”

早上巡诊前,伦子悄悄把温度记录板递给直江。

直江默默地看着,不一会儿,说了句“是从昨晚开始的吧”,就站起身。

由藏的病房中,今天是长子儿媳陪同。

“有点发烧啊。”

“昨晚一晚上,一直在折腾,值班医生给打了两次针,可……”

直江一边听着长子儿媳的话,一边察看了由藏的眼睛和舌头,又把听诊器放到他胸口听了听。可能是因为发烧吧,由藏脸色通红,呼吸声中混有杂音,是肺炎的症状。

“昨天发生过什么吧。”

“没有,一直躺着,并没活动。”

长子儿媳认真地说道。

“由藏先生,不舒服吧。”

直江贴到耳朵旁边,对由藏说:

“加油啊。”

由藏微微点了点因发热而赤赧的头。

伦子觉得像在责怪自己似的,昨天的事情除了自己和由藏外没有人知道。只要由藏不说,就不会被别人知道。虽然这样想着,伦子还是觉得对不起忍受着高烧的由藏。

“给他注射一支麦奇隆,准备吸氧。”

直江向伦子吩咐以后,又转向了由藏,说道:“马上就会舒服的。”

按照直江吩咐的,热度暂时下降了,由藏鼻子上插着吸氧管睡着了。然而,平静只是一时的,到了傍晚,体温再次超过了三十八度。

下午四点,结束了胃溃疡手术,伦子向仍穿着手术服、正在药房吸烟的直江报告了由藏的热度。

“是吗?”

直江仰躺在沙发上,目光追寻着烟雾。

“呼吸呢?”他问道。

“有点急促。”

直江再次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大概已经不行了。”

“老大爷,最终还是不行了吗?”

“还有两三天吧。”

“可还有三天就是正月了。”

直江抿着嘴,吐了一日细细的烟,又说:“再打一支麦奇隆吧。”

“那个……”

“什么?”

“没什么。”

昨天的事情刚要说出口,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下去。

伦子就那样点了下头,离开了药房。

伦子在值班室里装好注射筒,走到由藏的病房。

“打针了。”

陪护由长子儿媳换成了长子。

“往肩上打吧。”

伦子掀开被子,打开睡衣领口,在那里将针扎了下去。可能由藏已经不怎么感觉疼了吧,就那样任由她摆布。注射完毕,长子说道:“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能不能帮我照顺一下。”

因为情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要求陪同一刻也不要离开病房。

“工作方面的事,有很多放不下心,可又不能离开。”

长子装作很对不起的样子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之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后,跑着离开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伦子这才察觉到病房中只剩下自己和由藏两个人了。除了走廊上有人路过门口的动静以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透过水的氧气泡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由藏的右侧鼻孔上贴着吸氧管,右手腕上连着输液管,如同被两根管子固定住了一样,由藏仰面躺着,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也不动。走廊上又响起离去的脚步音。

伦子突然产生了想给由藏做些什么的冲动,这并不是谁强迫的,也不是老大爷要求的,而是从伦子的心中自然而然地迸发出来的心愿。

“老大爷!”

伦子叫了一声,由藏慢慢睁开了眼睛,布满了白色阴影的眼中,露出茶色的瞳孔,那瞳孔中,映着伦子的脸。伦子不油地产生了一种很久以前就一直和由藏呆在一起的错觉。

“我来帮你吧。”

一边这么说着,可伦子对自己将要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丝毫没有考虑过,手与心是分离的,但心却服从了手的动作。

掀开被子的一端,伦子将她那纤细而优美的手指慢慢伸向由藏的胯下。棉被中混合着身体的热度和湿气,伦子的手在其中摆弄着。

手触到那个东西时,伦子对它的柔软感到吃惊,那和男人的象征相差极远,是个十分柔软且温柔的东西。惊讶在由藏眼中扩散。

伦子现在,只觉得让它变大才是自己的任务,使它变大、变得威猛才是自己被赋予的任务。柏信这三个月的时间,看护由藏,照顾他,就是为了这一行为。伦子细细的手指抓住它,慢慢地上下活动,重复了两三次,好像获得了勇气,指尖上的力气更大了。由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伦子。伦子尖尖的脸庞上泛出一片红晕,就像被夕阳映照着似的,她微咬朱唇,微微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在经受着什么,伦子是认真的,一刻也不停地继续着,一旦停止,做过的所有努力马上就都白费了。

在那柔软而又无助的东西中,有着轻微的呼吸,一种没有被察觉的力量凝聚成芯,形成了某种坚硬。似乎是长时间的积累,又似乎是瞬间的事情,伦子的努力渐渐有了结果,手中握着实实在在的硬体,这正是集中了由藏所有残留的力量而生成的。

“老大爷。”

动作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了,跑,跑,除了到达目的地之外,没有其他办法,现在,伦子和由藏已经融为一体,融为一体一起跑向终点,全身的汗意、酸软的手臂,伦子已全然忘记了。

几分钟以后,由藏仰着头,像野兽一样呻吟着,他不断晃动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在珍惜那一瞬间的快乐,喉头上下移动,将声声吞下。

刚展现了瞬间的威猛,由藏的那个东西就迅速枯萎下去,再次变得无限柔软和温顺。由藏仍在断断续续地呼吸着。要是平时的话那会是痛苦而急促的呼吸,但现在看起来却是事情结束后的安详的呼吸。

伦子从毛毯下静静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有阳光的病房中,伦子的手闪闪发光,指尖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感觉,微微附着在指尖上的东西,是从由藏全身释放出来的结晶。伦子走到水龙头那里洗了手,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

伦子顿时感觉到了水的冰冷和关节的酸软,伦子看着用自己手帕擦过的白嫩的手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这种力量是从何处来的呢?伦子现在好不容易相信了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仅剩下两三天生命的、因发烧而虚弱的由藏,他的那个东西,虽只是一瞬间,由发硬到结束,但这对伦子来说太不可思议了,“老大爷。”

伦子悄悄地靠近,在由藏的面前呢喃着。由藏那张因发烧而赤红的脸更加赤赧了,急促地呼吸着。

“对不起。”

伦子觉得自己和由藏似乎很久以前就相识了似的,这么做,也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似的,以前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这样的结果。这种以前令人害羞的、想起来就全身发麻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很自然的了。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像是拖着拖鞋跑来的,像是长子的脚步声。伦子又看了一下由藏的脸。

挂着眼屎的眼角浮着眼泪。

“谢……谢……”

急促的呼吸中,传来由藏的声音。由藏慢慢从毛毯下伸出了那只能够自由活动的右手,布满皱纹的纤细的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随着圆的缩小,停留在脸上,单手在鼻子上面做合什状。

“老大爷,”

伦子握住那只手。这时,门开了,长子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要打的电话太多……”

长子低下头,来到老人身旁。

“没关系…”

伦子再次看了一眼山藏,慢慢地将他伸出的手放回毛毯里,离开了病房。从当天下午六点左右开始,由藏的热度超过了三十九度,出现了呼吸困难。当晚值班的是小桥医生,他结束夜间巡诊后,叫来了长子,告诉他由藏已经并发肺炎,陷入危险状况,让他连夜联系家人和亲戚。伦子虽然不值班,但她自己和值班的川合换了班。

由藏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失去了意识,之后虽然继续输液和注射强心剂,但到早上七点,力量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停止了呼吸。

失去意识之前的二三十分钟非常痛苦,之后就像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似的睡去了,气绝的那一瞬间也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安静、祥和。

那天,直江是在十点过后来的,从护士长了中得知了由藏的死讯。

“尸体清洁以后已交给了家属。进入正月,火葬场也会休假,所以听说守夜定在今晚,葬礼定在明天早上九点。”

“是吗?”

直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点了点头,在写有“石仓由藏”的病历的“变更”栏中,用红笔写下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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