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长这么大,第一次下乡,如此有纪念意义的首次经历给了十燕村。

就是裴闻靳的老家。

唐远像个春游的小学生,走一路看一路,问一路,激动的心情全搁在了脸上,直到有个卖雪糕的老奶奶把他跟裴闻靳当成父子。

比起唐远的风中凌乱,裴闻靳倒是一派镇定,他拿走冰柜上面的两根雪糕,拉着唐远的手离开小卖铺。

“不是,”唐远走着走着停下来,拉长了脸问,“我像你儿子”

裴闻靳说,“不像。”

唐远拍拍男人的脸,“你有那么老”

裴闻靳亲亲他的手心,“没有。”

唐远郁闷的说,“就是啊。”

“奶奶岁数大。”裴闻靳说,“眼睛不好使。”

唐远揪着这一点不放,“那怎么着也不能看成父子,你是不知道,我听见她指着我跟你说,你儿子真漂亮的时候,我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裴闻靳的面部肌肉隐隐一抽。

唐远低头查看自己的穿着,白t恤牛仔裤,脚上是双蓝色运动鞋,很普通的打扮,也没装嫩,怎么就从小男朋友变成儿子了呢

糟心,忒糟心了。

裴闻靳看他还在纠结,不免有些无奈,“雪糕要不要”

唐远的眼睛一瞪,“怎么是绿豆的”

他不瞒的蹙蹙眉心,“我不喜欢吃绿豆的,我喜欢红豆。”

裴闻靳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刚才你不说”

“我震惊着呢,”唐远撇嘴,“哪儿还有心思顾得上雪糕”

裴闻靳,“”

“红豆绿豆都是豆,一样。”

“不一样。”唐远一脸不肯妥协的姿态,“你去换,我在这里等你。”

裴闻靳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红豆,是绿豆,就凑合着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唐远特别较真,不喜欢的就是不要。

在他看来,他们又没走多远,换一下很方便,就为这么个芝麻点大的事儿,说来说去可就没意思了。

促成这类分歧的原因有很多。

包括年龄,阅历,生长环境跟出身背景的差距,也有性格的不同。

唐远伸手,“雪糕给我,我自己去换。”

裴闻靳皱眉,“大热天的,你一定要这么闹腾”

“我闹腾”唐远的脸臭了起来,“一路上我多乖啊,你还说我闹腾裴闻靳,过不过分啊你”

他既生气又委屈,冷冷的看着男人,“别跟我倚老卖老,以大欺小,你不给我换,那我自己换还不行”

“我看压根就不是换不换雪糕的问题,是你嫌我烦了,耐心也耗光了,不想跟我好了,觉得找个小很多的费劲,不如找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

说到后面就是真的乱说一通了。

裴闻靳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黑沉,让人不寒而栗。

唐远咕噜咽了口唾沫,本能的绷紧身子,尽管心里忐忑,表面上还是梗着脖子跟男人对视。

俩人无声的僵持着,雪糕无声的融化着。

半年多大概是唐远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段,也是裴闻靳工作以来压力最大的时候,他不但要处理公务,还要顾虑感情生活,两头都不能有疏忽。

两个人都把自己绷成了一根线。

事情多,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感觉没完没了,没有尽头,生活里的甜味无声无息流逝。

在那样的情势之下,人会处于一种极度烦躁,甚至暴躁的状态,对待什么都没了耐心,心里揣了一团火似的,说两句就暴跳如雷,好像全世界都不对。

越是对着亲近的人,就越肆意,越不知收敛,很容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关系因此决裂。

这就跟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个道理。

唐远这段时间累垮了,身心俱疲,裴闻靳也是。

两个人都怕彼此在某个时刻撑不住现实施加的考验,从而放弃对方,小心翼翼的掩藏着那种不安跟焦虑,生怕对方有所察觉。

到目前来看,他们挺住了考验。

僵持了半响,唐远垂头看晒裂的黄土地,看他运动鞋上的灰尘。

他跟这个男人应付大事的时候基本都很和谐,反而在小事上面各种矛盾,各种摩擦。

可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两个人的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关键还是要看小事。

“别生气,我错了。”

头顶响起声音,唐远口是心非,“我没生气。”

裴闻靳低头弯腰,在少年被晒的有点红的耳朵上亲了亲,低笑出声,“撒谎。”

“我也有错,我说了有的没的。”唐远撇撇嘴,他从男人手里拿走一根雪糕,手捏捏袋子,“得,不用换了,已经全化了。”

“一块钱也是钱啊,现在怎么办没法吃了。”

裴闻靳将袋子撕开一个口子送到少年嘴边,“当绿豆汤喝吧。”

唐远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几口绿豆汤,浓浓的,还有一点点冰,他舔了舔嘴角,眼睛发亮,“可以啊。”

裴闻靳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到底还是成长环境相差太大,这种吃法裴闻靳小时候常吃,夏天供电有问题,家里停了电,冰箱里的雪糕化了,不可能扔掉,就那么喝,一口一口的喝,很宝贝。

唐远却是人生头一次尝试,新鲜,好玩。

六月份,各地气温有差异,这地方已经很炎热了。

之前裴闻靳跟唐远口头描述过他家的情况,车开不到村里,要步行。

听在耳朵里是一回事,真的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远的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道红痕,他生的白,那几道痕迹看着尤其明显,像是遭到了虐待一样。

问题是他都不晓得是被哪个东西划的。

这里有很多细细长长的叶子,歪歪扭扭的耷拉在小路两旁,看着就很锋利,扫到身上怪疼的,还有长满刺的树,一不留神衣服就会被刮到。

最可怕的是那些青的,褐的虫子,毛茸茸的,藏在树叶跟草丛里,随时给你一个惊喜。

头顶着大太阳,唐远的激动跟紧张渐渐消失无影,顾不上了,他避开地上的超大只蚂蚁,“还有多久能到”

“我走,十分钟。”裴闻靳摸了摸少年手臂上的红痕,“带上你,半小时。”

唐远翻白眼,你都走上几十年了,土生土长的,我是新手,不能比,他拽住t恤领口扇扇,犯懒的说,“我不走了,你抱我。”

裴闻靳挑着眉毛看他。

唐远被看的脸皮一热,没劲的切了声,“过过嘴瘾不行啊”

下一刻就看见男人对他张开了双臂。

唐远后退几步,龇出一口白牙,“真就是过过嘴瘾,我开玩笑的。”

裴闻靳的面色黑了黑。

唐远发现了什么,眼睛睁大,兴奋的说,“那边有人过来了,是你家亲戚吗”

“不认识。”

“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你跟村里人都很熟悉,街坊四邻的经常串门。”

“我们现在还没进村。”

“”

唐远遭受了不小的刺激,他抹了抹脸,一手的汗。

出门前有意捯饬过发型,火车跟汽车连着一坐,发型就没了,下了汽车走上一段,灰头土脸,傻了吧唧的,都没个人形了。

待会儿见着裴闻靳爸妈,第一印象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裴闻靳欲要开口,就看到少年加快脚步往前冲,一直冲到田埂的另一端,突然不走了。

他大步流星的追上去,“怎么了”

唐远不自然的摇头。

裴闻靳不信,他把少年贴在额头的湿发拨到一边,“那你杵着干什么

唐远支支吾吾,“我鞋底脏了。”

完了他爆了句粗口,“不知道是狗屎还是牛粪,又脏又臭。”

边说边抬起那只脚,“你看。”

裴闻靳扫了眼,“牛粪。”

唐远用力抿抿嘴,可怜兮兮的说,“我想把鞋脱了,光着脚走,可以吗”

裴闻靳态度强硬,“不可以。”

唐远哀嚎,“那我要死了。”

裴闻靳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当初是谁跟我说的,要跟我回家,还想一年四季都来”

唐远感觉脸疼,他弱弱的顶嘴,“你也没跟我说走个路都能踩到牛粪啊”

“乡下养牛是为了犁田。”

唐远脑补不出来那个画面,他搔搔汗湿的头发,“我去草地上蹭蹭。”

立在原地,裴闻靳的眉峰拢在一起,他这次带少年回来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

爱情融进了现实里,就不再浪漫。

这是他想少年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领悟到的东西。

领悟到了以后呢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裴闻靳心里没有数,这便是他认为此行冒险的原因所在。

唐远有洁癖,踩到牛粪这种事真的没法忽略,他走两步就抬起脚看看鞋底。

明明都蹭掉了,还是觉得难受。

裴闻靳带他去塘边,让他坐田埂上面,拽几根树叶给他洗鞋底,“坐好了,别下来。”

唐远准备下来玩水的心思被看穿,他只能乖乖坐回田埂上面,看男人蹲在塘边的石头上面,腰背的衬衫被汗沾湿,隐约可见精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看得他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哎呀,我发现乡下其实是个好地方,有玉米地,草堆,山沟,还有竹林,树林,一望无际的田野,野花丛。”

裴闻靳转头,“你在说什么”

“风景啊。”唐远满脸正色,“还能是什么”

裴闻靳的额角鼓动,找抽。

唐远看到他拿着洗干净的鞋过来,就灵活的蹦开老远,“鞋丢给我。”

裴闻靳忍俊不禁,“傻孩子。”

唐远快速拍下男人笑起来的照片,将手机屏幕转过来,得意洋洋的说,“看,我男朋友,帅吧”

回答他的是绵绵软软的长吻。

照片里的裴闻靳眼角眉梢都有温柔缱绻,跟平时不露声色,无悲无喜的模样胖若两人。

就是走在爱情路上该有的样子。

唐远保存好照片,穿上鞋走在裴闻靳后面,电话接接打打的。

商圈就那么大,张家跟唐家有部分生意场上的朋友是重叠的,大多还都是老朋友,故交。

今天张家当家主订婚,唐家一个人都没出席,总有人吃饱了撑的想八卦八卦。

唐远没关机,二十四小时开着,坦坦荡荡,有问必答。

见不得人,心里有愧的是张舒然,不是他,所以他不会躲避。

等他应付完那些所谓的唐氏的老客户们,以及他爸的老朋友们,人已经站在了村子里。

唐远立马收起聊电话时的那一套虚伪,摆出矜持跟礼貌,一路跟着裴闻靳,见到谁都笑着打招呼。

这么死热的天,竟然有不少坐门口闲聊的,赶上放暑假,小孩子也多。

唐远摸摸口袋,里面就手机,没糖果,他用余光扫向走在旁边的男人,有点儿手足无措,谈项目开会都没这么慌过。

裴闻靳低声说,“等我们结婚买糖。”

唐远的脸红了红,“好吧。”只要他们愿意吃。

一个身形圆胖的大妈小跑着过来,“闻靳,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回来住两天。”裴闻靳介绍给唐远认识,“这是小婶。”

唐远笑着喊人,“小婶好。”

“你好你好你好。”

小婶也笑,尽是局促,她把裴闻靳拉到了一边,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还一个劲的往唐远身上瞄,仿佛有多稀奇似的。

唐远一手的汗,他挺直背脊,面带微笑,亲切又单纯。

见完裴闻靳的小婶,后面就是裴闻靳爸妈,太快了,唐远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结果呢他发现两个老人比他还要拘谨。

裴父裴母确实紧张,他们昨天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一晚上没睡。

二老把家里的卫生搞了搞,大清早就又是杀鸡又是买菜,吃过午饭还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可见有多重视。

村里人还笑话他们,又不是见儿媳,至于那么大阵势

他们也没气着,就是想啊,要是儿子哪天真的带儿媳回来了,那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肯定恨不得把家里的桌椅都擦掉一层皮。

裴母望着面前的小孩,出生在大城市,有钱人家的宝贝疙瘩,十指不沾阳春水。

长得白白净净的,眉眼那叫一个精致,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身段还好,很有气质,和他们家,和整个村子都格格不入,显得很突兀。

不过

跟他们儿子站在一起倒是还成。

裴母收了收思绪,和蔼的说,“小少爷一定累坏了吧”

听到这个称呼,唐远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了,也没了打量堂屋的心思。

裴母看到小孩不笑了,她心里一紧,不明所以的看向儿子。

裴闻靳低头端着缸子喝水,没打算管。

裴母掐他胳膊。

唐远看得眼皮一跳,“阿姨,您叫我小远就行。”

裴母正要说那行吧,一旁的裴父就皱起了眉头,她见状,把赶紧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咳,咳咳。”

裴父咳嗽了起来。

裴母眼神示意了下,裴父就佝偻着背出去了。

唐远闷闷不乐的想,从进村到现在,他自认已经表现的很好了,怎么还让裴闻靳爸妈以为自己会嫌弃呢

我不嫌弃啊,他在心里说。

裴母看小孩要拿儿子喝水的缸子,连忙阻止,她把长桌子上的杯子端到小孩面前,“小少爷,那个是我家闻靳喝过的,这个才是您的水。”

唐远看着眼皮底下的瓷杯子,白色的,印着小猫图案,彩绘,挺有美感。

这杯子一看就是老两口新买的,特地给他用,而且还用心挑选过,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唐远在心里叹息。

裴母见小孩只看不碰,就说,“水是早就倒好了的,不烫。”

她又补充,“也没很早就倒,杯子里面没进到灰,一直用罩子罩着。”

唐远拿起杯子喝口水,笑得眼睛弯弯的,“阿姨辛苦了。”

裴母忙说不辛苦,她咂了下嘴皮子,这小孩真好看,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转而一想,就算是个女孩,以那样显赫的家世,也不可能进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不上

唐远想洗脸,裴闻靳带他去院里,打了盆水兑了点热的,“就在这里洗吧,我去给你拿毛巾。”

“别走啊。”唐远拉住男人的手,“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裴闻靳的面部漆黑,“这是在家里。”

“你家。”唐远纠正完了眨眨眼睛,“你能明白丑媳妇见公婆那种心理吗”

裴闻靳反过来握住少年的手摩挲,“你不丑。”

唐远把手从男人掌心里拿出来,往盆里一放,“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就是那种关系,那种身份,跟你这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说不清,你不要给我拿毛巾了,就站我边上,让我能看到你,别走啊。”

这头他刚说完,裴父就跨过门槛进了院子里。

裴父看到小孩洗的脸上胳膊上都是水,儿子跟个大傻一样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去拿块毛巾,登时就把脸一板,“闻靳,给小少爷拿毛巾去”

裴闻靳看了眼他老子,看了眼他的小男朋友,转身拿毛巾去了。

唐远欲哭无泪。

裴父背着手去屋里,出来时手里多了瓶绿油膏,他没自己送,让老伴送。

裴母唉声叹气,“那孩子细皮嫩肉的,在家里铁定娇身惯养,我看他胳膊上都花了,要是在这里有个什么好歹,谁能担得起那个责任”

裴父冷哼,“谁带回来的,谁担”

“你小点声。”裴母横他一眼,忧心忡忡的说,“蚊子太多了,上把抓,我去多买些蚊香回来。”

裴父说,“一共就待两天。”

“那小孩第一次来农村,肯定吃不消,别说两天,一小时都遭罪。”裴母把围裙拿下来,“我去了,锅里炖着鸡呢,你看着点火,别烧干了。”

裴父摆摆手。

裴母走之前把绿油膏给了小孩,让他擦擦胳膊。

唐远拿着绿油膏,一阵无言,这么“您”来“您”去的,跟他预料的截然不同,太生疏太客套了,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果然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裴父要去厨房看火,他让儿子把人带到房间里躺会儿。

“席子跟枕头都擦过了,也晒过了,缺什么就说。”

这话是跟唐远讲的,他会意的点点头,“那叔,我去睡会哈。”

裴父有些难以置信,这精贵的唐家小少爷跟电视里的不一样,没什么架子。

一进房间,唐远脑子里的那根弦就松了,他把背包丢床上,“你怎么没跟你爸妈说的叫我小少爷,还用您,我会折寿好不好”

裴闻靳揉了揉眉头,“老年人思想固执,阶级意识比较强,我爸觉得你是我老板的孩子,那就是少爷,我的话在我爸那里没用,我妈听他的。”

“这样要我怎么拉近关系”唐远的眼睛一眯,“裴闻靳,我怎么觉得你心怀不轨啊”

他扒住男人的肩膀跳起来,身体腾空,轻轻松松挂上去,“你跟我说实话,这一趟回来,是不是想打什么主意”

裴闻靳低头看着少年,面上没有表情,眼底也没波动,看不透。

唐远啧啧啧,“你现在这样像什么知道吗狐狸,还是只老狐狸。”

裴闻靳倏地开口,“找你爸的人有消息了。”

唐远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洗脸的时候。”裴闻靳抚了抚少年纤瘦的背部,眼帘半阖着说,“石南镇有人两个月前见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行踪,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两个月前

唐远愣了愣,心里放鞭炮似的炸出来很多个猜测,都被他给强行压住了。

裴闻靳抱着少年在房间里走动,“这是我的房间。”

“真够简陋的,”唐远这瞥瞥,那瞥瞥,嫌弃的说,“墙上连一张贴画都没有,也没奖状。”

“收抽屉里了。”

裴闻靳蹭了蹭他的鼻尖,嗓音低沉缓慢,带着些许揶揄,“放在墙角的东西叫痰盂,你晚上可以在那里面撒尿。”

唐远看了看,挺小的,他趴在男人肩头细细打量被称作痰盂的东西,“撒尿不会蹦到地上”

裴闻靳的胸腔里发出震动,“拎起来用。”

“别笑啊,不懂就问嘛。”唐远也不挑,入乡随俗,“晚上你跟我睡一屋吧”

裴闻靳摇头,“我睡隔壁。”

唐远说,“那你还像在我家那样,半夜过来找我。”

裴闻靳还是摇头,“我家的门跟你家的门不一样,动静大。”

他把脸埋进少年的脖子里面,“忍一忍,明早我爸妈会起早去地里。”

“卧槽”唐远面红耳赤,“你别说的好像我欲求不满一样,我还是个孩子,谢谢。”

裴闻靳微微抬头,薄唇在少年的脖子跟耳朵周围来回磨蹭,声音里透着几分暗哑,“是我欲求不满。”

“这还差不多。”唐远察觉不对就抓住男人脑后的头发,将他从自己脖子里拉扯出来,“抱我去床上,我睡会,今天走了很多路,腿疼。”

裴闻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把人放到床上。

唐远本来以为自己来了裴闻靳家,躺在对方的房间里,应该睡不着,他心没那么大,没想到自己一站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夏天日照时间长,傍晚可不是四五点,已经七点多了。

一家人都在等他醒来吃晚饭。

唐远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就用眼睛瞪裴闻靳,怎么不叫我

裴闻靳回他一个眼神,叫不醒。

那你就吻醒啊在家里不是常用这招让我早起吗唐远刚要再瞪,裴父裴母就都看了过来,他把头一偏,转回来时已经人畜无害,“阿姨,我想上厕所。”

裴母带他去后门,指着一个小土屋说那就是。

唐远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不太礼貌,反应过来就赶紧收敛了起来。

裴母完全能理解,从小到大都是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来这儿不可能适应,她尴尬的把手在围裙上面擦擦,“小少爷,您进去吧,阿姨在外面给您看着。”

“不用不用。”

唐远受宠若惊,他目送裴母回去,掀了帘子走进小屋里,冷不防就看见土墙壁上有条大虫子在爬,长着很多条腿,吓的他身子一抖,仓仓皇皇就往院子里飞奔。

裴母就站在后门的铁门边上,看到小孩脸都白了,顿时母性大发,“怎么了这是”

唐远蹬蹬蹬跑到她身后,“厕所里有蜈蜈蜈蜈蚣。”

裴母很温柔的安抚,“小少爷别怕啊,只是蜈蚣而已,没什么的,不怕不怕。”

下一刻她就扭过脖子,扯着大嗓门冲堂屋里喊,“儿子,你快出来,厕所里有蜈蚣”

唐远呆若木鸡。

见小孩看向自己,裴母一张老脸挂不住,咳嗽两声说,“那东西太恶心了,阿姨也不敢踩。”

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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