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知道自己是离经叛道那种人。

年少不满家中的说亲出走, 不屑功名,救凶徒,不敬兄长, 所有世家子弟恪守的规矩他一样也没有尊守。

就是眼下, 为了能顺利回京不受他人威胁,他连衙门都烧了。

然而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 睁着双清澈的杏眸,盈盈看着自己公然撒谎, 还是为了和自己呆一处撒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把人小姑娘养歪了。

歪到连男女大防, 闺阁名声都不顾。

可换个想法, 她就那么喜欢自己, 相信自己......

他可是成年男子, 人性恶劣,他都不清楚自己是否会按耐不住,做出怎么样的冲动来。

徐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他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了。

初宁见他又头疼的样子,心里怦怦乱跳, 拼命压下忐忑和心虚,又娇娇糯糯地喊:“徐三叔——”

船舱昏暗,她又眸光似水, 比夏日清泉还要潋滟几分,直荡得徐砚心头颤抖发酥。

他唇线抿得笔直, 发现她的两个丫鬟居然还很淡然站在外边,这小丫头,越长越懂得收敛心思。连最亲近的丫鬟都骗过去了吗?

徐砚觉得自己也挺难坚持的,大不了, 就让她睡床,他另寻个榻吧。

此时船遇着风,撞到一片掀高的浪堆里,猛然地摇晃。

初宁被晃得叫一声,徐砚忙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搂怀里。

很快,船身又稳定了。

冬日里行船,又是夜里,就是这点不好。

也不怪小姑娘害怕,她也是有害怕的,这会还缩着他身上发抖。上回西湖的画舫出事,她亲眼目睹火光连天,他后来再说带她去游湖,她都不愿意了。

徐砚心里一软,搂着她走到床榻边:“半夜里可别又要回去。”

初宁暗中为那浪头叫好,头点如捣蒜,到底也有不好意思,他的话落在耳朵里竟那么旖旎。

徐砚让她在床上坐下,转身就去把汐楠和绿裳叫了进来:“夜里行船摇晃,安全起见,你们姑娘晚间就睡这儿吧。你们留一人陪在边上,再着人给我寻张矮榻来,放到屏风前。”

本来今晚也是特殊,明儿开始并不准备晚上行船,就让小姑娘住一晚上吧。

他行事从容磊落,两个丫鬟更加不会怀疑,叠声的应是,各自忙碌。

汐楠要抢着守夜,绿裳扭不过,便去帮着徐砚再准备被铺。在汐楠给小姑娘打水净面的空隙,徐砚站在她跟前,垂眸看她。

初宁被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看,免不得又紧张,还缩了缩脖子。一只手轻轻去抬了她下巴,她听到徐三叔喊她:“小丫头——”

单单三个字,意味不明,莫名让人觉得他语调低沉压抑。

初宁就那么仰着头,又再看到徐三叔那种深谙带着不知名情绪涌动的眼神,盯着自己,如同盯上猎物的凶狼。

她被盯得心尖都颤颤巍巍的,他那种视线仿佛带着火星,所落之处发滚、发烫、发酥。

她下意识想闭眼,他的手在这时松开了,耳垂却被他的指尖捻了捻。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在鼻端。

徐砚捻着她耳垂,弯了腰,贴着她耳朵说话:“你的徐三叔不是正人君子。”

他声线低沉,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危险,温热气息轻拂,仿佛还往她耳洞里钻了钻。

初宁呼吸一窒,耳后那片裸露的肌肤霎时覆了粉色,耳垂又烫又有一种酥麻,让她身子也酥了半边。

她想伸手去扶住床沿,发现连指尖都是酥的。

汐楠在这个时候进来,徐砚已经直起腰,亦松开了她耳垂。小姑娘这才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却止不住在轻颤。

她抬头去看他,正好瞧见他似笑非笑,眼神温柔又炙热。

徐三叔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她故意赖在这里,被他识穿?

初宁脸颊嫣红,还未在他带来的陌生悸动中回神,却再也不敢去看他了。

徐砚退到了屏风后,指尖还遗留着她耳垂又软又细滑的触感。小丫头,道行那么低,藏不住尾巴,还敢巴巴的来。

真是傻大胆。

于是两人就隔了一道屏风,一里一外各自歇下。

室内安静,只有外头的风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徐砚却还能清晰听见小姑娘轻柔绵长的呼吸声。

她还真是倒头就睡,他闭紧眼,也无法入眠。

徐砚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怎么逼迫自己睡着的。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了小姑娘喊疼的声音,带着哭腔,猛然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

他还在屏风前的矮榻上,眼前有一道影子轻晃,是由屏风后投到这边墙面。

“......我疼。”

初宁弱弱喊疼的声音再度响起,徐砚霎时就清醒了,一揭了锦被便下榻来。连鞋都忘记穿,身上遇着冰凉的空气,起了鸡皮疙瘩。

他没时间顾自己,绕过屏风一看,是汐楠半搂着小姑娘,正窝在她怀里喊疼。

“怎么了?!”

“三爷,姑娘睡得好好的,突然喊疼。”汐楠也急出一身汗。

初宁半个身子探在外头,小脸苍白,额发还被冷汗打湿了,确实是疼得难忍!

“卿卿,你哪里不舒服?”徐砚心一下就提得高高的,坐到床沿上,将人从汐楠手上接了过来。

小姑娘见着他,就跟乳燕投林一般,扑着过去,手紧紧揪着他的袖子。

“——好像是肚子疼。”

什么叫好像?

徐砚想也没想,要把手探进被子里去。汐楠看着自家姑娘,想到什么,忙喊道:“三爷!您、还请您回避一下!”

初宁都疼得这样了,还要他回避,徐砚目露不悦,眼晴往她身上一扫,无端的让人觉得有压力。

汐楠咧了咧嘴,心里着急地说道:“三爷,您回避一下,我给姑娘检查,或者并不是病了。”

......检查。

徐砚就看到汐楠手足无措,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的样子,目露哀求,又十分不自在地说:“三爷,劳烦您再把绿裳叫来好吗?”

又是一句暗示,徐砚总算反应过来,抱着初宁的胳膊一僵,下刻就将人还给了汐楠。

“我让齐圳去喊。”

说着径直出去。

汐楠总算松口气,心脏跳得很快,去揭初宁身上的被子,往她身后看过。

锦被上有沾了小片的红色,初宁裤子上也是一片狼藉。

——果然,姑娘长大了!

汐楠眼里有喜色闪过。先前她还说姑娘迟迟不见来小日子,担心着是不是身体有问题,这总算是来了。

绿裳很快就跑过来,面上焦急不已,看到初宁已经又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汐楠姐,姑娘怎么了!”

汐楠在她耳边一阵嘀咕,绿裳扑哧就笑了,又见初宁疼得直缩,心疼道:“姑娘初次来,不舒服是正常的,但似乎我们也没有疼得成这样。还是先帮着收拾吧,我去拿东西,汐楠姐先给姑娘喝些热茶,船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红糖和鸡蛋。”

徐砚本来就猜到一些,如今站在外头,听到丫鬟低低地说话声,算是确认了。

居然是遇上这样的事,还是在他屋里,在他的床榻上!

他身体放松,觉得好笑,披着衣裳一动不动坐在用帘子隔开的外间喝茶,任两个丫鬟端着热水进出来,张罗换被褥的。

女子来初|潮,身体开始成熟之兆,小姑娘真要长大了,翻年又正好十四。

本朝十四岁的女孩子,家世好的基本都定下亲事,只待及笄便出嫁。

他和小姑娘......恐怕还得在时间上有磋磨。

徐砚心情莫名的更加惆怅了。

等里头都收拾好,他再重新进去,见到初宁捧着热茶坐在床头出神。脸色倒是好一些,没那么苍白,可能方才她自己也吓一跳,只以为哪里不好了。

“喝过茶就睡了吧。”徐砚坐到床沿,初宁见着他,先是脸一热:“徐、徐三叔,我要回屋去!”

她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在他屋里,刚才还在他床上......

她越想越别扭,带病色的面容硬生生染出两团红晕。

徐砚挑了挑眉:“刚才怎么说的,半夜可不能喊着走,倒是应了。”

初宁想到自己今天厚脸皮的耍赖,更加不好意思,都不敢拿正眼瞅他。

徐砚哪里会让她走,抬手摸摸她的发:“就在这儿将就一晚,睡吧。外头风凉,受不得这样的折腾。”

这话明显他是知道了什么,初宁想到汐楠那一句姑娘长大了,可以嫁如意郎君,心头就又怦怦乱跳。

所以,徐三叔也明白了吧。

她抿了抿唇,腼腆地笑。徐砚见她笑,有些琢磨不透,怎么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等到初宁再睡下,徐砚发现自己也睡不着了,便披着鹤氅到甲板透气。

齐圳精神也很好,站在甲板上,双眼十分有神,盯着河面。

“在看什么?”徐砚来到他身后,齐圳闻言转身,和他说,“三爷,您还记得当年您捞起我的事吗?”

“自然。”

“刚才先前的兄弟偷偷围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齐圳其实出身不算差,还抗过倭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落成寇,倒不干伤天害理欺负百姓的事,就是和官家不对付。

徐砚知道一些,也有一些不知道,不过没问。听到他说兄弟,明白是以前跟着他的那些人,便笑道:“怪不得你高兴。”

“三爷,没有您,我和兄弟们估计都要白死了。现在他们在水道上做着生意,也全靠三爷您,他们一直感激三爷的。”

徐砚又是笑:“我这人没你们说的那么好,救你们,是为利。”

齐圳嘿嘿一笑,也不点破他。三爷总让人觉得他心肠冷硬,说话有时还叫人难堪,可真性情如何,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

笑过后,齐圳才换个郑重的神色说:“三爷,他们来还有一事,说有人在半途就追我们。不过没有别的行动,如今也盯着人,有消息了,会定一时间送来。您且放宽心,在这水里,有我们,谁也翻不起浪来。”

——有人追他们。

徐砚拢了拢袖子,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我不是正人君子。

初宁懵懂眨眼,徐砚咬牙,转身走了。

下船买亵裤的齐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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