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开腹、缝合等虚假手术的石仓由藏,在第三天就恢复到能靠着椅背坐住了。

因为只切开了皮肤,根本没有触及内脏,所以恢复得特别快。然而,从“胃切除”后的表面结果看来,恢复有些过于快了。

早晨,直江在医务部里换上了隔离式白衣,来到护士办公室,伦子马上走过来问好:“早上好!”

仅只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夜晚,虽然有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偷情,一旦到了医院,伦子就像判若两人似的一本正经。“石仓老人正在等您。”

“怎么?小桥君没有查房吗?”

“没有。”

伦子语调冷冷地把石仓由藏的病历卡递到直江面前。体温37.1度,脉搏70,几乎恢复到了正常。

“听小桥医师说只有石仓老人的查房工作他不做。这事他说已经对您讲过了。”

“对我?”

“今天还给他输液吗?”

“再请他帮一天嘛,小桥君在哪?”

“他正在查房。”

直江眼神将从病历卡上抬起来,环视了一下护士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的护士当中单单不见高木亚纪子。

“您倒是快点儿呀!”

伦子已经拿着听诊器站在门口等他了。直江站起来,朝走廊走去。

“小桥医师对您说的话您不记得了?”

“我怎么觉得没曾听说过呢?”

伦子超前直江一步焦急地迈着步子。走出休息室向右拐,再往前走30米便是楼梯口。往楼上走时,伦子说:“请您不要做那种被人耻笑的事!”

“被耻笑?”

“昨天晚上。”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患者,伦子默不作声了。让过之后,直江说:“我不明白。”

“同夫人一起在医院里喝酒……”

伦子背对着他,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

“跟那么个老太婆……大家都议论着。”

是谁告诉她了呢?看来闲人似乎太多了。

石仓由藏的病房在四楼东侧。

直江来到病房时,由藏在护理人员的帮助下刚刚换完了睡衣。

“哎呀,大夫,我等您很久啦。”

由藏两手合十做了个下拜的姿势。

“怎么样啊?”

“多亏您,我好多啦。”

伦子为老人解开刚刚换上的睡衣前襟、腹带。

“胃没有啦,可肚子却饿得厉害,还得过几天才能喝米粥?”

“明天起给全粥。”

“谢谢!”老人又双手合十,并向旁边的儿媳说。

“喂,你问问那个事!”

“老人说他想吃水果。”

“那就给他削点苹果吃。”

腹带之下有一条直线切口,那是纵向20厘米的刀口,直江接过镊子夹起消毒棉擦拭那里,由藏闭起眼,任凭大夫处理。纱布换完后,由藏说:“多亏您,这一带堵闷着的地方好像都摘除了。”

“那太好了。”

直江把听诊器贴在他的前胸,诊了脉,走出房间。

当直江回到休息室时,先一步回来的小桥走过来说:“关于石仓老人的事……”

小桥的表情多少有些倔犟了。

“我想了很多,但总认为对这种病人若无其事地说谎,实在不忍心,而且,为了让他相信谎言又动手术……本来外科医生是不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手术的……”

“知道了。”

“难道外科医生就该给人增添毫无意义的伤疤吗?”

“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好啦。”

“对不起!”

小桥表情生硬低头施礼。

直江向伦子作了输液指示后走出病房。小桥又从后面追来问道:“还有一件事想问您,304号病房住进了两位震颤症患者,对吧?”

“两位患者?”

“一人是公务员,一人是司机。他们是您安排住院的吗?”

“不,不是我。”

“那是谁呢?”

“是不是护士长?”

“护士长可以随意发出这种指示吗?”

“这种做法不好。不过,这也许是院长的命令呢?”

他们两人没乘电梯,而是顺楼梯下楼了。

“这些天来病房空得很,因此,也许院长对护士长说了让那些能住院的患者都住院。”

“可让不让住院,到任何时候都应该由医生来决定呀!”

“这里不是大学也不是公立医院。”

“但毕竟是医院哪!”小桥在楼梯拐角处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说,“我说这话好像是不自量力,根据我的诊察,两个人只是在动转脖子时,颈项根部略有疼痛,并没有肩、臂神经症状。从x光照片上看,那个公务员有明显的骨质老化现象,没有特殊异常处。不用说住院,我看连休息都无必要。”

“大概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让这种人住院也太过分了。”

“这不是他本人很希望住院吗?”

“没有大病的人为什么要住院?”

“可能由于那个司机住在集体宿舍,而那个公务员又已经55岁,接近退休年龄的缘故吧。”

“这些事能与住院有什么关系?”

“也许没有,但也许有。”

“我怎么也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休息,一个人在公寓宿舍里就不如在医院里痛快,那位公务员也许是有些累了,因为他已年老。”

“这些就是住院理由吗?”

小桥的声音过于激动,上楼去的人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们两人。

“当然不是决定性的理由。但是,也许能成为他们想住院的部分理由。”

“然而,这里是医院,是让那些身体不好的人来住的地方。至少也是让那些必须休养的人住的地方……”

“那两个人住院后,静养一下有什么错?”

“可是……”

二人已经来到一楼,楼梯口旁边的候诊室里已经有20人左右在候诊了。

“早上好!”挂号室的护士和办事员们依次向二人问好。二人通过那里走进诊察室。桌子上已经放有十多张病历卡了。

“话虽这么说,连那种人都让住院的话,任何人都可住院了。”小桥斜眼看了一下等在那里的护士,又唠叨起来,“况且,还给他们注射那些并无明显效果的针剂……”

“那药剂和针剂是我让用的。”

小桥不再说话了。

“药品是否奏效姑且不论,按医院规定必须如此。倘不如此,光靠诊断费医院是赚不了钱的。”

“因此,您才这么做?”

“是的。”

小桥坐到椅子上,掏出烟卷来。

“这医疗费究竟由谁来支付呢?”

“因为是交通事故,一定数额的资金要由汽车保险理赔。”

“不管花多少钱,本人是一分也不掏了?”

“根据保险的规定,肇事者也不掏钱。”

“因此,护士长就拼命劝他们住院喽!”

“也许有这个原因吧。”

“像这种事在大学医院里让人难以启齿,太荒唐了。”

“难道大学里就没有荒唐事?”

“啊?”

“好啦,好啦!”直江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病历卡向护士说:“给我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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