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一看是我,说:“你看你这个丧门,刚才就没稀罕和你一般见识,你还能起来了。你算干什么的,不让发牌?”说着话,眼神扫了房间一圈,可能是想看小艾那个狱友有啥反应。他还不知道,小艾的狱友被我支出去了。见小艾的狱友不在,他底气似乎更足了。

我没客气,回骂说:“你才是个丧门,你爸是个老丧门,你妈是个大丧门,你是个小丧门,你全家都是丧门星。我说不能发就不能发。”我说得极快,一口气就把话说完了。小曲看我还敢顶嘴,站了起来(没忘把手里的钱都揣起来),冲过来要和我理论,貌似想把我推开,但是绝对不敢打我。

小艾挤到桌子前,说:“老三说不能发就是不能发,怎么?还有不服的?”小艾挑衅地看着小曲。

小曲看是小艾,气势立刻就下来了,讨好说:“艾哥,我们几个人玩得好好的,他就不让我们玩了,他算干什么的?还整天拿本破书来妨碍人。”边上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站在小曲一边,谴责我的,说:“看眼就老老实实看眼,瞎搅和啥呀。”有的说:“他是小艾的朋友,天天在这里。”有的说:“这小子从来不玩,每天来是等人家甩喜钱的,蹭吃蹭喝的。”反正说啥的都有。

我当时所有精力在牌上。爱民和那个同伙不是混的人,大概头回遇到这样的事,站在那里,不敢开口说话。

庄家知道自己的牌有病,而且关键牌被我压住,他想把牌序打乱,就推开我的手去拿扑克。小艾发现了那个小子的意图,就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小艾的手一放在我的手上,就是给那坐庄的小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去拿了。

小艾抬眼看看小曲,说:“老三?他不算干什么的,他说不能发,就是不能发,谁也不好使,怎么?你还有问题吗?”

小艾这么一说,谁还敢犟嘴啊,于是都不出声了。本来小曲还想说点什么或者是想做点什么,但是看小艾分明为我撑腰说话,嘴巴张了张,硬是一个字没敢说。

小艾看小曲不再说话了,老实站在那里,转头把矛头对准了庄家,问庄家:“老三不让发牌,你有意见吗?”

庄家马上说:“艾哥,你看你说的,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没意见,我没意见。”小艾看局面基本控制了,把放在我手上的手拿开,问我:“怎么回事,老三?”敢情他是个二百五,具体啥情况完全不知道,但是他处理得太好了。

我说:“也没啥大事,这把牌很有问题,他俩合伙做牌。”我手指着小曲和庄家。

庄家马上就露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说:“我和小曲合伙做牌?你凭什么这样说?”

小曲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跟小艾说:“艾哥,刚才我是和他有点小摩擦,刚才是我不对,主要是我输了钱心情不好,他还拿本破书,所以刚才我确实是有点冲动了。我承认我做得不对,但是他也不能诬赖我啊?”

“用不着我诬赖你,喏,牌在这里呢,咱们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咱们来让牌说话好不好?”我指着扑克说。小曲扒过皮的牌,下边应该依次是方块7、草花4、方片5、黑桃5、草花Q、黑桃9、红桃A、红桃4,小曲切出一个2,从出门发,庄家是9点。

押钱的人早就把自己的钱都收回去了,桌子上只剩下一副牌。我接着说:“我来给大家发一下牌,大家看看庄家是什么牌?刚才切的是2,从出门开始发,庄家是黑桃5配红桃4的9点牌。下边让我一张一张地发。”说着话,我抓起最上面那张说:“这一张是方块7。”我把这张牌放在出门,说:“下一张是个草花4。”说完,我翻开亮在天门,“这一张是方片5,”说着我抓起放在了末门的位置,“这一张就是庄家的牌,黑桃5。”说着话我盯着小曲。

小曲眼神里有一丝哀求的神色,但是小艾正凶狠地看着他,小艾的手下都站在他的身后。大家都紧紧围在桌子边上看我翻扑克,我指着发出来的三张说:“上面这四张牌(包括被小曲切出去的2)无论切哪一张出来,大家自己排一下看,是不是随便切到哪一张,这张黑桃5都要发到庄家手里呢?”说着话,我把还没亮出的那张牌亮给大家看,确实是个黑桃5。

这时,有一个人在那里轻声说:“我就说怎么一扒皮庄家就基本通杀了,我早就怀疑不对了,所以一有人扒皮我就不押钱。”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想:你小子尽事后诸葛亮。但是我没理他,继续发牌,直到所有的牌都发完,庄家果然是5+4的9点通杀牌。由于我是先说牌后亮牌,该懂的就都懂了。居然还有一两个人露出不明白的表情,我懒得多解释,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庄家还想挣扎一下,他为自己解脱说:“我每次都是胡乱洗了牌的,你不要这样来诬赖人啊。”

我看他还不死心,就把亮开的扑克花色朝上收到牌顶,学他的样子抽拉着洗牌,问他:“是这样洗的?”庄家一下就变哑巴了。我把这一切解释明白了,把扑克丢在桌子上,回过头去找那本被小曲丢得远远的书。捡起我的小说,转过身说:“我为什么乐?我就是看你小子收牌没收利索,把自己收了个瘪十,我才乐。妈的,还差点挨了顿揍。”

押了钱的计算着自己输了多少多少,要求庄家退钱。有一个小子输得不少,直接对着庄家的脸打了一拳,说:“我操你妈的,你谁都敢骗是不?”周围人一看有人先动手了,马上有人去拽庄家的衣服领子,跟着要钱。小艾一看要乱了,马上把那几个小子拉住,说:“都别动手。”庄家这时候低着头,没做任何辩解。有个小子抓起桌子上的扑克,摔到庄家的脸上。庄家只是低着头不出声。

小艾看安抚下那头,这头又冒出来,大叫一声:“都给我停!”大家立马都不动了。这时,不光是瞪眼局上的人,牌九局上的人以为这边要打架,也把地方腾出来,站在边上等着看热闹。我由于捡书,因此离中心有点远,一看要打起来了,就使劲挤了过去,看眼一定要在第一线才有热闹。我呢,就是专业围观的。你要路过我住的城市,遇到街头打架的,在看眼的人堆里找找,脑袋使劲往前探的那个人肯定是我。街上只要围了一堆人,那里面基本有我。

小艾眯着小眼,一会儿盯着小曲,一会儿盯着庄家,一时还没想到该怎么办。大家都等着他的裁决。忽然他大叫一声:“你他妈的把钱都给我掏出来!”这一嗓子大极了,把周围人(包括我)都吓了一跳。小曲身子吓得颤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小艾是说他的。他哪里敢不听,乖乖地把刚才揣起来的钱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小艾眯着眼睛看着他,说:“继续掏,还有。”小曲赶紧掏其他的口袋。小艾只是说:“还有,再掏。”最后,小曲把口袋里的烟啊,火机啊,毛票啊,钢蹦啊,手纸啥的,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口袋的兜都翻了过来。小艾还说:“还有,继续掏。”小曲实在掏不出啥东西来了,只好表示自己真的没有东西可以掏了。小艾不信,挨个地方摸了摸,确定他身上啥东西都没了,兜里的都在桌子上放着,就转过头去看庄家。

庄家立刻掏了起来,也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小艾不说话,只是看着庄家,一边冷冷地笑,笑得那个庄家心里直发毛,掏东西的手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掏兜,偶尔抬头看看小艾,露出讨好的尴尬的表情。

小艾等他把钱都掏出来,把他俩的钱合在一起,握在自己的手里,计算数目,没做任何表示。可能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他要想想怎么处理。想了一会儿,他好像还是没主意,把钱放在桌子上,在人堆里挨个看,是在找我。看到我后,他问我:“老三,怎么处理?”

我说:“抓是我的事,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你别来问我。”小艾听我这样说,有点恼火,恼我推得一干二净。我看他有点恼了,更没主意了。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凑我面前指着我的脖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他是说我脖子上被小曲勒出来的瘀青,我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指着小曲说:“就他刚才掐的。”

小艾马上转过身去看小曲,说:“你他妈的手挺黑啊?谁你都敢掐?谁借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小曲一看事情不好,马上对小艾求饶说:“艾哥,你听我说……”小艾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拳直接打在他脸上,小曲被打得后退一步。小曲身后站着小艾的手下,那些人马上把小曲推回来,小艾又一拳打过去。小曲要躲没躲开,这一拳打在小曲的额头上,小曲躲避时把桌子带倒,桌子上的钱“哗啦啦”都撒在地上,满地都是。

小艾狠狠地说:“你个小崽子,还敢躲?”

小曲连忙说:“不是的,艾哥……”

小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喊一声:“把钱都给我捡起来!”小曲没敢继续说,低下头去捡钱。小艾低着头看小曲,越看越来气,猛地一脚踢了上去,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小曲的侧面脸上。小曲当时就捧着脸满地翻滚,小艾那些手下立刻围过去,你一脚我一脚踢了起来。我一看可不好了,别把人打坏了,急忙过去拉住他们,叫他们都别打了。拉住了这个,拉不住那个。小艾看满地钱,就叫那些哥们儿先别打了,把钱都捡起来再说。小曲在地上捧着脸,很痛苦的样子,可是也得忍着。庄家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小艾没管他,抓起钱就出去了。我合计着是找健哥商量去了。

屋里的人谁也不敢动,等着小艾回来发落。我看到爱民脸色都变了,他心里有鬼,害怕小艾,害怕我把他给揭穿。我对他笑了一下,就不再看他。我压根没想把他和另一个同伙揭穿。我不看他,省得他有压力,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不论是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还是我假惺惺做人情,我都决定要放他们一马。

房间里大家围着看热闹,就顾看打人,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钱被骗的事。一会儿小艾进来了,除了那叠钱,手里还多了个羊角锤(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输给我的那个羊角锤)。

他阴着脸站到了桌子前,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小曲,把钱放在桌子上,说:“把他弄过来。”他的几个手下立刻抓头发的抓头发,拽胳膊的拽胳膊,没几下就把小曲架到了桌子边上。

小艾仔细端详着小曲,似乎在看小曲脸上伤得怎么样,看了几眼,说:“你他妈的还挺会装死?”

小曲说:“艾哥,我服了,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的钱都还给大家。”小艾说:“你服了?你他妈的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敢在这里出千?还敢打我们请的看局的老三,你的胆子也太肥了。我今天不给你留点纪念,还真对不起你。”说着话,他要几个哥们儿把小曲架住,硬把小曲的右手摆在桌子上。他以前好像说过如果他看出我怎么出千,就用小羊角锤把我手指碾碎。当时听起来虽然像是玩笑,但是这次可不像是玩笑了。

我看要动真的了,马上过去拖住小艾的胳膊,不让他这样做。小艾用力挣脱了我的手,说:“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话,一把推开我。我又上去拖住小艾,还没说话。小艾虎着脸看着我把着他胳膊的手,说:“拿开!”我哪里敢不拿开啊,说实话,我是从心底里畏惧他的,于是我只好乖乖把手从他胳膊上松开。

那边早有三个人把小曲架着趴在桌子上,小曲右手被其中两个牢牢按在桌子上。小艾晃着羊角锤,在桌子上比划,说:“你个小手贱贱的,今天不给你留点什么,我实在是不舒服。”

小曲带着哭腔说:“艾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啊,艾哥。”小艾不为所动,哼了一声,说:“还想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说着话,他把锤子举起来,小曲的手被小艾的手下牢牢按着,平展在桌子上。小艾没犹豫,一锤砸了下去。

“啊!”小曲发出一声惨叫。那一锤正砸在了小曲右手的小指头上。砸完了,小艾的手下放开小曲,小曲捧着右手跪在地上大声喊疼。小艾很不屑地看着他,说:“疼?你还知道疼?我自己的我都吃了我还不疼,你怎么这么面呢?你刚才那厉害劲哪里去了?操你妈的,就砸你一个算是轻了。”说着话,他转身过去走到了庄家面前,眼露凶光,好像马上该轮到庄家了。

大家都等着看小艾下面的行动,谁也没注意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到里面乱糟糟的,皱着眉头,走到小曲面前看了看,又看了看满地的扑克,转过来对着小艾。小艾正提着羊角锤要教训庄家,看健哥皱着眉头,脸色不好看,马上换了一副表情。他换下凶悍的模样,嬉皮笑脸地给健哥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乱。

健哥听小艾说完,又看看小曲。小曲捧着右手在那里疼呢。健哥示意手下把小曲架起来坐床上,拉着小艾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小艾回来了,嘟着嘴,满脸不乐意,叫人送小曲去医院包扎。然后,他拖把椅子坐那里生闷气,估计被健哥K了一顿。

大家谁也不敢动,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小艾看大家还在那里看,挥挥手说:“事完了,你们都去玩去。”原先玩牌九的那些人继续玩牌九了,原先在瞪眼局上玩的人都还站在那里。他们看着桌子上的钱,毕竟那里有他们的钱,一个个露出企盼和贪婪的目光。

没几分钟,健哥进来了,他把每个在瞪眼局上玩的人输的钱都计算了一下,又查了一下桌子上那些钱的数额,觉得就算有人多报自己输的数字,也多不到哪里去,就召集大家去他那里领钱。健哥把小艾从那俩小子身上搜出来的钱给这个局上的玩家分一分,他们靠上去七嘴八舌说自己输了多少多少。我冷眼看着爱民,他在外围站着,可能是心虚,没敢过去报自己输了多少钱。但是我知道,这样打配合就是要把自己手里的钱“输”给庄家,这样说起来,他“输”的应该不少。爱民讨好地对我笑了笑,我把下巴朝健哥那里一抬,对爱民努了一下嘴,那意思让他过去领钱。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我,我用手指了指健哥的方向,做出一个让他去拿钱的手势。他才敢确信我是叫他过去拿钱,他使劲点了点头,站过去等着拿钱。

健哥把钱给大家分完了以后,大概还剩一万多的样子,估计是小曲和那个庄家的本钱。健哥叫大家回去继续玩,然后把庄家叫过去,让他凑几万送过来,算是出千的赔偿。庄家看没动他,千恩万谢地凑钱去了。

目前采用这种打配合出千骗钱的团伙很多,庄家通过自已收牌整理出固定的牌序,同伙配合,扑克牌比大小点的赌局当中最多。扒皮只是其中一种比较弱智的方式。高级一点的大都以折角、弯曲、留缝隙、做桥等方式让同伙知道应该从哪里切牌,来达到出千骗人的目的。手段虽然粗糙,却能很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般小牌局上经常会有人这样出千,或者一群人杀几个凯子,也常这么做。别看千术低级,却很好用,多少人的血汗钱就是被一些小老千以这样的方式揣进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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