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锁上门,闩上保险,确保即便有人拿着钥匙也进不来,这才从皮箱里拿出手提电脑,放到旅馆房间的桌上,再从电脑包的侧面口袋里拿出一盘DVD,打开塑料外壳,小心翼翼地拿起碟片,平稳地塞进电脑侧面的DVD口。等待电脑读碟的时候,他从桌子另一头拿起一只倒置的玻璃杯,从刚装满冰块的冰桶里拿了一块冰出来,放进杯中,再把可乐倒进去,这时已经开始播字幕了,他不需要看字幕,字幕早已烂熟于心。

《午夜假面舞会》,编剧凯西·劳埃德、劳拉·卢·罗伯茨,导演格兰特·勒罗伊,制片人特拉维斯·迪拉德。

他靠在椅子里,把脚跷到床边上。明星花露和伍迪·威尔逊是这部色情片的主演。

花露和伍迪再不会拍出如此罪恶的影片了,他们已经受到惩罚,因为他们污染了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的思想和灵魂。色情行业扭曲了善良人们的生活,他们也为此添砖加瓦,尤其是这部片子。现在由他以正义之名将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一一清洗,上帝选中他来做这件事真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多少年来,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宿命便是索取偿还。

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他盯着屏幕,那些曾经令他恶心作呕的下流动作如今对他已毫无影响,他已不再为淫荡兽性而疯狂。

一群身体健硕的男人和丰满漂亮的女人在假面舞会上调情,精致的面具是他们惟一的装饰。亲吻,抚摸,疯狂的纠缠。一个戴着魔鬼面具的男人和另一个戴着宫廷小丑面具的男人把一个性感风骚的女人放倒在地。

这两个男人就是亚裔帅哥查理·黄和金发猛男桑尼·沙格,黑美人饰满亮片的红色面具掉落在她身边,那是乌檀。

在他们的身后,两位主演紧贴在一起跳舞。伍迪把双手放在花露腰间,一把将她托到空中,再让她顺着他的身体滑下,滑下,直到跪在他的胯下。

再后面是三个年轻姑娘——一个金发,一个黑发,还有一个红发——手挽手围成一个圆圈跳舞。面具上彩色的长丝带飘荡着,轻抚着她们一丝不挂的酥胸。

身材修长优美的黑发美人是飞芙。

美貌绝伦的红发美人是甜樱。

那个金发的性感小猫咪就是糖糖。

这些艺名真是烂到极点,显然都是为了配合这部电影荒淫的意象。在这位特拉维斯·迪拉德制片人其他几部电影中,这些明星都有出演,演员表读起来无异于一篇淫荡人名录。

看过多少遍《午夜假面舞会》,他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几百遍,也许几千遍。

每一句对白,不管有多简单,他都烂熟于心,每一声呻吟,每一声呼喊,每一声欢愉的尖叫,他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在梦中,他看到了那些姑娘,还有她们赤裸的身躯,特别是那个她,他爱的姑娘,他恨的姑娘,毁了他一生的姑娘,让他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的姑娘。

洛里非常感激玛莉娅和德里克的保护,可她无法忍受自己被某个疯子的威胁吓得弃家而去。无论这家伙是什么人,她都盼望着警察能在他再下杀手之前将他抓住。

这一生中,她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洛里把皮箱靠在床脚边。这是二楼的一间客房,联邦式美国家具史上将美国独立后至19世纪上半期的家具样式称为联邦式,其特点是简洁和线条明晰。乌木双人床极为醒目,用简洁黑边镶饰的白色床单给这间摆满了古董家具的屋子凭添了几分优雅时尚,这种意大利纯手工制作的碧悠床单用的是埃及纯棉,如此奢华的床单,洛里和凯茜只有在为那些但求完美、不求价格的客户装饰房间时才会用到。偶尔她也会放纵自己,买几件不太昂贵的奢侈品,比如香奈尔香水,比如送给自己的三十五岁生日礼物——一只白色的印度顶级小牛皮的斜挎包,她在贝尔克商场的橱窗里看了它好几个星期,她的收入就只够负担这样的奢侈品。天意弄人,曾经认为只有名声和财富才能带来幸福的姑娘,现在全然满足于在某个小镇上开家古董店,靠着不多的收入度日。

“嗨,你已经到了!”玛莉娅边上楼边喊道,“不好意思啊,鲍威尔总部打电话过来,我只能让德里克去带你上来了。”她站在门口欣赏着这间精致优雅的卧室,“这间卧室你还满意吧?还有另外两间客房,你可以去看看,随便你选哪一间。”

“这间就很好,说实话,这间卧室是我帮凯茜设计布置的。”

“真的吗?”玛莉娅哈哈一笑,“我其实只让德里克带你到楼上的客房,并没有指定这一间,这间是他帮你挑的。”

“劳伦斯先生以前是联邦调查局的犯罪侧写师,是吗?也许他在分析人性格方面有些第六感呢。”

玛莉娅哼了一声,“这话可别告诉他,会让他自我膨胀的,漂亮女人的赞美对他可不是好事儿。”

洛里看到德里克·劳伦斯走上楼来,玛莉娅也听到了脚步声,她低哼一声,摆出一副苦脸,明白无误地向洛里传达了她对德里克的感觉。

“珀杜,你是不是在讲我身体的某个部分膨胀了?”德里克向洛里眨眨眼睛。

“我指的是你的自我。”玛莉娅回头说道,洛里笑了笑,也向着德里克眨了眨眼睛。德里克张开嘴,正准备吐出一串尖刻辛辣的回击,玛莉娅抢过话头,“把嘴闭上,我没心情跟你斗嘴,听见没有?”

德里克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对着玛莉娅敬礼,“是,长官,呃,是,夫人。”

见德里克不再说话,至少暂时不说话了,玛莉娅转向洛里,“我向总部申请要一张和你拍的那部电影《午夜假面舞会》相关的所有人员的名单,演员、编剧、导演、制片人,等等。总部把演职人员名单发给我了,我刚和老板以前在联邦调查局的搭档乔希·弗赖德曼特工通过电话,我想让他知道我们目前的调查情况,看看是否需要让联邦调查局介入。很有可能与这部电影相关的人,不止你一个收到了恐吓信。”

“我不太了解弗赖德曼和他的上级,除非他们能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否则他们是不会贸然介入这个案子的。”德里克侧过身,从玛莉娅的左边走进房间,站在了两个女人之间。

玛莉娅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我想今天晚饭之后,我们一起把名单过一遍,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比如不满意的同事,不对劲的事情,争吵,打斗,至今还抱有怨恨的人。”

洛里答道:“好的,现在我实在没什么想法,但要是多回忆回忆,也许能想到什么。说实话,过去十年我一直在竭尽全力把自己做过的这件丑事忘记。”

“我们都会犯错,”德里克开了口,“尤其是在年少轻狂的时候,一心要在这世上留下我们的印迹。”

洛里长叹一声,悔意无限,“一群人赤身裸体地在屏幕上疯狂淫荡,这算什么印迹啊。”

沉默,足足有一分钟,没有人再说话。

“晚饭吃三明治,十五分钟就可以好了,”玛莉娅说道,“你要不安顿一下,再到厨房来?”

“好的,”洛里勉强笑了笑,“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做晚饭,不止今晚,以后也可以,我的厨艺其实还不错呢。”

“谢天谢地,”德里克扑哧一声笑了,“我还担心住在这里每天只能靠麦片和三明治过活呢。”

“哦,别指望了。”玛莉娅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就不能自己做饭,或者叫外卖呢?让你住在这里已经够让我烦心的了,还要我照顾你吃喝拉撒,根本不可能。”

“我要申明,不需要你照顾拉撒。”

玛莉娅抓住他的衬衣袖子,把他拖出洛里的房间,一路拖到楼下的客厅。洛里听着两人一路走一路拌嘴,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再去想他们的事情了,也不再去想从前的错事和今时的处境,什么也不再想了,洛里打开皮箱,她只带了两套换洗的外衣和内衣,一些必需品和几样必不可少的护肤品。如果没衣服换了,她回家去取就可以了。最理想的情况是警察在杀手再作案之前就抓住他,那么她就可以在凯茜和杰克蜜月回来之前回家去;最坏的情况是警察没找到杀手,而杀手找到了她。

感谢上帝,她没把第二封恐吓信扔掉,而是带着它去找了玛莉娅。感谢上帝,玛莉娅相信她,认真地对待了这件事。

现在迈克也相信了。

浴室门口的角落里,站着一只桃木高脚橱,她把内衣放进第一层的空抽屉。

今天晚上迈克对她很客气,岂止是客气,几乎可以算得上和善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迈克,那个曾经深爱过她的男人。

她把装在塑料衣罩里的两件外套取出来,挂到哈伯沙姆美国著名家具生产厂家。衣柜里,她抚摸衣柜雕花的表面,感受着精湛美妙的工艺。

迈克只是在履行职责。他道歉,只是因为未曾相信她的生命受到威胁,仅此而已,她没理由有任何非分之想。

迈克可能根本都不再愿意和她做朋友,更别提爱人了。

旅馆的床上,用硬纸板、胶水、流动萤光剂和丙烯画颜料做成的小丑面具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是嘲弄,又仿佛在提醒他罪人的堕落。在每个蹂躏女性的镜头中,查理·黄都戴着这副面具,让它成为他的死亡面具,再合适不过了。

他小心地将面具装进黑色塑料袋,转而去检查他的贝瑞塔手枪,意大利进口,9毫米口径,10发子弹。买这把枪的时候,他已确保自己不会被追查到。只要价钱到位,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什么痕迹都可以不留。

钱才是王道。

钱才是一切。

他把枪放到背包最底层,再把面具用餐巾纸包好放到枪上面,最后拉上黑色小塑料包的拉链。床头的数字钟显示了时间:下午6点零8分。他把背包放到壁橱的底板上。

他走回床边,从被子下面抽出两只枕头。他摞起枕头,平躺下来,闭上眼睛,一步一步演习他的计划。把租来的车停在离查理·黄家两个街区远的地方,步行到他家,按门铃,自我介绍。他会化妆,这样即使有人看到他去了黄家又出来,也无法给警方提供正确的信息。今晚的装扮是黑色假发,黑色胡须,金色耳环,脖子上画上可洗文身,人造革的裤子和外套。这些东西用完之后,直接扔进旅馆的垃圾箱。

还有不到六小时了,查理·黄就要死在他手上,黄太太可就变成伤心欲绝的寡妇了。

要用性命来偿还的罪孽啊!

洛里端着酒杯从厨房走进相邻的活动室,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尊贵豪华,两扇落地门通往用古式纱帘隔开的门廊。她爱极了凯茜对这幢老房子的装饰,不过她更喜欢用深色实木装饰厨房,凯茜却喜欢白色的碗柜,一再强调要用纯净透亮的白色配深色木地板,深色台面,所有电器上都要有覆膜。厨房和活动室都是传统元素和现代元素的完美结合,既保留了维多利亚风格,又不失简单明快的现代风格。

洛里挑了一把镏金绒面椅坐了下来,面前是一张胡桃木谢拉顿式流行于18世纪的英国,强调合理的比例、优美的线条和精致的装饰。茶几,德里克就坐在她对面暗绿色的高背沙发里,一面微笑,一面饮着葡萄酒。吃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德里克·劳伦斯了,真不明白玛莉娅怎么会这么讨厌他。他很有魅力,很风趣,让她觉得轻松愉快,虽然还不了解他,她能感觉到,他绝不是挑剔苛刻的男人,不像迈克。

真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把所有男人都和迈克·伯基特相比较。

洛里问:“你在鲍威尔侦信社干了多久了?”

“嗯……快五年了。离开联邦调查局的时候,我无事可干,幸亏去了鲍威尔。格里夫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做咨询工作,还给了我一笔无法拒绝的预付金。”

玛莉娅走了过来,嗤笑一声,两人抬头看着她,她耸耸肩,“没什么,别管我。”

德里克说:“我有感觉,珀杜不相信一个单身又多金的男人会为了生活去工作。”

“哦,劳伦斯先生,你是单身又多金吗?”玛莉娅讥笑道,“那么关于您家族中男人们为了美酒和美女把家产挥霍一空的传闻,都是言过其实喽?”

德里克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旋即又咧嘴笑了起来,“这话真伤人,你再这样说下去,洛里会觉得你不喜欢我的。”

“我是不喜欢你。”玛莉娅回给他一个虚伪的笑容。

洛里咳了一声,“晚饭吃过了,我们该讨论《午夜假面舞会》的名单了。”

“讨论,我们现在讨论,我把文件夹和打印件放在厨房台面上了。”玛莉娅把酒杯放在胡桃木茶几上的杯垫上,疾步走回厨房。

“让我把我的经济状况说清楚,这可不关别人的事情,”德里克提高了声音

,好让在隔壁厨房里的玛莉娅听见,“有关我家族中男性的传闻,大部分是真的,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将财产挥霍一空。而且,我的祖母,一位非常睿智、非常勤俭的女性,还给她的三个孙子每个人都留下了一笔相当丰厚的信托基金。”

洛里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玛莉娅拿着文件夹从厨房走了回来,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德里克有关信托基金的发言。

“来了,”她扑通一声坐在一张金绿色真丝面的巨型蘑菇踏脚凳上,打开文件夹,把几张打印纸递给洛里,“这是电影的演员名单,还有制片、编剧、导演,等等。”

洛里紧紧抓住这几页纸,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看着纸上的人名,竭力回想着这些人,以及与这些人有关的任何重要的事情。

玛莉娅说:“不着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看?”

洛里用余光瞥见德里克一边喝酒一边闭目养神,他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

“我们从希拉里·芬奇和迪恩·威尔逊开始,”玛莉娅建议道,“你记得他们俩吗?”

“希拉里不怎么记得了,我和她不熟。她对一起工作的女演员不怎么和善,但也不是讨厌或者看不起,基本上她不怎么搭理我们,我就记得她长得像个芭比娃娃,漂亮完美,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传她和特拉维斯·迪拉德打得火热。”

“特拉维斯·迪拉德就是制片人,对吗?”

“嗯,《午夜假面舞会》还有其他几部色情片的制片人,他还给很多梦想成名的小明星当经纪人,这些小明星大多都成了他色情片的演员,我就是一个。”

“迪拉德是你的经纪人?”

“没错。”

“你了解他吗?”

“很了解,所以不喜欢他,也不信任他,这个教训太深刻了。”

“我实在不愿意这么问,不过,你和迪拉德上过床吗?”

“没有,可不是因为他不想。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女艺人的,这点我很快就知道了。如果我不同意,他就不给我角色,但当时我和他的主力演员迪安·威尔逊同居,他不想跟迪安翻脸。”

“你和迪安·威尔逊同居?”

“是的,大约一年左右。我觉得自己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那是我一生中最最痛苦的时光。我终于发现梦想中的声名、财富只是幻影,和一个吸毒、酗酒的男人住在阴暗潮湿的公寓里,这个男人把我的生活弄得肮脏无比。就是迪安游说我在《午夜假面舞会》里演一个小角色的。”

“你最后一次看见迪安·威尔逊是什么时候?”德里克突然发问,吓了洛里一跳。

看着德里克,洛里在他深棕色的眼中读到了同情与友善。“九年前,我离开洛杉矶准备回邓莫尔,他跟着我到了汽车站,想把我留下。他还威胁我。”

德里克问:“他并没有真的实施那些威胁,对吧?”

“是的,他没有。”

玛莉娅问:“你再没见过他了?也再没他的消息?没来过电话、信,或者邮件?”

“没有,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从我离开他,告别混乱不堪的生活的那天起。”

“你回到邓莫尔之后还和一起拍电影的人有过联系吗?”德里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这件40年代的家具风格简约,黑色的镜面漆闪闪发亮。

“没有,”洛里答道,“除了迪安,我其实什么人都不认识,我和其他人只能算是熟人,不是朋友。”

“你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特拉维斯·迪拉德?”德里克追问。

“事情?你是指有人想和我上床吗?”

“对,或者有没有女人特别讨厌你,或者特别讨厌别的某个人?”

“格兰特·勒罗伊,那个导演骚扰过我,不过我没答应,他也没生气,我想他和特里·欧文斯,就是糖糖,后来好过一段,还有几个人也对我有过意思,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我刚才说希拉里·芬奇对一起拍戏的女演员很冷漠,我们自己倒相处得还不错,不过拍戏之外,我很少见到她们。”

“你拿著名单吧,”玛莉娅说,“想想拍摄的过程,任何事情,哪怕是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只要你想到的,都告诉我。”

“告诉我们。”德里克添了一句。

玛莉娅丢给了他一个“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眼神,继续对洛里说:“你看上去很疲惫。上楼睡觉去吧,好吗?”

“还有碗筷没洗呢,不能让你一个人干。”

“你去睡吧,”德里克对她说,“我来帮珀杜收拾厨房。”

玛莉娅咕哝了一声,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不快。

查尔斯·黄迷迷糊糊地醒了,那是什么声音?门铃一声响过一声,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有人在门口,这时候会是谁呢?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昨天看晚新闻的时候睡着了。莉莉和女儿们去参加女童子军露营了,他随便吃了些晚饭,然后捧着一盘爆米花看电视。他想念妻子和女儿们,和她们在一起是如此幸运,他终于可以每天诚实地工作,而生活也给了他回报。

门铃还在不停地响。

“好啦,来了,”他大声喊,“等着。”

他扫了一眼DVD上的时间——11:52,站起来,穿着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光着脚啪哒啪哒地跑过去,到了门口,他迟疑了一下。

“谁啊?”

“你好,朋友,能开个门吗,我给你带了一打啤酒,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查理没听出此人是谁,或许是找错了门,他隔着安全门闩把门打开一条缝。

“嗨,朋友,让我进去吧,我快憋死了。”

这人看上去不怎么面熟,黑头发,黑胡子,穿着廉价的假皮衣,脖子上文着硕大的文身,倒是像查理过去的那些狐朋狗友。

“老兄,我想你找错门了。”

“你是查尔斯·黄,对吧?你不是和我的表妹莉莉结婚了吗?她没告诉你我来了?她答应让我住一两个晚上的。”

莉莉的表兄?“没有,她没说过。”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她是忘记说了,可能是忙着准备和女儿们参加女童子军露营的事儿。”

查理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午夜来访的客人的确是莉莉的表兄,不然怎么会知道露营的事情呢?

查理拔下安全门闩,打开了门,“进来吧,恐怕得委屈你睡沙发了,我们没有多余的客房。”

“没问题,你能让我住一两个晚上我已经很感激了。”来人走进客厅,关上了门。

查理注意到他手里只拿着一只很小的背包,“行李不多啊?”

“就几件换洗衣服和刮胡子的东西。”他把包放到地板上。

查理转身走回沙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响,他扭头一看,只见来人戴上了一副诡异的面具,查理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心里闪过无数个问题。突然间,他认出了这副面具,也看到了来人手上的枪。

“你想干什么?”查理大叫。

枪响了,子弹击中了查理的左腿,就在膝盖下面一点点。

查理瞪着枪手,难以相信眼前的事情。他倒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腿。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第二声枪响,子弹穿透了查理的肩膀,这个人是要置他于死地啊,是他自己打开门把这个疯子放进来的,幸亏莉莉和女儿们不在。

来人走近查理,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查理说:“住手。”

枪瞄准了查理的脑袋,“死于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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