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 初宁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昨晚累得不轻,这会也没有力气睁眼,甚至连对方是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她闭着眼, 迷迷糊糊间仿佛是成了一片在浪尖的落叶, 随着水流沉浮。

她喊夫君,声音是低哑, 带着不一样的诱惑力。

“疼吗?”徐砚听到她喊自己,俯身去亲了亲她脸颊。

初宁在这时猛然睁开眼, 先是与他四目相对,徐砚的一只手轻轻一压, 便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 在给你上药。”他眼里都是笑意, 那样子像是在打趣她。

等到徐砚离开, 汐楠和绿裳在边上伺候着,见到那些痕迹也是心惊,相视一眼, 知道两人还是圆房了。

汐楠就焦急地说:“夫人,您和老爷昨儿......不说是要再晚些的?”以怕过早生产, 有危险。

初宁吐了吐舌头:“我主动的,别人在我这年纪都生孩子了。”

绿裳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担忧。

徐砚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居然起身了,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初宁可不好意思说是被他闹的, 只拿眼斜斜瞥他。那眼神是控诉,是含羞带怯, 就跟带了钩子似的,勾得徐砚直不眨眼看着她。

看得她低了头,连耳垂都一片粉色。

这一来,倒是又把徐砚逗笑了, 昨天她那豁出去,缠着他不放的勇气呢?!

但小姑娘脸皮薄,他没敢多笑话,而是让丫鬟摆早饭,将她搂到怀里一口一口喂她。

初宁很想说她伤的又不是手,然而到底没脸说出来,如今他靠得近,她都觉得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没有。

把小姑娘喂得饱饱的,徐砚又再三确认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才出门去衙门。

今日没有早朝,他坐在马车里,心里还在想着昨天崔家的事。

显伯府这样做肯定会知道陈辉嘴不严实,一逼问肯定什么都招了,可他们还是这样做,分明是有持无恐。

是利用陈家走投无路,逼得陈辉不得不用极端的办法来要挟他和宋霖,好达到救陈同济的目的?

徐砚凝着眉,侧脸是少见的阴沉。

现在是显伯府自己跳出来,不可能那么蠢笨。

马车外是喧闹地叫卖声,他听得有些心烦,撩开帘子看了眼,发现到皇城还有一段的距离。在放下帘子的时候,他看到一对母女正低头吃烤饼,两人身上穿得并不好,衣裳都是补丁。

小姑娘吃得很着急,那位母亲慈祥地看着她,然后将自己手中的半块饼又递上去给她。

这是放弃了自己的那份,还哄着孩子说慢点吃。

有时人间最真挚的感情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会被发现,徐砚敲了敲车壁,示意齐圳停车,让他拿着银子过去问问那对母女的情况。

如若是穷苦人家,家中真的没有生计,倒可以聘了到铺子打杂一类的。

正是齐圳上前去问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什么。

——放弃?

徐砚双眼一亮,明白崔家的意思了!

崔家人想利用陈辉来逼陈同济放弃什么,而陈同济手上肯定有着崔家的把柄,所以崔家人宁可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也要逼得陈同济不敢说话。

现在的情况来看,崔家与徐家是没有过多的矛盾,可是利用小姑娘来达到他们崔家的目的,就是万万不该了!

徐砚想明白里面关联,也知道崔家人背后是谁。

只不过崔家现在交换了庚帖,就是拿捏住了长房,一个嚷嚷出去,以他大哥爱面子和维护声名的作法,十有八|九还是愿意跟崔家结亲的。

到时他们就得拉扯到三皇子的事情里。

真是好一手算计!

徐砚心中甚怒,齐圳重新回来后,说那对母女愿意到铺子里做一些杂事。他点点头,留下个护卫带她们去,自己则匆匆去了衙门点卯,之后便一路往内阁去。

走到内阁的时候却又脚步一顿,神色有些复杂,在门口踌躇了片刻,到底是进去见宋霖。

宋霖早间已经把折子送了上去,明德帝对此用了无法无天四字,当即就把已经蔫了陈辉送到牢里,让他们父子团聚。

徐砚先把崔家的意图说了,宋霖冷笑:“你那兄长和嫂子就是个棒槌!”

徐砚摸了摸鼻子,是认同的。

“但这是你们徐家的事,我也管不着,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自然是但着黑名也得撇清关系,不然这以后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徐砚很诚实地说出想法。

他在政事上向来是冷静的。

宋霖抿着唇许久没说话,良久叹息一声:“罢了,我想想看怎么让崔家人闭嘴。”

谁让这是女婿,为了女儿,他也希望徐家少些糟心事。

徐砚闻言,张了张嘴,想跟他坦白的话到底没说出来,站起身拱拱手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绿裳回了老宅一趟,把两人圆房的消息告诉了徐老夫人。

老人听闻儿子没能把持住,嘴里骂了句丢人,然后却又笑了。笑过后,又担忧地说:“亲家那边是担心初宁早早怀了身孕,于生产不利。我这头也怕的,这个月你可得盯紧些,你告诉他要以初宁身子为重。”

意思是让徐砚再忍着些,省得真叫初宁要受罪。

绿裳应了,匆忙回家去。

初宁在家里几乎是睡了一天,到了下午的时候才算恢复了些精神,收拾收拾,徐砚就回家来了,准备陪她回娘家用饭。

小姑娘走路还是有些别扭,慢吞吞地迈步子,徐砚瞅了几眼,默默扶着她。

宋霖家来得的时候有些晚,是因为收到了陈同济认罪的消息。

他去了劳里一趟,问他清不清楚是在认的什么罪,即便认罪了,陈辉这辈子也都毁了。

陈同济满目赤红,死死咬着口,除了认战船私用的罪,带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员,连吴沐川那里都未提一个字。

看样子是要替三皇子扛下一切的罪过了。

开饭前,岳婿俩在书房便在说此事。

徐砚思索着说:“如果陈同济要扛,那么肯定是那边给了承诺要保陈辉,可能仕途是毁了,但下辈子肯定无忧。”

宋霖却是笑笑,负手站起来,看向走廊下的灯笼。

幽暗的光在夜见摇晃着,将他面容照得明暗不定,显出他难得一丝沉郁。

“不会叫他们无忧的,陈家的帐到底没有算清。”

这话里似乎有什么打算。

徐砚便闭嘴,只等他示下,但宋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的时候面上已是和煦地笑:“先用饭,一会卿卿等久了,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岳父大人......”徐砚站起身,眸光闪动着,到底是把事情说出口,“昨晚......我与卿卿圆房了。”

宋霖脸上的笑就僵住,视线直直盯着他,那目光有些吓人。

徐砚在这个时候反倒是镇定下来,深深揖一礼:“是我失信。”

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直接揪住了他的衣襟,徐砚没动,已经准备好承受食言的怒火。

但叫他没想到的是,宋霖很快又松开他,神色淡淡地出屋:“别叫卿卿久等了。”

竟然是连一句骂他的话都没有。

徐砚站在原地愣了愣,跟上去的时候,看到宋霖负在身后的手都颤抖。

这表明着宋霖是生气的,而且气得不轻。

他微垂了眸,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只是火上浇油,既然宋霖选择了忍,不管这个是忍是忍多久。能苟活着不好吗,还是别作死再撞上去了。

当晚,宋霖给女儿夹了许多的菜,听着她说三侄女生的孩子多可爱,眼里都是憧憬。

宋霖心头有些发涩,但这是女儿的选择。

安成说他自私,他一直都是的,已经错了一回,让妻子怨着自己。他难道还能再叫女儿怨自己吗?

只是看着年纪还轻的女儿,又心酸。

在送她离开前,宋霖和徐砚低声说了几句:“卿卿到底还小,嫁与你,是你的妻,圆房无可厚非。但我只得她这一宝贝女儿,还希望你体谅些。”

他从头至尾都十分冷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不显怒色,徐砚却没来由得一阵脊背发寒。

可他知道自己失了信,再说什么承诺都变得可笑,只郑重再揖一礼,此时千言万语都不及沉默。

两人回了家,徐砚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翻小姑娘放在床底下的箱笼,把她总是上锁的箱子扒拉出来,要她给钥匙。

初宁知道她在找什么,磨磨蹭蹭打开,就见他把剩下的香料一股脑都扔到外头去了。

她看得一阵心疼:“姨母说这些很贵的!”

“从我店里出去的,我会不知道价钱吗?”

初宁一愣,徐砚忍住笑:“你可真出息,用我的东西来招惹我!”

“你、我......你怎么卖这种香!!”

徐砚见她窘迫不已,实在没忍住,把人搂到怀里亲了一口:“本来就不是这么用的,这是人家夫妻调|情用的!更加不会随便卖给一般人!”说着,他又低头在她耳畔说:“本来不是我调的,若是什么时候夫人想用了,为夫亲自给你调一份。”

小姑娘被他闹得面红耳赤,最后一拧他的腰,躲去沐浴了。

然而出来的时候,她却发现汐楠在铺第二床被子,说是徐砚吩咐的。

初宁盯着那被子,咬着唇想,都圆房了,为什么还要分被褥。只得一回,孩子就能揣上吗?

但她今儿身体还是不舒服,思索再三,决定不动声色,养精蓄锐后再说!

徐砚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又开始打着小九九,见她安安心心的睡觉,也松泛下来。

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都是关于朝务。

然而她呼吸声就在身边,烦乱的思绪很快就再被打断,侧头看熟睡的她,微微一笑。

不管以后局势如何,他都会化作大树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一桩战船私用的案子几翻波折,先是把身为都察院领头的陈同济,然后牵出三皇子,最后又变为陈同济亲子意图用安宁县主胁迫宋阁老,被徐家人捉住一举参上。

陈同济在牢里认下所有罪行,说与三皇子无关,甚至提到是三皇子劝说无果,是他一意孤行。把三皇子的罪摘得干干净净。

明眼人都能懂得,陈同济这是揽罪保儿子。

陈辉以为是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反倒最后连累了父亲。

锦衣卫那里也给明德帝送回了查证的东西,跟着一同回京的还有吴沐川。

吴沐川见到明德帝第一句便是:“臣有罪。”

明德帝今日还未换下朝服,天子冠冕威严。他居高临下盯着跪地的臣子,突然笑了一声:“你们见到朕都总是说,臣有罪,却又从来不先说罪在哪里。朕的印象里,吴提督何尝有罪,有功才是。”

“陛下,臣罪在监守不善,亦罪在胆小怕事,发现战船私用一事受胁未敢逞禀。臣未能克已奉工,有愧于圣上。”

吴沐川字字都带着愧,略带悲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说罢,深深叩首,然后逞了一份账本上去。

明德帝以为那账目写的内容应该是与陈同济有关的,结果居然是和他三儿子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到很晚~更新晚了,还短小,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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