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靳的余光里,少年急冲冲的过马路,都不往两边看,虽然是绿灯,他的心跳还是骤然加快,下意识的就抬脚朝那边走去。

张杨此时的脸已经扭曲了起来,身体也因为妒忌而颤抖,声音却很轻柔,带着明显的哀求,“裴大哥。”

裴闻靳充耳不闻,步子迈的很大。

看着男人向来沉着平稳的高大身形出现了一丝慌乱,因为那个唐远,张杨的眼底涌出几分阴鸷,“裴大哥”

裴闻靳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张杨的威胁,而是少年已经毫发无损的站在他不远处。

唐远傻不愣登的看着十几步距离的男人,眼前的一幕带给他极大的惊吓,以至于他偏离了正常的思维跑道,根本没有顾得上伤心难过,满脑子都是困惑跟不敢置信。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之前唐远问过这个男人,问他跟张扬熟不熟,他说不熟,当时说的时候眼里都没什么温度,明显就是很冷漠。

这段时间也没从他口中听过张杨的名字,好吧,他谁都不提,几乎没什么深交的朋友。

可是

怎么仅仅只是一个周末过去,不熟的两个人就这么亲密了

唐远捋不清扯不开,把自己绕进去了,忘了该做什么,说什么。

他垂手站在那里,脑袋耷拉着,全然没了刚才穿过马路时的气势,像个木偶。

张杨看唐远那样,当成是在状况外,他抬起头看身旁的男人,“裴大哥,你回公司吧,路上开车慢点。”

裴闻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拔了根烟在烟盒上面点了点,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少年。

张杨几乎就要以为男人会走向唐远,然而他却转身回了车里。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街角,张杨吐出一口气,他脚步轻快的过去,“唐少。”

唐远看着张杨清俊的脸,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长得真没我好看。”

张杨没有听清,“什么”

唐远不乐意重复。

张杨瘦瘦高高的身子挺直,“唐少,我跟裴大哥在一起了。”

唐远的神情呆愣。

张杨嗤笑,“你是傻了,还是”

唐远听到自己仿佛从远处飘过来的声音,很虚,“他是男的。”

“爱情不分性别。”张杨高傲又耀眼,“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的,仅此而已。”

唐远的瞳孔蓦然一缩,这他妈是他的台词,早就准备好了的。

面对无论谁的质疑,哪怕是全世界,他就这么说。

现在呢台词不是他的了,人也不是他的了。

唐远又开始啃起了食指关节。

张杨这会儿还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唐远这样的天之骄子,无法接受自己的同学跟他的秘书走到了一起。

而且两个还都是男的。

这的确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接受。

张杨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唐远,你不知道吧,我第一次见裴大哥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唐远一下就把食指关节啃出了血,还是昨晚的同一个位置。

我就操了,你喜欢的人跟我一样,连这个一见钟情的方式也跟我一样

要不要这么虐我

唐远也在看车流,木着一张脸,“张杨,你跟裴秘书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张杨沉浸在回忆里面,“去年年初,二月份。”

“那天是他第一次来我家,也是我第一次见他”

唐远后面的都没听,前半句话就够让他受的了,比他早一年零几个月。

张杨在他前面认识的那个男人。

站在喧闹嘈杂的街头,唐远的眼眶一阵阵发热,他赶紧把眼皮垂了下去。

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唐远后知后觉应该仰头,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张杨所有的嘲讽都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大胆念头吞没。

察觉自己有处于劣势的迹象,他就本能的做出自我防护意识,后退一步跟唐远拉开距离。

原来那个男人不是单相思,是双向的。

张杨的内心惊涛骇浪。

那晚他偷拍的照片不能被唐远发现。

他绝对不能让唐远知道那个男人的真正心思。

这样的局面不在张杨的预料之中,一切都变了样子,性质大不相同。

双向的,那不就只差一层窗户纸吗

真可笑。

唐远,你说老天爷是帮你,还是帮我

帮你吧,却让我拿到了捏住那个男人的把柄,我既要感谢你,也恨你。

帮我吧,你却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自己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我觉得老天爷还是帮我,因为现在是你站在我面前哭的像条丧家犬。

张杨冷冷的扯了下嘴角,他不打算跟唐远确认,一个字都不想提。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张杨甚至都没趁机好好炫耀一番就走了,他实在是厌恶唐远哭的样子。

有的人生来富贵,高人一等,就连哭,都带着一股子尊贵的味道

唐远不顾形象的掉了会儿豆子,等他稍微缓了缓就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声音哑哑的,“张杨跟我说,你们好上了。”

裴闻靳并没有接话茬,只是说,“少爷,这是我的私事。”

男人的语气是一成不变的平淡,唐远早听习惯了,但这会儿他如同一串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的炸了。

“我又没想怎么着,问问也不行”

他哈了声,口不择言,“真看不出来啊裴秘书,你竟然是个同性恋。”

裴闻靳,“让少爷恶心了。”

“老子才不恶心呢,老子也是同性恋”

唐远吼完就把手机大力摔在了地上。

手机蹦跳了几下,死于非命。

唐远偏开头看远处,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掘强的抿紧,眼角通红。

片刻后他把头偏回去,红彤彤的眼睛瞪着地上的手机,想起来前段时间掉在便池里的那一部。

俩是双胞胎,命运一个比一个惨。

唐远弯腰捡起手机,“都这样了,我还把你留下来当个纪念,你说我是不是贱啊”

他才刚成年没两天,那个男人就是别人的了,不真实,太不真实。

就像假的。

可是张杨满面春风,得偿所愿的模样是真的。

唐远回家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唐寅难得下了班没往小情人那儿跑,知道回家,他把公文包给佣人,换了鞋子走到客厅,“儿子,饿了”

唐远回过神来,“不饿。”

“不饿你啃手指干什么”

唐寅瞥见了儿子食指关节那里的血红,面色立马就变了,一把拽过他的手骂,“现在是成仙了还是怎么着,把自己手啃的血糊糊的,一点儿没感觉”

唐远把手往回抽,“爸,你弄疼我了。”

“现在知道疼了”唐寅看儿子蹙紧眉心,脸上没什么血色,他的怒火就蹭蹭往头顶冲,“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管家闻声出来,看清情形后就连忙拿了药箱过去,心里懊恼的不行,小少爷回来的状态就跟平时不太一样,他怎么就没再多个心眼呢

真是老的不中用了。

唐远由着他爸给自己手指上的咬伤涂碘伏,包创口贴,全程都没出声。

直到他被他爸抱进了怀里,他才发出了声音,“爸”

“干嘛”唐寅拿下巴蹭着儿子的发顶,“给你包了伤口,还吹了好一会儿,抱一下都不行”

唐远嫌弃的说,“你身上的香水味我不喜欢。”

“就你毛病多,惯的你”

嘴上那么说,唐寅还是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家居服,整个人都慈祥随和了很多,他扫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的儿子,挺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仲叔,你看看,咱家小远这样像不像失恋”

管家默了一两秒,说,“我没恋过,不太了解。”

唐寅,“”

唐远无视在他面前晃悠的老唐同志,失魂落魄的去了地下一层,把自己关进了漫画室里。

灯一打开,诺大的空间就从黑暗中剥离出来,在明亮的光线下摊开,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严整有序,架子一侧还贴了分类的标签跟放上去的时间,以及作者名字,俨然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只不过里面只有b漫画书。

唐远轻车熟路的走到第七排书架那里,从第四层拿下来一本漫画,封皮跟其他的相比,不够新,翻阅的痕迹比较重,他想发泄就拿出来翻翻。

通常情况下,唐远看漫画除了必须是b,画风好,美强,还得是he,过程怎么样都ok,但结局必须是大团圆,他看电影都避开悲剧。

收藏的所有漫画里面,就手上这一本是be。

专门用来让自己放水的。

唐远窝到沙发里把漫画翻了一遍,从你男主角被心上人误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哭了。

之后男主角被心上人赶出家门,躲在角落里看心上人跟白月光结婚,爱情地久天长,而他自己咳出一口血,倒在地上慢慢死去,眼睛还看着心上人的方向,死不瞑目,唐远哭的不能自已。

那个心上人幡然醒悟的时候,男主角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他不相信男主角死了,就用手刨坟,最后自杀了。

唐远差点哭抽了过去,他丢开漫画书哽咽着说,“太惨了”

我今天本来是要表白的,已经给自己打好了气,结果就冷不防看到我喜欢的人有了相好的,还是我同班同学,很讨厌的家伙,真的太惨了。

没人比我更惨了。

反应过来以后,唐远就把那个想法给抹掉了,世界很大,多的是受苦受难的人,他不能认为自己最惨,那样太无耻了。

应该这么说,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惨的一天。

门外的走廊上,唐寅揉了揉额头,“他明天会请假,看好他。”

管家谨慎的询问,“先生,出什么事了”

唐寅往外面走,语气轻描淡写,“成长的烦恼而已。”

管家斟酌的说,“会过去的吧”

“当然,”唐寅脚步不停,“一定会过去的,他还小,往后的经历多了去了,也会丰富多彩,这只是众多考验中的一个,不算什么。”

第二天,唐远跟辅导员请了一天假,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这是他的初恋,从入夏到寒冬,每一天都小心呵护着,却没想到初恋的种子还没来得及从土里冒出头,就被现实这个大魔王捏死在了泥土里面,打击太大了,感觉生活都失去了颜色。

一直不去上课是不可能的,即便唐远想,他爸也不允许,可是他今天真不想去,太难受了,眼睛还肿着,去了也听不进去课。

干脆就在家里瘫一天好了。

管家不禁感叹,知子莫若父。

厨娘期期艾艾的问管家,是不是她的厨艺下降了。

管家让她别多想,“少爷胃口不好。”

厨娘抹泪,“那我做几个开胃菜去。”

管家说,“可能是心病。”

厨娘一下就懵了,“那怎么办有治心病的菜吗”

“没有,”管家叹气,“要对症下药。”

“少爷不出门,就让他在房里待着吧,他饿了会出来吃东西的。”

“我们少爷多可爱啊,又会学习又会跳舞,长得还好,我是没女儿,要是有”

厨娘的话声顿住,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两下,“有也不会怎么着,我还是去翻家传的那几本菜谱吧,兴许里头有养心的药膳。”

到了中午,楼上还是没动静,管家自作主张的差人把老太太请来了。

老太太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是红着眼睛出来的,说看不得孙子那样儿。

管家小心把老太太扶下楼,“老夫人,我让人把饭菜给您端上来”

老太太摆手说不吃,她颤巍巍走到座机那里拨了儿子的号码,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老三,小远今天没去学校,一个人闷在家里,你还有心思上班多少钱赚不完啊你那些个项目还能有他重要”

唐寅挥手让几个高管出去,他将转椅转向落地窗方向,“妈,咱都是过来人,青春期嘛,就是那么回事儿,今天死去活来,明天嘻嘻哈哈,后来再死去活来,大后天嘻嘻哈哈。”

“少给我来这一套”老太太下最后通牒,“明天早上之前,你必须还给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子”

唐寅单手支着头,“他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吗”

“活蹦乱跳个屁”老太太气的连脏话都蹦出来了,“小远原来多有神气啊,现在呢,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唐寅担心老太太犯高血压,他赶紧哄道,“好了,妈,我这边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儿,下午腾出时间带小远出来走走。”

老太太这才缓了脸色,“老三啊,你就小远一个孩子,是你的心头宝吧”

唐寅连声说,“是是。”

“比你外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重要”

“那必须的。”

“妈知道你忙,也知道你扛着一大家子,辛苦,妈别的就不说了,只说一句,别被哪个女的迷晕了头让小远受委屈,不然妈第一个绕不了你”

说完就啪地把电话挂了。

唐寅一阵无奈,老太太想哪儿去了

何助理敲门进来,递过去一份文件,“董事长,这是岐煌那边发过来的第三套方案,您指出的几个地方他们都做了修改。”

唐寅随意的丢到一边,“下午三点以后的时间我要用,你把那后面的什么什么事情都挪一挪。”

何助理,“”

唐寅看了看自己的助理,最近恋爱了,想必对象挺让她满意,那张被滋润过的脸上写满了“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汇报”的信息,他不耐烦的挥手,“出去出去。”

何助理无语的走到门口,听到后面响起声音,“叫裴秘书进来。”

她转个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停在门口理了理盘起来的头发,把一点碎发都拨到了而后,这才进去,“裴秘书,董事长心情不好,你悠着点。”

裴闻靳从电脑前抬头,拉来椅子站起来,收了收桌上的文件,绕过办公桌朝外面走去。

尽管一系列动作都跟往常一样有条不紊,严谨沉稳,依然给人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仿佛他随时都会撕开那层完美的面具,暴露出藏在背后的疯狂一面。

何助理看着男人的背影发愣,他的心情好像也不好,应该说是差到了极点,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一头雾水,怎么搞的,一个个的都跟掉进冰窖里似的,集体更年期

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裴闻靳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董事长。”

唐寅转了会儿笔,昂首道,“你出趟差,去西宁。”

裴闻靳的眉头略微皱了皱,那个公司是上个月收的,内部机构已经完全腐烂了,前去的负责人忙的焦头烂额,烂摊子还是烂摊子,工资这边是要派其他人过去处理,但不该他去,怎么都到不了他头上。

他料到自己会被支走,没料到是去西宁,那里距离这里太远了,远到他在地图上都要找一找才能找到。

唐寅懒懒的笑起来,一副很信赖的口吻,“裴秘书,你是学管理出身的,我相信你能给我一个全新的西宁。”

这是一顶高帽子,戴起来没那么容易,话里还暗藏了很多个玄机,

裴闻靳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

唐寅叠着长腿,“我已经支会过那边的王宇了,他知道要去的人是你,一百个满意,可见你的能力在公司里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也有一定的威信,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替你高兴。”

这番话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说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欣慰,会让人忽略这里面的部分。

裴闻靳简明扼要,“什么时候动身”

“下午,”唐寅说,“早去早回。”

裴闻靳,“好。”

“你手上的那些工作直接给何助理就行,”唐寅笑着哼了声,“她这几天过的都挺清闲的,该加加班了。”

裴闻靳,“我会尽快跟她完成交接事宜。”

唐寅要的不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下属,而是时刻记住把执行放在第一位,他知道眼前这个小辈不会问没有意义的问题,那样就太愚蠢了,真要问了,以那种智商,也不可能被他看重,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才大半年时间,就掌握了公司里的很多机密。

光是这一点,就证明不能小看了。

唐寅倒不是后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到如今,再回过头去想,未免是在打自己的脸,怀疑自己看人有误。

他收了收往外跑的思绪,“裴秘书,那就这样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完了又说一句,“我很器重你,不要让我失望,一路顺风。”

话里有话,说给聪明人听的。

裴闻靳应声出去,一路神色如常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后他的面色就变了,眉间拢了层化不开的浮躁,他扯了领带扔到桌上,手使劲捏了捏鼻根,费力将压在胸口的郁气吐了出去。

裴闻靳坐到椅子上,不在焉的拿出钢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等他回过神来,纸上已经多了个卡通人物,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单手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可爱的让人想怀里揉一揉。

画了很多回了,潜意识里就能一笔不差的画出来。

裴闻靳微点了根烟,一边漫不经心的抽着,一边用手描摹画中的少年,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他微微阖了下眼帘,拿着纸往碎纸机那里放。

准备塞进去的时候,动作猝然一停,裴闻靳临时改变主意,将那张纸折起来放进了西装里面的口袋

下午两点五十,裴闻靳上了去西宁的飞机,三点十分,唐远跟他爸坐在演艺厅里看白雪公主舞台剧。

唐远想着进来前他爸跟他说的话,很突兀。

他爸说,儿子,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思考了。

唐远的脑子里全是雪花点,跟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一样,思考个头啊。

巫婆出来的时候,唐远猛地想起来个事,“爸,我手机屏幕碎了。”

“再买个就是。”

“不买,换个屏幕。”

“好吧,我让仲叔拿去换,别说话了,看剧吧。”

唐远两眼对着舞台,心思不在这上面,手机关机,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给他打电话。

估计没有。

他想不到对方给他打电话的理由。

公事还没到有交集的时候,私事吧,那就更没有了。

唐远一愣,有啊,他喝醉那晚的外套还在那个男人哪儿呢。

这么一想,他又按耐不住的高兴了起来。

看完舞台剧,唐寅带儿子去看电影,后半段他边上就持续响着压抑的抽泣声。

包场看的,也不丢人,就是没办法,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商界巨头也有无力的时候。

唐寅摸了摸儿子食指关节的创口贴,叹了口气,“小远,这是喜剧。”

唐远哭着说,“我泪点低。”

主角是幸福hay,可是里面有一对儿配角就很惨了,编剧像是跟他们有仇,虐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那对儿配角身份悬殊,一个是千金,一个是草根,俩人的感情打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彼此坦诚相待,约好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放弃。

豪门有豪门的生存之道,千金家里百般阻难,草根一次次的坚持,相信只要他们相爱,就一定能走下去,最后俩人却没有得到好下场。

千金嫁给了富家公子,草根娶了平民的女儿,都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唐远觉得这配角的故事是说给他听的,他心里别提有多伤心了。

唐寅托起儿子哭花的小脸,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

“爸,你没擤鼻涕吧”

“”

“老实点儿。”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用帕子擤鼻涕”

“没有”

唐寅胡乱给儿子擦了擦脸,“你十八了,还是太小,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漫长时间的磨练。”

他捏捏儿子的肩膀,“这么瘦,你能撑得住什么吃点苦,受点累对你的将来有好处。”

唐远吸吸鼻子,“爸,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很烦的样子。

唐寅,“”

唐远拨了拨刘海,嘴角一撇,“我饿了,想吃绿豆糕,要云记的。”

唐寅,“”

没法子,唐董事长只能绕半个城市带儿子去了云记。

半盒绿豆糕下肚,唐远感觉从心里往外冒着甜丝丝的味道,完全盖住了原来的苦涩。

他想好了,现在这情况就当是第一次表白被拒,后面可以再来一次。

说不定那个男人跟张扬的相处模式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呢

张杨的为人,唐远多少有点了解,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观察观察。

现在还不知道俩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唐远一通自我安慰完,把剩下的绿豆糕全吃了。

唐寅看的牙疼

课堂上的张杨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眼陈双喜旁边的空位,眼睛闪了闪。

唐远今天没来上课,学校里有很多传闻,这就是唐家小少爷的影响力,要是换成其他人,不会有谁操这份心。

张杨同情唐远。

豪门有很多,唐家是其中之首。

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论是唐远他爸,还是唐家的其他人,唐氏的那些股东们,谁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破坏家族跟公司的名誉。

作为继承人,却喜欢男的,是个同性恋,一旦传出去,将会翻天覆地,唐氏的股市必定动荡,影响巨大。

即便唐远肯放弃继承人的身份,他爸也不允许。

所以张杨认为,自己就算不插一脚,唐远跟这个男人也不会在一起。

抛开年龄很自身能力不谈,身份地位家世,哪一样都不般配,何止是不般配,简直是天差地别。

张杨愉悦的转着笔,他就不同了,他跟那个男人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活法简单,价值观也相近,阻碍是有,到了必要的时候就跟家里摊牌,但跟唐远那种情况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似乎张杨选择性的忘记了他自以为的这段感情是怎么产生的。

晚上张杨在出租房里练了会儿功,坐在地板上打电话,“裴大哥,我明天想在你那里过夜。”

那头传来嘶哑的声音,“我在外地。”

张杨一怔,“你出差了”

他情绪激动的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那头只有金属打火机按开又盖上的啪嗒声响。

“裴大哥,我找唐董事长,对方为了把事情压下去,不管我开什么样的条件肯定都会答应的,那种人不会把钱当回事,但是我没找他,我只找了你。”

张杨的声音因为克制着情绪变得怪异,有点儿神经质,“对我来说,那些条件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去争取,不需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你站的太高了,我够不到,只能走这条路。”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换成我被威胁了,也不会顺其自然的接受,我就想你给我时间来证明自己,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的手段不光彩,可我的心是真的。”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是老天爷给我的,我是顺势而为,怪不到我头上。”

没有回应。

张杨濒临崩溃,他还是维持着那种神经质的语调,“裴大哥,你就不怕我把照片跟视频放到网上去吗”

“标题我都猜到了,唐氏惊天丑闻。”

依旧没有回应,张杨轻笑了起来,“叔叔阿姨在老家种田,老家那边有多保守你知道的,如果”

裴闻靳终于出声了,“张杨。”

张杨激动的身子有点抽搐,“裴大哥,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不会”

裴闻靳打断他,“把那晚的照片跟视频都发给我。”

张杨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我有备份。”

“你备你的,”裴闻靳说,“我想看他。”

张杨彻底崩溃,声音却轻的不成样子,他说,裴大哥,你别逼我。

他还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要是不清楚就问问我哥。

裴闻靳隐约笑了声,淡淡的说,“视频太大了就压缩一下。”

张杨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愤怒跟羞辱这两种情绪交织着从他的内心涌到脸上,他把手机扔进了沙发里。

为什么会有种他被算计的感觉

张杨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不可能

他手里攥着那个男人的把柄,只要他把东西交给唐氏,对方的工作就丢了。

不止是工作,这些年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得罪了唐氏,就算能力再出色,也不会有哪家公司肯收,那个男人很聪明,不可能自毁前程。

所以现在占有主动权的是他。

张杨很快就让自己放松了下来,他给男人发了个短信视频跟照片都可以发给你,我要你出差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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