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拍摄结束的时候,张导喊了卡,被拍摄设备包围着的两个人都有点没缓过来。徐洛阳把头抬了起来,但还在哭,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沿着下巴往下落,眼眶也还是红的。

叶闪闪入了戏还没出来,微蹙着眉说话,声音还带着属于纪灵昀的清淡和节律,但内容十分犀利,

“别哭了,你的鼻涕快流下来了。”

瞬间受到惊吓,徐洛阳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眼睛发红地看着明显很嫌弃自己的叶闪闪。

用手背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叶闪闪站了起来,正想拍拍衣服上的雪渣,就感觉徐洛阳突然拉了他垂落下去的宽袖,小声地喊了一句,“阿琢。”

叶闪闪垂下眼看他,回答的很顺口,“皇兄,何事?”他站在那里,有风吹过来,扬起了地面上造出来的雪,这么一坐一站,场景很美。

发现叶闪闪还是没叫他哥,不知道第几次失败的徐洛阳,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让叶闪闪拉他一把,这才站了起来——身上的盔甲太重了,影响活动。

张导走过来,关了手上的小喇叭,把水递给叶闪闪让他先把口漱了,人造血包的味道确实不怎么好。

“演得好演得好,有时间请你们吃烧烤,鼓励鼓励!”张导说着,还拍了拍叶闪闪的肩,眼睛发亮,

“最后落款那个‘琢’字,你写得歪歪斜斜的,不过特写效果非常好啊,显示出了纪灵昀内心的不平静,以及身体的虚弱,还有复杂的情绪,把握得很好很不错!”

认真地听张导说完,叶闪闪很耿直,“是因为假的雪铺开之后,手露在外面特别冷,字写到后面的时候手抖了,没稳住。”

“……”张导想要继续夸奖的话瞬间就给噎住了。

徐洛阳在旁边,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笑完了才发现,叶闪闪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还是冷冷淡淡的。他往张导看了一眼,张导朝他点了点头,徐洛阳这才反应过来,叶闪闪这是还在纪灵昀的角色里,没有完全脱离出来。

到了休息的地方,叶闪闪一个人坐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显得没什么精神。他盯着地面上偶尔吹过来的花瓣发了会儿呆,又拿了杯子喝水,结果刚咽了一口水下去,突然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就像是之前在梅林里面一样,眼泪都跟着流了出来。他手撑在石头的表面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实验室里的情景一样。

那时候,实验室的研究员找来了一种病毒做实验,被关在密闭房间里的他很快就感染了,四小时内就迅速出现了高热,八小时达到峰值,烧的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之后,他开始止不住地咳嗽,没多久就开始咯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蜷缩在床上。

监控生命体征的设备连在他身上,几个研究员站在监视玻璃的外面,兴奋地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能从他们的口型里面分辨出,大概是在说“奇迹”“免疫系统的反扑”“感染迅速”“叠加”之类的话。

他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三天,在完全没有用药的情况下康复了,只是出来的时候,瘦了快五公斤。

从此之后,他对那一类的疾病都形成了免疫,但是那种咳嗽咳到全身发疼,以为自己会死在实验室的床上的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到现在也还没有遗忘。

所以张导说他演得好,其实并不是演,只是在复制记忆里的自己。

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叶闪闪脸上全是眼泪,分不清是因为咳嗽、小时候的恐惧,还是在替纪灵昀哭。

随手擦了擦眼睛,叶闪闪缓了缓自己的呼吸,把手机拿出来,下意识地想要给宫越打电话。

宫越接的很快,“闪闪?”

听到这声音,叶闪闪脸上瞬间就显出了笑容,梨涡也跟着露了出来,“哥,在忙?”他的脚尖摩擦着地面,觉得连地上的一棵杂草都变得好看了。

有两秒的停顿,“你哭了?”宫越的声音明显冷了几个度,又像是怕吓到叶闪闪,声音温和下来,“怎么回事?被欺负了?”

叶闪闪动来动去的脚一顿,隔了一会儿才明白宫越是在问他,谁欺负他让他哭了。

抽了抽鼻子,叶闪闪告状告的一点都不委婉,“纪灵昀!”说着还补充了一句,“剧本虐我!”

把叶闪闪这次扮演的角色和剧本都记得很清楚,宫越放在桌面上无意识握紧了的拳头,瞬间就松了下来,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乖,没事,不哭了。”

叶闪闪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在石头的表面上,嘴角带着笑,傻兮兮地点点头,又出声应了一句,“嗯,没事了,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开心了。”

简直开心到飞起!

他现在有宫越,那些记忆就应该压在最深的地方,永远都不翻出来。

况且,他现在都还活着,没有死在实验室里,这已经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了。

这么一想,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和情绪都慢慢淡化,叶闪闪拿着手机,尾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不是很明显,“哥,你下班来接我啊。”

“嗯,等我。”

等叶闪闪那边的电话挂断了,宫越看着会议室里的人,面色自若地朝汇报中断的下属抬了抬手,“继续。”

拍的最后这一场戏,一直到下午一点过才全部拍好,暂时收工,订的盒饭也送了过来。

叶闪闪依然独享大鸡腿套餐,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问张导,“那您要参加答题吗?”

为了庆祝《审视者》的票房,电影里的几个主要角色,都会在微博上随机抽问题出来回答,叶闪闪自己要抽十个。

审视者上映一个月,票房达到了二十亿,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火爆的商业片基本拿不到什么大奖,而各大电影节的获奖影片,一向都不怎么有观众缘,这算是定律了。

所以这个票房结果出来,连张导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要回,我问题还比你多,有二十个。”张导喝了口果汁,笑呵呵的,“严柯更惨,三十道题。”

有对比就有安慰,叶闪闪看着自己的十道题,瞬间就平衡了。

“至今为止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叶闪闪读了题,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地打字,“最遗憾的是,腹肌慢慢离我而去。”

利索地写完就点了提交,然后接着看第二个问题,

“最怕什么?”

徐洛阳也在旁边跟着看,很好奇,“闪闪,你最怕什么?”

叶闪闪想了想,突然想起了早上做的梦,“最怕外星人把我抓回几百光年以外的母星,再也回不来了。”

“……”

徐洛阳觉得叶闪闪这种放飞自我的答题风格,也是没谁能模仿了。

他暗搓搓地开了自己的手机,点进了叶闪闪的微博,果然就发现显示出来的问答下面,一溜的“果然是我叶楼主的风格!”“不是仿冒的,就是我闪自己在答题!”“鉴定完毕,没有代答!”这样的留言。

“对于不能拿到片酬,有什么感想?”这道题叶闪闪卡住了,他偏头去问徐洛阳,“没拿到片酬,我应该有什么感想?”

“难过,伤心,再也不想见张导?无颜面对粉丝?”徐洛阳设身处地地想了这个问题,提醒道,“不过是你自己打的这个赌,回答的不好,可能要招黑。”

叶闪闪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后就想好了答案,“感想就是,以后不能随便算命!”

“……”徐洛阳看了答案,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会给人一种,叶闪闪的主业是演戏、副业是算命的错觉,不过这么一想,竟然毫无违和感!

觉得自己回答得还不错,叶闪闪又往下念,“至今为止,最幸运的事情。”

这道题叶闪闪答得最快,一点迟疑都没有,“最幸运的事情是,把我家娇花从花盆里种了出来。”

“娇花?”徐洛阳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你最近没种菜了,在种花?”

叶闪闪自己悄悄地在心里高兴,不过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坦白,“娇花就是我哥!”

“……”

徐洛阳手里的筷子都吓掉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闪闪,表情挣扎,“宫先生——你哥在你心里,就是,呃,娇花儿?”

脑补了一下一米八几的宫越,和娇花两个字,徐洛阳就觉得自己一哆嗦。

“你不觉得吗?”叶闪闪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比比划划的,“宫越他各种需要呵护,我一没看好他,他就要生病出事情,还要时刻关注着他吃饭睡觉,不然一忙起来,他就全都忘了。而且他还容易寂寞,容易感觉孤单,又什么都不爱说出来,需要很细心照顾。”

言下之意就是,这不是娇花是什么?

徐洛阳看着一脸认真的叶闪闪,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是吃了一缸钻石级狗粮吧?这世界上,应该也只有叶闪闪,才会把旁人看起来无所不能难以接近的宫越,当成是一朵需要自己精心呵护的娇花。

不过对于娇花这个词,徐洛阳觉得心理阴影面积还是在无限扩大!

天黑的比较早,叶闪闪拍完了夜戏,就坐下来和张导讨论之后的拍摄日程。

按照最开始的安排,剧组在影视基地这边拍完之后,就要启程去草原了,顺便还要走一趟戈壁取景。《山河依旧》里面有很多两军对垒的战争场景,都没办法在这边拍。虽然电脑特效也能做出来,但张导还是很执着,认为真实感在一部电影里,是非常重要的。

而叶闪闪作为男四号,他的戏份在影视基地里就差不多快拍完了,所以不会跟着去。

“那让财务把账做好,宫越那边有人过来对接,如果后期的开销比较大的话,可以再追加款项的。”

张导也不废话,“行,经费足的话,我就放开了拍。”

正想继续讨论,叶闪闪突然像是有感应一样,转身看过去,就见宫越带着两个保镖,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瞬间就笑了,叶闪闪眉眼都像是被点亮了一样,粲然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身上还穿着戏服,叶闪闪站在原地,忍着没有跑过去,等宫越走到了他面前,才开口说话,“你来了啊。”

他想着自己中午的时候给宫越打电话,声音哽哽咽咽的非常没有面子,于是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来了。”宫越把手里提着的甜点递给叶闪闪,“转角那家买的。”

叶闪闪接过来,手指和宫越的一触而分,都有种隐秘的兴奋感,内心的大草原上,花都开了一大片。

只是,他刚咬了一口蔓越莓小甜点,就发现宫越凑到了他耳边,手指还轻轻地帮他捋了捋耳鬓的头发,

“闪闪,娇花——是怎么回事?”

116.闪闪发亮一一六章

在宫越进了休息室的时候,张导就很识趣地带着自己的助理出去了。两个保镖守在门口,房间里面就剩了叶闪闪和宫越两个人。

叶闪闪觉得宫越凑这么近说话,弄得他耳朵有些痒,心里正打着小算盘——现在只需要假装不经意地偏一偏头,就可以非常顺利地亲到男朋友了!

正被脑补的画面美的不行,叶闪闪突然反应过来宫越刚刚说的是什么——娇、花!

眼睛微微睁大,叶闪闪瞬间紧张,嘴里酸酸甜甜的爱心小甜点还在嘴里,于是十分随机应变的,叶闪闪马上就假装自己被哽到了,一只手放在脖子的地方,表示自己现在哽的说不出话,表情也跟着变得痛苦。

演技十分到位,就是手里还下意识地紧抓着小甜点的包装袋不放。

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宫越也没有拆穿,还把装在袋子里带过来的鲜榨果汁递给他。

“……”

盯着果汁好几秒,叶闪闪才有些挫败地接过来,喝了两口——咦,还很好喝!于是,当叶闪闪发现自己竟然把一瓶果汁,全都给喝完了的时候,完全没有勇气抬头看宫越。

多年感情,可能即将毁于旦夕之间,所以如此危急的情况,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宫越很耐心,等他喝完了才开口,“好些了吗?”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反正都被发现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坦白还能从宽,于是叶闪闪抬头,认真地看着宫越,顿了两秒,“我给你看个手相吧!”

听完,宫越眼里弥漫开笑意,十分配合地把右手递给叶闪闪,“好。”

叶闪闪用自己的手指,沿着宫越的掌纹滑动,过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你的手相显示,你命里有我。”

又清了清嗓子,十分深沉地开口,“换一只手。”

宫越按照他说的,换了左手。

还像之前一样,仔细地研究了掌纹,叶闪闪表情更加严肃,“宫先生,你今天还有明天,都不宜动怒。”

两天,就算生气差不多也消了吧?

说完,他还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宫越的掌心,接着抬头道,“我已经把引动你情绪的煞气给镇住了,非常管用的,不生气啊。”

发现宫越不说话,叶闪闪心里咯噔了一下,干脆去亲了宫越的嘴唇,“这样封印得更加牢固了。”

说完,一脸正气地看着对方。

隔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表态的宫越伸手,直接解开了叶闪闪系着的腰带,正准备继续脱掉他外衫的时候,叶闪闪受到了惊吓——这和我想象的情节不一样!

他一把按住了宫越的手,结结巴巴的,

“虽然……我是很愿意很期待的,但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话是这么说,但叶闪闪阻止宫越的手,却很直接的松了。

宫越无奈地看着眼里有些期待的人,“你在想什么?”把人抱进怀里,声音温和,“好了,把衣服换了,回家。”

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因为逃过了一劫的开心,叶闪闪有些纠结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哦”了一声,手速特别快地把身上的戏服都给扒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打底衫,然后到边上拿了自己的衣服换上。

穿好了衣服,叶闪闪又跑到化妆镜前面理了理头发,趁机看了眼宫越。觉得这样的情况,自己还是要验证一下成果。

于是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叶闪闪拿了黑色的小皮筋去找宫越,

“哥,你看,我头发又长了,最近整天都在拍戏,忘记剪了。”

明白了叶闪闪的意思,把小皮筋接过来,宫越把叶闪闪到了眉毛的刘海拢起来,然后扎了一个小揪揪,“好了。”动作比以前熟练了不少。

这下可以确定自己成功通关了,叶闪闪自觉经过了这么多努力,娇花什么的,已经随风而去,于是开开心心地跟着宫越出了休息室。

刚走出去,就看见张导和徐洛阳都等在门口,见人一出来,把叶闪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确定没问题,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徐洛阳看了眼宫越,又联想到叶闪闪说的娇花,脑补了一下一米八几的娇花,觉得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直视宫越了。

——要是哪天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那不就把叶闪闪暴露了。

简短地和徐洛阳和张导道了别,叶闪闪跟着宫越上了车,想起蔓越莓小甜点还没吃完,正想翻出来继续,就听见宫越突然开口,

“闪闪,我是你从花盆里种出来的?”

“!!”说好的随风而去呢!

叶闪闪把甜点都放到了一边,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宫越,“我回去了,自觉的背字典,唔按顺序下来,可以背希伯来语了,自罚三——两天不吃糖。”

宫越难得坚定,没有回应,转而说到,“你的手机。”

一脸壮烈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叶闪闪眼看着宫越把通讯录调了出来,心都悬到三万米高空了。

排在第一的,就是宫越的号码,只不过备注名是,“需要用心呵护照顾的娇花”。

叶闪闪想起以前那个备注被发现的时候,宫越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理他,就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孤单生活。没想到宫越看完,表情变好了,还突然倾身直接吻了过来。

大魔王心情晴雨表已经显示晴空万里,叶闪闪觉得自己的男朋友真是难懂又善变,但不管到底是怎么成功的,只要哄好了就没问题,于是他伸手环住了宫越,张开了唇齿让宫越进来。

第二天,叶闪闪心情美好程度爆表,一反常态地去买了十个烤红薯和一大包煮花生,放到休息室的桌面上,特别阔绰,“随便吃!”

徐洛阳震惊地看着叶闪闪,“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情,这么大方?”

叶闪闪坐到徐洛阳旁边,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在微博回答问题,被我哥发现了。”

徐洛阳很快反应过来,对暗号,“娇花?”

“对啊对啊,就是娇花!”叶闪闪点了好几下头,“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哥直接问我娇花是怎么回事。”

“后来呢?你是不是被家法伺候了?”

叶闪闪抓了抓头发,也很疑惑,“我都准备好面临严酷的惩罚了,结果我哥他心情突然就好了,回家之后还陪我玩儿了好久的拼图。”

不过玩儿到后面的时候,他被宫越压在地上这样那样,后来还趴在桌子上被艹到哭,最后嗓子都叫哑了这件事,就不能说了。

脑补了一下宫越陪着叶闪闪玩拼图的场景,徐洛阳得出结论,“宫先生对你是真的脾气好,真爱。”

“那当然!”叶闪闪一脸的得瑟,嘴里哼着歌,“话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今天就杀青了。”见梳化组的工作人员进来了,叶闪闪在椅子上坐好,准备戴假发套,一边和徐洛阳聊天。

“对啊,我还要跟着剧组去草原,想想就心酸,那地方没网,一不小心还会被牧羊的狗追着跑。”

叶闪闪同情地看着徐洛阳,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再被追,记得拍视频!”

“……”

※※※

叶闪闪拍的最后一场戏,是纪灵昀来楚国的第三年,被邀请参加一场宴饮。

席间丝竹笙歌,身着彩衣的舞女在水榭的中央翩然起舞。纪灵昀端着盛着酒液的琉璃杯,候在他旁边的侍从小声道,“殿下,大夫说您不能沾酒。”

点了点头,纪灵昀还是喝了一小口,刚放下杯子,就听见坐在首位上的楚国五皇子笑道,

“听说三皇子从小体弱,连吃一点荤腥也要病上一病,我看是假的吧?这不,让喝酒,还是喝酒了,这不是也没死吗?”

两旁坐着的贵族子弟纷纷附和,但谁都看得出来,纪灵昀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起来就很虚弱。

“前几日,我听父皇说,北朝又有好几个家族被抄了满门,现在官位上的,都是些科举上来的年轻学子,所以这叫什么?到了绝路,干脆自取灭亡了?”楚国的五皇子嘴角全是讥讽,“所以没了这个祥瑞,北朝还真是不行了啊。”

纪灵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眉目清淡,无喜无怒,这却无端地让楚国的五皇子摔了手里的酒杯,“来人。”

一个小太监从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弓着背。

盯着纪灵昀,楚国五皇子掀了掀嘴角,“北朝之前不是进贡了几坛子好酒吗?拿上来,让纪灵昀尝尝故国的味道!”

酒上来之后,纪灵昀伸手把玉质的酒壶拿在手里,把玩儿了片刻之后,直接执着酒壶微仰起头,睫羽低垂,掩住了眸光,透明的酒液顺着壶口,落到了他的嘴里。

一时之间,整个水榭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都不由地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此刻的纪灵昀,有如从九霄之上到了凡尘的谪仙。

把空了的酒壶放到了桌面上,纪灵昀苍白的皮肤染上了薄红,眼尾的朱砂痣透出了几分靡丽,他扬了扬下巴,声音清越,

“谢五皇子,让灵昀可以尝一尝这故国的酒了。”

从水榭里出来,纪灵昀裹着有些旧的斗篷,寻了一条偏僻的路。见四周没人,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靠着旁边的石头咳嗽起来,只低低地咳了几声,就有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跟在旁边的侍从连忙拿了药丸出来,眼睛都红了,“那个五皇子欺人太甚!明知道殿下您荤腥酒液都沾不得,偏偏还——”

“别说了。”纪灵昀用白绢擦了擦嘴角的血,“我是质子,别人凭什么要尊重?”

缓过了一口气,纪灵昀扶着侍从的手站起来,

“最近都听不到皇兄那边的消息,虽然这些宴席麻烦,但他们总会提起一些,你看,皇兄已经收拾了那几个世家门阀,换了自己的人上去,所以我们北朝,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双脚没力,步子虚浮,见侍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还笑着安慰,“我今天不是还喝到了家里的酒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望着北方的天空,他像是自言自语,“再等等,皇兄就要来接我们回家了。”

把叶闪闪沿着长廊走远的背影拍完,张导拿着小喇叭,“纪灵昀杀青!恭喜叶闪闪!”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放下手里的工作,跟着鼓掌说恭喜。叶闪闪拿水漱了漱口,又擦了嘴角的水渍,把张导手里的小喇叭拿过来,开了声音,

“收工了我请客吃饭!大家都辛苦了,谢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照顾!”

他说完,接着又是一阵欢呼。

傍晚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张导看着大家也都无心工作,干脆就提前收工,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车,往叶闪闪定下的地方赶。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叶闪闪竟然是把海朝阁给包了场。海朝阁是b市有名的地方,一直都以奢侈着称,而且向来一位都难求,更别说包场了。

叶闪闪站在门口,自己也有一点懵,“我给我哥说的我想请大家吃烧烤啊。”

徐洛阳在旁边听见叶闪闪这句话,有些无奈,“要是你真请组里的人吃烧烤,你信不信明天的头条,就是‘叶闪闪吝啬铁公鸡,一毛不拔’之类的标题?”

说着拍了拍叶闪闪的肩膀,“走吧,宫先生想的很周到。”

叶闪闪也慢慢明白过来,听徐洛阳夸宫越,扬了扬下巴,“我哥当然很周到!”

“……”

徐洛阳有些心塞——所以我为什么要自觉地来吃这狗粮?

※※※

拍完了《山河依旧》,叶闪闪就彻底的没了工作,日程表上面空白一片。

于是,叶闪闪整天就在家里带着亮晶晶游来晃去的,致力于去厨房悄悄吃甜食。因为行动迅速又隐秘,都没有被抓到过。

后来宫越亲自到厨房守着,在叶闪闪指挥着亮晶晶从窗户进去,帮他搬运棒棒糖的时候,直接抓了现场。

叶闪闪站在宫越面前,亮晶晶就趴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猫两双眼睛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宫越。

“说吧。”

听宫越这语气,叶闪闪就知道不妙,于是坦白地十分迅速,

“报告警官,作案五天,一共拿了二十一根棒棒糖,十三个拿破伦酥,七个马卡龙,两个慕斯蛋糕,四个纸杯蛋糕,一个酒渍樱桃黑森林,一块欧培拉蛋糕,哦还有一个舒芙蕾。”

小心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宫越,叶闪闪做总结,“报告完毕……了。”

见他眼巴巴的模样,宫越捏了捏眉心,“闪闪,你不能吃太多甜食,你知道的。”

叶闪闪胃肠对甜食的代谢不好,才跟着宫越到b市的时候,治了很久、用了很多种方法也不见好,所以宫越对他的甜食管的很严。

他清楚自己是因为在实验室试药的时候,胃肠系统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所以没办法调理治疗。

“我知道。”叶闪闪自觉理亏,背着手站好。

听他声音委委屈屈的,宫越站起来把人抱在怀里,语速很慢,“闪闪,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能有事。”

听了这话,叶闪闪瞬间就心酸了,想着他哥肯定心里难过的不行,于是纠结了三秒,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我两周不碰甜食,”觉得自己这次确实很不对,还加了句,“做一百张卷子。”

宫越揉揉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好。”

感觉宫越没有之前这么严肃了,叶闪闪凑过去要亲,亲着亲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鉴于美色当前,他就没心思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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