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无言以对。

真是活久见, 哪有人这么自信地说这种话的?正经情侣说话还是这个态度吗?季烟觉得自己应该反思反思, 是不是自己过于傻白甜,才让这狗男人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可殷雪灼说出这话时, 语气很认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中甚至透着对她的担忧,是真的不想看见她哭。

季烟忍不住反驳一句:“我才没这么爱哭。”

殷雪灼掠了掠唇角, 垂着睫毛, 认真地看着她,“烟烟很爱哭, 我待你不好,我这几日待你好, 你却更爱哭。”

季烟:“???”

他把她形容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矫情小白莲,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觉得这是污蔑, 可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脸颊烧了起来, 潜意识里,又偏偏有一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就好像小心思被戳穿, 被他看到了弱点。

“才没有!”季烟咬唇,有些生气地瞪大眼睛, 拉高了嗓门,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面对着他笃定的神色, 她结巴了好几句,越说越没有底气,越想越生气,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小嘴一瘪,她又觉得鼻尖一酸。

完了,刚想说自己不爱哭,现在又有些收不住,不就是白莲花的人设甩不掉了嘛,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季烟想低头掩饰一下,下巴又被他抬了起来。

殷雪灼俯身,脸和她凑得好近。

他可以看到她微微泛肿的眼部轮廓,黑润的眼珠子周围,也有一些清晰可见的血丝,被藏在一片晶莹水光之后,睫毛上沾着一滴泪珠,我见犹怜。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侵略性的姿势,但他做起来,却透着股温柔的小心翼翼。

他说:“你看,又哭。”

季烟:???你妈的,你再说!

季烟被他一句话激得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眼泪死活不掉下来,就这么干巴巴瞪着他,他转瞬又笑了一声,像是心情极好。

“烟烟心里有委屈,所以才这么爱哭,烟烟只对我哭,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让你亲近的人,可以让你放下架子。”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似乎是想亲,可还是因为躯体的原因而勉强克制。

他的手顺着她的唇角,探到她后颈,手指微微探入她的发间,按着她的脖子,是一个想要搂她入怀的姿势。

季烟被他说中心里的想法,也微微沉默了,一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被他按在了怀里,脖子轻轻靠着他的颈窝,是一个鸳鸯交颈般的抵死缠绵的姿势。

再不想承认,可他还是看透她的,他是如此敏感的殷雪灼,容不下世人对他的丝毫冷漠,也不会忽视她对他隐藏在深处的依赖。

如果不是拿他当成最亲近的人,她又凭什么闹脾气呢?

如果不是明白他在乎她的眼泪,她又为什么要哭?

女孩子哭,到底还只是在疼自己的人面前而已,否则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世人也不会在乎她是哭是笑,又想要什么。

只有他纵容着,偏宠着,就像她从前任由他去宣泄心里的仇恨一样,他也让她表达自己的委屈。

殷雪灼的个子太高,他迁就着弯着腰,季烟靠在他颈边,微微闭了闭眼睛。

想起从前的种种,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回抱了他一下。

殷雪灼的腰细细的,她还忍不住用胳膊比了一下腰围。

谁知道这一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季烟双脚悬空,被他用面对面的姿势抱了起来,她惊叫一声,殷雪灼转过身,似乎在找床在哪里,转瞬就想起这里并没有床,干脆拂去了桌上的所有碗筷,将她放到了桌上坐着。

就算她坐在桌上,也不及殷雪灼高,可他不至于那么辛苦地弯下腰了,也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兴奋。

殷雪灼微微往前探过身子,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撑在她两侧的桌面上,将她整个人圈入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季烟抽不回手,前进后退都不行,瞪大眼了眼睛。

他眸色越发沉郁,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墨,比黑夜还要难以窥伺分毫,有情绪藏在里面,迅速翻涌着。

他盯准了她的唇,眼底的兴奋和冲动像是要克制不住,只要跨越那一道屏障,就是面前的烟烟。

被困在躯壳之中,却也还是烟烟。

季烟被他看得一阵紧张,这是他从未露的眼神,如狼似虎,又藏着浓郁的暴躁和蠢蠢欲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要吃掉自己,忍不住提醒,“这是穆云瑶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凑过来了,她再抗拒,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好久,却没有感受到什么。

没有被强吻,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完全不像她脑补的那样。

“嗯。”有人在她耳朵边,不厌其烦地说:“不碰穆云瑶,我只娶烟烟。”

“……”他的嗓子哑哑的,可季烟偏偏从中里听到了戏谑,睁开了眼睛。

他只是凑在她身边,从上到下,慢慢地闻,像是小狗在闻着熟悉的主人的味道。

他在感受着,属于烟烟的气息。

其实这样的姿势也很羞耻,虽没有触碰,却莫名有一丝羞耻,一寸的距离是能忍受的最大的礼数,他隔着虚空,这一瞬间,连季烟自己都觉得,这个碍事的躯壳不存在了,仿佛他看到的只有这一缕淡淡的魂魄。

他在与真实的她耳鬓厮磨。

她心头一软,忽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灼灼。”

他一顿,整个人僵住,原本低下去的头又抬起来,睫毛微微颤抖,“再叫一遍好不好?”

她这回又不配合了,抿着唇不说话。

殷雪灼食髓知味,越发上瘾,非要她叫,不厌其烦地诱哄,季烟被他逼的没了办法,这回是叫了,却叫的是大名:“殷雪灼。”

殷雪灼:“叫灼灼。”

“臭男人。”

“是灼灼。”

“大坏蛋!”

“是灼灼。”他又露出委屈的神色,“再叫一下。”

“大……”她嗓子里的字硬生生拐了弯,“大灼灼。”

他牵起唇角,笑得眼角眉梢流光溢彩,学着她叫:“小烟烟。”

季烟:“……”这种莫名羞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沉寂了好多年的心,忽然又一下子鲜活起来,月牙儿般的杏眸里,也藏了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笑意。

-

穆康宁这一去,说是尽快处理完了回来陪闺女,但身为一城之主,他并没有回来。

安静的阁楼成了两个单独相处的场所,殷雪灼给所有的丫鬟侍卫施了法,他们如今只是没有意识的傀儡,依旧有条不紊地在做自己的事,可等到他们醒来之后,不会有人记得殷雪灼出现过。

季烟却不知道,她被他抱起来往卧房里走,还挣扎说了一句:“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要杀。”

殷雪灼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把她抱回闺阁之后,抬手抽掉了她头上华贵的发钗,漆黑长发遮挡在脸颊边。

她又说:“她们都待我很好。”

殷雪灼看着她,忽然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待你更好、更真心。”

“我从前杀人如麻,但是已经愿意为你停手,可是你好像不信。”

不过,来日方长。

他为她做出的改变,时间会证明,他从前或许急于一时的得失,所以一直冲动逞强,才容易受伤。

现在,一百年,让他看穿了很多东西,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殷雪灼抬手,掌心的黑气忽然凝聚成了一盏银白色的油灯,那盏灯漂浮在空中,被他指尖的灵火点燃,广袖掠起的冷风带着火苗轻轻地跳动了两下。

季烟转头看向那盏灯,好奇道:“这是什么?”

她是不知这是什么,可若是穆康宁见到,怕是要面露骇人。

这是引魄灯。

以引魄灯为媒介,施展读魂术,可窥伺任何魂魄所携带的记忆,乃是对魂魄最没有损伤的一种办法。

灯芯上燃烧的是灵火,而灯油却不是寻常灵物,而是人的修为。

这世上能用得起引魄灯的,须是修为无穷无尽之人,天下屈指可数,殷雪灼身为这世上最顶尖的强者,根本不惧这些,用引魄灯根本不带任何犹豫的,如此大的手笔,足以让天下修士为之折服。

殷雪灼没有和她解释这些,他做这种事情,也向来不爱解释。季烟隐隐约约猜到了不对劲,刚想质问,转瞬就感觉困倦不堪,甚至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她身子斜斜一晃,便倒入了他的臂弯里。

殷雪灼将她平放好,用指甲将她食指割破,又割破了自己的血。

伤口相接,鲜血相融,殷雪灼体内一股灵力涌向季烟,神识顺着灵力穿梭进最深处,探寻到了这一团属于季烟的脆弱的魂魄。

无数的陌生场景涌入脑中,像一片惊涛骇浪扑面而来,一幕幕属于她的过往,逐渐在他面前一一展开。

他所意外缺席的一切,如果可以,他也一丝一毫地不想错过。

他想看看,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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