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见多识广,康熙依然懂不起这个儿子,听他多说一句都感觉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咋生出这么不靠谱的?

对比看看,老五与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老五就很正常,怎么到他这儿就成这样了?

康熙忍不住说了句心里话,真懂不起这段辣眼睛的感情。

宁楚克也回了,说不用懂,只要支持就行。

“这是儿子今生最大的请求,皇阿玛您别听外头妖言惑众,信我就对了!宁楚克真是最适合的九福晋人选,我俩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提着灯笼也找不出更登对的。”

听得这话,康熙更抗拒了。

心想多大的仇啊这么侮辱登对这个词儿……

殊不知宁楚克也伸手捂着心肝呢,鬼扯这么一大通她真的良心痛,说句实在话,再也没有比九阿哥胤禟更坑的对象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胤禟那么瞎搞一通,他不愁娶不来福晋,宁楚克反倒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成亲这档子事,对她吸引力没多大,就怕尚好一闺女砸手里,回头额娘就要哭瞎。

再者说,她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把族里的堂姐堂妹全拖累了,拿大房的萨伊堪来说,从小就爱抢她东西,是挺讨厌的,可又没有深仇大恨,纵使拖累对方嫁不出去了,并不会有任何爽感。哪怕讨人嫌堂姐妹也是姐妹,关上门说两句没啥,处不来少见面也成,没得想坏招互相伤害出门还捅自家人一刀的。

想着想着宁楚克就走了神,康熙见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想再费口舌,直接撵人。

左右老九也就是从光头阿哥做到闲散王爷,他爱娶谁娶谁。康熙这会儿想起太子的好了,瞧瞧胤礽多听话,从不唱反调,让干啥就干啥,让娶谁就娶谁,这才是做儿子的。

老九神烦,老八还不如老九呢!让他管管那泼妇从来只会敷衍,没见动过真格,大老爷们让个婆娘骑在头上屙屎撒尿,丢死人了。

这头康熙一边嫌弃儿子没眼光,一边庆幸他当着庄亲王的面没评价什么。

没评价就好,没评价他还能跟着装瞎。

而宁楚克,刚从乾清宫出来就被小太监截去了翊坤宫,宜妃一见她就追问说咋回事,怎么又让皇上找去了,这是犯了什么过?看她挺着急,宁楚克端了茶碗递去:“额娘您先喝一口,缓缓再听我说。儿子近来再安分也没有,去乾清宫是为您未来儿媳的事。”

宜妃刚揭开碗盖,正准备喝,听得这话又顺手将茶碗放到一旁。

“赶紧的说重点。”

“宁楚克在庄亲王府给董鄂格格画了幅小像,那画让人呈到皇阿玛跟前去了。”

说到这儿,她一拍脑门,站起来就吆喝钱方,钱方连滚带爬进来屋里,“爷有什么吩咐?”

“你再跑一趟乾清宫,把那画讨回来,裱了搁我书房里。”

钱方还懵着,宁楚克又道:“还杵这儿干啥,赶紧去啊。那怎么说也是爷未来福晋的墨宝,是该给爷珍藏着,搁皇阿玛那头算什么事?”

“不是……主子您心疼心疼奴才。”

宁楚克斜瞟他一眼。

钱方只差没抱着她的腿抹眼泪了:“奴才咋开得了口呢?”

“那有啥开不了口?你照原话还能说疵了?皇阿玛英明神武能不懂这点事?能和你个狗奴才计较?”

伺候这么久,钱方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气性?他是一行血泪往心里流,同时步履沉重的往外走,那宛若赴刑场的悲壮场景都将宜妃镇住了,等回过神来她抬起手揉揉太阳穴:“远了不说,这段时间你安分点,也就这两个月,你皇阿玛准备广封皇子,听说已经在起草圣旨,礼部尚书哈尔哈也是频繁进宫。”

说到哈尔哈宁楚克就感觉亲切,她有段时间没见着郭罗玛法怪想的。

看她原地走起神来,宜妃又差点气着:“我真是欠了你的,和你说话呢听见没?”

“听见了,不过我说句实话额娘您也别恼,皇阿玛要给兄弟们进爵,这关我啥事儿?”

宜妃瞪她一眼。

宁楚克又咕哝道:“说得好像我安分守己就能升贝勒似的。”

这话宜妃不爱听,她往扶手上一拍:“卫氏生的窝囊废都有指望,我儿子凭啥不成?我儿子再混账也比他有派头。”

“别气,额娘您别生气,儿子我还么开始为皇阿玛分忧,轮不上实属正常,左右五哥那头跑不了,有五哥给您争面儿!”

“你管好自己,老五从来都懂事,用得着操心?”

话是这么说,宜妃脸上还是盖不住的得意,老五这回指望的确大,说起来除了膝下没个嫡子,他别的样样都不差,可惜了……

越是感觉给老五娶错福晋,在胤禟的婚事上她就越发慎重,只恨不得挑出个十全十美的人来。可谁能想到?老九偏偏认死了宁楚克。而宁楚克还真像她先前料想的,就是包装出来的四全格格。

宜妃老大不想认命,却也知道自己犟不过老九,谁让这臭小子是她的软肋。

“前次把刘氏郎氏全打发了,你跟前也没个伺候的人,今儿就领两个回去。”

就这事,宁楚克是无所谓的,拿她阿玛来说,四房小妾里头有两房都是上头赐下来的。

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

这话说的是物件,妾室搁主子眼里不就是物件。只要她们安分,对于房里多两个人这回事宁楚克是无所谓的,要是胤禟瞧不上,等换回来那天可以自己处理。这么想,她欣然笑纳。

宜妃奇道:“今次这么听话?”

“儿子是您含辛茹苦养大的,能不听话?”

这话听着熨帖,宜妃调侃说:“也就这会儿,平常比谁都犟。”

“那也是额娘心疼我,换做德妃娘娘才不和四哥打商量,有什么事直接就吩咐下去。”

真别说,甭管是从前的胤禟还是如今的宁楚克,那嘴一个赛一个的甜,几句话就把宜妃哄得喜滋滋的。宜妃拍拍手,让王嬷嬷带朱氏陈氏进来,让宁楚克瞧瞧,要是中意就她俩。

朱、陈二人都是含羞带怯的样子,要说这相貌,比先前的刘氏郎氏还强上两分。

宁楚克点头,让王嬷嬷直接把人领过去,“吃的穿的短不了她,别学前头那两个就成。”

王嬷嬷领着人退出去了,宜妃才劝她说:“这回别跟先前似的,指过去半年你动也不动,怎么你还准备替你未来福晋守身如玉?本宫活到今日还没听过这种事情!”

宁楚克:……

本格格倒不介意开个洋荤,只怕等九阿哥回头要疯。

我福晋睡了我通房这种事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

既然人不能动,那就得想个说法,宁楚克冥思苦想,可算让她想到了。她冲宜妃使了个眼色,宜妃会意,屏退左右,宁楚克就挪了挪尊臀坐到她旁边去:“有个事,儿子本不想说。”

瞧这纠结的表情,宜妃心里有些打鼓:“怎么突然严肃起来?啥事啊?”

宁楚克就贴近些低语一句,她说完宜妃整个傻眼了,恍恍惚惚老半天才一把拽住她手腕:“这种事可不是说笑的。”

“要不是真的?我能这么抹黑自己?”

宜妃听完就抹起眼泪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传太医!赶紧传太医来!”

宁楚克急忙打断她:“额娘您别慌,冷静点,这事哪能外传?传出去儿子还有脸见人?”

宜妃那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问说:“先前不是请过脉?都说没事的。”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前头有一回挺冲动的,郎氏刚贴过来,它就软了……否则那么个美娇娘搁在房里我还能不动她?”

“别泄气,再试一回,咱们再试试!”

宁楚克就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叹口气说:“试过不止一回,都不成,我还怕给她们察觉出来,这才将人冷落了……是儿子不中用,原本不想说出来让额娘操心,您让儿子碰她们,试试无妨,只怕还是不行。”

宜妃胸口一阵闷疼,都要背过去了,宁楚克又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次去提督府给宁楚克格格赔罪,儿一见她就想亲近,儿为啥认准了她不松口?只怕一松口您这辈子就没指望抱孙子了。”

……

还有这种事?

这么重要的事你忒么咋不早说?

你早说啊!!!

大起大落真的受不住,宜妃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后有什么事都同额娘说,可千万别瞒着,这么大的事咋能瞒着。”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就是想着太医隔三岔五请脉都没诊出什么来,这毛病怕是治不了,这才指望抓住最后那根救命稻草……早先含糊其辞是怕表现得过于明显让皇阿玛觉得我是一门心思惦记崇礼手上那点权力,就是欲擒故纵来着,出了昨个儿的事反倒让我松了口气。”

宜妃设身处地去想了,觉得老九真是委屈,从发现问题到今天,他承受了多大压力?

又后悔自己三番两次逼迫她,这么一想,她又要掉眼泪。

宁楚克赶紧递手帕过去,让她擦擦,又道:“也是命,儿子这样比七哥好,只要能娶回宁楚克总还是能好好过日子。”

宜妃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老九近段时间的反常与坚持。

原因竟然在这里!

早说啊,那还指什么人过去?等选秀就成了。

假如没有这番谈话,照宜妃看来,在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前没什么是笃定的,这人选到最后一刻还能变。现在这样变不了了,谁和她抢那就是生死大仇。

看胤禟他娘一脸坚定,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宁楚克的确放心不少。

宜妃纵横后宫这么多年能没点手段?

就算再有万一,了不起就把这事捅皇帝跟前去。胤禟本尊遇上通房能不能站起来她不清楚,左右她很有问题,上回郎氏不就试过了,再试一遍她还是有自信能软下去。

宁楚克觉得之前就是太放不开,直到胤禟在庄亲王府瞎搞一通,她才大彻大悟。

你这么坑我,还指望我体恤你?

早该祭出这招,只要祭出它,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宜妃还在埋怨老天爷,瞎了它的眼让那些黑心肝的过着好日子,好人反而坎坷……老九是混涨了点,也没犯过大奸大恶,咋就遭了这个罪?

气,真的气,气过了她就振作起来!

早先还想着两个搅事精凑一起岂不是要捅破天?

这会儿她想法改了。活泼点儿有什么关系,皇子福晋就该有皇子福晋的派头,畏畏缩缩才真不上台面。她这当娘的能一路惯着老九,多一个怎么不行?

就是提督府的格格,必须是她,只能是她……别的统统不认。

宁楚克吹着口哨回阿哥所去,想着回去之后传封信给胤禟,让他作,可劲儿作,王八蛋才认怂。

喜宝前头跑了两回,都没把信送到,这回可算送到了。

小丫鬟还纳罕,这鸟咋又来了?它怎么老跑错?胤禟已经拧开细竹筒,他取出信纸,展开一看,看完捂着胸口半晌没缓过来。

喜宝在装着糕点的盘子里啄了一口,跟着就是一阵呸呸呸,它很是嫌弃了一番,正准备走,就让胤禟给叫住了。

“别急着飞,你等会儿。”

喜宝跳着转过身来,偏着头拿黑豆眼瞅他:“叫鸟干啥?鸟赶着回去。”

“还能干啥?等着给我带个信。”

桃枝奇了:“这不是送错的?”

胤禟看她一眼,桃枝垂首噤声,胤禟才说:“我写个条子告诉她往后换个信差,这鸟老是跑错。”

喜宝听他说完就飞走了,边飞边嚷嚷:“这还用写条子?真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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