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以前林爹买衣服都爱叫着林晚照, 现在三婚在即,林晚照也不吃香了。林爹都是跟赵阿姨一起,俩人商量着定礼服, 准备结婚场地。

光挑款式挑衣料就琐碎了好几天,林晚照真是大开眼界,想世上竟还有与林爹志同道合的人。

钱阿姨当年还能说图林爹退休小学校长,有退休金。

赵阿姨这样的高知女性,真不知怎么看上没心没肺的林爹的。

当初林爹在医院握着钱阿姨的手,安慰钱阿姨的样子, 还历历在目。真是坟头土未干,这就跟新人张罗再婚了。

林晚照只是道德上难以接受,精神上真是见怪不怪,林爹以前就干过这种没良心的事。再想想钱阿姨当年急着跟林爹结婚,现在轮到钱阿姨闭眼, 林爹飞速三婚,林晚照有时又深觉解气。

想姓钱的你当年着急上火嫁的,也就这货色。

这货色――林爹现在每天光鲜亮丽仿佛开屏的雄孔雀,林晚照很看不上林爹这幅模样, 已经不去做鱼给林爹吃了。

林爹这没良心的家伙,现在成天跟赵阿姨在一起, 也不用林晚照给他做鱼,赵阿姨家自有保姆, 见天给林爹做鱼吃。

奇异的是, 赵阿姨家子女也都没意见,再一打听, 这位阿姨也是三婚了。林晚照心说,你俩命硬程度相仿, 倒是能在一起过。

因为林晚照异常冷淡的态度,林晨阳打算跟妹妹谈一谈父亲的再再婚事宜。林晚照正在楼上画画,大哥来访,放下画笔,兄妹俩倒两杯茶,坐在清晨小露台的晨光中。

露台上修剪过的绣球花冒出绿色嫩芽,林晨阳慢慢的喝口茶,“有些人非常深情,夫妻一方过逝,另一方会在缅怀中孤独终老。有些人是另外的生活方式,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晚照,咱爸不像大多数人,我们得学着接受。”

林晚照没好气,“这还用学啊,接受不接受他不都得结。”

“爸还是希望能得到我们的祝福。”

林晚照听这话当真牙酸,说大哥,“叫你烂好心,我看老头儿根本没把姓钱的放眼里,白花一大笔钱。”她大哥小弟简直是烂好人。

林晨阳道,“那是爸的意思。”

林晚照刚要说,哪里是老头儿的意思,老头儿根本没这意思,你主动凑的钱好不好。就听林晨阳道,“爸已经提前把他的财产做出分配,何必要等到爸开口呢。”

“何况爸在与钱阿姨的生活中,双方都很愉快。”林晨阳道,“这就够了。”

林晚照眉角一抬,看大哥一眼,垂下眼睛喝茶。林晚照想到母亲当年,也有很愉快的时光。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愉快的。

困难时代过去后,尽管还是种田度日,但林爹是小学校长,每月有工资,还有大哥小弟寄回家的补贴,父母的日子是很不错的。

母亲身体不好,父亲还在院里挖了一个池塘,种藕,等结出莲子,给母亲煮红枣莲子羹。母亲病重时,父亲握着母亲的手细细安慰,母亲过逝时,父亲哭肿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七七未过,就要跟姓钱的再婚。

林晚照深深吸口气,“他跟咱妈也就是这种了。”几十年夫妻,双方都很愉快,一旦一方过逝,林爹立刻就能投入新生活。

林晨阳认真道,“大部分人,能在生前愉快生活已经不易。”

林晚照真心觉着,遇着林爹这样的父亲简直是儿女的一场修行。你要说恶行恶状,他也没有,做父亲不说尽心尽力,也不是那种特别差劲儿的父亲,很憋气的说,哪怕林晚照这性格与林爹大为不同的,如果不是有母亲的事,还是有许多不错回忆的。

夫妻生活的岁月中,林爹也能让一家人过的心情舒畅。

但母亲一朝离逝,那移情变脸的速度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林爹的名言就是,“要不就活过我,不然,我是绝不可能单身生活的。”

林爹就秉承这种没心没肺的生活态度,自己快活,旁人堵心。

林晚照不知道自己与刘爱国的婚姻算不算愉快的生活,林晚照的认知里,婚姻就是两个人共同抚养孩子,照顾家庭。

以前她觉着自己是成功的,几个孩子都成了城里人,在农村看来,都是有本领的孩子。孩子好,大人就好,她和刘爱国就好。

可后来那样寒心,林晚照明白,纵然孩子都做了城里人,却那样凉薄,又算得了什么成功。

而在一起生活大半辈子的刘爱国,就像前世的她,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沉浸在为孝子贤孙吸髓敲骨的奉献里。

婚姻是什么呢?

想到自己的前半生,林晚照觉着这俩字当真寡味的很。

想到林爹那样雀跃的迎接自己的第三婚,林晚照不解的说,“他怎么那么高兴啊?”

林晨阳没明白妹妹的意思,林晚照重复一遍,“都三婚了,还一幅欢天喜地的样子,一点儿不稳重。”

林晨阳这才明白妹妹说的是老爸,林晨阳道,“咱爸这年纪,还能找到一起说笑聊天的伴侣,当然高兴。像小朋友找到能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道理一样。”

“这怎么一样?”林晚照直觉反对。

林晨阳放下茶杯,反问,“有什么不同?”

林晚照望向大哥温和的眉眼,一时有些词穷。是啊,有什么不同呢?林爹都这把年纪,总不能说还耽于男欢女爱。

赵阿姨比林爹小五岁,也是八十的人了。

如果不是真的合得来,这把年纪还有必要再举行婚礼么?

林晚照说,“赵家那边也没意见么?”

“赵司长希望母亲快乐。”赵阿姨是副院退休,如今子孙多在卫生系统。

林晚照觉着大哥这话似意有所指,嘀咕,“好像我不想老头儿过好似的,他要是不再婚,让他跟我去住,我也愿意照顾他。”

林晨阳温声道,“儿女有儿女的孝敬,但儿女的陪伴跟伴侣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一样啊。”林晚照觉着要是她照顾林爹还能更细心哪。

“像你要去上老年大学的课,像我偶尔要跟你大嫂看二人电影,那时候爸就是一个人了。”林晨阳很客观的说,“爸需要的是一个能时时都在一起做伴,又能聊得来的人。”

林晚照嘀咕,“又不是小孩子,还总是要人陪。”

林晨阳道,“小特刚读大学的时候,你也百般不适应,觉着寂寞。晚照,你能独立生活,认为这种生活很好,这没问题。爸认为与伴侣一起共度人生更好,这并不冲突。”

林晚照叹口气,反正也一早知道林爹这人没什么道德底线,当初她妈还是结发夫妻哪,都转身儿就找了姓钱的。

如今姓钱的一走,林爹另找也是情理之中。

林晚照道,“让老头儿去那边跟赵阿姨一起住,觉着跟入赘似的,也不知老头儿适不适应。”

“那小区也不远,就在隔壁。”林晨阳道,“我们过去看爸还是方便的。”

“房子是赵阿姨的,住着就不气势。”林晚照颇有些旧礼旧俗,觉着林爹就是再婚,也不好住女方的房子。

林晨阳想了想,“我问问爸的意思。”

林晚照黑脸,“他现在都快乐昏头了,能有什么意思啊。”

林晨阳……

嗯,林晨阳深以为然。

果然,兄妹俩提及此事时,林爹并不介意,“我的房子,小赵的房子,还不都一样。不用担心,小赵难道还会欺负我?”

赵阿姨倒不像是会欺负林爹的人,赵阿姨生得圆脸,银发,头发烫的略蓬松,气质疏朗,说话带笑直接,一看就是个磊落人。

这要不是林爹的再婚对象,林晚照一眼就得喜欢上赵阿姨。

就是赵阿姨跟林爹再婚,林晚照真是不解,赵阿姨怎么喜欢上林爹这种花孔雀的。

可能是俩人并肩坐在琴凳上弹琴时那种相视一笑的默契吧。

赵阿姨耐心纠正林爹的指法,林爹低声,“很久不弹,都生疏了。”

林晚照牙酸的想,她都不知道林爹会弹钢琴。

后来,林晚照发现,林爹非但会弹钢琴,还会唱一些京剧选段,据说年轻时还常去马连良寓所吃饭,鸡肉抄手味道极佳。

赵阿姨家的厨子做鸡肉抄手味道也好,还请林晚照过去吃过。

林晚照吃过后这道鲜美腴香的鸡肉抄手后,喝着茶跟赵阿姨感慨,“您真不用再考虑一下。”

这话颇令林爹不满,朝林晚照瞪好几眼。林晚照全当没看到。

赵阿姨笑声响亮,看向林爹,“林大哥生性豁达,刚柔并济,我们都愿意共同生活。”

林爹立刻一幅翘下巴的得意样,林晚照实在看不出林爹身上有这许多优点。不过,既然赵阿姨是真心愿意跟林爹一起生活,林晚照也就不说什么了。

在双方签暑过夫妻共同协议后,赵阿姨与林爹挑了个黄道吉日,去民政局领证。

正式婚礼定在一星期后,在赵阿姨的私人别墅举办,请的都是双方交好的朋友家人。

林爹这势利眼,四个子女里,林晨阳林晚照林旭辉都请了,独独没请林熹光。

林晚照的孩子里,老大刘杰老三刘宁都在受邀之列,刘凤女与老二刘纯就没有接到姥爷林爹的邀请。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林爹一直不大喜欢刘凤女与刘纯,但独独没请他俩,也是让刘凤女给老二打了通电话,原本因买车事件姐弟关系略有冷淡二人,在吐槽林爹上颇有共同语文。

刘凤女刘宁都好说,毕竟这是孙辈。不请就不请,俩人也只敢背地吐槽,不敢面儿上有意见。

林熹光则颇是愤怒,要找林爹说理,林爹现在哪有空理她,婚礼前跟赵阿姨旅行去了。

林熹光只得把一腔怒气喷到兄姐这里,林晨阳林晚照要是有办法,就是为免聒噪也不能不请林熹光啊。

偏林爹这怪人,独不请林熹光,自己躲出去逍遥,把别人烦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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