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你全然没弄明白,或者更确切地说,你是担心弄得太明白了——这一次,狼蛛要杀了你!

三天了,他一句话也没对你说过。他把饭送进你房间时,甚至避开目光不看你……当他闯进公寓,从那个疯子瓦尔内洛瓦手中夺过抽你的鞭子时,你目瞪口呆。他崩溃了,他第一次表现出怜悯之心。回到勒韦西内后,他异常温存,对你的伤势极为关注。他在伤口上敷了药膏,看到他泪光迷蒙的双眼时,你愣住了……

接着,今天早上,你是听到他出发去医院的。可他没跟你打招呼就回来了,跳到你身上打昏你,你于是又成了囚徒,在黑暗中被捆绑在地窖里。

地狱就要重新降临,完全和四年前你在树林里被俘后一模一样。

他要杀了你,这个狼蛛疯了,比以前还要疯。是的,维韦安娜又发病了,他到诺曼底看了她,于是他难以承受。让你卖淫已经不足以使他平复。那他要搞什么名堂呢?

不过,最近这几个月他改变了很多。他不再那么恶毒了。当然,他还是会一直在那可恶的内线电话里大声嗥叫,让你惊恐莫名……

其实说到底,死了更好。你从未有勇气自杀。他熄灭了你内心里所有反抗的火星。你变成了他的一个物件!你变成了他的一个物件!你什么都不是了!

你常常梦想逃脱,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能逃到哪儿去呢?去见你的妈妈,你的朋友?亚历克斯?谁认得出你呢?狼蛛成功了……他将你和他永远绑在了一起。

你希望最后会有个快刀斩乱麻的结局。让一切结束吧,让他停止玩弄你吧!

绳子紧紧地勒着你,你动弹不得。地窖里的水泥磨破了你的皮肤。绳子紧紧挤压摩擦着你的乳房。双乳疼痛难忍。

你的乳房……

你的乳房……他费尽心思让你长出了乳房。刚开始打针后不久,它们便开始生长。这些脂肪块的出现你起初并没有在意,你将其归咎于你过的这种慵懒生活。但是狼蛛每次来探访时都会触碰你的胸部,然后频频点头。这已经确定无疑了。看着胸部膨胀成形,你惊恐万状。你一天天密切注意着乳头的长势,你紧紧捏住你那永远那么绝望般疲沓着的性器官。你常常哭泣。狼蛛安慰你。一切都挺好。你想要什么东西吗?有什么你还没有的东西可以给你的吗?是的,他是如此温存,如此体贴。

你停止了哭泣。为了忘却,你画画,你长时间地练习钢琴。生活完全照旧,但狼蛛来得qt来越勤。很荒唐。你们相识了两年,他本已让你的羞耻之心荡然无存——在你刚开始被幽禁时,你会当着他的面排便,可现在你对向他遮掩双乳。你不停地提拉睡袍,为了让开低的领口少暴露一些。狼蛛让你试用胸罩。其实并不管用——你的乳头坚挺结实,会透过衣服形成凸起。但是这样总归好一点。一个胸罩,再加上一件紧身上衣,这样你自在了不少。

和锁链、地窖、打针一样,这个新身体慢慢让你产生了惯性,最后你习以为常。再说,多想又有何益?

还有你的头发……起初狼蛛会给你剪头发。后来,他就听凭你的头发生长。究竟是针剂、胶囊还是药水的作用?你的头发变得浓密,狼蛛给了你几瓶洗发水和一个电吹风。你对打理头发产生了兴趣。你试过各种发式,盘发,马尾,最后你将头发弄卷,从此你就是这样的发型了。

他要杀了你。地窖里面很热,渴的感觉又来了……刚才他朝你浇过冰水,可你没办法喝到。

你等待着死亡,再没什么要紧的了。你回想着学校、村庄,回想着一群又一群的姑娘……还有你的哥儿们亚历克斯。这一切你都再也见不到了。一切你都再也见不到了。你习惯了孤独——与你唯一相伴的就是狼蛛。有时,你会产生强烈的怀旧感,萎靡不振。他给你吃镇静剂,送你礼物,这个浑蛋,他做所有这些事就是为了把你弄到这个地步……

他为什么还要等呢?他应该酝酿好了酷刑,设计好了杀戮你的手段啊……他会亲自来杀你,还是将你交到某个像瓦尔内洛瓦那样的人手中呢?

不!他承受不了别人碰你、接近你,当他揍那个疯子瓦尔内洛瓦时,你清晰地看出了这一点!因为那个人用他的鞭子伤害了你。

也许是你的错呢?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嘲笑他……只要他一走进你房间,只要你正坐在钢琴边,你就会为他演奏《我爱的男人》,这首他恨之入骨的歌曲。要么更恶心的是,你挑起了他的欲望。他独身一人生活已有好几年了。或者他有个情妇?不会……他没有能力去爱。

你注意到他看着你全身赤裸时那种深深的困扰。你确定他对你是有想法的,可他碰到你时却一脸厌恶,当然,这一点得理解他。尽管这样,他对你还是有欲望的。你在卧房里总是会赤身裸体,有一次,你坐在琴凳上,从钢琴边转过身面对着他,你张开双腿,向他露出你的性器。你看到他那亚当的苹果正在颤动,他的脸红了。正是如此,正是这使他更为疯狂——在极尽能事地折磨你之后,却对你产生了想法。对你产生了想法,顾不上你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会将你困在这个地窖里多久?第一次,他在树林里追捕到你后,他一个星期弃你不管,独自一人,困在黑暗中。一个星期啊!这是他后来向你承认的。

是啊,要是你没有撩拨他的欲火,戏弄他,也许今天他不会这样报复你?

还是会的,真荒唐,尽想这些……是因为维韦安娜,维韦安娜已经被关进疯人院四年了……时间越久,她无法痊愈的事实就越明显……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能接受那个身心俱损的女人是他的女儿。现在她多大了?她当时十六岁,现在该二十岁了。而你,你当时二十岁,现在你二十四岁了……

在二十四岁死去,真不公平。死?可两年前你已经死了。两年前樊尚就死了。他身后的那个幽灵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个幽灵,可依然受苦,受尽无休无止的苦。你再也不想让他玩弄你了,是的,就是玩弄,你受够了这些把戏,你受够了这种肮脏的摆布。你马上还要受苦。上帝才会知道他能想出怎样的阴谋!他是个滥用极刑的专家,这一点他已经证明给你看过。

你身体发抖,你烟瘾犯了。昨天他给你服用过鸦片,现在你又想抽了。每天那一刻,始终是在晚上,他都会来看你,准备烟斗,这是你最大的乐趣之一。第一次抽的时候你吐了,你感到恶心。但他坚持让你抽。那天正是你对现实不能避而不见的那一天——你长出了乳房!他撞见你一个人在地窖里哭泣。为了安慰你,他向你推荐了一张新唱片。而你让他看了你的乳房,你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出去后几分钟便回来了,带来了烟斗和小油丸这些吸食鸦片的必备品。一份有毒的礼物。狼蛛是一种具备多种毒液的蜘蛛。你接受了他的这个礼物,此后要是他哪天忘了这道仪式,你会主动向他索要毒品。最初几天面对鸦片的那种恶心已经离你远去。有一天,吸食完之后,你就躺在他的怀里。你在沙发上吐出烟斗里的最后几口烟,他坐在你的身边,将你贴着他紧紧搂着。他不由自主地抚摸起你的面颊。他的手从你光滑的皮肤上掠过。你不自觉地为他改造你提供了方便——你从未长过胡须。当你和亚历克斯还是孩子的时候,你们一起注意过彼此身上是否长出了汗毛,嘴上是否长出了绒毛。亚历克斯很快就长出一片胡须,开始还比较稀疏,之后就非常浓密了。而你,你一直寸毛未生。对狼蛛来说,少了一个需要处理的细节问题。可他对你说,这根本不重要!那些注射在你身里的雌激素总会让你的毛褪光。无论如何,你还是恨自己如此符合他的期望,何况你还像亚历克斯说得那样,有张女孩子一样漂亮的脸蛋……

而这个皮肤如此光滑、关节如此柔软的躯体也令狼蛛疯狂。有天晚上,他问你是否也是同性恋。你没明白这个“也”字。不,你不是同性恋。不是说从未出现过这种诱惑,但是没有,没真做过这种事。狼蛛也不是同性恋,他并不像你最初以为的那样。是啊……那天他来到你的身边,触碰你的身体。你分不清检查和抚摸的区别所在。你记得这还是在最初你被锁着的时候。你羞涩地将手向他伸去。他狠狠地打了你一个耳光!

你愕然无语。如果不是要享用你,不是拿你当性奴,那为什么他要把你抓起来呢?他使你这样蒙冤含屈,你只能找到这样一种解释……一个肮脏变态的同性恋想占有一个听话可爱的小男人!想到这一点你不禁怒火中烧,接着你暗想道,管他呢,不论他想要对我干什么,我会陪着玩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跑掉的,我会带着亚历克斯回来,一起打烂他的狗脸!

可你要玩的是另一种游戏,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渐渐入局。这是一个由狼蛛制定了规则的游戏——让你不断堕落下去的大富翁……一个棋盘格上是痛苦,另一个是礼物;再一个棋盘格上是打针,另一个是钢琴……一个棋盘格上是樊尚,另一个是夏娃!

拉法格度过了一个筋疲力尽的下午——他花了几个小时的工夫为一个面部烧伤、颈部皮肤萎缩的孩子做手术,必须非常耐心地移植皮瓣。

他从医院出来后给罗歇放了假,一个人开车回勒韦西内,中途他还到一家花店稍作停留,让老板配了束美丽的鲜花。

当他看见屋门大开、二楼夏娃套房上的锁也被弄开了,手中的花不禁坠落在地,他疯狂地径直冲上了楼。琴凳翻倒在地,一个花瓶被打碎了。一条长裙和几件内衣扔在地上,床罩也不见了。床边落下了几只高跟鞋,其中一只还被压坏了半边。

里夏尔回想起一个惊人的细节——铁门是完全敞开的,可早上罗歇明明将它关上了。是送货员?里娜也许在度假前订购了些东西……但是夏娃不在又是怎么回事呢?她跑了……送货员来了,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在夏娃的一再请求下,他打开了门锁。

里夏尔恐慌地转着圈。她那些衣服摆放在床上,显然是准备好的,可为什么她没把衣服穿上呢?还有床罩怎么不见了呢?这一切显然使送货员的说法站不住脚。不过,这种事还真差一点发生过,确切地说是在一年以前,发生在里娜休假的某一天。恰巧里夏尔此时回到了家里,他听到夏娃在门后苦苦哀求。他让送货员放心,一切都很正常,他妻子正处于极度抑郁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要上门闩的缘故……

至于里娜和罗歇,夏娃这种所谓的“疯病”足以使他们疑云尽消——何况,里夏尔对少妇表现得是相当体贴,一年来,他越来越频繁地允许她走出房门……她有时会在一楼用餐。疯女人每天都以弹钢琴或者绘画来打发白天的时间。里娜为她收拾房间,对她的举动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的。夏娃的礼物堆积如山。有一天里娜揭开盖在画架上的白布:画上的里夏尔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坐在一家夜店的吧台前。当她看到这幅画时,她心想女主人的脑袋确实不大对劲!先生能容忍这种情形可真是值得称赞——他更应该将她送到医院里去,不过想想看,那样也挺糟糕的,不是吗,拉法格教授的妻子被关在疯人院里!而且他的女儿已经在那儿关着了!

里夏尔绝望地倒在床上。他双手捧着那条长裙,摇起了头。

电话铃响了起来,他赶紧冲到一楼接起电话。他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

“拉法格吗?你妻子在我手上……”

“您想要多少,快点说出来,我付钱……”里夏尔激动地喊起来。

“别着急,我不要钱,钱,我根本不在乎!不过,你要是还能给我钱的话我们以后再谈……”

“求您了,告诉我,她还活着吗?”

“当然了!”

“别伤害她……”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糟蹋她的。”

“那怎么说?”

“我必须和你见一面。谈谈事。”

亚历克斯向拉法格提出见面——今天晚上十点钟,在歌剧院百货公司门前。

“我怎么能认出来您呢?”

“这你不用管!我认识你……一个人来,别干蠢事,要不然,她就得遭会儿罪了。”

里夏尔表示同意。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里夏尔做了和亚历克斯几个小时前一样的动作。他拿了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嘴灌了自己大大一口。他走下地窖,确认没有任何不妥。地窖的门是关上的,那么从这方面看一切正常。

这家伙是谁?是个匪徒,这应该没错。可他并不要赎金,至少没有马上就要。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那又是什么呢?

他压根没有对别人提到夏娃。在刚开始囚禁樊尚的时候,他留意不让樊尚的存在露出任何马脚。他辞退了之前的两个佣人,过了很久,等夏娃的状况已经一部分“常态化”后,他才雇用里娜和罗歇。他担心警察会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看过当地的报纸,樊尚的父母对搜寻从没有绝望过……当然,一切都很顺利,他把樊尚困在黑暗之中,远离一切,所有的痕迹被消除殆尽。谁知道呢?他自己也就维韦安娜的事报过案,造物弄人的巧合让人产生联想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毕竟过了那么久。半年,一年,很快就是两年,如今已经是四年……早已结案尘封的事了。

如果那家伙知道夏娃是谁,他就不会这样说,不会说“你妻子”。他还以为夏娃和里夏尔是夫妇。拉法格带她露过几次面,别人以为他搭上了一个年轻的情人……四年来他和老朋友完全中断了联系,他们把他突然退出社交圈归结为维韦安娜变疯对他的影响。他们想,这个可怜的里夏尔!他真是祸不单行——十年前他的妻子死于一场空难,而女儿又住进了精神病院,这个可怜的男人……

在他极偶尔赴约的那些招待酒会上,他带着夏娃见的人都只是工作上的关系,都是些同行,他身边出现一个女人,他们当中是不会有人感到惊奇的。这个“情人”出现时,总会引来艳羡的私语,这使他无比自得也深感骄傲……职业上的骄傲!

这个匪徒应该对樊尚的一切一无所知。这显而易见。但是他又想要什么呢?

拉法格提前来到亚历克斯说的地方。他走在人行道上,百货公司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将他推来搡去。每二十秒他就要瞅一眼自己的手表。在确信医生肯定是独自赴约后,亚历克斯终于靠近了他。

里夏尔打量着亚历克斯的脸庞,这是一张四四方方、面相粗蛮的脸。

“你开车来的吗?”

里夏尔指了指停在近处的奔驰。

“我们走……”

亚历克斯示意他坐到驾驶座里发动汽车。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动手枪放在膝盖上。里夏尔窥探着这个家伙,希望能在他的举止中发现一些破绽。亚历克斯一开始并不说话。他只说“直行”、“左转”或者“向右开”;奔驰离开歌剧院的街区,渐行渐远,从协和广场到塞纳河岸,从巴士底狱到甘贝塔广场,在巴黎城里绕了个大圈。亚历克斯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确信里夏尔没有通知警察后,他决定开始对话。

“你是外科医生?”

“是的……我在一个整形外科做负责人,医院是……”

“我知道,你还在布洛涅有家临床诊所。你的女儿是个白痴,她在一家疯人院里待着,在诺曼底,你看,我很了解你……还有你妻子,她长得不错,现在她正在一个地窖里,被绑在电暖器上,所以你得听好了,要不,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有一天,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你!”

“是的,一个月前我做了个访谈节目。”里夏尔认可道。

“你谈的是你是怎么重做鼻子,怎么让老女人皱巴巴的皮肤变得光滑……”亚历克斯接着说。

里夏尔已经明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这家伙不是想要夏娃怎样,想要的只是他本人。

“我么,警察在找我。我干掉了一个警察。我完蛋了,除非我换张脸。只有你能办得到……在电视上,你说过这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干的,没人跟我在一起。我可没什么要挂念的!如果你想去报警,你的女人就会在那个地窖里饿死。别耍滑头,我再重复一遍,我可是破罐子破摔。我会报复她的。如果你让我被人给抓了,我绝不会对警察说她在哪儿,那么她就会饿死,那可不是一种好的死法……”

“就这样,我接受。”

“你确定……”

“当然,只要您向我承诺不会伤害她。”

“你爱她,嗯?”亚历克斯确认道。

里夏尔以苍白无力的声音应了一句:“是的”。

“我们怎么做呢?你让我进你的医院,不,嗯,到你诊所去,这样更好……”

里夏尔双手紧握方向盘驾车前行。他必须说服这个家伙去勒韦西内。显然,他并不是太聪明。他举止上的幼稚表明了这一点。一旦经过麻醉他就会完全被人控制,他根本就是一个笨蛋!他以为将夏娃关起来他就可以脱身。荒唐,太荒唐了!不过,他也必须接受去勒韦西内——在诊所里,拉法格什么也没法干,他那愚蠢的计划就有成功的风险,因为里夏尔绝对不会打电话给警察……

“听着,”他说,“我们要省点工夫。一个手术要事先准备很长时间。必须做些检查,这个您清楚吗?”

“你可别把我当傻子耍……”

“真的……如果您就这么去诊所,会让人生疑的,手术要先预约,所有手术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你不是老板吗?”亚历克斯惊讶地低语道。

“我确实是,可如果您正在被人追捕,您得承认,越少的人见到您,对您来说就越好。”

“确实是这样,那么怎么办?”

“我们去我家,我会让您看看我能做些什么,我给您画张新鼻子的图,您有个双下巴,我可以把它去掉……”

亚历克斯不是太相信,但还是接受了。开头进行得无可挑剔啊——大夫担心他的妞嘛。

到了勒韦西内,拉法格请亚历克斯先放松下来,坐一会儿。他们是坐在办公室里,里夏尔打开装着各种照片的文件夹,找出一个隐约有点像亚历克斯的男人的照片,他用一只白色的记号笔,慢慢地将鼻子涂掉,接着用黑色笔画出一道新的轮廓。亚历克斯入神地看他做这些。然后拉法格又对双下巴照样做了一遍。他抬起手迅速画了一张亚历克斯现在模样的肖像,包括正面和侧面,然后又画了另一张,上面代表的是未来的亚历克斯。

“太棒了!如果你真能做得像这样成功,你就不用担心你的女人了……”

亚历克斯抢过第一张画,把画撕掉了。

“手术结束后,你不会到警察那里搞个什么画影图形吧,嗯?”他不安地问道。

“别说胡话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重新看到夏娃!”

“她叫夏娃?好吧……无论如何,我还是会提防你一点……”

拉法格没有上当——手术一旦做成,这家伙绝对会杀了他。至于夏娃……

“听着,干脆就别浪费时间了。在尝试做这次手术前,我必须要先做些检查。我在楼下有间布置好的小实验室,我们可以立即就到那儿去。”

亚历克斯皱起了眉头。

“这里?”

“是啊,”里夏尔微笑着回复道,“我常常在医院之外的地方工作!”

他们两人都站起身来,里夏尔带他走向通往地下室的路。地窖非常大,有好几扇门。拉法格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开灯走进去。亚历克斯也跟着进去了。他瞪大了双眼,对眼前这一幕甚感惊讶——一个长长的陶瓷砖防滑实验台,上面摆着一大排仪器,一个带着玻璃门的橱柜里放满了各种医疗用具。他握着自动手枪,在这个由里夏尔搭建的迷你手术室里转着圈。

他在一张大桌子前停下来,仔细端详着桌子上那醒目的大探灯,灯没有打开。他抓起麻醉口罩,察看那些短颈大腹瓶。他并不知道这些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他很吃惊地向里夏尔问道。

“这……这是我的实验室啊……”

“不过,你不会在这里给人做手术吧?”

亚历克斯指着桌子和那盏大探灯。他大致上认出了在电视里那条医学新闻中见过的设备。

“不会!不过,您知道,我们不得不做些实验……给动物做。”

里夏尔感到汗水顺着前额流了下来,他的脉搏狂跳,但他尽力不使自己的恐惧显露出一丝一毫。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有些困惑。这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医生会在猴子之类的各种动物身上做很多实验……

“那么就是说,我没有必要去诊所。你就在这里给我做手术。是这样吗?这里面什么都有!”他提议道。

拉法格的双手颤抖着。他将手插进了口袋。

“你想想看,这样有没有什么问题?”亚历克斯又问道。

“没有……不过我可能还缺一两样东西。”

“手术后我得卧床多久?”

“哦,时间很短!您又年轻又强壮,而且这不是一个有多大创伤的手术。”

“我可以马上去掉绷带吗?”

“啊,这不行!必须等上至少一个星期。”里夏尔向他明确说道。

亚历克斯在房间里大步地走着,他一边玩弄着那些仪器,一边沉浸在思考之中。

“如果你在这里做的话,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拉法格摊开双臂,然后回答道:“不会,根本不会有任何风险……”

“这么说,你会一个人来做,你不要个护士帮忙?”

“哦,这不重要,我可以一个人全搞定。慢慢来就可以了。”

亚历克斯大笑起来,冲着医生的背狠狠拍了一下。

“你知道接着要干什么吗?”他说道,“我要住在你家,等你准备好了,你就给我做手术……明天怎么样?”

“好吧……明天,如果您这么想的话……不过,在您的,怎么说呢,在您的‘恢复期’内,谁来照顾夏娃?”

“你别担心,她在手脚干净的人那儿……”

“我想您是一个人住的吧?”

“不,不完全是这样,你别担心,没人会伤害她的……你明天做手术。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你的女仆在度假,你给你司机打电话,让他明天别过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找你缺的那些东西。你必须向医院请个假。就这样,来吧……”

他们又上到一楼。亚历克斯让里夏尔打电话到罗歇家。里夏尔打完电话后,亚历克斯把他带到二楼的房间。

亚历克斯带着拉法格走进夏娃的房间。

“她不太对头吧,你老婆?你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她……怎么说呢,她有些奇怪的行为……”

“就像你女儿那样?”

“有那么一点,有时候会……”

亚历克斯关上三道门闩,并祝拉法格晚安。他查看了另一间房后,走出屋到花园里转了个圈。在利韦里加尔冈,那个所谓的夏娃应该开始感到时间的漫长了吧,不过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十天后,去掉了绷带,亚历克斯就杀了拉法格,然后就跟全世界道声晚安!十天后,夏娃也许就死了?但这有什么要紧?

第二天早上,亚历克斯一大早就叫醒了里夏尔。他看到他是和衣而卧的。亚历克斯准备了早餐,他们两人一起把早餐吃完。

“我们去你的诊所取你要的东西。你今天下午可以给我做手术吗?”他问道。

“不行……必须做些检查,取血样。”

“是啊,还有尿样分析什么的!”

“我看到结果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就先定在明天早上吧……”

亚历克斯心满意足。大夫神色很正常。这次是他把奔驰开到了布洛涅。他将拉法格放到诊所前。

“别耽搁太久……我可信不过你!”

“您别担心,我一两分钟就好。”

里夏尔走进办公室。秘书很惊讶看到他这么早就来了。他请秘书跟医院说一声,他不参加早上的会诊了。然后他翻开一只抽屉,随手拿了两只瓶子,思考了片刻后又找来一个放着手术刀的盒子,他想这个细节也许会进一步打动亚历克斯,让他更加相信他真的打算给他做手术。

拉法格回到车里与他会合,亚历克斯读了一遍药上的标签,又打开了装着手术刀的盒子,小心地将所有东西安放进储物箱。回到勒韦西内,他们下楼走进实验室。拉法格在这个匪徒的身上抽取了血样。他趴在显微镜上粗粗地查看了涂片,随手滴了几滴试剂混进血样,最后又向亚历克斯询问他的病史。

亚历克斯欣喜若狂。他观察着拉法格,甚至还伸长脖子从拉法格的肩头看过去,在显微镜上看了一会儿。

“好的,”里夏尔说,“一切都非常好。我们没有必要等到明天了。您的身体非常好!您白天全用来休息吧。您今天中午不要吃饭,晚上我就给您做手术!”

拉法格走近亚历克斯,触碰着他的鼻子和颈部。亚历克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着他新脸的图,打了开来。

“就像这样?”他指着图问道。

“是的……就像这样!”拉法格确认道。

亚历克斯躺在拉法格的床上(拉法格则被关在另一间房里),懒洋洋地躺坐了几个小时。他想喝点东西,但这是被明确禁止的。傍晚六点,他去找外科医生。他很紧张,一想到躺在手术台上他就会心生恐惧。里夏尔一边安慰他,一边让他脱去衣服。亚历克斯顾虑重重地放下他的自动手枪。

“别忘了你的女人,大夫……”他一边躺下一边嘟囔道。

里夏尔打开大探灯,白光刺眼。亚历克斯不停地眨着眼睛。片刻后,拉法格便一身白衣、戴着口罩出现在他的身边。亚历克斯放心地微笑起来。

“开始吗?”拉法格问道。

“开始吧……别干蠢事,要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妻子了!”

里夏尔关上手术室的门,抓起一支注射器向亚历克斯走来。

“这支针能让你放松……然后,一刻钟之内,我会让你入睡……”

“好吧……别干蠢事!”

针尖轻轻地扎进静脉。亚历克斯看到在他的头顶处,外科医生正露出了微笑。

“别干蠢事!喂,别干蠢事……”

沉沉的睡意猛然间袭来。在他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秒钟里,他明白刚刚发生了某种不正常的事。

里夏尔揭开口罩,灭掉探灯,将匪徒背到背上。他打开了手术室的门来到走道里,摇摇晃晃地向通往地下室的另一扇门走去。

他转了转钥匙打开门,将亚历克斯径直带到填了泡沫材料的那面墙。沙发、椅子以及曾属于樊尚的其他物件,都还原封不动地在那儿。他将亚历克斯锁在这面墙上,去掉了几道环扣将锁链收紧。他回到手术室,在一只抽屉里取出一根导管,将其固定在亚历克斯前臂的一条静脉里——亚历克斯一旦醒来,即使是被锁着,也会尽力挣扎,不会让里夏尔再给他扎针……拉法格很确定,这个被警方追捕的家伙万念俱灰,有足够的力气承受“传统”酷刑,至少他能在一段时间内抗得住。而里夏尔则急于……但也只能安心等待。

他将白大褂脱掉扔在地上,上楼拿了瓶威士忌和一个酒杯。然后他回来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对着亚历克斯。麻醉剂的剂量非常小,他的囚徒很快就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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