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琼在门口迎接客户,自我介绍是桑德斯的助理,领着客户从大厅来到格里夫的办公室。门敞开着,桑德斯端坐在古色古香的办公桌后面,神情忧郁。她很了解桑德斯,一个心地善良、体贴入微的男人,一个不喜欢在茶水中加柠檬、鲜奶、糖的男人,一个喜欢睡在床铺右半边的男人,一个没什么幽默感的男人,一个爱听古典音乐的男人,最喜欢的颜色是黄色,最喜欢的零食是奇多,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然而,时至今日,做了他三年的情人,她依然对他谜一般的过去知之甚少。他的过去只与他最好的朋友兼老板格里芬·鲍威尔,还有那位漂亮迷人的博士伊薇特·孟分享,正是那段神秘的往事将他塑造成今天的样子。虽然他们关系亲密,既是朋友也是爱人,她仍然觉得他只是桑德斯,是大家都用这个姓氏称呼的那个人,包括格里夫和伊薇特在内。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有时也叫他达马,可实际上,她并不了解达马,达马属于一段她无从了解的过去,而这段过去属于达马故去的妻子和孩子。

格里夫的妻子妮科尔是她的好朋友,但她和妮科尔是不同的,她默许了桑德斯对他保有秘密的事实。她总是在克制自己探寻她深爱着的男人的秘密,探寻他和格里夫、伊薇特一起度过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他们被一个可怕的男人监禁,毫无自由,而妮可却要对过去追根究底。妮可需要知道那些,芭芭拉·琼不需要。现在桑德斯爱着她,这就够了,他恪守着两人之间许下的诺言,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清楚,自己并不是桑德斯生命中最珍爱的那个人。

她把轮椅停在门口,客人也随即停下脚步,桑德斯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请进,钱布里斯先生。”

高个子,宽肩膀,这个混血运动员和照片上一样英俊挺拔。在芭芭拉看过的照片里,他都在微笑,然而今天,他似乎永远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双肩似乎已被悲痛压垮,他的妻子一个月前刚刚离去。

塔格·钱布里斯迈步走进办公室,桑德斯从桌后走出来迎向他,向他伸出手。桑德斯比这位身高一米九八的前NFL明星球员矮很多,但他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度气质。第一眼看见桑德斯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很像尤·伯连纳。英俊非凡的伯连纳在20世纪中期的百老汇歌剧中饰演暹罗旧时泰国的别称。王,从此声名鹊起,后来又主演了《国王与我》。一样的秃头,一样的激情,一样的深色眼睛,一样的帝王威仪。

“我的律师罗伯茨·塔尔博特告诉我,鲍威尔侦信社是最出色的,”塔格握着桑德斯的手说道,“他和你们公司的律师是老朋友了。”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桑德斯说道,“卡姆·亨德里克斯星期六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安排今天的会面。”

“是啊,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吧,我是想让格里芬·鲍威尔接这个案子的,但他不在。”

“鲍威尔先生和太太出门度假了。”

塔格点点头,“所以就找到您这位二号人物了。”他回头瞧了芭芭拉·琼一眼,芭芭拉还在门口。“休斯女士也在场吗?”

“芭芭拉·琼,进来一下,”桑德斯向琼招手,随后专注地望着塔格,“我是鲍威尔侦信社的合伙人,在鲍威尔夫妇离开期间,一切由我全权负责,同样地,休斯女士是我的合伙人,她将参与鲍威尔侦信社的一切事务。”见塔格不再言语,桑德斯指了指壁炉旁的椅子,“请坐。”

塔格坐了下来,桑德斯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芭芭拉·琼进了办公室,把轮椅停在桑德斯身后。

塔格说:“我想亨德里克斯先生已经讲明我的意图了吧?”

“他给了我一些基本资料——您太太约在一个月前被杀害,警方全力调查之后没发现任何嫌疑人,所以您想请鲍威尔侦信社做独立调查。”

塔格低下头,双肩似乎不堪重负,他把紧握的双手深埋在双膝之间,两眼直视着地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吐出一声痛苦不已的叹息。

“你不明白看见自己的妻子倒在血泊中是什么滋味……她受尽了折磨。”塔格哽咽着。

芭芭拉·琼与桑德斯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她的关切已尽在眼中。桑德斯闭了闭眼睛,仅仅一秒钟而已,她已然明白,塔格的话拨动了他记忆深处最敏感、最痛苦的一根弦,又把他带回从前黑暗的时刻。

桑德斯清了清嗓子,“我会亲自过问这件案子,指派公司最出色的侦探负责调查,他的名字是霍尔特·柯南。昨晚我已经把他从诺克斯维尔调回来,今天他就可以随你一同回孟菲斯,着手处理这件案子。您需要给予他全力的支持,您明白吗?”

“我会的。”塔格向桑德斯做出了保证。

“您与我们的合作,即使在此过程中您被卷入任何超出法律范畴的事件,我们都保证决不外泄。为了展开调查,我们必须了解与您太太的谋杀案有关的任何细节。”

“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会杀害她,这一点我很肯定,没有人想要夺走我的希拉里。”

“无论如何,我们会详细调查您和您太太的生活,过去的,还有现在的。”

塔格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您给予我们的信息越多,就越对我们的调查有利,我们就不必花时间去调查本可以由您告诉我们的事情。”桑德斯顿了顿,让塔格有时间发表意见,但他没说话,于是桑德斯继续说道:“您认为在您的朋友中没有人对您或您太太构成威胁——那么在您太太的生活中呢?会不会是她过去认识的人,会不会是——”

“这不是什么秘密,有一段时间,也就是希拉里二十几岁的时候,她在拉斯韦加斯做过舞女,后来又拍了几部成本低廉的成人电影。”

“您说的成人电影是指色情电影吗?”

“是的,希拉里是个漂亮姑娘,身材一流,她喜欢展示自己的身体,喜欢生活……喜欢享受生活。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拍电影了,她的经纪人为此非常光火。这家伙同时有两个身份,既是演员的经纪人,也是色情片的制片人。他对希拉里说离开他和我结婚是会后悔的,说等到她抓到我和另外的女人偷情的时候,她就会怀念这工作,并且回到他身边。”

“他说对了吗?”桑德斯问。

塔格抬起眼睛,不解地望着他,桑德斯解释道:“您太太抓到你和别人偷情了吗?”

“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们就彼此忠于对方,过去七年一直如此。”

“那人叫什么名字,那个经纪人兼制片人?”

“特拉维斯·迪拉德。”

“过去七年里,或许就是最近,您太太和他有过联系吗?”

“不,没有,过去、现在都没有。”

“我们会再详细调查的,看看他和案子有没有关联。”桑德斯望了芭芭拉·琼一眼,“看看霍尔特有没有时间过来和我们一起谈谈,然后去准备咖啡,二十分钟后拿进来。”

“好的。”芭芭拉摇动轮椅出了房间,直接往厨房去了。霍尔特应该正在那里吃早午餐,十五分钟之前,就在塔格·钱布里斯来之前,她还在那里和他聊了会儿天。

卡姆·亨德里克斯打电话给桑德斯告诉他希拉里·钱布里斯谋杀案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桑德斯会同意接下这件案子。他同情任何一个以如此悲惨的方式失去妻子的男人,每一次的调查,都让他重新经历一遍被魔鬼夺去妻子的时刻。

查尔斯·黄把信装回信封,再把它撕成碎片,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我们准备走啦,”妻子莉莉在起居室里喊道,“别忘了今天是你接孩子们放学。”

“不会忘的,”他答道,“我会准时到的,3点钟,绝对准时。”

“哦,对了,查理,面试之后给我个电话好吗?祝你好运,亲爱的。”

“嗯,当然,谢谢啦。”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听到这声音,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把桌子上孩子们的麦片碗拿走,再打开放在厨房台面上的奶糖早餐包。现在是莉莉在养着一家四口——莉莉自己,他,和两个双胞胎女儿,珍妮和杰西。自从去年圣诞节之前他被解雇之后,他就做了失业登记,成了家庭煮夫。三个多月以来,他参加了许多次工作面试,今天是第十二次。倒霉的是,大多数工作他都做不了,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当地一家工厂做门房。今天面试的工作是一家杂货店的装袋工,店就在离他们住的复式公寓两个街区远的地方。

三年前遇到莉莉的时候,他已经绝望了:要么吸毒过量自杀,要么在附近找座桥跳下去。他们在一次嗜酒者互诫会上相识,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像她那样的女性,简直对她一见钟情。莉莉少女时失身怀孕,男朋友虐待她,父母抛弃了她,酗酒差点儿让她失去两个女儿的监护权,但她挽救了自己,挽救了自己的人生,也帮助他重新站了起来。

他们结婚一年了,有了温馨的公寓,虽然只有一个人的薪水,他们依然从容生活,努力做一对称职的父母。他非常喜欢珍妮和杰西,谁会不喜欢这两个小姑娘呢?她们和妈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她们现在叫他爸爸了,她们的生父对她们从来不闻不问。

查理坐在小餐桌边,打开餐包,咬上一口,再喝一口咖啡。去年12月丢了工作的时候,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但他错了。一月初的时候,他收到了第一封信,他把信扔掉了,认为那不过是个愚蠢的恶作剧。然后来了第二封,内容和第一封一模一样,在二月份情人节前一天寄到家里。这封信让他非常不安,但他还是把信撕掉,扔进了垃圾箱,他怎么想也不觉得会有人恨他恨得要杀死他。

星期六,第三封信到了,和上两封信一字不差,他都能背下来了。

午夜即将来临,祈祷吧,请求宽恕吧。准备好后事,你已被列入名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你,下一个死的人会是你吗?

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办。莉莉在餐厅做服务员,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两个孩子已经够她烦心的了,丈夫被人恐吓大概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如果报警呢,警察会怎么做?屁事也不会做。他该怎么办呢?他完全不知道是谁写的信。就算是当年他沦落到住在臭水沟里——只是打个比方,他也没有碰到过谁想要杀死他。他能做的就是小心谨慎,不让那人有机会下手。到目前为止,他知道莉莉和孩子们是安全的,信里没有提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希望有危险的仅是他一人而已。但那会是谁呢?又是为什么呢?

玛莉娅希望能直接向妮可汇报,可现在她别无选择,她必须得到公司的许可才能接下洛里·哈蒙兹的案件,才能启用鲍威尔侦信社的资源展开调查,也就是说她要征得桑德斯的同意。今天一早,她就往格里芬憩园格里芬夫妇的别墅兼办公地点。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芭芭拉·琼。

“他正在和客户谈话,一结束我就让他给你回电话。”

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要是妮可在,她绝不会让玛莉娅等那么久。她和桑德斯的关系不是那么亲近,只是公司的同事而已,但也不是说她讨厌桑德斯,恰恰相反,她欣赏并且尊敬格里芬的这位左膀右臂,可是他那种严肃的态度,军人般的举止,不说是让人觉得恐怖至极,至少也是令人望而生畏吧。她第一次轮值负责憩园安全工作的时候——这个工作通常由社里的侦探轮流担任——她就觉得不苟言笑的桑德斯竟然和甜美可爱的芭芭拉·琼是一对儿,真让人大跌眼镜,却又不禁衷心地祝福他们。大家都看得出来,芭芭拉万分地崇拜他,而他也非常喜欢她,当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直到后来她和妮可成了要好的朋友,妮可才告诉她,很多年前,桑德斯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妮可也不了解这场悲剧的详细情况,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告诉玛莉娅,那不合适。桑德斯对他的过去守口如瓶,这一点和格里芬一样。与此相反,芭芭拉就像一本打开的书,所有她认识的人都知道她的腿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致残,动了无数次手术,做了多年的理疗,她还是站不起来。她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因此每天都在寻找生活中的乐趣。她惟一避而不谈的话题——其实这件事情鲍威尔侦信社的人都知道——就是她的妹妹,她妹妹是选美皇后连环凶案中的第一个受害人,受害人中还包括格里芬最好的朋友贾德·沃尔克的第一任妻子。

玛莉娅深深地陷入了回忆,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沃尔克一家的情形——贾德,贾德后来的妻子,还有两个小女儿。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眼认出了来电号码,格里芬憩园。

“你好。”

“我收到你的信息了。”桑德斯说。

“我打电话想征得你的同意签下这个客户。”

“洛里·哈蒙兹是你嫂子的朋友,是不是?”

“是的,洛里和凯茜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

“哈蒙兹小姐收到了两封人身恐吓信?”

“是的。”

“你已经向当地警方报备了吗?”

“是的,昨天晚上我亲自和迈克·伯基特治安官谈了此事。”

“你认为在目前情况下鲍威尔侦信社有介入的必要?”

“是的,公益性的。哈蒙兹小姐经济上并不宽裕。”

“我明白了。”

桑德斯说话的语气让玛莉娅觉得他已经在考虑拒绝她的请求,“你瞧,我还在休假,如果你能同意我接手洛里的案子,在休假的这段时间内,我可以无偿工作。”

没有回答。

真是的,说话啊,不过没有回答则意味着他在考虑她的提议。

“我同意了,”桑德斯说,“你在邓莫尔休假两周,带薪休假。在这期间你可以展开调查,如果假期结束时,你找到了哈蒙兹小姐受到人身恐吓的切实证据,鲍威尔侦信社将继续调查,并支付你酬金。”

玛莉娅暗自吁了一口气,“谢谢你,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我可以动用公司的资源了?”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需要更多的调查员,你必须给我切实的证据——”

“我认为目前洛里还不需要私人保镖,如果她需要的话,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我就没什么意见了,格里芬和妮科尔不在的期间,你有任何需要,告诉我就行了。”

“好的,谢谢,我会的。”

“再见,玛莉娅。”桑德斯答道,还是那一成不变绅士般的彬彬有礼。

洛里早上已经换了四套衣服了。在她不赶时间的情况下,洗漱,梳头,化妆,穿衣通常需要一个小时,今天她已经花了两小时了。穿上第一套衣服往镜子前面一站,她觉得紧身的黄色羊毛衫显得胸部太丰满,毛衣是今年圣诞节凯茜和杰克送的礼物。她当然不想让迈克指责她利用自己的性感来引人注意,勾引他的手下。第二套衣服又矫枉过正了,长及小腿肚的长袖裙子显然是在刻意掩饰她美丽的曲线。第三套她换了牛仔裤,一双黑色长靴,一件黑色连帽运动衫,太年轻了,迈克会说她这是在装嫩。最后她选了一条深灰色的阔脚长裤,银灰色丝质衬衫,配一件式样简约的黑色毛衣。

走进治安官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迈克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迈克之间的事情,或者是亲眼所见,或者是听到传闻,有关他们过去的恋情,以及如今迈克对她的厌恶。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手心一片濡湿,她太紧张了,好像自己是被当场抓住的罪犯一样,其实她才是受害人,至少是有可能受到伤害的人。

一位中年女警官迎上来,棕色短发烫成杂乱的发卷,表情麻木,既没有微笑,也没有皱眉。

“早上好,哈蒙兹小姐,我是莱德纳警官,治安办公室指派我给您做笔录。”

洛里点点头,有些拘谨地向警官笑了笑,警官依旧表情麻木,干巴巴地说道:“请跟我来。”

洛里跟着她来到了接警工作区,莱德纳警官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洛里坐下,自己则坐在金属工作台的后面,拿起纸笔开始盘问洛里——至少那是洛里的感觉,仿佛在接受严厉逼供。五分钟之后,盘问结束了,警官把笔和文件递给洛里。

“请在这里”——她用手指点了点虚线处,“签名。”

洛里匆匆读了一遍笔录,签上名,把笔录和笔放回桌上,望着警官说道:“谢谢你。”

洛里站起身,警官也站起身,“通知我们,如果你再收到信件或者是电话或者是——”

“当然,我会的,”洛里说。天知道这会对我有什么帮助,这个人对我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她觉得是我自己捏造出来的。迈克肯定是告诉她公事公办,同时还提醒她不要把我的事情当真。

洛里问道:“伯基特治安官在办公室吗?”

“呃……在吧,我想他在的,”莱德纳警官答道,“不过……嗯……我想他肯定很忙,哈蒙兹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洛里不理会她,转身向着紧闭大门的迈克的办公室快步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到门口了,房门有一半是玻璃的,透过玻璃,她看到迈克就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就在这时,莱德纳警官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转过身,怒视着这个女人,警官松开了手。

“你现在不能见治安官。”

洛里环视四周,发现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们俩,她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能?他并没有在忙。”

莱德纳警官尴尬地咳了两声,洛里看到迈克放下了咖啡杯,起身走到门口。

迈克开了门,莱德纳啪地立正,“长官,我告诉了哈蒙兹小姐您现在没有空。”

“没关系,莱纳,哈蒙兹小姐是不喜欢遵守规则的,你可以走了,我来处理吧。”

莱纳·莱德纳?这位身材臃肿、相貌平平的女警官明显配不上这个名字,这么迷人的名字用在这么个平庸的女人身上真是太可惜了。

莱纳走了,洛里向着迈克粲然一笑,当然,完全是假笑。

“我想我就是你准备处理的吧。”洛里说道。

抓住她的胳膊,迈克将她拉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你不是想见我吗,你见到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吗?”见迈克扬起眉毛,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洛里继续说道:“你不喜欢我侵入你的领地,就算我的理由是正当的。”

迈克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会有危险,你觉得是我自己写了这两封恐吓信,是不是啊?”

“一封信,”迈克纠正她,“玛莉娅告诉我你把第一封信扔掉了……如果真有的话。”

“你这个狂妄自大的狗东西,你真以为我就那么渴望走进你的生活吗,甚至不惜伪造人身恐吓?”她伸出食指狠狠地戳迈克的胸膛,“直说了吧,”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戳,“你的心思我明白得很,你不再喜欢我了,你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再回邓莫尔来,你当我是毒药一样。好啊,现在你听着——我早把你忘了,就算你手里端着银盘子,嘴里咬着金苹果来求我,我也不会瞧你一眼。”

他站在那里,瞪大眼睛望着她,深蓝色的眼中满是惊诧。

她把手从他的胸前收回来,紧紧地握成拳头,“有人给我寄了两封信,对我进行人身威胁,也许是什么人在恶作剧,也许就是有某个疯子想要杀死我,所以,治安官,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我可是你辖区里的纳税居民。”

洛里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迳直走向大门,把一众目瞪口呆的警官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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