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警员小樊将调查报告递给黄绍纬:“我从区楚环任职的医学院了解到花霖霖当天上午曾见过区楚环,据说是由于早晨下楼梯时不慎扭伤了脚,去医院检查时遇到的。”

“那么巧?上午才见面,下午就遭袭击,而且杜平又在临死前写下区楚环的名字……”黄绍纬咕哝着翻看报告。姜每文一直未将花霖霖与区楚环的事告诉他,因此得知这些线索后,虽隐隐觉得其中透着可疑,却一直不得要领。

“另外,有人看见他们在实验楼前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当真?”黄绍纬一听来了精神,连忙抬头询问详细情况,神态带着兴奋,觉得那很可能与杀人动机有关。

“据一个刚巧在楼下值班的老师傅说区楚环当时正搀着花霖霖进门,不料苏沁突然从一旁冲出来,二话不说,甩手就给了花霖霖一巴掌。当时三人都大吃一惊。”

“苏沁打花霖霖?这怎么回事,两人不是好朋友吗?”黄绍纬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又问他们当时说什么没有?

小樊耸了耸肩,告诉他先是区楚环扶着花霖霖离开,随后苏沁也走了,三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顿了顿,忽而面带神秘道:“依我看,多半是感情纠葛。”

黄绍纬边琢磨边点头,花霖霖生性张扬,不拘小节。而当时区楚环又搀扶着她,难免会引起误会。但话说回来,只凭这个苏沁就会动手打多年的好友吗?这似乎不像她的个性啊!难道说这其间另有隐情?他想着又摇了摇头,道:“单就目前情况来看,区楚环似乎还很关心花霖霖,没理由会对她下手。”

“我也正想不通这一点呢!”小樊忙跟着附和,以求和上司保持一致。

谁知黄绍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废话!你若想得通,我这位子早让你坐了!”

马屁拍在马脚上,小樊顿时喏喏连声,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黄绍纬骂过之后,气消了不少,转而考虑起先前的问题来:“说来也奇怪啊!照理说碰到这种事,激动的该是苏沁,有杀人动机的也该是她,怎么反倒变成区楚环了呢?难道说他和花霖霖之间存在什么矛盾,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他越想越糊涂,到后来又开始不停地挠自己的脑袋。那小樊有了前车之鉴,此时便不敢再搭话,生怕一个应对不当,又被劈头盖脸乱骂一通。不料见到他这副唯唯诺诺、吞吞吐吐的样子,黄绍纬又是一肚子的火,找了个理由又胡乱训斥了他两句。

小樊左右不是,更加惶恐,战战兢兢报告说从花霖霖手机中查到她十二点半曾打过电话给姜每文。

这点黄绍纬早已知道,姜每文因为要来警局,以至没去和花霖霖会面。黄绍纬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花霖霖多半是为了上午那起争执而找他的。姜每文那时若去赴约,花霖霖或许就不会出事了。但也可能……一想到杜平的死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自庆幸姜每文当时并不在场。

等了一会儿,小樊接着道:“花霖霖后来去了一家咖啡店,一直待到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据那家店里的服务员说,她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就离开了。据查,那个时候,她共接到两个电话,前一个是夏雨霏打来的,后一个则是杜平。”

夏雨霏?花霖霖出事时她正在场。而且据那两个老师说她也是第一个发现花霖霖的人,还真是巧啊!黄绍纬意味深长地仰起头,隔了半晌,忽然正色道:“你去查一查她当时为什么会在学校。”

“是!”小樊站直身子大声应道,紧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另外,区楚环在与花霖霖分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一直待到晚上,照理说应该没有时间作案。”

“应该?”黄绍纬抬了抬眉毛,听出了些话外音,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据门口的值班人员称,区楚环自下午一点进入实验楼后直至晚上七点才出来。而花霖霖是在下午四点至四点二十分之间遇袭的。”

“那有没有人能切实提供区楚环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小樊犹豫着摇摇头:“当时只有另一名老师在隔壁一间实验室,不过他虽然没有直接见到区楚环,却听到里面有摆弄实验器皿所发出的响声。另外,那栋实验楼的后门常年锁着,出入都要经过正门的值班室。因此,也可算是间接的不在场证明。”

黄绍纬沉默许久:“这么说,还是没人能够证明他在案发期间确实留在实验室。他可以利用其他途径,比如进出窗户。而从他的学院到花霖霖的出事地点只需三十分钟左右,假设他半途溜出去,袭击了花霖霖后再悄悄潜回,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才说是‘应该’。”小樊接连两次受挫,心有余悸,边说边偷偷观察上司的脸色,见无异样后才放大胆子继续道,“说实话,我也觉得他的不在场证明不够充分,但那些摆弄器皿的响声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像他那样的聪明人,若真想做些手脚,不会太困难。”

小樊认同地点点头:“哦!还有,据苏沁说案发当天下午,她独自一人在住所附近徘徊,但却记不清有没有人看到过她,因此她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你看这……”正说话间,忽闻一阵嘈急的脚步声快速向这边冲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警员小罗急匆匆地来到黄绍纬面前,两只手一边一个,结结实实地撑在了那张坚实厚重的办公桌上。

“干什么!进来不知道先敲门吗?”黄绍纬仍记恨着上次被泼水的经历,当下脸色一沉,打算新仇旧恨一并了断,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冒失鬼。

“对……对不起,刚接到南京方面电话,说,说……”

“说什么?哎呀!你倒是快给我说啊!”见他憋得满头大汗,一句话到了嘴边就是出不来,两人不由得在一旁急得肚肠根发痒。

黄绍纬只听他接连说了七八个“说”,可就是没有下文,满肚子的火气渐渐消磨殆尽,生怕他一个接不上气,真就说不出来了。连忙弯起眉梢,柔声劝慰他放松放松再放松。

小罗经他一番开导,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吸了口气,话也自然而然流了出来:“说他们抓到彦炎了。”

“真的?!”黄绍纬又惊又喜。惊的是南京方面办事效率之高,喜的是彦炎到案,意味着韩思齐的案子总算有了了结,说不定还能一并了结两年前黎书泽的案子。

尽管花霖霖到底遭谁袭击尚未有定论,但能把那两块硬骨头啃下来也是大功一件,总算是不负多日来的辛苦。再说,只要等花霖霖清醒过来,凶手是谁自然就会知道。一时间,似乎所有的难题都已迎刃而解,不觉张大了口呵呵笑出声来。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但见他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几天来的奔波之苦都不觉得什么了,更别说小罗那两次小小的冒犯了。

正当他兴高采烈之际,桌上的电话突然“滴铃铃”响了起来。黄绍纬低头朝案头那部老旧的电话机望去,诧异怎么连平日里时常抱怨的铃声此时都变得分外悦耳。

“喂?我是黄绍纬。哦——是梁医生啊!你好你好,花霖霖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跟你说,这次你可一定要多多费心啊,我可全……什么?!”他原本红润的脸色刹那间黯淡下去,变成了极其难看的灰白色。两位年轻警员面面相觑,见上司神情变化如此之大,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本能地察觉到花霖霖那边的情况不妙。

“梁,梁医生……”黄绍纬吞了口口水,嗓音竟不住颤抖起来,“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老黄,你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也用不着瞒你。”他吸了一口气,“花霖霖现在仍在昏迷中,检查结果表明颅内有大面积血块压迫神经。若不进行开颅手术,患者很可能……”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沉默半晌,一字一顿的话语清晰无比地传入黄绍纬耳中,“只怕她,很难再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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