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古人有句话说:人要想死,鬼都拦不住。宝林也是这样的。晚上他竟然挂电话对我说:“闷死我了,老三。要不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合作单位哥们儿那儿消遣消遣吧。”他自己在城里没有熟人,就我这么个熟人呢还不带他去潇洒,当然会闷了。我一听,好事来了,我得研究研究他。但是我还得说:“人家都是上班的人,那两个工资你也不嫌弃啊?再说了,大半夜的,都早回家陪老婆了,谁晚上还玩啊?”我给推辞了。

因为我要给自己时间,帮宝林物色一个“好”局。

晚上睡不着,我就坐在沙发上猛想,想得脑子都乱了。想了无数种方式,都觉得对付不了这个宝林。忽然我想到了高胖子。我最早是在健哥摆的赌局上认识的高胖子。他长得很胖,一脸的憨厚,单从外貌上看,你绝对想象不出他是个老千。特别是他一笑的时候,简直就让你觉得他就是和你做铁哥们儿的那种,能让你把自己想要倾诉的事情都去找他倾诉。

那时候我看局他来玩,他输了不少钱就不来玩了,自己组织了一个局天天在玩,我也去过。可高胖子很不喜欢看见我出现,他知道我是老千,他很讨厌我。我知道。

所以每次我一去,他就告诉庄家说:“老三如果押钱不带他啊,输了不赔给他,赢了也不要收他的钱。”很多时候我去只是看个热闹,并不是想从他那里赢点钱啥的,主要是打发一下时间,所以他如何说我都不在意。可去了几次之后,他就直接丢2000元钱给我,让我去桑拿消遣,连热闹也不让我看了。遇到这样的事,我再去就真有点讨人厌了,所以我就再没去过。可我知道高胖子摆的是群蜂局。

第二天早上醒了,我就直奔高胖子摆的局上。他的局摆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房间里,我去敲门,里面磨叽很久才给我开门,开门就看见高胖子一脸的不乐意。里面有五个人围着桌子研究什么,局好像还没开始。高胖子手里捏着1000元,开门就直接塞给我说:“老三啊,你怎么又来了?喏,拿去喝茶。”我推开他来递钱的手,说:“你出来,我和你说个事。”

高胖子把房门关上,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跟我来到逃生楼梯,一脸疑问地对着我。我知道他快要烦死我了,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发作。我说:“胖子,我给你牵个猪来,你杀不杀?”高胖子没说话,他可能在品我这话的意思。我捏了一下他身上的肥肉说:“问你呢,我给你牵头猪来,杀不杀?”

高胖子慢吞吞地说:“有猪你自己不杀?牵给我?你老三咋那么好心呢?”我看高胖子不信,就把我和宝林之间的恩怨都详细地跟高胖子说了。高胖子听完说:“你是找个猪叫我杀呢,还是找个狼来吃我们呢?我怎么听着是个高手啊?”

我说:“高个屁,懂得多一点而已。我就专门来找你研究下,看怎么能千到他。”高胖子还有点不太信,我就一顿动员。高胖子问我:“那你想要多少股?”我说:“千到了钱不给我都行,我只要一口气。”最后高胖子相信我确实需要他来杀宝林这头猪。虽然他讨厌我,可谁会拒绝送上门的买卖呢?在老千这个行业,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高胖子把我带到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他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有很多赌博工具,牌九、押宝的都有,还有传递信息的各种耳机和带机关的贴身提醒的东西。高胖子详细地问宝林都懂什么,我也尽可能详细地把宝林对我显摆的东西说了出来。

我对高胖子说:“他养了两条船,你要千好了能拿不少钱呢。他只玩斗鸡,而且很多东西都开事。”高胖子说:“这个可不太好整。但是我们一群人玩他是没问题的,就怕他惊了不玩,那就白忙乎了。咱俩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千到他。”

群蜂局,手再高也是没用的,这个我和高胖子都知道。所以当高胖子知道我将要牵来的猪很有钱的时候,他就动心了。

我在他的箱子里翻找,忽然发现一条赌场专用的蜜蜂扑克。我拿起一副来,问胖子:“你还有收集这个的爱好啊?”高胖子正在想事,忽然被我一问,抬头看我手里拿的扑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一把把我手里的扑克拿了过去说:“就用这个和他玩斗鸡,没跑了。”

他手脚麻利地把扑克打开,递给我说:“你看看,能看出问题吗?”记得我以前接触过蜜蜂老千扑克,是在斜线上偶尔有断开的地方,主要通过看在哪里断开来分辨花色和点数。所以我就拿起扑克仔细地端详,可我没看出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高胖子又把各种眼镜拿给我看。眼镜是专门看那种隐性药水的眼镜。我前后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上过药水的痕迹。

高胖子有点得意,说:“这一副送给你了,你带回去研究,你要是研究不出来,那就用这个扑克和他干。绝对干得他一根毛不剩。”

于是我俩就说好了。高胖子理局,我负责把宝林牵来。收益我拿两成,剩下的全归高胖子他们所有。

高胖子组织人演戏,我就带着这副扑克走了。下午我只要坐下来就拿扑克看,可我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没看出哪里有毛病,只是觉得印刷的色彩稍微有点鲜艳。晚上回家我继续看,把几张不一样花色点数的摆在一起对比,甚至用直尺一点点地挪动,把每个细微的地方都做了详细对比……我累惨了,也没看出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我甚至用水泡,把牌分了好几层,又点火烧,观察牌背面的变化。结果折腾到晚上12点,也没找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第二天我就挂电话问高胖子。高胖子在电话里乐得像只母鸡。他问我:“扑克没毛病吧?”我说:“确实没毛病。没毛病的扑克你怎么用啊?”高胖子说:“你去买个放大镜看,你会有发现的。”用放大镜看?这个高胖子有病吧?

想归想,我还是去买了放大镜。我用放大镜仔细看扑克背面每个条纹。还是没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敢情这个高胖子耍我玩呢。我就去找他。

去找高胖子的路上,宝林来电话问渔监的领导是否回来了。看来他很着急。我推辞说:“没回来,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宝林在电话里又说他要在这里等着证书办好了再回去。这就好办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里等证书。

我找到高胖子,高胖子说:“老三,以前觉得你很精的一个人,现在怎么比猪都笨呢?我都告诉你用放大镜看了,你还看不出来,简直叫我没话说了。这样,你拿扑克我认。”我就抽出一张,他说:“你放桌子上。”我拿的那张是方片9,我把牌背面朝上丢在桌子上。高胖子提着一瓶崂山矿泉水,打开瓶子咕咚喝了一口,顺手把瓶子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扑克,没有犹豫地说出了我放在桌子上的花色点数。看来,这真的是老千扑克。

我连忙请教他怎么认。高胖子还拿把起来了,非要我中午请客。我只好老实地挨宰。

高胖子把放大镜拿了起来,放在扑克上,对我说:“你来看老三。”我就凑了过去。放大镜里的扑克还那样,只是条纹显得大了一点而已。高胖子示意我别说话,他把放大镜慢慢地拿起来,慢慢地离开扑克,越离越远,问我:“看到没?看到没?”可能我和他站的角度不同,我看到的是扑克越来越模糊。

高胖子看我没看出啥,就把边上一个快递袋子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一个字说:“认得这个快字吗?”废话。他把放大镜递给我说:“慢慢挪远了看,这个快字有什么变化?”我就按照他说的把放大镜一点点挪远了来看。好奇怪,这个“快”字倒过来了。

高胖子说:“对,你就这样看扑克背面。到了临界点,也就是字可以倒过来的时候你就发现了。”于是我就对着扑克一点点挪远,好神奇,我竟然在放大镜里看到了9的数字,这个数字是扑克上的条纹扭曲而成的。可把放大镜挪开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是扑克的条纹。

高胖子得意地说:“你懂什么叫视觉的临界点吗?”我何止不懂啊,听都是第一次听。我问高胖子:“玩的时候用放大镜看?”高胖子说:“你傻谁都和你一样傻吗?刚才我不是也没用放大镜就看出是方片9吗?”我连忙请教。高胖子指着桌子上一瓶矿泉水说:“那就是我的放大镜。”

我把矿泉水拿过来,对着扑克仔细观察,可是看得很是模糊,要使劲分辨才可以看得出来。我问高胖子:“你这样玩下来眼珠子不得累坏了啊?”高胖子又得意了一把,说:“这个得练,练好了看个大概就能估计是几了。你得散着眼睛去看。”

还好高胖子没想着宰我,去了饭店就是简单点了一些菜。可这个家伙太能吃了,光米饭就吃了8碗。

以前记得接触过三维扑克,需要把俩眼珠子对着看,就像看三维图画似的那样看,看到神游天外的状态就看出扑克是啥了。但是他现在要求我散着俩眼珠子看,可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高胖子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呢?你别看扑克,你看矿泉水的瓶子盖。这样扑克就在矿泉水瓶子另一边,在你眼里是个模糊的形态,你就看到了。”

我按照他教我的方法去看瓶盖,果然能神奇地看到条纹扭曲起来了,竟然扭曲成一个9的形状。具体分花色,则要看条纹扭曲的方向。当然了,必须是崂山矿泉水,换别的矿泉水瓶子还不行。我用娃哈哈实验过,看不出来。而且放瓶子的距离要自己掌握好。要不怎么说中国人伟大呢,连这样的事都能琢磨出来。

看来出千这个东西并不是会啥招数或者多精通啥招数就能搞定一切的。就这么个初级的东西你不懂,你也是个凯子。对于不懂的道具和千术你是提防不来的。

这种扑克具体的原理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是否有学这个专业的可以帮助解答一下。反正我是会看了。

高胖子很是得意地说:“老三,我讲究吧?其实要千你也能千,但是我从没想着千你。你也够意思,能给我牵回猪。”能不能牵来还两说呢,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气。和高胖子研究好细节,高胖子就回去伺候局了。他那里有头小猪也得宰宰。虽然很瘦,但是一天的吃喝拉撒和房费起码能出来。

下午宝林又挂电话问渔监那边是否有信,我告诉他还没有信。可他今天在电话里不说自己无聊或者闷,问完就挂了。我也不好主动提出来。

晚上我给他挂电话,说请他吃饭。毕竟我是地主,人家来了请了我两次,我起码要请他吃次饭才好。其实吃饭是假,我还得勾引勾引他,他不是无聊待着没事嘛,我给他找个局排解下寂寞。

晚饭我请他吃烤鱼,吃完了他提议去找地方唱歌,找俩小姐陪着。我借口说自己不会唱歌,从不去歌房。他又提议去洗桑拿,我也找借口拒绝。宝林就奚落我:“你是不是男人?怎么一天就知道上班,就没有一点娱乐活动?”我说:“有啊,一般我都自驾游,去很远的地方看风景,或者去旅游。”宝林一脸的郁闷,他说:“现在是夜生活,夜生活你懂不?大半夜的你去哪儿自驾游?去哪儿旅游?”我就提议说:“带你去看海吧,海边这个时候很凉快,风景也不错。”宝林更郁闷,说:“我天天漂在海上,你叫我看海?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我很无辜地说:“城里人这个时候都往海边跑呢。”宝林看了看我说:“忘记了,老三你现在是城里人了。”话里带着一丝鄙夷。

我就是不说和赌有关的消遣,反正就是绕,最后宝林憋不住了,又问我说:“老三啊,什么时候你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小草局上玩玩。在这里简直能闷死。”折腾到现在,我就等他这句话。我故意问:“草局你也不嫌弃啊?”宝林无奈地说:“不是把我闷的嘛。”

他说“小草局”的意思是那局玩得太小了。我答应明天带他去看看。

晚上回到家我就给高胖子挂电话。高胖子答应明天找一帮人来演局,看来还有点谱。不过我实在没多大信心高胖子能千到宝林多少钱。一是局小,我对宝林说他们是玩5元底钱的,后来和高胖子核计了一下,高胖子说玩10元底的开始,一点点陷他进去再提价码。这么小的局能千到宝林几个钱?再就是宝林这么狡猾,他能上当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小海给我来了电话。他说那证书他找很多人问了,目前卖不出价格,主要是因为近期出台了一个政策:没有证书的船舶到期要报废的话,国家也给补贴。这个补贴的价格很高,所以这个证书现在不值钱,没人买。买去一年才能多给点燃油补贴,寥寥的几个钱,而且现在要拿燃油补贴必须要有年检的印章,他这个证书都三年没检了。

最主要的是近些年来这样大的近海捕捞渔船很少了,都是小船(一般都是7.5马力的或者是12马力的)下网作业,跑远洋稍微大一点的或者同等吨位的,都是证书齐全的。

小海还告诉我:“我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渔政的人,是渔政船上的大副,也是渔业检查员,叫林敏。他告诉我,这个证书在前几年确实值30万一本,可现在连2万都没人买。”

搞半天白折腾了,那宝林还拿这个证书当宝贝,看来他也是不了解政策。虽然证书不值钱,但是我也不想还给他。

第二天我给宝林挂电话,叫他见一面。见了面,我告诉宝林:“渔监一把手回来了,材料递上去了,估计这几天就能批了。”宝林听了很兴奋,跑商店里买了几条烟,非要我收下。我推辞一番收下了。我说:“等我去见王处长,给他送去,顺便看看哪天能拿证。”

昨天不是答应带他去那小局上看看吗?宝林也很急,不用我说,他自己就催我带他去。我就带着宝林去找高胖子,去之前我给高胖子打了一个电话,响了一声就挂。进去的时候高胖子已经把局摆上了,带高胖子一共四个人在玩。宝林就坐床边看起热闹。

我也看了一会儿高胖子他们演局,觉得他们应该是配合很久了,演得都很到位,互相没有太多诈底的行为,也互相斗得很稳。要是提前我不知道的话,我会认为他们是在真玩。看了一会儿宝林还没有上去玩的意思,而高胖子也没有邀请他玩的表现。高胖子边玩边和我说着一些闲话。

我故意装作不认识那扑克,说:“你们玩的是啥扑克啊?我在市面上咋没看到有卖的呢?”宝林显得很懂行地说:“你外路了不是?这个是赌场专用扑克。”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想起来了,以前咱老家的赌场就是这样的扑克。”高胖子接我的问题回答道:“妈的,现在商店里的扑克谁还敢买啊?都叫人做好了记号提前下在商店里。这个扑克好,质量好,谁要掐边压角做记号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国际通用。”

边上高胖子一起的哥们儿说:“操他妈的,都没见过钱啊?就10元的小局,你们谁也不准在牌上乱掐。玩不起别玩,别来丢人。”另一个哥们儿接口说:“你有病啊?谁掐扑克了?吵个鸡巴。”那哥们儿把手里扑克一摔,说:“我就说说,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不行啊?”那哥们儿也不示弱,说:“我玩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别输两个钱就唧唧歪歪的。”

高胖子跟着做和事老,说:“你俩玩不玩了?不玩咱散局。我还没去单位报到呢。”他俩听高胖子这样一说,就都不再争吵了。

我跟高胖子说:“这个是我亲戚,来这个城市也找不到啥消遣的地方,放你们这里存着啊,我去上班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这一天我都在想,宝林玩了吗?输了多少呢?就这样的小局输能输几个钱呢?

下午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接到高胖子的电话。高胖子把我好一通骂。他说:“老三我操你妹妹,你在哪里找来这个猪?”我以为出了啥事故,赶紧辩解说:“真的是我远房亲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高胖子在电话里恨恨地说:“他妈的。他坐那里看了一天的眼,叫他上来玩他不玩,叫他走他也不走。我们演了一小天的戏,纯粹浪费我们哥几个的感情。”我听了,就乐起来。

高胖子听我在电话里笑,更加来气,他说:“我恨不得打他一顿,恨死我了。”我告诉高胖子:“打,使劲打,我支持你。”高胖子郁闷地问我:“老三,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我说:“怎么可能?我吃饱了撑的啊去这样整你玩?”那边高胖子气愤地挂断了电话。看来这条路也不通。

第一时间更新《我的老千生涯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