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晋,方宇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并有能力向自己伸出援手。

开宝马、戴黑超、活脱脱黑老大造型的周晋带方宇出现在车行老板面前,气势震慑,直接拍出一张支票:“20万在这儿。”

方宇:“咱俩两清了!”

周晋的表情和口吻非常黑道:“想干什么是你的事,别再骚扰方宇,否则我能让你很难受。告诉我:你跟他清了吗?”

“清了。”老李乖乖交出借条。问题解决,方宇和周晋扬长而去。

“周晋你太像一黑老大了,老李被你吓得矮了五公分。”

“亦正亦邪,我可塑性很强吧?”

“哥们儿,从现在起,你就变成我债主了。”

“方宇,我不要求你还款期限,但要求你还的方式,不论碰到什么挫折、压力,一定自食其力、光明正大,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

“我保证!”

周晋分享了方宇秘密,同时也成为他内心苦闷的倾听者。

“我一个接一个地犯错,为弥补上一个错误,这回犯一个更大的。”

“这回没错,如果有,你就错过一回,可是我们现在都看到你和小样在尽一切努力弥补过去那个错,我佩服你们。”

“谢谢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如果说犯错是成长必然付出的代价,那么改错就是一个人成熟的过程。”

“你也犯过错吗?”

“人谁没犯过?”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像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也会犯错。”

“知道吗方宇,人只有犯过错,才知道如何避免,以后不犯,即使这样,有时也永远失去了改正机会,改不了的错最折磨人,像根刺一样,永远扎在心里,一想就疼。”

“我知道,比如钱叔,我多希望自己没犯过那错。”

“我也希望自己没犯过错。”

“即使错了,只要认识到错,努力改过和弥补,永远也不会失去机会。”

“为这句话,我谢谢你。”

是自勉,也是共勉,两个同样犯过错误、怀揣秘密的男人从此有了无需多言的默契。成为事件焦点的水质化验报告浮出水面,周晋被刑警队请进公安分局。

刑警队长介绍:“化验结果表明,我们从你办公室提取的16瓶依云矿泉水中,标号为11的0.5升瓶装水中含有500毫克铊成分;其他15瓶里的微量元素及矿物质含量都与原产商公布的水质标准一致,并无异常。”

“铊是什么东西?”

“是种缓发性剧毒,在我国公布的《剧毒品名表》里,与氰化钾同列为A类。铊溶入水后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进入体内有3到7天潜伏期,致死量1克左右,破坏脑、视觉、四肢神经,导致100%伤残。那瓶水有500毫克铊,喝下去的话,应该死不了,但会造成全身瘫痪、双目失明、语言丧失,生不如死。”

周晋惊出一身冷汗,他与地狱擦肩而过。

“刑侦检测报告还提供一个线索:在其他瓶子外壁上都留有钱小样的指纹,唯独有毒这瓶,提取不到任何痕迹。这例外恰恰说明:这瓶水是由犯罪嫌疑人经过特殊处理、通过特殊途径放进你办公室。我们有足够证据指控麦冬故意伤害,抓捕组已经展开行动,很快会有结果,嫌疑人归案后,还需要你们鼎力配合,尤其是钱小样的证人证言最为关键。”

除了告知检验结果,刑警队长更需要周晋回答一个疑问,他让助手播放案发时间前后的监控录像,电视画面清晰显示了被记录下来的时间和事实:前一晚23:30,周晋走进办公室。

第二天早6:55,一身便装、帽檐遮脸的麦冬背着背包,开门走进周晋办公室。

6:58,麦冬走出,离开。

7:10,麦冬再次返回,第二次进入周晋办公室。

7:20,麦冬出门,在门口停顿几秒钟,离开。

7:25,周晋走出办公室。

播放录像时,刑警队长目不转睛一直观察周晋,却始终没看到想象中会出现的慌乱。播放完毕,周晋首先反问:“你们有什么疑问需要我解答?”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你在案发前一晚午夜十二点前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此后再也没有离开,那就是说,麦冬在第二天凌晨先后两次潜入你办公室时,你其实都在里面。那你和他怎么可能没有碰上呢?而且这与你本人案发当天早上刚下飞机、没进过办公室的说法也自相矛盾,周总,你为什么要撒谎?”

“知道你早晚会问这个问题,现在我来回答你。其实谁也不知道,早在麦冬刚进昭华工作的第二天,就被我发现了,从那时开始,我对他小心防范。首先我想弄清他目的是什么,其次我要保护自己安全,连去外地公干,都是我针对他临时调整的策略。我想他需要时间熟悉环境,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我不在北京,既给了他活动空间,便于我发现蛛丝马迹,又可以避免跟他接触,确保自己更安全。”

“嗯,不失为一个高招。”

“返回北京前,我预料麦冬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下手,所以控制好时机,在开会前一天下午才通知公司,这样对方一旦下手,我几乎可以笃定:他只能利用当晚时间作案;另外,我没告诉任何人到北京的真实时间,就为先回办公室做搜集证据的准备,所以你们看到监控录像上,我在前一晚午夜回到办公室。”

“你原来想掌握麦冬谋害你的证据,再报警,对吗?”

“我当时是那么想的。”

“但为什么报警的不是你本人?麦冬两次出入你办公室,中间发生过什么?你和他居然没有正面冲突?”

“有,但事情发展远远出乎我的意料。那天凌晨,一切如我预料,我在隔间里听见门锁响,接着看到麦冬走进来,到冰箱前,从包里掏出矿泉水放进去,然后离开。”

“周总既然想到搜集证据,难道没想过私装一个摄像头,录下画面证据,那么指控不更确凿吗?”

“我没那个时间,另外,公共区域的探头会留下他出入的证据,我只要亲眼目击到他用什么手段、具体在什么位置,再加上那瓶有毒水,应该足以指控他了。”

“这么说,麦冬第一次进去,你俩没碰面?”

“没有。”

“第二次你们发生过接触吗?”

“他一回来,就跟我撞了个正着。”

“他为什么两次进入你办公室呢?第二次回去干什么?”

“我怎么也没料到麦冬会再次返回,他闯进来时我也百思不解,当时情况危急,为防止对方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我来不及细想,第一个想到保护自己。”

周晋回忆当麦冬再次闯进办公室时,他情急之中,抄起立在墙边的高尔夫球杆,严阵以待:“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刚才发现什么害怕了?”

麦冬:“你就躲在里屋吧?临出门前我瞥见那门开一条缝,就感觉不妙,其实你早发现我了,憋在这就为抓我现行,这招叫瓮中捉鳖,对吧?”

“我想知道你回来干什么?”

“我后悔了,想把那瓶水拿走。”

“你担心我报警,导致自己再次入狱,所以想拿走东西,销毁证据?”

“有这原因,但更主要是因为别的。”

周晋告诉刑警队长:“麦冬说杨丽红怀孕了,他怕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庇护,所以想中止犯罪,彻底放弃对我的报复。”

刑警队长:“你相信吗?也许他为求脱身,让你放他一马,拿这些话甜乎你?”

“即使那样,我也愿意信他、原谅他,甚至不追究他对我的蓄谋伤害。”

“哦?你不想追究了?”

“对,结束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如果他能做到,我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再次把他送进监狱不是我的目的,我想得到安宁,不被往事困扰,因为十年来,我被他骚扰得几乎没有宁日,我太渴望过上正常生活,永远结束担心、恐惧,彻底解决之道就是麦冬自己放下。”

“理解,所以你当场表示放了他?后来你们达成什么协议了吗?”

“是的。”周晋说听完麦冬解释,就缓缓放下球杆,“好,我相信你,我决定不报警。”

麦冬难以置信:“你真肯放我一马?”

“前提是,你保证永远不来骚扰,还我正常和宁静。”

“我保证!刚才终于想明白了:正常、宁静也是我现在想要的。”

“那你可以走了。”

麦冬一指冰箱:“我想拿走那瓶水。”

“不行,你不能拿走它。它在我手里,起的就是挟制你的作用,什么时候我发现你出尔反尔又出现了,它就是我报警的证据。”

“你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坑我吧?”

“用事实验证吧,我是信守承诺的人,希望你也是。”

“就这么着。”麦冬离开办公室。

周晋的讲述并未完全解答刑警队长的疑问,他继续追问:“我相信周总讲的都是事实,但为什么后来与赵女士上来见到我们时,却改口说刚下飞机,只字不提之前办公室里发生过的惊心动魄?”

“对不起,当时隐瞒真实情况,是因为我不想让青楚知道这些,我试图自己解决这一切,谁愿意把女友卷进是非、让她跟着冒险呢?可没想到她也发现了麦冬,还竭尽全力帮我解除危险,出于保护对方的目的,我们相互隐瞒。那天麦冬走后,我打开手机,看到她留言,说情况紧急正赶来昭华。为避免破坏现场,我下楼迎她,一上楼,你们已经到了,当着她面,我只好暂时那么说。今天即使你们不找我,我也打算主动向警方解释。”

就在周晋接受刑警队长盘问的同时,杨丽红和麦冬收拾好行装,打算奔赴深圳,开始新生活。在等电梯时,麦冬敏感嗅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丽红你先下去,我回家上个厕所。”他掉头折回,杨丽红独自下楼,刚出楼门就被几个便衣包围:“我们是警察!麦冬在哪儿?”麦冬当然没回家,他从这一刻失踪,杨丽红也不知道他去向何处,只知道眼看到来的安生日子又没了。

如果麦冬以故意伤害的嫌疑被抓捕归案,将完全违背周晋意愿,他说明情况后,试图帮对方开脱:“任队,有我证明麦冬第二次进办公室有犯罪中止的目的和行为,能对他免予起诉吗?”

“因为有目击证人和水里确实含有铊毒的证据基础,所以检察院下令批捕麦冬,抓他归案是肯定的。”

“我的证词不能改变结果吗?”

“麦冬归案后,如果供认的情况与周总今天的说法能吻合,公安机关会如实向检察院上报情况,免于刑事追究不大可能,毕竟他犯罪了,但按照以前的惯例,检察机关会给他定罪,但可能判而不罚。”

“不罚?就是说他不会再次入狱?”

“如果事实真像你说那样,应该不会。”

麦冬从抓捕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消息传回分局,刑警队长提醒周晋:“我们马上申请通缉令,争取让他早日归案,在此之前,建议你采取适当防范措施,保护自己和家人安全。”

周晋离开时,正遇上杨丽红被带回刑警队接受问询,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印入周晋脑海,刺疼他心脏。一场原本可以落幕的悲剧再掀波澜,剧中每个人都要受到加倍折磨,这一切不能怪任何人,周晋深深自责。

通过警方问询,杨丽红才弄清事情原委,也给自己的仇恨找到方向。

“杨丽红,你知道麦冬都干过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干。”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提醒赵青楚,说麦冬在矿泉水里下了东西?”

“她告诉你们的?”杨丽红从心底发出冷笑,“这年头你还能相信谁?”

“麦冬去哪儿了?”

“我还想知道他去哪了呢!要没你们,我和他就离开这开始新生活了,你们把一切都给毁了!”

“我们掌握了人证物证,不管你协助与否,都有条件指控他故意伤害未遂,只要人一出现,不管在哪儿,立刻对他实施抓捕。你如果知道什么,最好跟我们配合。”

杨丽红什么也不知道,此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赵青楚无耻地欺骗了她!

青楚得知水质检验结果和麦冬逃跑的消息后,更加担忧周晋安全:“你马上离开北京好吗?我怕,麦冬知道这次没得手,自己又被通缉,万一狗急跳墙,变本加厉来报复,那你处境就更危险了。能不能把工作放一放?我明天就去跟事务所请假,跟你一起走,咱俩到外地散散心,躲开这些危险是非,好吗?”

“好,给我点时间安排一下。”

青楚只顾担心周晋,没料到自己的危险来得更快。她知道杨丽红对自己有误会、甚至怨恨,但直到遭遇对方突然袭击,她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种误会和怨恨的程度。小样恰好踩上武戏锣鼓点,见青楚挨了杨丽红耳光,来不及拉练家子架势,赶忙冲过去保护青楚,被杨丽红一脚踹在肚子上,立马岔气,蹲在地上起不来。

一个耳光远不能解气,杨丽红就近从雨伞架上抽出雨伞,劈头盖脸扫向青楚:“伪君子!阴谋家!狗男女!人前装好人,背后搞阴谋,码好套儿让我钻,毁麦冬一次还不够,还想彻底把我们给毁了!”

青楚护住头,狼狈躲闪,两个保安及时冲过来制止,杨丽红跟保安纠缠着,跳脚大骂:“你们会遭报应,不得好死!”一把扯下保安胸前的对讲机,扔向青楚,青楚被砸中额头。小样挣扎着跳起来,帮保安一起制服杨丽红。杨丽江筋疲力尽,嘴里还在骂:“卑鄙小人!我终于认清你了。”

青楚捂着伤口,却对疼痛毫无知觉,一心想该怎么向杨丽红解释原委,但百口莫辩。保安要扭送杨丽红去派出所,被她制止:“你们放了她,我不追究。”杨丽红并不领情,狠狠朝青楚啐一口,扬长而去。

小样对青楚受袭满心愧疚,她把双方误会的根源归咎于自己。

“青楚,你不追究她打你,是因为对她内疚吗?”

“在她眼里,现在我和周晋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我去找她解释解释?告诉她是我报的警,阴差阳错才弄成现在这局面。”

“你觉得她会相信吗?事到如今,误解已经根深蒂固,我百口莫辩。”

“对不起。”小样的内疚程度,远非青楚能够想象。

“不关你事,化验结果证实麦冬投毒,即使你没报警,我和周晋最后可能也会选择交给警方去处理。我对杨丽红内疚,不代表可以原谅麦冬犯罪,你不是亲眼看见他投毒了吗?人的行为一旦触犯法律,就要承担后果,这不是以我们的善良愿望为转移的。”

“我要是没报警,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

被蒙在鼓里的青楚没法体会她的复杂感受,揣明白装糊涂已经够难为直肠子的钱小样,何况她也不是真明白,顶多算揣着迷糊装糊涂,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青楚受伤让周晋倍加恐惧,所有报复都该冲他来,多大的雷都该炸在他头上,他不能让青楚再受任何伤害。出国需要时间签证,周晋等不及了,他决定带青楚去大连。

杨怡举双手赞成:“你俩去哪儿都行,赶紧离开北京,等警察抓住那偏执狂以后再回来,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你们安全。”

“妈,没那么严重。”

“你都这样了还不严重?谁知道那疯女人还会干出什么事,回头再给你破了相。”

“阿姨,怪我没保护好青楚。”

“阿姨没怨你,我不光担心她,也担心你,你俩现在处境太危险,赶紧走远远的,别急着回来,啊!”

大连和北京相距并不遥远,却完全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夕阳下,青楚和周晋依偎着,漫步沙滩,享受难得的安宁。

“周晋,这真安静,像另一个世界,忽然觉得所有烦恼跟咱们没有关系了。”

“把那些忘了吧,现在只有我们俩。”

“真希望我们能像最普通的情侣,相遇、相爱,柴米油盐,单纯平凡。”

“我也经常那么奢望。”

“为什么说奢望?只要我们想,就可以。”

“当然想,跟你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珍惜,青楚,我真怕失去你。”

周晋无限怅惘背后的真实含义,青楚并没完全听懂,她只想忘掉所有烦扰,把此刻属于俩人的幸福时光无限延长下去。

霹雳也想把谎言换来的自由无限延长下去,但不可能了。李博怀从英国回来,第一时间出现在女儿面前。

“爸,我认错了。”

“真错了?”

霹雳脑袋点了又摇:“撒谎骗你们肯定不对,可要不撒谎,我的理想就永远没有存活的机会。”

“要是这回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我想把餐厅开起来,经营得像模像样,然后再说,好让你们在受打击之外,还能有点安慰。我还想让我妈刮目相看,用事实教育她,不走她安排的路,我也照样能成功。”

“从来不知道我闺女这么有主意,你妈会怎么想不好说,我可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爸,你讽刺我。”

“我更多的是反思自己,怎么当父亲的。”

“你不怪我?”

“怪也是怪我自己,竟然没发现女儿喜欢什么,其实回头想想,你住我那儿每天兴冲冲做菜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你对烹饪有兴趣了。霹雳,对不起,爸爸太粗心了。”

“爸!你怎么能这么宽容呢?”

“唉,你爸要啥没啥,就剩宽容了。”

“对我宽容就够了。”

李博怀在霹雳带领下参观餐厅,检阅女儿的理想:“仨月工夫就把餐厅开起来了,挺像样,爸替你骄傲。”

“你先甭骄傲,这也是我更加没脸告诉我妈的原因,理想是实现了,可看样子,快活不下去了。你没觉得我们餐厅不对劲吗?”

“挺好,哪不对劲了?”

“你不觉得太清静?”

“对呀,饭点儿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原因找出来了:位置、位置,还是位置!我们选错地方了。”

“挺热闹的食街,位置不错呀。”

“可惜这食街有不少西餐厅了,我们新开张,又没有什么突出优势。”

“能不能搞搞打折促销,价廉物美取胜?”

“促了,问题是竞争太激烈,大家都促着呢。”

“要不开发点特色项目,弄点演出什么的?”

“每个餐厅都有演出,从钢琴、小提琴到爵士乐、歌舞表演应有尽有,想更有特色就只能请马戏团了。我们唯一的回头客喜欢来这的原因是:清静!”

李博怀干瞪眼:“我对经商一窍不通,对不住闺女,我帮不了你们。”

“我的理想九死一生。目前阶段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妈知道,否则她将面临人财两空的双重打击。爸,求你,一定一定先替我保密,等我想出办法让餐厅有点起色,再跟我妈坦白交代,行吗?”

“好,我暂时替你保密。”

替女儿保密就意味着向她妈撒谎,李博怀向前妻汇报英国之行时,主动编造谎言,制造骗局。

“突然袭击效果怎么样?霹雳看见你惊喜吗?”

“惊,相当惊……喜。”

“能到剑桥去看自己的闺女,特幸福吧?我也要去。”

李博怀呛了一口茶:“什么时候?”

“没谱呢,找机会吧。喝茶也能呛着,怎么了你?”

“没事,我才刚去过,你别接太紧,咱俩匀开点。”

“我也没说马上去,反正她要念四年呢,机会多得是。”

“对,不急不急。”他向前妻奉上英伦带回来的礼物,“霹雳给你买的。”

风格保守的物件让杨尔生疑:“这么平庸的东西不可能是霹雳挑的,你买的吧?”

“是霹雳买的!”

“得了吧,霹雳才不会给我买这么土的东西。”

“没那么差吧?我觉得挺大方的,你摸摸,手感多好,可不便宜呢。”

“不在贵贱,是品位问题!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破眼光。买就买,还打着闺女的旗号。得,看在从前结婚二十年你没给我买过东西的分上,我忍了。”

李博怀暗自庆幸杨尔的怀疑不在点儿上。

方宇挨打之后,脸上的伤久久未愈,一直躲着不敢见小样,小样几天没见他露面,打电话质问:“你好几天没露面了,怎么回事?”

“这两天活儿多,忙得要命。”

“那我下班去车行看你。”

“别,你千万别来。”

“为什么?”

“我不一定在,没准晚上得出去干活。”

“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过两天吧,一有空我就找你去,还有事,挂了啊。”

小样在电话里闻到的可疑味道被方奶奶证实:“他好几天不着家了,说是赶活儿,没日没夜的,干脆住车行了。昨天下午回来过,可巧我出去遛弯儿,回来见屋里堆着几袋蔬菜、水果,怎么一忙就忙得连面都见不着了。”

小样的怀疑直奔主题:鬼才信他忙成这样,不露面必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方宇再次趁天黑回来偷摸给奶奶送东西时,又在胡同遭遇伏击,这次不是来自坏人,是内人,鬼鬼祟祟的脚步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绊得直踉跄。

“为什么过家门不入哇?”

方宇不敢回头。

“转过来。”

方宇转身面对内人,嬉皮笑脸:“你来看奶奶啊?”

小样愣住,看见他脸上、额头上的淤青尚未褪尽,捧起他脸:“这是怎么搞的?”

“工伤,摔的。”

小样把他拉到路灯下查看,撸起袖子、裤腿,发现他胳膊、腿上也有伤痕,更加怀疑:“怎么摔的?”

“干活时不留神踩空了,从三米高的地方栽下来,搁别人准完了,也就是我,扑棱扑棱站起来了,没事。”

“撒谎!我今天去车行找你,老李根本没说你摔伤了。”

“那资本家,罔顾员工死活……”

“可他阴阳怪气说你辞职另谋高就了。”目光灼灼,等方宇招供。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堵在这想听你怎么说呢,为什么不在那干了?还故意瞒着我和奶奶?”

方宇开始编瞎话:“本来想等两天,怕你们高兴大发了,因为我找了个挣钱更多、更大爷的地儿。”

“哪儿呀?带我去看看。”

“不行,家属不能出现,影响我形象。”

“骗人!你还欠着老板二十万呢,不干了你拿什么还?”

“我在别地儿挣得更多、还得更快,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样出手锁喉:“不严厉不行,说,你这一脸一身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方宇大义凛然:“好,我说实话,你抗住。我新找的地方修的全是高档车,那天来一保时捷,下来一漂亮妞儿,我跟她多聊了几句,没想到车里还坐着她男朋友,给招下来了,不由分说剋我一顿……”

“你怎么那么有出息呀?我还不够你看啊?”

“得允许我有审美疲劳吧?”

小样抬手就打,打两下又抱住他:“你不是藏着什么雷不敢告诉我吧?要有就说出来,我宁可被炸死,也不让你一个人顶。”

“没有,小样,我保证问心无愧、光明正大,你把心放肚里。”

“知道吗,每天看着周晋我就揪心,替青楚害怕,你千万好好的,别让我失去你!”

“我轰不走、撵不跑,生是你人、死是你鬼,行了吧?”

方宇咬死不松口,软硬兼施没有结果,小样只能把无法打消的疑虑暂时搁置。

自从撞破女儿的地下恋情,引发小样爱情宣言后,杨杉也只能暂时搁置让女儿弃暗投明的愿望,可只要一看见光明,被搁置的愿望就忍不住蠢蠢欲动。高齐到康复中心来看钱进来做器械练习,杨杉在一边偷眼看他,越看越觉得好,忍不住感叹女儿的执迷不悟:“唉!孩子这东西,就是你让她往东她偏往西,放着明晃晃的阳关道不走,偏走摇摇晃晃的独木桥。小样自打跟方宇好上,三天两头不安生,小祸大祸闯了一溜够,还不长记性,明明身边有更好的选择……”看着高齐,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高齐劝她:“阿姨,小样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感情,谁都不可能替她做选择,毕竟幸不幸福是个人感受,要是所有人的幸福都是统一标准,那这世界也太单调了。”

“我知道做不了她的主,可她这么没谱,我也不能完全让她自己做主。”

“我能理解您心情,说了归齐,做父母的都是为孩子好,希望他们快乐、幸福。可您想过没有,不管是她做主还是您替她做主,那都是她的生活,好或不好都得她自己负责。”

“这倒是,谁也不能替她过日子。”

“所以我觉得还是该让她自己选,选对算她的,选错也赖不到您头上,阿姨您说呢?”

“你这孩子真会劝人,跟你聊天心情特愉快。说实话,要依阿姨的心思,就想有你这么个女婿。封建社会什么都不好,就一条还有点道理,婚姻大事儿父母说了算。”

“我可听说过您和叔叔反抗封建家长的光荣事迹,轮到小样,您又支持包办婚姻了?”

餐厅生意冷落,李总拉着雷董沿街散步兼散心,到饭点儿还不想回店里。忽然,一个肩挑手提、大包小包的外地男子凑到她们俩身边,打听地铁站怎么走。雷蕾热心指完路,男子进一步提出请求:“我头回来北京,走哪儿都迷糊,能不能麻烦你们带我过去?”闲着也是闲着,霹雳点头答应,男子马上又有请求跟进,“我东西太沉,能帮忙拿一下吗?”好事做到底吧,李总、雷董各自接过一个大包,扶上战马送一程,把男子送到地铁站外。

霹雳累得气喘吁吁:“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下去就是了。”

“太感谢了!我算碰上好心人了。”

霹雳刚要和雷蕾走,被男子一把拉住。

“请留步,二位往那边看。”

霹雳、雷蕾顺男子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台摄像机正对准她们。

男子拿出话筒,变身主持人:“我们是电视台《从我做起》栏目组,本期主题是寻找乐于助人的爱心市民,你们二位方才的行为完全符合本期典范人物的三个条件:正确指路,亲自带路,还帮忙拿东西。恭喜二位成为本期节目的爱心市民,另外还有一份大奖要送给你们,一台29寸大彩电!”

“不用,不用,我们不要,求你们别拍了,千万别在电视上播呀。”

霹雳拉雷蕾撒丫子就跑,逃出摄像机镜头范围,才气喘吁吁停下来。雷蕾对免费彩电眷恋不舍,十分不解她对上镜避之不及的低调行为。

“你跑什么?我觉得挺幸运的,那彩电放在餐厅里,说不定就给咱们转运了!”

“幸运什么?要被我老妈在电视里看见我,可就完了!”

“哎呀,一时没想起来,还真有这危险。”

“不成,我还得回去找他们,确保他们不会播出我才放心。”

“算了吧,哪那么巧就让你妈看见了,再说早晚这事得败露,听天由命吧。”

怕什么来什么,世上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情。霹雳生怕播出的节目到底播出了,凑巧杨怡还是这档电视节目拥趸,期期必看;更凑巧的是,节目播出时,很少看电视的杨尔正在郎心平家包饺子,也跟着杨怡时不时瞥一眼。

当电视屏幕上出现霹雳面孔时,杨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女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杨尔头也不抬,问:“谁呀?”

像回答杨尔问题,画面跳出霹雳正对镜头的大特写!

杨怡猛醒尖叫:“是霹雳!”

杨尔闻声抬头,看见女儿,第一反应是欢天喜地:“真是我闺女!哎这是什么节目?《留学生》呀?”电视上,主持人正往霹雳、雷蕾手里塞水晶奖牌,“得什么奖了?这么大喜讯也不告诉我。”

杨怡先行一步看出蹊跷,看看电视、再看看杨尔,没敢言声。

看着看着,杨尔自己起了疑:“这街道怎么像国内呀?是英国吗?”

镜头一拉开,北京地铁!随即霹雳惊慌失措,逃离镜头:“不用,不用,我们不要,求你们别拍了,千万别在电视上播呀。”

无数个问号从杨尔头脑里蜂拥而出,她掉头问杨怡:“这节目不是《留学生》?”

“《从我做起》。”

“在哪儿录的?”

“应该在北京。”

郎心平惊讶:“霹雳怎么会在北京?”

这也是杨尔的疑问,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女强人母亲中弹一般捂住胸口:“不好!不好!”

郎心平赶紧劝慰:“别急,别急,没准儿是以前录的,霹雳放假回北京的时候……”

杨怡否定了这猜测:“一周一播,即时更新。”

郎心平:“也没准儿是瞒着咱们临时回来一趟,有点小秘密?”

杨怡:“李博怀不是刚去剑桥看过她吗?”

杨尔立刻抓起电话:“李博怀,你告诉我,霹雳在剑桥吗?”

接到杨尔电话的李博怀,第一反应就是露馅了,还心存侥幸:“在呀。”

“那我怎么从电视上看见她在北京?”

“什么、什么时候哇?”

“就现在!你给我一个明确解释。”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保持冷静,我马上过去跟你解释。”

等候李博怀自投罗网时,杨尔心神不宁,满地乱走,直到郎心平提醒,才想起直接给霹雳打电话:“霹雳,你在剑桥吗?”

“对呀……”

“见鬼吧!我刚从电视上看见你了,怎么回事?”

最可怕的时刻终于降临,霹雳的心理防线一溃千里:“妈你看见了?”

“还我看见了?那你确实是在北京,对吗?立马换座机,花国际漫游打市话,我的钱呐!也甭座机了,立刻滚回姥姥家来!”撂下电话,杨尔一口气没倒过来,栽倒在沙发上,“世界末日啊”

李总后院火势凶猛,须臾耽误不得,雷董以最快速度送霹雳回姥姥家,承受风暴。

“霹雳去吧,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准备好了,这冬天又冷又长,估计还得外加倒春寒。”

“黎明前的黑暗特别黑,挺过去,太阳照常升起!”

“我英勇就义去了,祝我死去活来、绝境逢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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