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国先去了一趟交警队,取回了吴庆生被扣押的桑塔纳。虽然这辆车旧了一点,但是总比没有车好。

在取车的时候,沈建国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他。背上始终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热乎乎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辆挂地方牌照的切诺基,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剃平头的年轻人。沈建国知道,这是警方在保护他。他已经成了隐藏着的凶手的目标。下一个被杀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跟踪虽然是件令人讨厌的事,但是这最起码可以让他感到安全。在这个时候,安全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依旧是件麻烦的事,因为中午与李汉良约好了在果山的鱼庄里见面。李汉良是个谨慎的人,特别是现在这段时间,卫生局正在大抓医德医风,要是被警察发现他与李汉良见面,嘴风不严随随便便把这事说了出去,传进卫生局的耳朵里,那就麻烦大了。

沈建国想打个电话跟李汉良说一声约会改期,可李汉良的手机不管怎么打都打不通。沈建国知道,李汉良一定是已经赶往了果山,他很看重与沈建国的会面,特别是吃完饭后为他安排的那个美女。李汉良只要出了门,就会关上手机,免得医院又有急诊手术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回去了。

看来是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去见李汉良了。

沈建国熟练地驾驶着桑塔纳在城区里拐来拐去,想要摆脱为了保护他而跟踪的警车。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与李汉良的交往。虽然这样会带来某种程度上的危险,但是他猜想不会这么巧吧?凶手偏偏会选择这一天来对他不利。

沈建国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轻易地摆脱跟踪。他缓慢地把车开往了水晶洗浴宫附近,他知道旁边有一条很狭窄的胡同,正好只能让一辆轿车勉强通过,而宽大的切诺基通过不了。他一拐进那条胡同就猛然加速,进了另一条车水马龙的主路。他惬意地开着车,透过后视镜望去,已经看不到后面的那辆切诺基了。沈建国冷冷一笑,在嘴上叼了一根香烟,一踩油门,向果山开去。

沈建国把车开到了果山的鱼庄外,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那里,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跟踪到了这果山上。

大约一刻钟后,沈建国确定没有人跟踪,然后下车走进了鱼庄。

果山上的鱼庄通常都修建得像一个庄园,有山有水,还有曲曲折折的回廊。在建造得像宾馆一般的大堂旁,还有一个个包间。包间里装潢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李汉良等在他们约定的老地方,名为潇湘院的包间里。

在李汉良的面前,摆了几碟凉菜和一壶日本清酒。他一看到沈建国就不满地看了看表,说:“怎么现在才来?”

沈建国皱了皱眉,说:“安全起见啊,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得注意一点。”

“非常时期?什么意思?就算卫生局在查,也怀疑不到你我啊。”李汉良笑道。

沈建国揉了揉太阳穴,没精打采地说:“不是因为卫生局的事,而是因为一起命案。”

“命案?”李汉良失声说道,“难道吴庆生不是车祸致死,而是被人谋杀的?”

“是的,在他的眼药水里,被人滴进了可以散瞳的药水。”

“散瞳?”李汉良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警察老是来问我关于A物质的详细使用情况,追问下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沈建国黯然地说:“老吴死了,欧阳梅死了,欧阳梅的小白脸死了,吴庆生的女朋友魏灵儿也死了,就连来和我谈生意的邻省那家医药设备公司派来的人也莫名其妙车祸死了。你说,这都怎么回事啊?”言语间,沈建国竟显得有些苍老了,就连他的两鬓也平白生出了几根显眼的白头发。

“是的,赵伟与欧阳梅的死我知道,警察也跟我说了,在欧阳梅的血液里检测出了A物质,赵伟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我也很悲痛。可是,这凶手是谁呢?”李汉良的眉头也紧紧拧成了一条线。

“而且,所有死了的人,都和我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沈建国无奈又有些害怕地继续说,“警方有理由相信,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我!”

“你?!你究竟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我?!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虽然在药品上我们赚了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钱,但那也算合理合法,取之有道。我什么时候又得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呢?”沈建国扪心自问,还真想不出自己对谁做过不该做的事。

不过,除了那个人。

他一直不敢把这件事牵扯到那个人,那个人在他的心中,完全像个永远不愿意揭开的伤疤,一旦揭开,会有无数肮脏污秽的鲜血喷薄而出。可是,这件事万一真的与那个人有关呢?

萧之杰那张与那个人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庞慢慢浮现在了沈建国的脑海中。萧之杰与那个人有什么样的关系?难道是他的儿子吗?他们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萧之杰真是那个人的儿子,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以前对那个人做的事,他会报复吗?答案也许是肯定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身边发生的一切就可以合理地解释了。

一定是他!他要一个接着一个地杀死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让他痛苦,让他孤独!一定就是这样的!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下去,自己必须先做点什么!

沈建国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是他终于在这片混乱里找到了一个插入点。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建国,你在笑什么?”

当听到李汉良的问话,沈建国才恢复了清醒。他一脸诡异地对李汉良说:“老李,我那天晚上在水晶洗浴宫附近,看到了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像一个人。你猜,像哪个人?”

“哪个人?”李汉良一脸诧异。

“四年前的那个人!”沈建国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声音里却隐隐带了点颤抖,他感觉到一丝没来由的恐惧。

在李汉良的脸上没有露出沈建国期望中的共鸣,反而是一种释然的表情。李汉良轻松地说:“你指的是萧之杰吧?这个人我早就知道了。他就在江都大学的医学院学习,现在读大三,我还安排他在我的实验室里值班。”

“啊?!你认识他?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我早就知道有萧之杰这么个人了。他就是那个人的儿子,我们当初做了对不起那个人的事,总该补偿一下他的儿子吧?自从我知道有萧之杰的存在后,我就每个月给他寄学费与生活费,还安排他就读江都大学。你想一想,萧之杰的父亲死了,母亲疯了,我不去照顾他,还有谁来管他?否则他迟早会流落街头,变成罪犯。”

沈建国像不认识李汉良一般,死死地瞪着李汉良的脸。良久,他终于喃喃地问:“老李,难道你就不怕他知道了那件事后,会报复你我吗?”

“呵呵……”李汉良惨然一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但求心中无愧。”他站起了身,就想离开这包间。

自从提到了那件事后,李汉良就已经对这次约会的目的索然无味。什么回扣,什么美女,对他都没有任何吸引力了。他的离去也没有遭到沈建国的反对,因为沈建国正像个木偶一般呆坐在低矮的桌子前,一口一口猛灌日本清酒。

在李汉良走出包间准备关上木门时,他转过头,缓慢地、一字一句地对沈建国说:

“别忘了,其实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在帮我自己赎罪,也是在帮你赎罪!”

沈建国的身体猛然战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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