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头说起吧。

我从小生长在一个赌博风气很盛的小渔村,耳濡目染,逢年过节跟同村的小孩瞎赌,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一些简单常见的赌博方式。

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我一门心思想进政法机关工作,可惜没有门路,别的安稳些的工作也找不到,整天闲晃,无聊的时候就去有赌局的地方看热闹,偶尔也下点小注。

好像有这么个规律,刚开始学赌博的人基本都会赢钱,我也不例外。开始只有几百元的赌资,渐渐地居然赢到快有一万元了。不工作也能挣这么多钱!我好像看到了一条发财的康庄大道,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从此整天啥也不想了,一早起来就瞪眼到处去找“局”。恰好我最开始玩的就叫瞪眼。

瞪眼玩法很简单:一副扑克,每人发两个扑克牌比大小点,扑克一翻开,谁大谁小一目了然。输的就瞪眼看着赢家把钱拿走,这个名字还真形象。

开始,我只玩30元和50元的小局,等手上有了钱,野心也越来越大,总想去搞点大的。经人介绍,我终于找到瞪眼的大局,赌局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宾馆,最小押500,封顶2000。但从那时候起,好运就离开了我,一直输钱。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手气不好。后来经人点拨,才知道是有人做手脚。那时我初涉赌场,对老千的手段并不了解,当时那些人具体怎样做手脚,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那个时候的我很傻,心里明明知道有人在做手脚,但仍像飞蛾扑火一样,着了魔似的每天借钱去赶场子,结果越输越多。

那时候,我家已经搬到镇上,为了筹钱,我也会到小渔村去借钱,无一例外,那些钱在我这里没待多久就转到了别人的口袋。到了后来,再没人敢借钱给我了,仔细一算,先后借了亲戚朋友2万多。没了赌本,我每天照样去赌局,去了就在一旁呆呆地看人家赌,偶尔遇到熟识的庄家赢了钱,能甩点红(甩红是行话,就是赢钱的人给周围的熟人一点小费,也叫甩喜、派喜)。

在那里,我遇到了以前同个村子的熟人宝林,显然他是此间老手,偶尔也坐庄家(由于不是“正规”的赌场,谁有钱都可以坐庄家,庄家负责洗牌、派牌,和所有的散家赌),我亲眼看见他一天就赢了5万多,甭提有多羡慕了。

那天晚上宝林被我生拉硬拽到我家里住,由于是熟人,我父母也没多在意。晚上说起我这段时间输钱的过程,他连声说:“你真傻,你真傻。”说完,他拿起牌来演示给我看;在现在看来,那实在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当时,却算得上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千术。

宝林的手法很简单,每次收牌的时候,在自己想要的牌中间放几张别的牌,庄家发牌,无论怎样发,那几张牌都能发出去。这里有一个关键,需要外面散家切牌时和他打个配合。庄家把牌收回来后,开始洗牌,上面七八张牌基本不洗;洗完后将牌在手里倒几下,经过倒牌,庄家收牌时编好的牌就被倒到中间,上面那张牌故意搞得有点翘,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其中的诀窍,但是如果拿拇指肚去切牌,就很容易把它们分离开。这时,庄家需要一个自己人切牌。

宝林的局里,庄家要练会洗牌,和他打配合的散家则要练好切牌技术。当时,我沉浸在学习千术的兴奋状态,压根没想到在赌场,一个人切牌、庄家屡屡通杀,其他玩家是不会同意的,会要求换人切牌。场上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押钱最多的人有权决定谁去切牌,或者他自己切牌。因为这个疏忽,我栽了大跟头。

那天晚上和宝林研究到半夜,最后宝林看我劲头很足,沉思片刻,说:“小三(我排行老三,现在道上的人都叫我三哥),你入股吧,赢了钱咱们平分。”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没钱了。

宝林像是激将,笑笑说:“谁不知道你老子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富户,你还弄不来这点钱?”

宝林的话让我心动,说干就干,我一次就偷了家里5万元的存折(后来才知道,那是家里全部的存款)。宝林出10万坐庄,他的合伙人家东出5万当散家,我也出5万当散家,我俩负责切牌配合庄家。我永远都记得那是1993年秋天。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要时来运转,我学会了切牌,了解到瞪眼中庄家赢钱的秘诀,还有可以信赖的同伴,以后的赌局只有赢没有输。我似乎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向我招手,我似乎看到赌场上风光无限的自己和垂头丧气的傻瓜们。

事后证明,我自以为遇到的真命天子实际是让我倾家荡产的阎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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