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世界

经过这么一闹,游湖活动自然告一段落了。沈安素跟着自家大哥一起回去。

沈家兄妹离开后,包厢里鸦鹊无声,气氛凝滞,格外压抑。

沈渌净不动声色的就打了盛家人的脸。盛均和乔如烟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盛均仰头闷下一大口茶,冷冽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盛延熙,语气不顺,“听到了没有?人姑娘根本无意于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意思么?”

盛延熙情绪恶劣,脸沉的厉害,声线冰冷寒凉,没有温度,“这是我的事情,您不用过问。”

“这是你的事情没错,可你别让我挨别人的话啊!”

“怎么?”他挑了挑眉,牵扯了下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刚沈公子说到您痛处了?”

盛延熙:“……”

“盛延熙!”盛均动怒明显,额头青筋凸起,直接将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

清脆的声音回响,支离破碎。

他盯着满地碎片,心想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大概也和这只杯子一样,破碎的彻底,再也无法修复了。

他缓慢起身,远远看着这个他称作父亲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母亲在世时,盛家还是干净清白的,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您做了什么,我们比谁都清楚。”

“延熙!”眼看着盛均火气上来了,乔如烟赶紧制止,“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乔如烟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盛延熙的情绪便糟糕到了极点。他想起她刚才说沈安素的那番话,更是觉得恶心至极。

这样的女人,他当年怎么就被她伪善羸弱的外面给欺骗了呢?

他当年怎么就开口让父亲资助她学业了呢?

“乔如烟!”时隔多年,他再次喊她的名字,厌恶的眼神冷冷扫射过去,“在盛家最没有资格管我的人就是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你根本爬不上我爸的床!”

沈渌净开车,兄妹俩全程无话,车厢里气氛凝滞,安静的诡异。

沈安素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都在低头玩手机。

车速快,窗外高大的建筑一闪而过,行道树树影斑驳。

车子停在西吴苑小区,沈渌净熄了火,这才开口:“素素,明天就递辞呈,交接一下工作,过两天就回宛丘去。我会在宛丘给你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沈安素:“……”

沈安素不可思议的抬头,面露震惊,“大哥您说什么?!”

沈渌净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清冽似冷泉,没什么温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丝毫不容人反驳,“素素,你了解我的,我的话从来不会说第二遍。还是说你想我亲自给周少打电话?”

沈安素:“……”

沈安素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是动真格的,她还以为他包厢里的那些话不过就是说给盛家人听的,目的无非是指桑骂槐,敲山震虎,给她撑撑腰。

谁能想得到大哥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亏她刚才还吃瓜吃的那么开心。

“大哥,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她干笑一声,道:“我措手不及啊!”

沈渌净冷声道:“素素,爸爸之前一直让你回去,可你却以各种理由推脱,我不忍心逼你,就随着你去。可我没有想到你之所以不愿回宛丘,是因为盛延熙。盛延熙是什么人?他是你能够招惹的人么?如今自然容不得你继续任性了。父亲要是知道你和盛家人接触,定然会勃然大怒。趁着现在父亲还不知情,你乖乖跟我回去。”

沈安素就知道大哥会误会她和盛延熙的关系。

她面色焦急,立马为自己澄清:“大哥您真的误会了,我和盛延熙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想留在横桑完全不是因为他。”

“普通朋友都不行!”沈渌净沉着脸,言语激烈,“你以为我刚才那番话仅仅只是说给盛家人听的吗?我那也是说给你听的。我和父亲不求你嫁个多么显赫的男人,最起码要身家干净清白。你看看盛家如今的情况,关系盘根错节,多么错综复杂。盛延安明面上是当家人,掌握着盛家的一应生意。可私下他那几个叔伯内斗的无比厉害。盛均年迈,力不从心,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这位盛家的当家夫人。据说她是盛延熙的大学同学。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还有盛延熙,他当年离开盛家自己创业。他的手段和魄力又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招架得住的?他的过去你都知晓多少?”

每一句都问到了点子上,直捣黄龙。

沈安素活得佛系,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盛延熙和盛家。因为她一直觉得那些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没那个心力去了解。可沈渌净却不同,生意人历来不会打无准备之战,他们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也正因为这样,他永远比她看得清楚。

盛延熙连同盛家,无比复杂,是她所不能招惹的。

这点她会铭记于心,以后顶多不和盛延熙接触就是了。可要让她离开横桑,放弃这边的一切,回宛丘重新开始,她断然是做不到的。

“大哥,回宛丘是不可能的,我顶多以后远离盛延熙就是。”她的态度同样坚决,“我和盛延熙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

“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沈渌净气不打一处来,声线骤然提高,“如果真是这样,上次的西装、青团,还有这次游湖,又怎么解释?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撒谎?”

沈安素:“……”

沈渌净言语犀利,句句直切要害,一针见血。沈安素当时就被堵的哑口无言。她简直懊恼不已,大哥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撒谎了呢。明明她跟盛延熙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如今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说她冤不冤啊!

见她沉默,沈渌净继续说:“素素,不管你是不是心如止水,反正盛延熙看你的目光绝对不单纯。”

沈渌净在生意场上浮沉多年,形形色色之人见得太多了。一个男人是不是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他不用看别的,一个眼神就够了。更何况盛延熙看妹妹的眼神那样炙热,近乎直白。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也只有沈安素这傻姑娘当局者迷,还傻傻看不清楚。

话已至此,沈安素知道沈渌净是听不进去她的解释了。

她蓦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胸腔堵得厉害,压抑坏了。

她口气不善,有些生硬,“大哥,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怎么管过我。读什么学校,和什么人接触,做什么工作,这些他都很少过问。这些年他想起来就过问一下,想不起来就干脆放养。爸妈离婚,我跟着妈妈去横桑生活,我的一切都是妈妈在打理。后面妈妈走了,你和爸就要接替妈妈来安排我的工作生活。我知道你们是不放心我在横桑。爸爸或许是愧疚,想留我在身边,方便照顾我。可你们知不知道,有些东西缺失了就是缺失了,不管怎么弥补都弥补不过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深根蒂固,在我心里爸爸的分量始终不及妈妈。我留在横桑,是因为我和妈妈在这座城市生活久了,我熟悉它,我也喜欢它,我不想离开它。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会很不适应,也会从心底里觉得恐惧。我想留在这里,守着家里那套老房子,就像妈妈生前一直守着我一样。妈妈走了,带走了太多东西,你们就算尽全力给我,是不是也该先问问我想不想要啊?”

沈安素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沈渌净的反应,推开车门就下车。

“砰……”一声巨响,她关门用力,车身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透过挡风玻璃,沈安素的背影落寞,却又故作潇洒,越来越小。

沈渌净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的这个妹妹已经长成了他所不认识的模样。

——

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沈安素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回到家,坐在那架古筝前,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她气消了,人也恢复了理智。

她将餐桌上那束颜色鲜亮的满天星,连同卧室床头柜上的那两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些,她回卧室打开电脑,写辞职报告。

父亲和大哥都不希望她和盛延熙有牵扯,那么她以后便不会再接触。

工作可以换,盛延熙也可以保持距离,可她却不会回宛丘,这是她的底线。

两天后沈安素回会所继续上班。

同时她给人事部递交了辞职报告。

人事部主管又把这份辞职报告转交给了周最。人事部主管毕竟权力有限,一个高管的辞职报告还批不了。最终还得周少爷点头。

周少爷一大早收到邮件,觉得很奇怪,好好的沈安素为什么要辞职?难不成是二哥抱得美人归了,沈经理要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去了?

带着疑问,他转手就把沈安素的辞职报告发给了盛延熙。

盛延熙察看之后,拧了拧浓眉,低头回复。

盛延熙:「把她叫来办公室问问,我旁听。」

几乎是秒回啊!

周最看到盛延熙的信息,明白了,敢情二哥也不知道沈安素要辞职。

周最不敢耽搁,拨了内线电话,“沈经理,来一下我办公室。”

那边沈安素应下:“好,我马上过来。”

——

片刻之后,沈安素就到了。

她站在外头,抬手敲了敲办公室门。

“进来!”周最的声音悠悠传出来。

她推门进去,工作服穿得笔挺,“周少。”

“沈经理来了啊!”周最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沈安素依言在周最对面坐下。

周少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态懒散,把笔记本电脑亮着的屏幕转到沈安素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垂眸瞟了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正是她今早发给人事部的那份辞职报告。

来之前沈安素心里就有数,周最找她多半是为了自己辞职一事。

她的一双手搁在腿上,脊背挺直,很规矩的坐姿,轻声解释:“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换个工作环境而已。”

“哦?”周少爷挑了挑眉,“是我们九重天环境不好?”

“不是的。”沈安素摇头说:“是我个人的问题,工作强度太大,我身体有些吃不消。”

“我当是什么理由!”周最顿时笑了起来,笑容很妖孽,“要是真觉得累了,沈经理大可休息一段时间,完全没必要辞职。我这里可以给你批长假,工资照常,其他待遇也一律不变。”

沈安素:“……”

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说服周最的。

“多谢周少体恤,我近来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九重天的工作,很吃力,唯恐有负于您。”她赶紧换了个说辞。

“沈经理不用自谦,在我看来你的工作做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沈安素:“……”

沈安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只见周少爷扶了扶镜框,语气淡然,“沈经理若是不说实话,这辞职报告我是不会批的。”

沈安素:“……”

周最人精儿一样的人物,他自然很清楚以上种种都不会是沈安素辞职的理由。看她如此为难,他不愿和她继续兜圈子,干脆直接挑明。

再说就算他有耐心聆听沈安素的花式辞职理由,他家二哥也等不住了。此刻躲在屏风后面,不定该怎么抓心挠肺呢。

“还是说沈经理有什么难言之隐?”周最近距离观察着沈安素的眼睛,观察她这张精致的小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面前的女人很为难,也很纠结,似乎难以启齿。

说实话就算没有盛延熙这层关系,他也是舍不得放沈安素走的。沈安素年初入职九重天,工作四个月不到,可却已经让所有高层和员工赞赏有加。这个女人不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而且工作细致,为人谨慎,与人为善,自身的学历和能力更是没话说。她若是辞职,这将会是九重天的损失。

“周少误会了,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安素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微微一笑,“不过就是我年纪到了,家里人希望我找份稳定轻松的工作,相个亲,把终身大事给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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