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欺负 

“谁说她没有靠山。”

江醒醒猝然回头,看到商戒的刹一那间,突然升起一种感觉,仿佛混沌黑暗的世界突然迎来了黎明。

她漂浮不定的心,在那一刻便安定了下来。

商戒出现在宴会厅的门边,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呢风衣,衣服面料有些湿润,身形挺拔笔直,头发上沾了薄薄的雨珠。

室内的亮光打下来,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如锋的薄唇,整个人宛如精雕玉琢而成。

清冷斯文,不乏优雅。

“松手。”

他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话。

三魂吓掉两魂半的钱骆马立刻松开了江醒醒的手。

商戒将她拉回到自己身后,冰冷的眸子睨她一眼:“说了不能喝酒。”

“对不起。”

江醒醒小鸟依人地站在他的身侧,低声咕哝:“以后不会这样了。”

若是过往,面对自己的下属一意孤行不听话的情况,商戒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此刻面对的是他的妻子,尽管他还不肯承认,也很难保持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手段,默了片刻,他将调子放柔,喃了声:“下不为例。”

在旁人听来,两个人的对话和接触,俨然就是十分熟稔的朋友。

甚至可能,还有更为亲密的关系……这些都是他们不可想象的。

那个人是商戒啊!他不近女色,更是对捧女明星这一套嗤之以鼻,又怎么会和江醒醒这个刚刚出道不久的新人成为朋友?

钱骆马早已是如坐针毡,背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颤声说道:“商总,我真是没想到江小姐是您的朋友啊,如果我早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她啊!”

商戒的目光从江醒醒身边收回来,望向钱骆马的时候,温柔顿收,锋芒立现—— 

“钱导,你很大牌。”

钱骆马汗珠襟襟而下:“没、没有的事儿,跟商总您比起来,我就是一小喽罗,噢不不,我根本没有资格跟您比,您就把我当成个屁,把我放了吧。”

钱骆马阿谀奉的姿态,也让周围许多导演翻白眼眼。

做这行的,尤其是有一定追求的导演,多少还是有些清高,钱骆马这种对资本的奴颜婢膝的谄媚样,只会让他们看不起。

江醒醒见商戒是有意要给她出头,于是在他身后弱弱地补了一枪:“他还说我只能拍三级片呢。”

言下之意,快干他!给我出气! 

商戒却回头,淡淡喃了声:“你不是挺乐意拍三级片吗?”

江醒醒:…… 

她男人是搞不清敌我关系吗,这会儿怼她有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讲! 

不过自己的女人,自己留家里欺负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这是商戒此刻的想法,所以这位资本家当下便放出话来,以后但凡有人投资钱骆马的电影,便是和整个商氏集团为敌。

家大业大的商氏集团,庞大势力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恐怕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巨头敢轻易得罪商戒,他要发落一个小小的导演,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为江醒醒出头,也让在场所有的导演心里有了数。

江醒醒是他商戒亲自看照的女演员,即便没有戏给她演,但也容不得你们侮辱轻薄她。

商戒走出了世纪大饭店,江醒醒一路尾随,乖乖巧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商先生,您慢些,我追不上。”

她喝了酒晕晕乎乎,又穿着好几厘米的高跟鞋,追不上他的步子,还险些崴了脚。

商戒顿住脚步,江醒醒没设防,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男人长年运动,身上的肌肉都硬得跟铁似的。

江醒醒重心不稳,栽倒在他身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唔……” 

商戒明显感觉到,他太阳穴跟着跳了跳,伸手扯住了她,稳住身形。

她穿的是礼裙,薄薄的一层紧贴着身体,以至于商戒一握,便握住了她纤纤细腰。

“商先生……” 

三个连缀的发音从她娇弱的嗓音里发出来,让他的硬骨头都酥了。

商戒稳住了她的身子,立刻松开她,操持着平稳的调子道:“这种场合你独身一人要是喝醉了,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过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江醒醒愣愣地摇了摇头,她以前就是一龙套演员,都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高端酒会。

商戒微微附身,平时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会被男人带走。”

江醒醒知道这圈子乱,可是也不至于有商戒说的那么严重吧,她笑笑:“商先生,您吓我呢,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能带走我啊。”

商戒脸色更冷了,多少女演员一开始都是抱着如此单纯的想法,然而很多时候并非人多就是安全,威逼利诱加酒精催化,你情我不愿,也由不得你不愿意。

但他不想跟江醒醒讲这些东西,她看向他时那双清澈的眼眸,让他不忍心刺破她心底那点对梦想可怜的坚持。

“你现在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醒醒愣愣地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你不可以屈尊降贵去迎合那些人,如今他们只当你是我的朋友,或者情人,情况不至于太过糟糕。

但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夫人,猜猜明天的新闻会怎么说,嗯?

商氏集团的少夫人被三流导演调戏。”

商戒没有接着说下去,转移了焦点:“这并不仅仅是对我个人名誉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商氏集团的股值,每分每秒便是数以亿计的价值流失,而这些,不过都是因为你的无知和莽撞。”

他的这番连珠炮似的话语,说得江醒醒一愣一愣的,虽然没有全然听懂,但是她也能从他的眼神和语气里感受出来,自己险些犯了一个大错。

随后,她的眼睛红了。

作为演员的江醒醒,能够做到眼泪想来就来。

但现实生活中的江醒醒,却并不爱哭,因为她知道,眼泪是漂亮女孩最有力的武器,却不是她的,所以她不会哭。

商戒的一番话,是真的戳痛了她的心。

“结婚的时候,你……你没有跟我讲过这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她低着头,使劲儿跟他道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商先生,今晚我太任性了。”

商戒袖下的手突然握紧了。

心底好像有一头愤怒而疯狂的野兽,正在冲撞牢门。

你在欺负她! 

你不能欺负她! 

我娶她是让她当我的妻子,不是给你当什么狗屁商氏集团的少夫人! 

商戒明显感觉到心尖被插了一把利刃,她越道歉,他便越难受。

“好了。”

他伸手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我话说得有点重。”

不是有点重,是很重很重。

江醒醒抽了抽气,还在哽咽,倒真是受了委屈,要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商戒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角,俯下身与她平视:“别哭了。”

他的调子前所未有地温柔,就像在哄自己的女儿一般:“我不想你出事,明白吗?”

于是江醒醒温顺地点点头:“嗯。”

“我脾气不大好。”

他说:“把女人弄哭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以后我会尽可能克制脾气,但你也不要总是哭,这样我会很难办。”

“我不会总是哭。”

江醒醒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只要你不凶我。”

她挺玻璃心的,谁骂她她都会计较回来,不会闷不吭声地吃亏。

而面前这男人,是她的丈夫,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应该是属于他的。

“那我们就说好了。”

商戒柔声道:“我不凶你,不要哭了。”

江醒醒果然就不哭了,擦掉了眼泪,然后牵起他的手:“好困。

我要回家了。”

商戒的手指头被她柔软的手掌环握着,感觉自己特别像一位父亲,牵着自己的小女儿。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甩开她。

…… 

雨刮器哗哗作响,车里的气氛沉默。

临川透过后视镜看向两人,他们各自坐在车的窗户两端,商戒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速流过的路灯时不时将他眼睛笼上一层斑驳的光片。

而最右端的江醒醒,正靠在车窗玻璃上打瞌睡,额头跟啄木鸟似的,一扑一扑。

临川想要打破尴尬的气氛,于是他打开了车载音响,准备放点音乐。

“接下来是来自尾号9809的王先生,他点了一首《亲密爱人》,送给她的妻子,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永远像一个快乐的小鸟,而他愿意做一棵庇护她的大树,为她挡风遮雨,那么我们也祝愿王先生夫妻二人能和和美美,共同度过人生接下来的漫长旅程……” 

江醒醒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商戒说:“关了,吵。”

言下之意,没看夫人要睡觉吗?

于是临川乖乖关掉了音响。

窗外的冷风泄入,江醒醒打了个寒噤,本能地用手抱住了胳膊肘。

她身上衣料单薄,此刻蜷缩,身上凹凸有致的部位更加明显,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江醒醒连打了两个喷嚏,捂住嘴。

这时候,黑色的呢子风衣突然落到她身上,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余温。

江醒醒诧异地望向商戒,白衬衣勾勒着商戒挺拔匀称的上身,他理了理手腕衣袖,看也没看她。

“商先生,我不冷。”

她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商戒闭上眼睛开始假寐,于是江醒醒乖乖地穿上了他的风衣外套,外套宽大,套着她娇小的身体,袖子超出了手臂好长一截,她艰难地将手伸出来,拉着衣领将自己裹起来。

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很清爽,衣服上也全是他的余温,很温暖。

于是江醒醒便朝着商戒挪了挪身体,见他无反应,她便坐到了他的身边去。

临川礼貌地调整了后视镜,避开车后座的两个人。

江醒醒乖巧地将脑袋搁在商戒的肩膀上,商戒缓缓睁开了眼睛,长睫毛轻轻颤了颤,垂眸望向身侧女人。

她像黏人的猫咪依偎在他身边,小脑袋就搁在他的肩膀上,眉眼柔顺,没有丝毫的刻意和谄媚,她全然当他是自己的丈夫,依赖并且信任他。

商戒一直在为刚刚说出的话感到懊恼,那些话不过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并非真的想要伤害她。

可是这个女人却并未如他所愿的那样,主动向他提出离婚,她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当成了自己遮风挡雨的港湾。

商戒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来,这个女人需要他,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

商戒自小所处的环境让他产生了唯强者论的价值观,在那样一个豪门世家里,表兄堂兄,旁系支脉,是亲缘也是竞争者。

鹿死英雄手,唯强大才能自立,唯冷漠才能自保,铁血的手腕是制胜的关键,任何无用的感情都应该被克制和抛弃。

而当这个女人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未曾有一刻,如此享受被依赖的感觉。

竟然这般甘之如饴。

二十分钟后,轿车停在了望江别墅前,江醒醒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熟了,所以商戒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临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商戒甩给他一个噤声的眼神。

不过家里的金毛狗听到汽车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在落地窗里冲轿车“哐哐”大叫。

江醒醒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靠在商戒肩头睡着了,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下了车,金毛狗扑到她身边,特别高兴地吐着舌头,围着她打转。

她摸着它被洗得蓬松的长毛,回头惊喜地望向商戒:“您同意它进屋了啊。”

商戒假装不知情,回头冲管家斥道:“谁让狗进来的?”

管家:…… 

装得真像,您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呢。

“是我自作主张放狗进来的。”

管家十秒入戏,淡定地说:“它在外面淋雨,实在太可怜了,我便把它放了进来,不过少爷请放心,它已经洗干净了,不会弄脏地板。”

“下不为例。”

商戒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江醒醒对管家说:“谢谢您,万分感谢。”

管家苦笑了一下,心说要是没有商先生的许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把狗放进家里来啊。

可惜商先生别扭,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 

宽敞的浴池里,仆人给江醒醒放了满满一缸热水。

浴池是四角状,宛如温泉池,还自带水流波动的按摩。

江醒醒躺在里面,全身彻底放松了下来,热水将她冰凉的皮肤一寸寸地浸透,她的脸蛋也泛起了绯红。

…… 

仆人在门口敲了敲浴室门:“夫人,您泡了快一个小时了。”

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女仆敲响了商戒的卧室门。

商戒正在夜读,酝酿睡意。

“少爷,夫人她……泡了一个小时澡,没动静,别是睡着了吧。”

商戒:…… 

所以这种小事,现在也要问他了吗! 

“你们进去看看。”

商戒不耐地说:“不要什么都来问我。”

于是女仆噔噔跑出去,过了半分钟,又噔噔地跑了回来:“少爷,夫人她真的睡着了,睡得特别香。”

商戒:…… 

他放下了书,淡淡睨了女仆一眼:“所以?”

女仆为难地说:“少爷,您要不要亲自过去把夫人抱出来啊,这样下去,会着凉的吧。”

商戒不耐道:“我现在劳动不了你们了?”

女仆踟蹰着说:“少爷,以前您从来不喜欢我们碰夫人,夫人喝醉了酒每次都是您亲自伺候洗澡的呀。”

商戒:…… 

过分了啊! 

他揉了揉额头,颇为伤脑筋:“把她捞上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也不要……”他顿了顿:“不要让她感冒。”

女仆得令,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房间门再度被推开了,商戒手里的硬壳书重重拍在桌上:“又怎么了!”

女孩被重击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商戒抬起头来,才发现这次不是女仆,是江醒醒。

她那乌黑湿润的发丝垂在肩头,吊带睡衣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脸上带着沐浴之后的一丝潮红。

他感觉嗓子有些干痒,侧过了脑袋,问道:“有事?”

“没有啊。”

江醒醒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电吹风,坐到镜子前开始给自己吹头发。

商戒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宛如被占据领地的雄兽,戒备地问:“你干什么?”

电吹风发出嗡嗡嗡的噪音,她背对着他,继续吹头发,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商戒别过了头,突然有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全身的劲儿都没处宣泄。

她俨然已经将他的卧房当成了自己的房间,将她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所以才会这般自然地来到他的房间吹头发。

好不容易,嗡嗡的吹风机停了下来,商戒捏了捏额角,无力地对她说道:“回你的床上去。”

江醒醒正在涂抹护肤霜,白皙而纤细的手相互摩挲着,闻言,望了望商戒,莫名竟露出一丝羞怯。

“好。”

她径直起身,来到商戒的深蓝色大床上躺了下来,捞了被单将自己掩住,然后偷偷看了他一眼。

那股子娇滴滴的意味,以为他迫不及待把她赶到床上是要做什么吗! 

商戒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耐着性子道:“我是说回你自己的床。”

江醒醒愣愣道:“这就是我的床啊。”

商戒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冷道:“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江醒醒低下头,眼神左右移动了片刻,看得出来她很是忐忑不安,她的指头抠着被套,小声咕哝:“明明就不是。”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一边发狠用力,还一边吻着她说好爱好爱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塞进去呢。

商戒感觉此刻江醒醒那委屈的小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而他竟然也莫名感觉到罪恶。

“江小姐,我想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我不能和你做……” 

商戒顿了片刻,换了一个更为文雅的词:“我不能和你睡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接触女人,就算是我的妻子,也不行。”

为什么说这话会觉得心虚?

江醒醒小眼神更委屈了:“那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商戒回想昨晚,那是他二十八年人生的第一次纵欲,怎么可能不记得。

商戒的耳垂突兀地烧红了。

江醒醒看着他这般模样,自然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果然……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她更倾向于将他当成一个失忆患者,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江小姐,我并不习惯与人同床睡觉。”

江醒醒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每每入眠总要钻进她的被窝里来,抱着她睡。

商戒立刻从她的笑容里体味到了某种打脸的感觉,耳垂火烧火燎的辣。

总而言之,无论商戒说什么,江醒醒偏就赖在了他的床上不肯离开,甚至商戒都下令让仆人把她拉走,仆人看着自家年轻的小夫人,愣是没敢上前来。

最后商戒实在无可奈何,走过来拉起江醒醒的手,将她拉下床,江醒醒死死攥着被单不肯走,于是商戒连人带被单直接扛上了肩头,扛着她走出卧房,来到了客房。

客房比主卧要小一些,不过收拾得也还算温馨,江醒醒整个人被商戒扛在肩膀上,脑袋挂在他的腰间,晃得她头都晕了。

“结婚不过第二天,你就欺负我!”

商戒平静地说:“我没有欺负你,是你在欺负我。”

“哪有。”

“江小姐,请不要再诱惑我了,好吗?”

江醒醒:…… 

用如此彬彬有礼的语调说这种话的男人,是魔鬼吗?

草了,好爱他! 

就在商戒俯身把江醒醒整个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江醒醒纤臂一揽,揽住了商戒的颈,他重心不稳,跟着也栽进了松软的床上。

随后,江醒醒眼睛一闭,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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