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灼忽然和她贴得这么近,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男人的下颌就在她的头顶, 微微抵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季烟僵着身子, 不轻举妄动,忍着身体里奇怪的感觉,觉得这种情况特别尴尬。

她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

但殷雪灼没有让她晕的意思, 还继续引导着她体内的火, 他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她的耳后的蓝色纹路愈发明显,向藤蔓一般缠绕着往上, 闪闪发光。

衬得她的侧脸清冷又妩媚。

殷雪灼对美色不为所动, 但他发现,将火引入季烟的身体之后, 他再吸收九幽之火,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他,吸引他将神识投进去。

他和季烟同时被吸入了神识。

里面是一个空旷的空间, 像是一片荒野,却十分广阔,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

天空中有白色的光倾泻而下,像一条流泻的天河,空中飞着无数的蓝色火焰, 周围却弥漫着浓黑的雾气,和那条天河交映着,明暗交杂,像无尽的黑暗陡然被一道白光割裂。

脚下踩着的是实地,季烟茫然四顾。

这是哪儿啊?她不是还靠着殷雪灼吗?为什么突然到了这里?

“这是灵府中的一个小小的空间。”

殷雪灼冷淡的声音缓慢响起,嗓音如水一般凉。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

季烟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也进来了,不过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殷雪灼刚才在那儿搞违规操作,估计他不知道又怎么捣鼓了一下,才捣鼓出了一个空间吧。

这灵府,应该是他的灵府吧?季烟觉得自己没本事拥有“灵府”这个东西。

但殷雪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这是你的灵府,准确来说,是九幽之火催生的灵府里的空间,我的灵府没有这么贫瘠。”

他又是一副嫌弃的口吻。

这语气太欠揍了,季烟脑子一抽,抬手推了他一把。

殷雪灼被她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

殷雪灼:“……”他居然被她推动了?

季烟:“……”她没用力啊?

季烟茫然地看着他,殷雪灼也茫然地看着她。

季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殷雪灼,好像后知后觉地懂了点什么。

季烟心底有个揣测,又大着胆子不怕死地又推了殷雪灼一把。

殷雪灼果然又被她推动了,像个普通人。

殷雪灼:“……”

大魔头自己似乎也很惊讶,抬手企图用一下法术,手在空中划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

哎嘿。

季烟乐了。

卧槽这个空间居然这么好!如此了解她追求平等的诉求,居然让殷雪灼也变得和她一样了?!

大魔头没了法术,那就不叫大魔头了,叫小蝴蝶。

叫他嘲笑她废!

自食恶果了吧!

殷蝴蝶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眯起眼看着季烟,刚好看到她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季烟都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表情,就看见他的眼神陡然阴沉下来。

完了完了,殷蝴蝶恼羞成怒了!

季烟在殷雪灼发怒之前,迅速跑到他身边,抬手捋了捋他的衣袖,就当是在顺毛了,一边语重心长,“刚才的事情我也很意外,不过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出去,出去就好啦,你的法术一定是可以恢复的。”

殷雪灼古怪地看了一眼她顺毛的动作。

季烟悻悻收手。

殷雪灼又扭头去,估计是在花时间接受现实,过了一会儿,他嘀咕道:“出不去,只能等。”

九幽之火的空间,既然能封闭他的力量,那么也不是随便可以出去的。

但空间初次形成,就算能困住殷雪灼,也维持不了多久。

季烟“噢”了一声,又悻悻地坐了下来,殷雪灼又不解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坐啊,等着呗,傻站着干嘛?”季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抬手拉着殷雪灼的手,也没用多大力气,就成功地把他拽了下来,看他又想站起来,干脆按着他的肩头往下一摁,“坐嘛。”

殷雪灼:“……”

他的表情又阴郁了起来。

不过再阴郁也奈何不了季烟,季烟很自在地晃着腿,觉得很无聊,还兴致勃勃地跟殷雪灼提议:“要不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殷雪灼:“不许唱!”

不听就不听,季烟无聊地叹了口气。

殷雪灼听到这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偏头看向她。

他是真的想不通,也不明白,季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怕他了?又要唱歌,又要摸翅膀,还敢对他动手,她是不是脑子被火烧坏了?

季烟无聊地坐着,完全没察觉到殷雪灼注视,她开始自娱自乐,就数着自己指腹上有几个螺纹,数完左手数右手,看起来很是投入。

数到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手腕一紧,她的手被殷雪灼抓了过去,殷雪灼也在她的手指上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季烟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然后殷雪灼又盯着她不说话了。

季烟觉得他这种只知道复仇的魔,估计很难体会到她的快乐,她往他这边挤了挤,张开手指对着他,慢慢告诉他:“你看,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有这样的指纹,有的是漩涡一样的螺纹,有的不是漩涡,是簸纹,民间有一种说法,不同数目的螺纹和簸纹,代表着不同的命运……”

“比如有人说,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卖豆腐,五螺六螺开当铺,七螺八螺把官做,九螺十螺享清福,还有人说,十个螺纹的人和十个簸纹的人是天生一对,是生生世世注定的。”

殷雪灼:“无聊。”

虽然嘴里说无聊,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螺纹。”

季烟:“啊??”

殷雪灼不耐烦地说:“我全都是螺纹。”

季烟: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明明你心里很好奇还故意说无聊。

等等。

殷雪灼十个都是螺纹?

季烟心里一跳,还没说什么,殷雪灼又把她的手抓过来,粗略地看了看,表情变得很古怪。

季烟……刚好十个簸纹。

她和殷雪灼还真是离不开对方,不过天生一对这个就免了吧。

气氛忽然有些安静,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巧。

季烟用余光扫着殷雪灼的表情,他很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点评道:“准了一半,你确实只能和我在一起。”

季烟含糊地“嗯”了一声,把手收到怀里,悄悄蹭了一下掌心。

被殷雪灼的指甲挠过,掌心痒痒的。

-

空间封闭确实没有很久。

殷雪灼和季烟再次睁开时,依旧是之前那个姿势,殷雪灼抱着她,季烟整张小脸都埋在他怀里,浑身软软的。

殷雪灼收回了手,抬手点起一簇火焰来。

冰蓝色的火焰,映得他眸底发寒。

他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九幽之火的力量又融合了少许。

虽然进度一如既往地缓慢,但把季烟带在身边,确实方便了很多,他不需要专程去九幽坛融合灵火,也无须让魔将为他护法,只需要在这里,抱着季烟,寻找藏匿在她体内的灵火。

“殷……雪灼……”

怀里的小姑娘弱弱叫他,声音细弱蚊蝇。

殷雪灼闻声低头。

季烟双靥绯红,衬得脖子上的纹路越发勾魂摄魄。

她浑身无力,感觉被他吸干了精气一般,声嘶力竭地喊他,也只能发出这样小的声音。

声音小的,像撒娇。

一叫完他的名字,还没说完后面的,季烟就立刻闭嘴了。

她不要撒娇,不要。

总有一种自己在勾引殷雪灼的错觉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进去一趟就这么累,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榨干了一样。

殷雪灼看了她片刻,松开钳制她的手,让她平躺在这高榻上休息。

“你体质太弱,一次就让你这样,以后每日,你就在这里泡着魔域的水,直到适应为止。”

凡人,太弱小了。

季烟静静地躺着,昏昏沉沉,微微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抖动。

很快,她的呼吸变得平缓,逐渐进入梦乡。

殷雪灼无聊地坐着,又把手伸到她的颈边,幻想着掐断她脖子的感觉。

只需要微微用力,捏断她的骨头,和他杀死其他渺小的人类一样。

但睡着后的季烟,睡颜无比香甜,安静无害得像小动物,不,魔域最弱小的生物都没有她脆弱,她就跟凡间的兔子一样,随手一拎就可以拎起来,随手一扔就可以把它摔死。

殷雪灼低头凝视着她,想起她毒发的时候。

那时她刚吃完所谓的火锅,已经昏迷不醒,殷雪灼把她放回殿中的床上,看着她昏迷的容颜。

她真的太弱了。

好像一捏就会死掉的样子。

他感觉五脏六腑翻涌得难受,而季烟即使昏迷着,眼睛也在流着血,他又把秋宓叫了过来,秋宓勉强给季烟止疼之后,又忍不住道:“魔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一命。”

“什么办法?”

秋宓迟疑道:“是……阴山雪微草。”

殷雪灼皱起了眉。

阴山雪微草,三百年才有一株,如今世间唯一一株,只在殷雪灼的手中。

那是他花了很大的代价取来的灵物,可以帮他融合九幽之火的力量,只是好像遇到了瓶颈,至今尚未完全实现,秋宓之前一直不提,是因为她觉得殷雪灼并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去取来这株草。

殷雪灼本来也不愿。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会怜悯一个凡人。

更别说将如此重要的九幽之火给她了。

只是殷雪灼骨子里太傲,他屡次用阴山雪微草融合灵火失败,已经觉得这株灵草没什么用了,于是他炼化季烟的肉身之时,本来态度坚决,但看到她被烈火灼烧的躯体时,就忍不住,用阴山雪微草试了一试。

反正不是什么有用的灵草,殷雪灼漫不经心地想,万一拯救这个小废物,他也不排斥把她带在身边。

谁知阴山雪微草居然对她起了效果,他体内的九幽之火骤然失控,殷雪灼想叫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九幽之火被吸入了她的体内,和她融为一体。

做到了殷雪灼多年以来未曾办到的事情。

这小废物捡了个大便宜。

太便宜她了。

殷雪灼再意难平,看着这个小废物的睡颜气得牙痒痒,也完全没有办法。

要是别人敢打九幽之火的主意,殷雪灼必将那人挫骨扬灰,但这小废物……算了,给她就她吧,是他宽宏大量,不跟这只小废物计较。

反正有了火,她也只能跟在他身边。

一辈子也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殷雪灼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他太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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