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住院 

两天以后,江醒醒在摄影棚拍摄,工作人员进来告诉她,外面有人在找她,自称是她的亲戚。

一开始,江醒醒以为是江致过来了。

然而当她走出摄影棚,却发现外面站着的中年男女,她并不认识。

这对中年男女约莫四五十岁,看上去很是沧桑,男人左腿装的是义肢,杵着拐杖,皮肤很黑,是那种长年劳作才会显出来的黝黑。

而女人剪着短发,嘴唇很薄,面色泛黄,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厉害很泼辣的角色。

他们两人站在摄影棚门边,东张西望,透着一股贼眉鼠眼的气质。

江醒醒走过去,问道:“你们找我吗?”

她一开口,那女人便转过头来,黑乎乎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朝她扑过来:“我的小莉啊!婶婶总算找到你了!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啊,找得你叔叔婶婶好苦啊!”

江醒醒瞪大眼睛,愣住:“那个……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不会错,你就是小莉,秦小莉,是我们失踪这么多年的侄女啊!你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走丢了,我们找你找了好多年啊。”

女人号啕大哭,而身边男人摸着脑袋说:“是五六岁吧,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那个不成器的老爹死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江醒醒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你们认识我……是我的叔叔和婶婶?

我叫秦小莉?”

“是啊,你叫秦小莉,是我们失踪了这么多年的亲侄女啊!要不是看了你的电视,你叔认出了你,我们这一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团聚呢!”

女人说道:“我是你亲婶子,我叫唐梅芬,他是你亲叔,秦造林。”

“你们确定吗?”

江醒醒脑子空了,愣愣地问:“确定我就是你们的侄女?”

“我打听过了,你是孤儿,小时候被人家收养的,肯定就是我们的侄女,没错了!”

这个自称“婶子”的女人欢天喜地说:“真是好啊!我侄女儿出息了,都是大明星了,我们这一家人生活也都沾沾大侄女的光,连乐乐小升初的问题不用愁了!”

她想要过来拉住江醒醒,江醒醒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不喜欢被人这样亲昵地触碰,虽然对方自称是她的叔叔和婶婶。

“你们有向警方报备吗,有什么能证明你们或者我的身份呢,我的父母又在哪里?”

婶婶唐梅芬是个人精,见江醒醒好像有点不想认他们,于是立刻冷了脸,说道:“你爸不成器,早年做坏事儿,遭报应死了,你妈也跟人跑了,你也丢了,我们可是寻了你好多年呢,花了不少钱,但还是寻不到,大侄女,你不能不认账啊,现在你发达了,不能不讲亲情,不认你的亲叔叔和婶婶,咱们家都指望着你呢!”

“所以我爸妈都不在了,没有人证明我的身份对吗?”

“咋没人啊,这不是还有你叔叔婶婶吗!”

自称叔叔的秦造林急了,对江醒醒说:“你就把你叔叔婶婶当成亲妈亲爸一样伺候,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江醒醒是真的很困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虽然有时候心里也会好奇,但是她早已经接受了父母不要她这个事实,觉得就算找到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以后就好好孝敬养她的江奶奶,而江致就是她亲哥。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对叔叔婶婶,这让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首先,不管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件事都要向警方或者什么别的机构报备然后进一步的确认,不能你们说是,我就相信。

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查证,必要的话,可以做DNA检测,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婶子唐梅芬一听江醒醒说要报警,哭天抢地连声喊道:“为了找到我的大侄女,婶婶头发都熬白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侄女却不认我们,这就算了,还要报警,没有天理嘞!这个世道,人心都坏透了,大侄女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嘞!”

秦造林凶巴巴地威胁江醒醒:“我们就是你的叔叔婶婶,用不着什么DNA鉴定,你那不成器的老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妈也跟人跑了,还鉴定个毛球!你可甭想赖账我告诉你!你既然是我们的亲侄女,就要给我们养老送终!”

周围人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江醒醒面子上实在搁不下,只好请保安把他们给轰了出去。

而这对夫妻还在外面叫嚣谩骂着,厉害得不行了。

江醒醒这一整天情绪都不在状态,如果这种达不成目的便哭爹骂娘的家伙真的是她的亲戚,如果自己的父母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糟糕……她宁可不要。

江醒醒其实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是普通人,平平凡凡的工薪家庭或者工农家庭,因为不堪生活重负所以不要她,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她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命运,但是可以选择将来的人生。

既然选择了抛弃她,她现在也不会想要把他们认回来。

江醒醒虽说不是睚眦必报,但是早些年吃的苦让她明白,你对所有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那天下午的一场马上戏,江醒醒因为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叔叔婶婶的事,竟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当时可真是吓坏了剧组的一帮人,不过幸而她骑的是一匹小马,因此伤势不算严重,没有骨折,膝盖磨破了皮,后脑勺也摔了一下。

幸而没有流血,轻微有些脑震荡。

沈初言离她最近,当时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红着眼睛大吼着,叫人打120叫救护车。

那模样倒真的像是要吃人了似的,还从来没有见过沈初言这般失态呢。

这些话都是后来剧组的成员来看望江醒醒的时候,告诉她的。

商戒在得知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在开会。

临川匆匆进屋打断会议,附耳低声告诉了商戒这件事,商戒什么都顾不得,连一句交待都没有,仓皇地跑出了会议室。

来到医院,他像是疯了一般,连电梯都等不及等了,一口气没停冲上了十三楼。

江醒醒坐在伤口处理室的病床上,医生正在给她血淋淋的膝盖上药。

商戒刹住脚步,顿了几秒平复心绪,冷着脸走进去,衬衣紧束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也变得很是苍白。

剧组陪同的工作人员见状,都吓得不行了,生怕这位大佬一气之下,把整部剧叫停那就完蛋了。

江醒醒见着他走进来,细细地喊了声:“你来啦。”

商戒走到她身边,想抱她又怕把她给抱坏了,连声音都变得沙哑,紧张地问:“哪里疼,都告诉我。”

好像告诉他以后就不疼似的。

江醒醒指了指膝盖:“没别的伤,就膝盖破了一块皮而已。”

“不是说脑震荡?”

“当时晕了一下,现在完全没问题了。”

江醒醒拉拉他的拇指:“你别担心了,我真没事。”

医生给江醒醒包扎了膝盖以后,又叮嘱道:“先不要出院,观察两天吧,毕竟脑震荡可大可小。”

江醒醒本要推辞,商戒却说:“两天不行,住院一周,安排特护病房。”

江醒醒:…… 

真够强硬的。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商戒去办理住院手续,回头安慰剧组的工作人员:“我没事了,你么不用担心,小伤而已。”

“醒醒姐你好好休息,配合医生仔细检查。”

“我知道的。”

她对他们眨眨眼睛:“回去跟导演说,我几天便回去。”

“可不敢耽误,您乖乖在医院看病吧,千万不要出岔子。”

江醒醒赶在商戒回来之前,送走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否则他们肯定免不了商戒的一通责问。

果不其然,商戒办理完住院手续回来,发现并非只有她一个人,问道:“剧组的人呢?”

“走了呀。”

“你就让他们走了?”

“对呀,我又没什么大问题,人家还有工作呢,哎呀,你别这么紧张,真没事儿。”

商戒将病房门掩住,回身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满眼柔情,手又抚到了她身体各处:“确定都没有问题?”

“你趁机揩油吧。”

江醒醒推开他:“除了腿伤,我真没大碍。”

“没跟你开玩笑,那是马,你以为就摔个跟头这样简单?”

“好啦,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破了皮,几天就恢复了。”

她捏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答应我,不要小题大做,好吗,也别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家都不想的。”

商戒只能闷闷地“嗯”了声,却又质疑道:“之前带你去马术场练了好几天,剧组也有专业的师傅教你,怎么还会摔下马?”

江醒醒微微一顿,说道:“就……不小心走神了。”

“在想什么?”

她的手攥住了床单,沉吟片刻,抬头笑道:“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商戒翻了个白眼,揉揉她的脑袋:“馋得你,现在好了,乖乖吃医院的食堂餐。”

“我想吃蔬菜瘦肉粥,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商戒又训斥了她几句,但还是禁不住她的央求,下楼亲自去帮她买粥了,虽然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临川去做,不过他知道她的口味刁钻,粥味道不能太咸,也不要太淡,不加葱花多加青菜…… 

还是他亲自伺候着吧。

商戒离开以后,江醒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那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叔叔婶婶的事情,她不想让商戒知道。

从那对夫妻的言辞间,江醒醒听出了他们的目的,是觉得江醒醒现在出息了,想让这位傻侄女帮扶他们一家子,并不是真的为了什么亲情,打赌如果她还过得像以前那么惨,他们会找她才怪! 

如果商戒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调查,到时候如若闹乌龙了还好,但如果这对夫妻真是她的叔叔婶婶,他们知道了还有商戒这样一位侄女婿,那可不牛逼到天上去了,江醒醒绝对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绝对不会认回他们的,就算有血缘关系,她也不认。

她的亲人只有从小扶养她关心她的江姥姥和哥哥江致,她以后也只会孝顺他们。

…… 

闻洋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咖啡厅,看向坐在包间里的沈念念,问道:“这么急叫我过来,有事?”

沈念念一把摘下墨镜,怒气冲冲走过去,想要给闻洋一个大耳刮子,却被闻洋扣住手,放在鼻下嗅了嗅。

“宝贝儿,我可是你未来几十年的丈夫,想打我?”

“是你告诉那对夫妻关于江醒醒的事?”

闻洋轻松地坐下来,喝了一口她点的热咖啡,说道:“是我,我告诉他们,他们失踪了十多年的亲侄女现在是大明星,赚了很多钱,让他们把握住机会,去找她。”

“你疯了吗!”

沈念念厉声质问:“如果江醒醒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追根究底去调查,一切都完了!”

“对啊,就算她不调查,商戒也会查。”

闻洋冷笑着睨向她:“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其实你沈念念才是那对蛀虫夫妻的亲侄女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沈念念脸色苍白,嘴角颤抖:“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要钱,我每周都给你钱,甚至我把自己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嘘,宝贝,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闻洋气定神闲地说:“如果能让这对夫妻从这个世界上不知不觉地消失,不就一切问题一切后患都没有了吗?”

“说得这么轻松,难道你要我去杀人!”

“你可是我的小公主,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做这些事情呢。”

闻洋笑着说道:“只要你把我介绍给你的父母,告诉他们,你要嫁给我,近期就结婚,等我成了沈家的女婿之后,我会想办法安排他们出国,永永远远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沈念念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闻洋:“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为了成为沈家的女婿,你步步为营,把这对夫妻送到江醒醒面前,也是为了逼我,你太卑鄙了!”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当初你爸为了把你送进沈家,做了那么多的孽,甚至还差点害死真正的沈家女儿,难道不卑鄙,而你为了保住自己沈家小公主的身份,隐瞒了这么多年,也欺骗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卑鄙?

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样的卑鄙,只是我比你更有脑子而已。”

沈念念全身虚脱地坐在椅子上,背上冷汗直流。

沈念念告诉父母自己交往了男朋友,并且闻洋的基本状况给他们说了,不出意料,遭到沈家父母的坚决反对,沈念念也把父母的态度转告给了闻洋,想让他死心。

没想到现在……闻洋居然兵行险招,把她和他绑在同一条船上,让沈念念去跟父母闹,逼迫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

沈念念感觉现在的生活就像坠入了一个可怕的无限循环噩梦一样,为了圆最初的谎言,她要编织更多的谎言去修补,永远逃不出这个可怕的怪圈。

而更可怕的是,她一辈子都要和这个卑鄙的恶棍绑在一起了。

她的生活彻底毁了。

…… 

在江醒醒养病这一周的时间里,商戒几乎完全把他的公司抛之脑后,陪着她一起住在了特护病房里,每天给她变着花样买早餐,甚至还把小灶也搬到了病房里,她想吃什么,他就学着网上的菜谱给她弄。

下午,他会抱着她下楼晒太阳,江醒醒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软绵绵的大棉被,被他用公主抱的姿势,挂太阳底下暴晒半个小时。

商戒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民间科学,说晒太阳对伤口愈合有帮助,江醒醒觉得自己脑袋上都要长草了,光合作用一下可能更利于茁壮成长。

虽然某人固执又强硬,但是他能放下比命还重要的工作,陪了她整整一周,江醒醒打心眼里还是感激商戒。

在他的陪伴下,呆在医院一周的时间,江醒醒感觉也没那么无聊了。

商戒反复地向医生确认,妻子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之后,终于同意让她出院了。

他永远是最优秀的,无论做什么,都能够孜孜不倦地学习和尝试。

夫妻之道,显然更需要相互的包容与配合。

…… 

江醒醒重新回到剧组,上次因为坠马事件,那出戏被意外地中止了,必须得继续拍完。

导演不放心,说过干脆就找替身得了,他可担待不起江醒醒再度坠马的风险,不过替身试了好几次,总是会露出各种各样的马脚,最后江醒醒主动要求亲上。

导演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这一次没有出任何意外,重拍了两场之后,这一幕便过了。

沈初言心有余悸地递过来擦脸的方巾,说道:“我真怕你会再掉下来,之前那次你运气好没受太大的伤,可是我查过新闻,坠马下来有直接送命的可能性。”

江醒醒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说道:“那次真的是意外,如果不是我走神的话,也不会出那样的差错。”

她学习骑马的时候特别认真,对自己的技术是有信心的。

沈初言说:“你生病住院这几天,那对夫妇每天都找过来,见不到人便在外面大吵大闹。”

江醒醒闻言,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一落千丈。

见江醒醒烦恼,沈初言立刻宽慰道:“没关系,摄影棚这边的戏份完成以后,咱们剧组就要转战影视城,那边有人守着,一般人进不来。”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

江醒醒见沈初言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关切地问道:“初言哥这段时间也没有休息好吗?”

沈初言揉揉眼睛,无奈地说道:“沈念念每天都在家里闹,砸东西,你知道她的性子……” 

“她怎么了?”

“说是喜欢了一个男人,要马上和他结婚,逼父母把户口本给她。”

沈初言的神情十分冷淡:“虽然我们家比较开明,不会过多干涉子女的恋爱,但是爸妈也不会开明到让她直接拿户口本去跟一个陌生男人结婚,所以沈念念每天都在哭闹,把家里搅得永无宁日。”

江醒醒十分诧异:“之前不是还在相亲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快,又要结婚了?”

这才过去几个月吧! 

“所以说她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爸也不同意,去调查了那个男人的底细,听说人品不太好,事业也糟糕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没有稳定正式的工作。

我爸怀疑那男人别有用心,所以不同意沈念念和他交往,然而三天前,沈念念在浴室割腕自杀,把妈妈吓得晕了过去。”

“那她没事吗?”

“做做样子而已,她哪里敢真的自杀。”

沈初言说道:“不过我妈是吓坏了,终于松口,答应沈念念请那个男人来家里坐坐,再当面考察考察他的人品。”

江醒醒拍了拍沈初言的肩膀:“我觉得你家里这些事,比电视剧还精彩呢。”

“如果像电视剧一样,杀青便结束了,那可就好了。”

沈初言伸了个懒腰:“算了,每次见你都有一股脑的苦水要倒,你也会嫌我烦吧。”

“哪里,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倾诉倒苦水的吗?”

沈初言温煦地笑了笑:“今晚那姓闻的会来家里吃饭,我也要早些回去,见见他。”

“姓闻?”

“嗯,听说也是演戏的,叫闻洋。”

“闻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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