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医院院长行田佑太郎的私宅坐落在距离医院较远的目黑柿木坂,从家到医院乘汽车需15分钟至20分钟。

院长家里除了妻子律子以外,还有长女三树子和长子佑司。佑司今年21岁,不愿当医生,考进了T大学经济系。三树子比佑司大两岁,去年从女子大学英语系毕业后,不谋职业,呆在家里干些家务活,兼做医院的总务和院长秘书一类的事。

医院里,医生、护士、厨娘等总共有40多人,管理起来光靠院长一个人是困难的。院长本人很少在医院,尽管也有事务长、护士长等人,但毕竟是外人。在财务收支上,公私接待上,都要由妻子律子和女儿三树子来管理应酬。

上午10点,院长用自家小轿车载着妻子或女儿开往医院。

上班以后,喝杯茶,抽支烟,随后翻翻昨晚的值班记录,听听事务长、护士长关于昨天工作的汇报,再商量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后,他便去门诊室听一听医师们的手术计划、住院患者的情况,再把凭关系介绍到院长这里来的患者特别诊查一遍。

仅这些事,办完就得12点多。

午饭后,他大多出去参加碰头会或磋商会之类。这些年,比起医师来,东京都议员以及医师会理事倒成了他的本职工作,真没办法呀。

这天上午9点30分,佑太郎一如既往,吃了蔬菜色拉和吐司,喝完红茶,结束了一顿早餐。

佑太郎中等身材,可稍微有点发胖。最近,他又进一步发福了,血压也比正常值高出近20,便决定早上只选用简单的西餐。一年来被妻子逼得无奈,总算习惯下来。然而,也只是早饭这样做而已。午、晚两顿怎么也得吃些米饭和面食。夜间的宴会若是不吃点儿日本菜肴,肚子里就觉得不踏实。饮品他最喜欢的是日本清酒。不过如今只好用威士忌将就一下了。

那天早晨,佑太郎一边喝咖啡一边慢腾腾地读着报。妻子正在邻室里梳妆打扮。律子比佑太郎小7岁,今年刚好48岁。她瘦骨嶙峋,个头高挑,同佑太郎站在一起时,分不出谁高谁矮。因为年岁大了,肌肤失掉了弹性,但是她的大眼睛高鼻梁依然残留着年轻时的风韵美貌。

“老头子,三树子好像又要拒绝似的。”

律子面向梳妆台边描眼眉边说。因为她的脸有点凶相,所以只好刮去眉毛,描成稍微下垂的细眉。

“若是这人还不行,那可就难找喽。”

佑太郎眼睛不离报纸地答道。

“这个人的家庭也不错,迄今为止,他是最本分的一位人。”

“她说哪里不中意?”

“说什么有点平庸。”

“平平淡淡哪点不好?”

“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律子描完了右眉。

“那小伙子在医学院的成绩不错,到大学附属医院后工作又很认真,深受教授们信赖……”

既然长子佑司不愿继承家业,绝望之余,佑太郎夫妻只好指望长女三树子嫁给医生了。

“这么老成的好青年为什么就不……”

“她好像就不中意这点。”

“真叫人捉摸不透!是不是她已有意中人了?”

“没有那种迹象。大学里光是女生,毕业后即回家帮办业务,几乎没有机会同男性相处。”

“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摸不透。”

佑太郎把杯里的咖啡全都喝光,然后站起身来。

“今年都23岁啦,硬说她的同学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结了婚,一点也不着急。”

“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不妨旁敲侧击问问嘛!”

“也许你去问一问更合适。”

“岂有此理!当父亲的怎么好问?”

佑太郎对女儿三树子真是毫无办法,因为她是独生女,从小就受溺爱,所以长大了再怎么说教她也不听。

“好啦,到点喽。”

正好10点。律子刚想冲二楼喊时,三树子下楼来了。她长有一双大眼睛,笔直的鼻梁,冷漠的气质,仿佛律子年轻时的那副美丽面容。

“佑弟还躺着呢。”

“别理他,一会儿他就会起来的。”

律子拎着手提保险箱和提包乘上汽车。佑太郎和律子坐到后排座上,三树子坐在前座。

“请走好!”

家里只剩下50岁的女佣富代了。

轿车从驹泽路开到了环城6号线。8点前后还曾拥挤不堪的街道,10点后就有些空荡了。

“老头子,你听说直江医师和志村的事了吗?”

在交叉口等待绿色信号灯时,律子问。

“志村?是志村伦子吗?”

“是的。”

“她怎么啦?”

“听说他们两个人好上啦。”

“怎么会!”

“不,是真的。”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三树子从前座回过头来问。

“同你没有关系。”律子冷淡地说,“我从关口那里听说的。”

“关口?”

佑太郎脸色阴沉起来。关口是东方医院的护士长,今年42岁,三年前离了婚,有一个念中学的孩子。多年当护士,经验丰富,头脑机灵,其缺点是好传闲话。

当然,从经营者的角度上看,有人能把自己不了解的医院内部情况汇报上来,是难能可贵的。然而,这个关口护士长却只把情报提供给律子。有一次,佑太郎刚想向医院内的一个护士伸手时,由于关口的告密,结果搞得很狼狈。因此,尽管她是个珍贵的传话筒,可他对她却无好感。

“听说两人常在涩谷一带约会。”

“有这等事?”

佑太郎显现出一副大男子不拘小节的神情。

“好像不光是约会,还发生了关系。”

“有谁看见过?”

“好像那姑娘还到直江医师的公寓去过。”

直江住在医院附近的池尻小区公寓里。

“不能因为去他公寓就断定人家一定有事吧!”

“当然当然,不过直江医师是个单身汉哟!”

“我也听到过这种传闻。”

三树子插嘴说。

“当直江大夫值班时,志村姑娘也总是值班。”

“对啦,关口也对我说过这事。”

不知为什么,律子和三树子结成了统一战线。

“即使如此,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过……”

“直江大夫不是那种非到咱们医院来不可的人,他若是正式干,现在已是副教授了。可他到这儿来了。”

“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怪他,都怪那个志村。”

“怎么,你好像有点吃醋?”

“胡说些什么呀,老了没正经!”

律子瞪了佑太郎一眼。

“我们只求他在工作上不出差错就够了。”

“我说的就是他在工作上也出了问题。”

“直江大夫吗?”

“你记得有个叫石仓的老头儿吗?”

“石仓?”

“住在四楼二等病房,得胃癌的老头儿。”

“石仓由藏?”

“直江大夫每天给他注射麻药。”

“因为他总喊疼嘛!”

“就只因为他痛吗?”

“那还有什么原因?”

“这不过是种传言……”律子把嘴凑近佑太郎耳边,“注射那样烈性的药剂,岂不是加速老人死亡?”

“胡说!”

佑太郎突然叫道。

“我只是听人这么说的。”

“又是那个关口说的吧?”

“嗯,她只说她有那种感觉。”

没想到丈夫突然发火,律子有些着慌了。

“一个护士,多管闲事。再说,你也真是,听风就是雨!”

佑太郎斥责夫人时,车已到了医院门前。三人从旁边的职工入口登上二楼的办公室。

“早上好!”

来到办公室时,事务长和女办事员们起立问好。

“多好的天气呀!”

律子似乎已把车内的事情忘了。她取下围巾,站在窗前俯视了庭院。围在大厦中央30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上,一串红越发鲜艳了。

“刚才直江大夫到这里来,好像想向您汇报什么。”

“请他快来。”

“是。”

事务长拿起话机。院长坐在沙发上,从放在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来。

“早上好!”

关口鹤代护士长不知是怎么知道院长他们来到的,好像她估计着时间推测的吧。

医院里不论正式护士、准护士、见习护士都戴着白色的普通护士帽,唯有护士长戴着镶有两条黑线的帽子。

像她这样的矮短身材戴上这顶镶黑线的护士长帽似乎大了些。她两眼凹陷,长得有些像猴子,由于多年的经验和随之积累的狡黠,显露出护士长应有的威严。

“今天有点冷啦。”

“可不是,10月份就这么冷真少有啊。”

“哎呀,夫人,您变发型啦!”

“我只把它向上梳拢了一下,不知怎么样?”

“夫人的脖子细长,这么梳起来特别协调!”

“我觉得有点儿不习惯,心里很不安。”

“您的头发柔软浓密,是容易往上梳的。”

“试着梳了一次以后,想不到并不麻烦。”

护士长同夫人交谈着,时刻不忘拍夫人的马屁。

“直江大夫正在巡视病房,听说查完后就过来。”事务长放下电话机报告说。

“噢。”

院长正在看值班记录。记录上写着:值班医师直江;护士志利伦子、宇野薰。是伦子的字迹。

“我想起来啦,院长先生,昨天夜深时,有个流氓模样的人被抬了来。”

“就是这个吧。”

院长朝记有“门诊急救患者一名”的笔录看去。

“那人的脸被啤酒瓶砸伤,满脸是血。”

“他有保险吗?”

院长所关心的不是伤势,而是有无保险。

“因为一时弄不清楚,就暂收了他3万日元押金。”

护士长说这话时,仿佛是她自己做的事似的,“不过,听说那人烂醉如泥,暴跳如雷,在他安静下来之前,一直关在厕所里。”

“厕所里?”

律子突然发出一声狂叫。

“而且是门诊女厕所。”

“谁是昨晚的值班大夫?”

“直江大夫。”

“噢,上帝!”

律子夫人听说是直江,立即把将要出口的责难吉词收了回去。

“那么,患者现在哪里?”

“三楼的三等病房里,今早睡得倒很安静。”

“病房里没有他的同伙吧?”

“没有,就他自己。”

“不要让他的同伙随便进入。”

“我已经告诉挂号室的饭野了。”

“缝了不少针吧?”

“以额头为中心,向外有四处伤。”

护士长把今早刚刚从伦子看阿薰那里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就像她自己也在场一样地回答说。

“干得漂亮!”

“不过,院长先生,尽管那人喝得烂醉,而我们竟把一位正在流血的患者关进女厕所里,似乎不大妥当。”

“后来,厕所没弄坏吗?”

“血迹已经擦掉了。只是中途患者的同伙对关进厕所而发牢骚。”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直江医师好歹给顶了回去。”

院长不喜欢“治中出乱”,也丝毫不愿自找麻烦,他一心想平安无事地赚钱。

“后来,那伙人没再来说什么吗?”

“这个呀,刚才挂号室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说是‘你们医院的值班大夫还是那么常喝酒吗?’”

“值班大夫喝醉酒?”

“昨天晚上,直江大夫好像是喝了点儿酒。”

“……”

“于是,方才我到护士宿舍去问了刚下班的志村和宇野两人。志村说不知道,而宇野则说也许喝了一点点儿。”

护士宿舍在医院楼后,与医院隔着一条小路。除了护士以外,女办事员和司机也住在那里。

“我认为志村在包庇直江医师。”

护士长意味深长地看着院长。

“那电话只说这么一句话吗?”

值班时,医生多少喝点儿酒,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从院长的角度看来,他最怕的是长此以往染上酒瘾。

“我想对方只是骚扰一下,第一次就说这么一句便挂掉了。”

“还挂来第二次了吗?”

“没有,还没挂。”

护士长尽管没撒谎,但多少有些夸大其辞。

“还不是因为他的同伙感到患者被塞进厕所里太窝囊了!”

护士长发现院长生气地默不作声,便向律子夫人征求意见似的说:“您说对吧,不管他怎么耍酒疯,这么做确实有点胡来。”

律子夫人点头称是时,走廊一侧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开了。大家回过头来,见直江医师已经站在那里了。

“啊?是您,请坐!”

事务长首先搭话,指着院长旁边的沙发说。

“早上好!”

院长和律子夫人齐声说。直江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走到里边来了。

“院长先生,您今天不到门诊室去了?”

护士长急忙以庄重的语调改变了话题。

“有人给我介绍患者来了吗?”

“目前似乎还没有。”

“我今天一上午都呆在这里,如果有找我的患者,就打个电话来!”

“明白了。”

护士长恭恭敬敬地施上一礼走出房间。律子夫人和三树子见她走了便朝邻室的更衣室走去,事务长看起文件来。

“昨晚值夜班您够辛苦的!”

从院长的立场上说,医院的医师只是个被雇佣者,但院长对医师的用语都是很谦恭的。一方面因为愿意到私人医院里供职的医师少,即所谓的供不应求,另一方面也因为直江在大学里就是颇有地位的人,院长对他另眼相看。

“没什么……”

直江的脸色依然苍白,与其说是昨夜值班的缘故,不如说这是他的一贯脸色。

“听说有个什么醉汉打架的患者来院医治?”

“只是把脸划破了。”

“听说你把他塞进厕所里了?”

“因为他胡闹。”

“真是个妙计!”院长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

“不过,这件事若是他本人以及同伙们醒悟过来,会发火的。”

“也许会发火。”

“发了火,就要添些小麻烦吧?”

“到了那一步,就让他出院。”

直江满不在乎地说。经直江这么一说,院长认为也确实如此。

“直江医师要咖啡吗?”

三树子从隔壁房间走进来问。

“不,什么也不要。”

“别这么说,那就喝杯茶吧。”

“好的。”

“爸爸您呢?”

“给我也倒杯茶吧。”

三树子到开水器的水龙头前沏茶去了。院长更不想在昨晚患者身上过多追问。直江默默地看着正面窗户。窗外洋溢着即要逝去的秋光。律子夫人从更衣室返回办公室,向直江微微点头致意。

“您找我有什么事?”

院长点着一支烟,然后问道。

“是啊,有点儿小事。”

直江说完,似乎难以开口向四周环视了一下。

“要不就到院长室去?”

“好的。”

两人站起来,夫人和三树子疑惑地望着他们。

他们在院长室面对面坐下后,直江开口说话了。

“有个叫石仓由藏的患者,您也许知道吧?”

“因胃癌从T大学医院转院来的患者吧。”

佑太郎想起了今早在车中听律子告诉他,说有人传言直江给石仓老人使用了过多的烈性麻醉药。

“那位患者同您在私人方面有什么……”

“不,我并不特别了解他。”

“是吗?那就没有大问题了。”

“那个患者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要求我给他做手术,最近三番五次地要求。”

“手术?”院长惊讶地抬头看着直江。

“可是,这个人不是因为胃癌转移,手术为时已晚才被T大学医院推出来的吗?”

“原本是这样,可他本人并不知道内情。他被T大学医院撵出来时是说出院的。因为总未彻底治愈,便索性要求给他做次手术。”

“他认为做一次手术就能彻底治好吗?”

“他依然认为他的病是胃溃疡。”

“他的癌细胞确实扩散到脊椎了。”

“现在又从后腹膜扩散到腰椎了。”

“这么说,即使做手术,也不能全部摘除癌喽!”

“是不可能。”

“若是切除胃的主病灶,能不能暂时舒服些?”

“不能!”

直江斩钉截铁地回答。

“癌细胞会由于手术刀的刺激更加活跃地繁殖起来,加上做手术要消耗很大体力,反而会加快死亡。”

“是啊!”

“这对延长余生毫无意义。”

院长的专业虽是内科,但对这类常识也是知道的。

“你打算做一次没有意义的手术吗?”

“不,我没有说准备做那种手术。”

的确,直江既没说做手术,也没说不做手术。

“这么说,你已经拒绝他了?”

“不,也没拒绝。”

院长喝了口茶水,然后将杯子放到茶几上。

“那么,你还想做喽!”

“患者热切地期待着,我想做一下也无妨。不过,做了这样的大手术,照他那样身体连两个月也活不成。这么一来,那就是明显的因手术而造成了病情恶化,我可不想那样做。”

院长点了点头。

“然而,如果不给他做手术,他会越发感到不安的。”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那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没有做手术的必要。”

“问题就在这里啊,当大学医院弄清了是胃癌时,好像对他说过:你这是胃溃疡,最好做次手术什么的。可是,后来让老人出院时,又说不做手术也可以。他对这种突然改变的说法总是放心不下。”

“真是件棘手的事!”

让癌症患者觉察不出自己是癌症而安安静静地等死也并非易事。从前,院长也曾为这类事动过脑筋,但最近所有的癌症患者都交给外科去医治了,所以,作最终结论便成了外科医生的工作。

“家属方面是什么意见?”

“他们完全不抱希望了,说按照患者的要求去做就可以。”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院长摸了摸脸。

“后来,我从多方面分析,仍然认为做这次手术好。”

“那么一来,他会因手术而很快死去,对医院很不利。”

这样做确实会牵扯到院内患者的舆论和医院的声誉。

“若是有一种既做了手术又同没做手术一样能延长患者生命的方法,您认为如何?”

“难道有这种方法?”

“有。”

“你说怎么办?”

直江捻灭挟在指间的香烟。

“光进行剖腹。”

“光剖腹?”

“从这到这切开一条刀痕,您看怎样?”

直江用他的长手指在白大褂上从自己的脐部向下划一直线说。

“老实说,光剖开皮肤表面就够了,但是,既然动了手术,索性连腹膜也剖开,顺便观察一下萨部情况。”

“唔,有道理!”

“这么一来,既不会因做手术使身体衰弱,本人也会因做了手术而安心。”

院长一点头同意,直江又拿起一支香烟。

“可是,手术时间过短,本人要察觉出来怎么办呢?”

“麻醉采取全身麻醉,剖腹、缝合之后剩余的时间让他依旧躺在手术台上他也不知道。”

“这倒也是。”

这一阵子忙于名誉职务的院长对外科手术方面完全是无知的。

“只剖开皮肤和腹膜,虽然不必输液,但也要照输不误。”

“进食怎么办呢?”

“如同做胃溃疡手术一样,禁食四五日,然后,尽早恢复普通饮食。”

“很有道理。”

“对他说手术情况良好,他会相信的。”

“手术后恢复得这么快,他不会产生疑心吗?”

“这一点请您放心。对于疼痛的感觉最灵敏的部位只是皮肤和腹膜,胃和其他脏器几乎没有痛神经,只要是表皮被切开了,不管是笑还是起身都同一般手术一样感到疼痛。”

院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望着直江的脸说:“好吧,何时进行手术呢?”

“我想是否在后天下午进行。”

“是星期五呀。”

“是的。如果患者问到您时,请说是做胃部分切除手术,我们要保持口径一致。”

“我知道啦。”

院长应允道,他认为直江的设想很高明,但又有些害怕。

“还有一件事……”

直江放下他架着的二郎腿说。

“大概下周花城纯子要来住院。”

“花城纯子?”

院长觉得很耳熟。

“是的,就是著名歌手花城。”

“啊,原来是她要住院?”

花城纯子从去年夏天开始唱流行歌曲而一举成名,顿时成为一名红歌星。今年她才21岁,演唱时总是眯缝着眼睛,颤动着微启的嘴唇,那种神态蕴藏着妩媚的魅力。与她同时出名的那个歌星,深受小伙子仰慕,而花城纯子则极受中年男性的推崇。

“她,什么地方不好?”

“堕胎!”

“噢?堕胎?”

“快满三个月了。”

院长对花城纯子也很倾心。他觉得:她年纪轻轻却有一种妩媚的妖艳,这一点足够挑起中年人的春心来。

“同谁搞的呢?”

“不知道。”

“谁介绍她来的?”

“我大学时代的一个同学跟她的经纪人相识,从这条线上,托我悄悄地在医院里处置一下。”

“原来如此。”

院长叹息着应允道,但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

“这么说,您已经给她诊察过了?”

“是的,昨天”

“啊,昨天她到这里来啦?”

“对,她戴着太阳镜,毫不引人注意,好像谁也没有觉察。”

“花城纯子是她的艺名吧?”

“真名叫山口明子。”

“这名字倒很平常。”

“她希望能住上六楼的特等病房,一天就行。”

“这当然。”

特等病房一天的住院费是1.5万日元,若能保住秘密并不算贵。

“手术由您来做?”

“是的,因为她的经纪人再三恳求,所以……”

“真够呛。住院后能让我见上一面吗?”

院长开始泛起了一股春情。

“当然可以。”

“不过,她这么小小年纪也真干得出来!”

“是她不走时运。据那位同学说,这种事在文艺界已经司空见惯了,也许因为她一时疏忽所致。”

“照这么说,前几天也是这样喽。”

院长举出了一个最近以来名气稍有低落的电视女演员的名字。她也在这个医院里打过胎。

“根据她的日程安排,希望在下周三进行。那天,请设法留出一间特等病房来。”

“我记下了。”

“不用说,这也要保守秘密。”

“是是,我懂。”

“那就拜托啦。”

“还有……”院长把刚刚站起来的直江叫住,“昨晚住院的那个流氓请你要处理好哟!”

“您只管放心。”

直江回答一句,轻施一礼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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