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训队回来的第二周,岳琳化名为张晓露,被安排进入广东省武术学校高级班学习。广东省武术学校是广东体委和武术协会合办的、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正规学校,在武术界有一定的名气。米处长这次给岳琳发出的指令是:成为省武校的明星,但不得和任何人深交。一个月后,张晓露参加广东省武术交流探讨大赛,获得兵器组第一名,崭露头角。大家纷纷注意到这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将刀舞得出神入化的女生。第二个月,张晓露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武术交流探讨大赛,比赛在学校的操场进行,除了武校的师生,还吸引了许多武术爱好者前来观看。张晓露身着红绸短打衣裤,钢刀上系着长长的红绫,一亮相,便赢得了一阵掌声。张晓露慢慢地舞了起来,越舞越快,舞到最后,已看不见人影,只见一团火球在舞动,火球里有白刃在发出寒光。突然,她腾空而起,将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钢刀向前劈出,双腿直叉落地。落地时红绫在空中飘舞成优美的蛇形,再缓缓落在她的身上。

“好!”观众们发出了大声喝彩和热烈的掌声。张晓露从容地站起来,对观众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下场。这次比赛,张晓露获得刀法组第一名。领奖的时候,她依然不苟言笑,领了奖杯转身就走。高超的武艺,冷酷的表情,靓丽的外形,让张晓露迅速成了省武校的明星,她成了许多学员的偶像,尤其是初级班的学员更是把张晓露当成模仿的对象。她每天早上4点至6点在学校的操场上练刀法,吸引了不少学员观看。张晓露从不主动与人交往,练完刀,拿起汗巾擦擦汗,将汗巾一甩,目不斜视地转身就走。一天下午,张晓露从训练场出来,背后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你好!我可以请你喝点东西吗?”张晓露回头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微笑着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女孩剪着齐眉刘海的妹妹头,看上去天真可爱。平时张晓露从来不与人搭讪,但这个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女孩让她心里动了一下,她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我认识你,你叫张晓露,你每次比赛我都去看,你的刀舞得漂亮极了!我们认识一下吧,我也姓张,叫张婉晴。”女孩对张晓露说。

“你好,婉晴。”张晓露对这个女孩笑了笑。

张晓露的笑容让女孩很高兴,她兴奋地说:“我能请你喝点东西吗?我们到白天鹅宾馆吃冰激凌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晚上我还有事要出去呢。”

去白天鹅宾馆吃冰激凌?看来这个女孩的钱多得发烧了。张晓露撇了一下嘴角,淡淡地拒绝了。被拒绝的女孩不死心,又说:“那我们就在校门口的冷饮店坐一下,好吧?”张晓露不好意思再拒绝,便答应了。

在校门口的冷饮店里,婉晴告诉张晓露,自己是香港人,在新加坡上学,平时最喜欢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对中国功夫很着迷。今年年初,她因为身体不好,休学回香港。两个月前跟着做生意的姐姐来到广州,被姐姐送到武校学习太极。

“我对练武没有天分,但很喜欢看别人练武,我好佩服你喔,你舞刀的动作太潇洒太漂亮了!”婉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晓露。张晓露心想,原来是个富家女,来武校玩的。学校有几个这样的学员,交了学费进来,不练功,只学套路,希望将来在开派对的时候能秀秀花拳绣腿,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也有些富家子弟来武校的目的是想学几招防身术,在遇到抢劫绑架时能自保。张晓露对这样的赞美听得多了,她不想与这个富家女过多交往,便笑了笑不回应。

“晓露姐,下个月我就要回新加坡了,不知道还能看到你比赛吗?”对张晓露的冷淡,婉晴并不生气。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么酷,也就是这种酷劲才吸引了这个娇滴滴的婉晴小姐。

“下个月初,还有一场民间武术切磋交流比武大赛,我会代表学校参加。”晓露答。

“太好了!我一定去为你加油,我还要带姐姐一起来!”婉晴高兴地拍着手说,圆圆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张晓露就这样认识了张婉晴。张婉晴看上去家境相当不错。周末的时候,晓露在校门口见过来接她的汽车。那是一辆很高级的奔驰,一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下车给她拉开车门请她上车,从男人恭恭敬敬的态度上看,应该是她家的专职司机。张婉晴并没有一般富家女的傲慢跋扈,她性格很文静,接人待物彬彬有礼,看上去很有教养。

她似乎真的很崇拜张晓露,经常早早起床到操场上看张晓露练武,对张晓露又发出过几次邀请,要请她到白天鹅宾馆吃饭,但都被张晓露拒绝了。张晓露对这种富家女本来就有距离感,加上有米处长的命令,不愿与她过多交往,只肯在学校里和她保持点头之交的情分。那次民间武术切磋交流比武大赛来了许多民间高手,比的不仅是拳法刀法,还增加了双人对决,虽然是点到为止,但大大增加了比赛的可看性。所以,那场比赛来了很多的人,将学校的操场围得水泄不通。张晓露那天与河南来的一位女选手对决,那位选手曾拜嵩山高僧为师,刀法棍术都十分了得。两人先棍后刀,打了半个多小时仍分不出胜负。最后,还是张晓露技高一筹,将对方手里的钢刀踢飞而告胜。比赛完毕,张晓露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退场。她刚挤出人群,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晓露姐,晓露姐!”回头一看,看见张婉晴笑眯眯地在朝自己挥手。

“晓露姐,你刚才的表现太棒了!我刚才一直在为你鼓掌,把手都拍红了!”婉晴把手举起来给晓露看。晓露轻声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被婉晴拉住了。

“晓露姐,下周我就要回新加坡了,让姐姐替我们合个影吧。”

婉晴拉着晓露的手热切地说。

晓露转头一看,看到一个青年女子拿着相机站在婉晴后面。那个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非常美貌,她颔首对晓露点头微笑。晓露不好再拒绝,只好站住了。婉晴那天穿着红色的运动套装,显得很精神,她说因为知道晓露今天比赛一定身着红衣,所以特地也穿一套红衣服来与她合影。

“两个红衣少女,好靓啊!来,快站好了,我们来拍照。”婉晴的姐姐说。

婉晴将头歪向晓露,手指摆出一个V字,脸上绽出花朵般的笑容。晓露淡定地站着,嘴角牵了一下,算是微笑。拍完照,晓露谢绝了婉晴姐妹一起去饭店吃饭的邀请,她甩了甩头发,将这姐妹俩甩在脑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过两年的训练,陈娇已经脱胎换骨,从一个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为一名意志坚定武艺高强的战士了。凭她此时的身手,要是去保镖公司应征,一定是各大公司争相聘请的对象;若往影视圈发展,像她这样有真功夫、长相出众的女孩,遇到好剧本好导演,应该也能很快走红。但是,陈娇的命运是要被训练成为一名卧底特工,打入贩毒集团,摸清犯罪分子的犯罪线索和活动踪迹,然后将他们绳之以法。陈娇在武校待了半年,又回到基地,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贾教官把陈娇带到一个封闭的房间,让她认识毒品。这是陈娇第一次见到海洛因,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二号、三号、四号。陈娇对眼前的这些毒品什么感觉也没有,她想象不出这些看上去像面粉一样的东西怎么就能让人生死不能。贾教官给她介绍完毒品的种类和特征后,看着她说:“了解毒品最好的方法是亲自尝试。”

“你是让我舔一舔吗?”陈娇不解地问。

“不。”贾教官看陈娇的眼神发出锐利的光。

“陈娇同志,你有没有勇气在吸毒成瘾后,不用任何药物帮助再戒掉?”陈娇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贾教官。

“将来你打入贩毒集团,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毒品。只有过了这一关,你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缉毒战士。”

贾教官的眼睛继续逼视着陈娇。陈娇不由自主地点头表示同意。贾教官立即拿出一份协议交给她,陈娇毫不犹豫地在这份志愿吸毒戒毒的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尽快让她上瘾,贾教官让陈娇跳过了一般吸毒者初吸毒品的烫吸步骤,直接通过静脉注射海洛因。在连续注射了一周海洛因后,陈娇又被带到两年前来过的那栋房子里。再次见到那个英俊的军官,陈娇心里一阵激动。陈娇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王,他曾无数次以王子的形象出现在陈娇的梦中,成了她寄托少女情怀的对象。此刻她真想拉住王的手对他倾诉这两年半的际遇,但陈娇明白,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翻滚,是不可能实现的。她和他就像夜空上的星星,看似很近,却隔着光年的距离。王不知道认出她没有,看见跟在贾教官后面的陈娇,淡淡地点点头,例行公事地给她办好手续,然后领着他们往里走。在门口,贾教官和陈娇告别:“这是你受训以来最严峻的考验,过了这一关,你对生死都会看淡了。想着自己是肩负神圣使命的人,用钢铁般的意志去战胜毒瘾,就一定会成功!陈娇,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姑娘,我对你有信心。”

陈娇点了点头。贾教官拍拍陈娇的肩膀,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关门的时候握了一下她的手。陈娇进了屋,看到这间屋子的设施和上次一模一样,只是装上了日光灯。

她熟门熟路地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出来,将房间走了一遍。陈娇心里有些感慨。不知道这个屋子住过多少个像她这样的人,他们后来的命运又是怎样。过了不久,听到门响,起来一看,王带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进来了。陈娇知道他们是来给她注射海洛因的,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拉开衣袖,露出胳膊。注射完毕,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就走了,王跟在后面,转身深深地看了陈娇一眼。虽然光线昏暗,陈娇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那眼神像两道幽光照向陈娇,让她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好像灰姑娘在心仪的王子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慌乱和自卑。这种感觉让她热泪盈眶。不由她多想,很快,感觉就来了。喉咙一阵阵发热,一股强大的热流传遍五脏六腑,全身暖烘烘的,血液好像在燃烧。随着血液的流动,身上的皮肤像礼花被点燃,噼噼啪啪地闪出银色的光。五彩的云雾缓缓地从脚下升腾,将她环在中央。每走一步,都有云在托着,四周仙乐飘飘。陈娇被这种强烈的快乐和安宁包围着,觉得就是上了天堂也不过如此。她陶醉着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第二天他们没有来,陈娇平静地度过了一天。

第三天,他们又来了,给她注射了一针。陈娇又平静地过了两天,像上次那样,吃饭、练武、睡觉。第五天,陈娇在练功的时候,突然觉得心情烦躁,不可遏制地打哈欠,流眼泪,喷嚏咳嗽一起来,她以为自己感冒了,便起来喝水,过了一会儿,症状越来越严重,好像有无数的小手在挠着自己的心,她坐立不安,焦虑恐惧,揪着头发在屋里乱走,头疼欲裂,恨不能向墙上撞去。这时,门开了,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陈娇像看见救星一样迎上去,卷起袖子对他们说:“快,给我注射!”针筒一插进静脉,陈娇立刻就安静了。他们走后,陈娇躺在床上,觉得舒服极了。她好像被五彩祥云托着上了天,想看见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陈娇看见两年不见的阿荣哥回家了,他们和兰姨在家里吃饭,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珍馐。阿荣哥在讲笑话,他还学会了变魔术,从军帽里变出一只鸽子来,把陈娇逗得哈哈大笑。后来,陈娇还看见王站在云端上,他的身后是万丈霞光。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英俊,如天神一般。他在对她招手,她慢慢地向他走过去,王在亲切地微笑……之后她就进入深沉的梦中。那天之后,穿白大褂的人再也不来了。第八天,陈娇第一次尝到毒瘾发作的厉害。整天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就躺在床上想着它,无数次地出现幻觉,看到穿白大褂的人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但每次都是失望。好像有千百只手在挠着心,又好像被架在油锅上煎熬,冷汗像自来水一样直冒,骨节咔咔作响,好像要断裂一般,每个骨头缝里好像都爬满了蚂蚁,把她噬咬得千疮百孔,那种痛苦,非亲身体验者无以形容。陈娇嘴里号叫着,在床上抽搐翻滚,恨不能用刀在身上戳出几十个洞来。

毒瘾发作有点像潮汐,是一阵一阵的,一排巨浪打过来,将你打得七零八落,生不如死。持续一段时间后,痛苦便渐渐褪去,让你微微喘口气。当你以为自己已经逃过鬼门关的时候,更大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猛扑过来,将你重新卷入地狱。陈娇这时已经知道屋里装有摄像头,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潜意识里觉得王也一定监控室里看着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太难看。潮汐退下去一点的时候,她滚到床底,用毛巾塞住嘴巴,双手紧紧地抓住床的两条腿。最难的那一关陈娇终于挺过去了。潮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浪潮的势头也渐渐减弱,到了第十天,意识和理智渐渐地回到身上,有了饥饿感。她爬到门口,看到门下放着两个饭盒,打开看,是一盒人参鸡汤和一盒瘦肉粥。吃了半碗粥

,喝了一碗鸡汤,陈娇恢复了一点力气,来到卫生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漱了,陈娇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酸臭味。当她看清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像一个灰暗干枯的纸偶,脸面仿佛涂了劣质染料,呈现出苍老的土灰。才几天的工夫,就已经瘦了两圈,睡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这是我吗?怎么好像一下老了十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

陈娇理解了那些瘾君子的痛苦,被毒品控制的人就真的不是人了,成了行尸走肉。想起毒瘾发作时的痛苦,陈娇不寒而栗。陈娇不敢再看,镜子里那个形象让她十分厌恶。她脱了衣服,仔细地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再看镜子,终于有点人样了,但看上去还是萎靡不振,毫无光彩。她回到房间,把剩下的肉粥和鸡汤全吃了。她要尽快让自己恢复原样。陈娇强迫自己加大饭量,并开始恢复练功。她的脸色果真一天天好起来,活力也渐渐地回到身上。第15天,陈娇正在床上打坐,门开了,王带着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又来了。

“陈娇,躺下来,我们给你注射。”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

“不,我不需要了。”

陈娇坚定地回答。

“你确定自己不需要了吗?”那个人举着手中的注射器问。

“我永远都不需要了。”

陈娇肯定地回答。那人盯着陈娇看了一分钟,慢慢地收起注射器。

“恭喜你。戒毒成功。”

他对陈娇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另外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也对陈娇深深地鞠躬,然后两人转身离去。王看着陈娇,握住了她的手:“你非常了不起!”陈娇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觉得很温暖。她有些羞涩地笑了。跟着王出来,看见贾教官在门口等着。贾教官一见陈娇,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她:“陈娇,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是我带过的学员中最优秀的一个!”陈娇伏在贾教官的怀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她有点想哭。

过了毒品这一关,陈娇开始在两位教官手下进行真正的特工技能培训。窃听、窃照技术,跟踪与反跟踪技巧,犯罪心理学和特工心理学,紧急情况处置,等等。这些课程最重要的是特工心理学。成为一名卧底,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对方的心理,投其所好,取得对方的信任,才能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报。另外还要学会对自己进行心理疏导。卧底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之中,一定要让自己心理保持平衡,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国家的利益,处于正义的一方。这些课程的学习并不比在武警特训队轻松,教官要求整本书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随时进行考试,背不出来就要被惩罚。贾教官的惩罚不外是体罚,罚做一百个俯卧撑,或到操场跑十圈之类的;琳达老师的惩罚稀奇古怪,有罚唱歌、罚讲笑话、罚喝酒等。有一次被琳达抽考特工心理学,陈娇背错了12个字,被罚了12杯白酒,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一点都不记得了。第二天,琳达将昨晚陈娇醉酒的录像放给她看,看到自己又哭又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醉态,陈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本性格内向拘谨的陈娇在这一次次惩罚中,渐渐变得洒脱自然起来,脸皮也变厚了,除了会唱许多流行歌曲,还学会了如何劝酒,讲荤笑话。

自从看到自己醉酒的丑态后,她便很少喝醉,与两位教官拼酒居然也不差上下。当然她也学会了如何在喝到一定程度到洗手间抠喉咙将酒吐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回到酒桌的技巧。陈娇受过的最变态的惩罚是被琳达带到一间屋里,脱光衣服关了20个小时。

“进去,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一件也不许留。”

琳达冷冷地发出了命令。

“为什么?”陈娇大吃一惊,本能地抱住了胸口。

“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学会,执行教官的命令不许发问吗?”琳达厉声喝道。陈娇不敢再问,磨磨蹭蹭地把衣服一件件地脱了。脱完内裤的时候,她弯下腰,用手遮住私处,不敢抬头。琳达用鼻子哼了一声,把陈娇的衣服抱起来,转身出去了。琳达走后,陈娇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黑乎乎的,四面墙都被厚厚的金丝绒帷幕遮得严严实实,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陈娇正在疑虑,不知琳达把自己带到这里干什么,墙角四周的日光灯突然全部开了,原来昏暗的房间瞬间灯火通明。伴随着“哗啦”的声音,金丝绒帷幕竟然自动拉开,露出里面的镜子。天啊,原来这间屋子的墙上全是镜子!陈娇看见自己白花花的裸体在对面,吃惊地张开了嘴。

一抬头,看见自己的脸挂在天花板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天花板也是镜子!低下头,她看到自己的屁股和大腿间的私处,地板原来也是镜子!陈娇吓得坐下来,连忙用手蒙住眼睛。太可恶了,这个死琳达,怎么能对自己进行这么变态的惩罚!良久,什么动静也没有,陈娇慢慢地放下手,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开始四处打量。被六面镜子包围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前后左右上下六个面都能看到,这种场面太奇妙了。她渐渐睁大眼睛,试着轻轻摇摇手,看到镜子里的少女也在摇手,黑漆漆的大眼睛充满了戒备和好奇。在镜子上坐久了,屁股发凉,陈娇只好慢慢地站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而且是在六面镜子前,内心除了新奇还有震动。她第一次这么一览无余地观察自己的身体,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后背、臀部和大腿后部。以前兰姨老说她吃饭不认账,每餐都吃两三碗饭,就是不长肉。可现在从镜子里面看,她已经不算很瘦了,大腿和胳膊都已经比较圆润。陈娇做了一个挺胸收腹的动作,腰臀那里出现了一个弯度,臀部高高翘起来,乳房像两个刚出炉的小面包,上面各点缀着一颗红樱桃。

陈娇害羞地又蹲下来,不敢再动。她发觉人还是需要衣服的遮掩才能自然地行动,这光溜溜赤裸裸的让她感觉智商下降了很多,都不是正常的自己了。陈娇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傻子,只要能快点穿上衣服,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立即答应。她突然想到琳达给她看过的一本书,一个女间谍被敌方抓获,严刑拷打都没有招供,后来被剥光了衣服再审,没几分钟便全都招了。难道自己被关在这全是镜子的屋子里也是训练的内容,目的是要熟悉自己的身体,打消羞耻感?要关多久呢?要是一丝不挂地被关在这里几天几夜,非疯了不可。在地上蹲了好久,也不见琳达来开门。陈娇蹲得腿发麻了,只好站起来,身体觉得有些发冷,便试着活动一下手脚。渐渐地她习惯了自己的裸体,感觉自然了些。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获取热量,她开始练功。陈娇打了一套拳法,只见镜子里白花花的一个身体在舞动,一点也不好看。她突然领会到练武之人为什么要穿那么宽大的衣服,在武校,他们的练功服袖子和裤腿至少有两尺宽,除了活动方便,更重要的是可以掩饰自己的动作。与人过招,想赢就得出其不意,不能让对手看出你的意图。宽大的衣裤,可以遮住自己下一步的招式,像这样一丝不挂,真没法施展拳脚,不如直接肉搏。陈娇练了一阵,身体倒是不冷了,但肚子又觉得饿了,就停了下来。这时,有人敲门,陈娇躲在门后,将门打开一条缝,看见琳达站在门口。

“放我出去吧,琳达教官,我一定好好背书。”陈娇哀求道。

“时间还没到,继续待着吧。”

琳达脸上淡淡的,递进来一袋面包和一瓶水后转身走了。

陈娇无奈地回到房间。坐下来,撕开装面包的塑料袋,拿出面包慢慢吃了起来。没有表,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也无法通过光线的明暗来判断时辰,陈娇只能通过胃对饥饿的感觉来估计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上午10点进来的,距离琳达第二次送来面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陈娇据此判断现在已是晚上,虽然多年来保持在晚上9点就寝的习惯,但现在丝毫没有睡意。陈娇偷偷地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走廊上毫无声息,如死一般寂静。她重新关上门,靠在门上暗想,今天晚上自己难道要赤身裸体地躺在镜子上睡觉吗?陈娇不由想起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里小龙女与杨过练玉女心经内功的片段来。阿荣哥是武侠迷,在他的影响下,陈娇也跟着迷上了武侠小说,两人用省下来的零花钱到学校门口的书摊租书看,常常看得废寝忘食,看完后两人还模仿小说里描写的招式练功。小龙女是陈娇最喜欢的武侠人物,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美得清丽脱俗。她和杨过赤裸身体在花丛中练功那一幕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就当成是在练玉女心经吧。这么一想,陈娇心里舒服多了。她坐下来,双腿盘曲,开始打坐。刚开始的时候,她把与自己一起练功的人想象成阿荣哥,可过不了多久,王的形象便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想象着王健美的男体,感到一股热流冲上大脑,一股小溪流向腹部,在小腹里冲撞徘徊,她全身燥热起来……第二天,陈娇醒来的时候,想起昨夜的梦境,她面红耳赤,羞愧万分。她慢慢地起来,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流下大腿,用手一摸,居然满手是血。她大吃一惊,难道做那样的梦会出血吗?等她反应过来是来例假时,不禁松了一口气,脸腾地发起烧来。她来到门口,用力拍门。许久,才听到琳达过来开门问道:“怎么回事?”

“我来例假了。”陈娇红着脸低声说。

琳达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一会儿将她的衣服抱过来还给了她。陈娇穿好衣服,飞快地跑回宿舍。

找出干净衣服,带上香皂和洗发精,便往公共浴室跑去。此时是上午,公共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陈娇进入一个隔间,关上门。还不到热水供应时间,水龙头里出来的是冷水,陈娇顾不了这多了,赤裸了身体这么久,陈娇觉得自己脏极了,她用香皂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又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让冰凉的水从头顶冲刷下来……陈娇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琳达正坐在床上等着自己。

“你怎么洗头了?现在还没有热水啊!”琳达一见她进来,立即站起来责问。

“太脏了……没关系,我常常洗冷水头的。”

陈娇低声答道。将手里装着洗漱用品和脏衣服的脸盆放下。

“月经期间不能受凉,更不能用冷水洗头洗澡,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琳达问。因为从小习武的关系,陈娇的身体发育比较晚,15岁才第一次来月经,加上没有母亲姐姐的教导,她这方面的知识少得可怜。

“把这碗姜糖水喝了,然后去把头发吹干。别以为自己身体好,什么都不在乎。”

琳达命令道。陈娇这时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姜糖水。她对琳达投去感激的一瞥。

“今天不用训练了,你好好睡一觉吧。”琳达说。

琳达走后,陈娇把姜糖水喝了,用电吹风把头发吹干,这时她的小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人也疲倦到极点。她挣扎着爬上床,眼睛一合,就陷入深沉的睡眠。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感觉似乎有人进到屋里,那人来到床前看了看,又将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陈娇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终于把眼睛睁开,抬起头,看见琳达正走向门口的背影。关门的“咔嚓”声让陈娇终于清醒,她坐了起来。发现屋里光线昏暗,此刻已是黄昏。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居然睡了一整个白天。她起床去卫生间,回来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饭盒,旁边还有两本书,上面用药瓶压着一张纸条。陈娇拿起纸条看,上面写着:“陈娇,刚才摸了一下你的额头,你似乎在发烧,起床后若觉得不舒服,就吃一片退烧药。准你休息三天,这几天除了调养身体外,把这两本书好好看看。琳达。”

陈娇没心情看书,她摸了摸额头,果然滚烫,便从药瓶里倒出一片退烧药就水吞下。打开饭盒,里面装着还温热的鸡丝面条。吃完面条,陈娇觉得舒服多了,重新到床上躺下,想继续睡觉却睡不着了,便把桌上那两本书拿过来随意翻看起来。

第一本书的名字很拗口,叫《人的性与性的人》。书中除了从生理学、解剖学的角度描述了人的性器官系统外,还将古今中外的性学简史阐述了一遍。

“性”在这本书里,不再是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字眼,而是和吃饭、穿衣一样寻常的日常用语。这是陈娇第一次清晰地看到男女性器官插图,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干那事儿的书面语叫“性交”。第二本是画册,一本古代的春宫图。画里的男女衣裙褪尽,裸身交合,有些画得比较含蓄,只用优美的线条将男女的身体曲线富有诗意地勾勒出来,更多的图则很露骨,充满了幻想和夸张,将男女的性器官画得十分突出。画册内容很丰富,有描绘男女交合的不同体位的,旁边还有说明,不同的体位起什么作用;还有描绘不同的性交场所的,有的在马背上,有的在假山后,还有在秋千架上。

有些陈娇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匪夷所思的是还看

到了两男或两女的同性交合。这是陈娇第一次知道“同性恋”这个词,除了好奇外,还有几分震动。17岁的陈娇在这天晚上完成了性启蒙。陈娇发觉琳达对自己的态度起了变化,由原来的居高临下、冷若冰霜变得亲切起来。琳达带陈娇到美发厅剪了一个非常时髦的短发,这个发型很适合陈娇的气质,得到琳达的盛赞,在美发厅就开始夸奖起来。

“陈娇,你太帅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有多少人要爱上你了,连我都要被你迷住了呢。”

琳达用手抚摸着陈娇的短发,笑盈盈地说。

陈娇羞涩地躲着琳达的手,又有些受宠若惊。夜晚,琳达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带陈娇去百乐门跳舞。伴随着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的旋律,陈娇搂着琳达柔软的腰肢慢慢摇动。

“陈娇,你的舞技进步很快,在灯光下看你,更好看了呢!”琳达扬起脸,妩媚地笑着说。

陈娇被琳达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怀里的琳达,觉得她越来越顺眼了,想到前不久还很讨厌她,觉得不可思议。琳达将头轻轻地靠在陈娇的肩头,波浪般的卷发轻轻摩擦着陈娇的耳朵,嗅着琳达发际散发的幽香,陈娇产生了幻觉,仿佛怀里抱着的是自己的恋人,她陶醉地闭上双眼,在音乐中移动着脚步。

“嗨!”琳达的一声轻呼打断了陈娇的幻觉,她睁开眼,看着琳达正笑着看着自己。

“一曲终了,还傻站着干什么?”陈娇这才发现音乐已经停止,舞厅中只剩她们两人,不觉红了脸。

“陈娇,你还真可爱!”琳达用手点了点陈娇的胸部,娇笑着往舞池边走去。陈娇觉得琳达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被她的纤手触过的胸部一阵发麻。她呆了呆,连忙跟上。陈娇陷入了烦恼。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琳达在一起了,每次上琳达的课,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琳达在她眼里,足智多谋,干练勇敢,多才多艺,既有一等功臣的光环,又是风情万种的女人。

她渐渐地对琳达产生了崇拜,甚至有些爱慕。琳达最近常常带陈娇到商场购物,为陈娇挑选服饰。陈娇受训以来,津贴很少动用,工资卡上已经有了一笔可观的金额,现在才在琳达的带领下开始学会消费。琳达对服饰的品位很高,打扮陈娇成了她的一件乐事。她们常常一起去逛一整天的商场,将衣服鞋帽试个遍,在试的过程中,琳达不时给予点评,遇到合适的就叫陈娇买下来。从商场出来,琳达又带着从头到脚一身新装的陈娇去茶楼喝茶。陈娇生平第一次吃西餐也是和琳达一起吃的。在“梦巴黎”西餐厅,陈娇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小心地切割着七成熟的牛扒,听琳达讲授西餐礼仪。这是陈娇出生以来第一次过上这样奢侈舒适的生活,她由刚开始的拘谨变得自然,气质举止也渐渐摆脱了土味儿,可以在高级场所大方地出入了。她和琳达已经相处得像姐妹。走路的时候,琳达常常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无人的时候,常有意无意地触碰她的敏感部位,让陈娇心跳不已。但琳达很有分寸,总是浅尝辄止,从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在陈娇面前依然保持着教官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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