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伯兰领和其他领地没有多大区别, 这里生活着几千户人口, 在贵族、骑士之外,数量最多的是农奴, 有部分自由民, 以及奴隶。

农奴们用劳役、物品、货币付地租及各种税金, 虽然有一点儿自己的份地,但不能离开老爷的领地, 受到很大的限制。

自由民是一个大的统称,在诺森伯兰很多时候大家所指的自由民,更多是在说自耕农。自耕农自个儿种地,缴纳地租、也得为老爷耕地。刨去他们, 就是那些手工业者,工匠们用自己的手艺糊口,比农奴要好上太多。

而奴隶,是最惨的, 既没有自己的份地,也没有自由, 他们就是老爷的私人物品,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无论干什么都不可能有回报。

欠了老爷的钱还不上可能成为奴隶, 偷盗东西, 也可能成为奴隶,或者你什么也没做,只是因为你的领地被其他贵族占领了, 你也不得不为奴。

在诺森伯兰,这样的奴隶一共有近百个,老爷吩咐做什么就去干什么,每天挨打,生活没有盼头。

当然,在新老爷来到后,他们的日子好了一点,因为老爷不爱打人,只爱打猫,可能是他们麻木的叫声无法取悦老爷。

而在最近,当诺森伯兰引进的牧羊犬习惯了这里,开始工作后,一部分负责照顾牲畜、放牧的奴隶被解放了出来。他们原以为自己会被带去收燕麦,但事实上,老爷把他们都带到了城堡的大厅里,要在这里教他们:手工活。

所有奴隶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手工艺人,是比一些不富裕的自耕农过得还要好的人,而他们只是奴隶,怎么能学习手工活?

再看看木匠和裁缝,脸色也并不好看。他们并不想答应,这是糊口的手艺,从祖上传到他们这里,都没有让外人知道过。

但是老爷让骑士们拿着长剑来威胁他们,他们不得不答应,而且后来老爷说,如果他们把这些奴隶教出来,那么以后奴隶制作的农具所获得的租子,可以分给他们一点儿。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一起坐在这里,教奴隶们制作马挽具。

男爵老爷说,原来用牛来挽马,可是马的脖子是长长向上倾斜的,牛轭放在马身上,要把它们勒死了。

把马挽具换成皮革的肩套挽具,然后在前头制作一个横木,用以系挽带,这样多匹马一起拉车和犁,就更方便了。

不提老爷用性命威逼他们的事,这个马挽具真是太便利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有了这个后,马干起活儿来好像都更有力气了。

老爷还准备了许多原料,用来给他们练习,他亲自站在台阶上,说道:“如果谁能够第一个生产出完整、能用的马挽具,我将给他奖励。”

他环视了一周,所有奴隶都盯着他看,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奖励,就是一顿饱饭。

但是,男爵老爷说:“授产,我将奖励奴隶一份财产,就是他制作出来的马挽具,当这个马挽具被租出去,收到的租子奴隶可以拥有一半。”

崔栖潮还是仔细考虑过奴隶们的接受能力,没有说我把你给释放了,你来做我的农奴,而是说授产,给予特定的财产。

没想到就是这个,都把奴隶们给砸得陷入惊喜中,久久不能回神。

能够得到老爷的授产?这是他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奴隶的一切都是老爷的,一份马挽具的租子一半的收入……想着想着,奴隶们的脸都憋红了,看着作为示范的挽具,眼睛发光,恨不得把它的样子刻到心里去。

在这份超乎想象的奖励下,奴隶们一颗心钻研。虽然因为从没接触过,入门会很难,但崔栖潮相信总有人能开窍的。

而这个时候,小麦也开始收获了。小麦比起燕麦的产量要大一些,可能是多喝了几天水,地也不是盐碱地,效果还要更明显。

当然,仍然是仅限于领主老爷地里的小麦,其他人的小麦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农作物的收割是一起长期活儿,毕竟人口少。

在这个期间,需要开始犁耕秋天播种的地之前,有一名叫哈里的农奴制作出了一个完整、能够使用的马挽具。

崔栖潮兑现了的诺言,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保管农具的人记下,这一个马挽具的收益,哈里拥有一半。

哈里当场就乐晕过去了,这里头当然而已不乏他常年饥饿的原因,但是庄园里的每一个人提起来,还是着重描绘他的喜悦。

在诺森伯兰领,不是没出现过能干、能讨老爷欢心的奴隶,但此前的老爷还真没想到过给他的人形工具什么奖励。

对于其他的努力,崔栖潮也报以了鼓励,“接下来制作出马挽具的人,可以获得半碗燕麦糊,当场兑现。”

于是到了休耕地开始犁耕时,马挽具已经很够用了,城堡里的人都站在耕地旁,观看八匹马一起拉犁。

这是属于领主的私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耕地那样贫瘠,因为灌溉充足,又耕作过一季绿肥,土地颜色发黑。

一般来说,大家更喜欢用牛和马混合拉犁,崔栖潮采用了全马匹的阵容,一旁有奴隶摆着沙漏计时,当马队犁完一条地后,观看时间,比起牛马混拉、都采用牛挽具时,速度要提高了至少两成!而这个时候,马儿们还没有活动开呢!

得亏是今年燕麦草变多了,又有绿肥草可以喂马,否则这消耗还真是大。

农事官也陶醉地说:“老爷,有了这些挽具,驾马拉麦子回仓库时,也能承受更大的重量了,整整翻了四倍。”

马不会被扼制呼吸,当然就能发出更大的力,这样原来跑四趟的量现在一趟就跑完了,节省出来多少时间。时间就是粮食啊。

“种子你都保存好了吗?”崔栖潮听他说起拉麦子回去的事,又问道。

他发现了,这些人并不懂得如何妥善的保存种子,往往一半的麦子都要留下来做种子,因为到了第二年发芽率太低。除了地的原因之外,就是保存不妥当,种子的活性失去了。

一亩地播种十五、二十公斤种子,这不是在和崔栖潮开玩笑么?

在崔栖潮的认知里,种燕麦,一亩地,顶多四公斤种子就够了,小麦,一亩地所需种子也就是六到十五斤种子。毕竟优质、活性良好的种子,发芽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中世纪条件虽然差了点,发芽率也得给他保持在一半以上吧,怎么也去不到燕麦十五公斤的。

当然,这些话崔栖潮暂时没有向农事官说,免得又把农事官吓到。

在种子保存方面,崔栖潮嘱咐农事官一定要选择大晴天,先体摊晒种子,期间保持翻动,使水分脱去八成再堆成堆。而仓库,一定要干燥,否则种子吸了湿气又白瞎。

农事官现在对崔栖潮是言听计从,为了完成老爷吩咐的事情,他亲自守在晒场边上,用手试温度,盯着农奴们翻麦子。仓库也是他盯着杀过一边虫,又铺垫好的。

所以现在,农事官可以骄傲地说:“您放心,我把所有的粮食安置得妥妥当当!”

“很好。”崔栖潮随口夸奖了一句,“到前面去看看犁过的地吧。”

他们走上前,只见这些有些发黑耕地呈现松散的团状,有些湿润,柔软,而非许多耕地那样硬邦邦的,即使犁过后,也像是一堆硬邦邦的土坷垃。

让任何一个中世纪农民来看,这就是一块地力相当丰盛的耕地!

这块虽然是休耕地,但在从前,那半年的休耕也绝达不到这样的状态,大家心里都有数。

农事官看到这些地,就想到了自己的地,因为紧跟老爷的步伐,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肥沃得很,他喜滋滋地说:“现在农奴们都争抢着,顶着星光干活,也要在自己的田地边挖上沟渠。”

模仿老爷,才能拥有同样优秀的土地呀。

崔老爷手里掂着土,则仍然有些不满,这个地主体还是土黄色,带了那么一点黑而已,比起其他的地柔软一些,但还没有松散到呈现小颗粒状,这里的结团还有些大。土壤的这些状态代表着它的排水性、通气性、保湿性,以及肥力。

在崔栖潮看来这块地还达不到标准,但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良田了,加上马力十足,今天简直是好消息连连呀。

……

因为今年的丰收,教会成功收到了拾一税,往年因为灾荒之类的缘故,不一定能收满的。

也是到这个时候,崔栖潮才开始写信给自己那个大主教亲戚,与税收一起送了过去。

他自称在土地上试验了东方的耕种方法,没想到同样有效,原来东西方的土地也一样,现在附上今年孕育的作物。

那些给农作物杀虫、施肥的方法,都被他称之为草药学的一种,形同医治土地。

没几个人去过崔栖潮抵达的国家,他编造出来的理论加上佐证的种子,让看到的人只有相信了。

大主教迫不及待地在教会的土地上也试验起来,同时写信告诫他的外甥,千万要保守丰产的秘密,封住庄园里头人的嘴巴,紧盯每一个过路人,不叫他们的眼睛看去秘密,耳朵听到消息。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一定会有盗贼光顾你的领地。

崔栖潮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有个后一句,人若犯我,我让工匠不打农具打武器……

现在仓库里的粮食多了,崔栖潮底气充足一些,谁都知道,打架最重要的是工具和体魄,骑士们都有武器,但是足够的粮食喂出来的体力,在这个时代就不是人人都有了。

他应该算是最大方的领主了,毕竟那颗爱民之心让他恨不得连奴隶都喂个肚儿圆。

除了耕种期间,与农作物一起间种,在播种农作物之前,也要翻压一些绿肥作为基肥。这个时候沟渠也遍布了大半庄园,可以多灌些水,让绿肥快点腐解。

当然也要注意留籽,要留草籽的田,先把草收割上来,将种子给敲出来,茎根拿回去翻压。

这些草籽,被慎而重之与粮食种子放在同一个仓库,在储藏的容器下头铺一层生石灰,用细布隔离,再放种子,上头又放一块细布,再铺草木灰,之后才盖好,待遇同样细致得很。

被安排去做这项事情的奴隶都在暗暗猜测,石灰通常用来建房子,在种子里头夹石灰,难道也是要建造壁垒吗?

某种意义上,他们倒是猜对了。

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九月底,所有农作物基本收割完毕,麦子借用老爷的磨坊碾碎。只是碾碎,所以里头会有很多碎壳、砂石之类的杂物。做出来的面包,就是黑面包,坚硬到必须泡软才能入口。

普通人家就这么吃了,连贵族也难免吃点黑面包,不过会比平民筛得细一些。如果过得特别精致,或者富有,才舍得专门让人一直把小麦粉筛干净,做出白面包。

不过即使是白面包,在后来人看来,也是粗糙到难以下咽的。反正崔栖潮来了后,面包吃得很少,他头一次那么想念米饭。

而这些使用磨坊的人们,还得向领主缴纳租金。

好消息是,今年因为杀虫得当,风调雨顺,虽然没有像老爷那样增产,但收成还过得去。尤其是老爷要快速修堤坝和沟渠,用糊糊来提高大家的动作而非木棒和鞭子,于是每到干活的日子,那些参与修建的农奴得以额外饱餐一顿,节省下来一些口粮。所以,这些租金还没有太让人头疼。

——在贫穷的日子里,有那么一点点宽裕,这些农民都很庆幸了。

八月和九月,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温暖,舒适。而且,在干完这一季的工作,下一季的播种即将来临之前,诺森伯兰领的领主,必须按照惯例,宴请领地上所有的人,奖励他们过去的劳动,也显示一下,今年我们的领地丰收啦。

这一顿宴请内容,视不同的领主的大方程度而定,在有的地方,也许你只能吃到几片甘蓝叶子或者豆子。但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通常也只是由庄头发下来,极有可能还会被克扣。

如果按照产量来说,这样的宴请倒是符合规格的。

今年,今年不一样。

这是新男爵老爷来到这里的第一次宴请,他将厨房搬到了草地上,又让庄园里的妇人们来帮忙。而男人们,则去林子里抓猪。

中世纪的畜牧业和种植业一样重要,牲畜们的地位比奴隶高,牛马羊猪鸡鸭,成群。

在抓猪的时候,农奴们甚至没有想过,一丁点也没有想过这些是要给他们吃的。

面对管事们的反对,崔栖潮非常残暴地镇压了,他傲慢地说:“我们的丰收,我已经告诉了我舅舅,说不定未来,我就有更多领地和牛羊。不对,不是说不定,是肯定的。”

管事们无语凝噎,难怪,平时老爷就有点大手大脚,只是为了修建速度,就给农奴发豆子吃,现在更是乐得找不着北了,要宰肉给农奴吃。

他们的男爵老爷,一定是南部最疯的领主了。

崔栖潮怕他们再叽叽歪歪,还当场用剑刺死了一只鸭子,说道:“我的管事、士兵们也辛苦了,农奴们喝肉汤,而你们会享受到最美味的烤肉。”

给肉汤一方面是不能过分显得太不正常,另一方面也是农奴们常年吃不到肉,也不能一上去就给大鱼大肉。除了肉汤,还有别的蔬菜。

城堡内则沉默一会儿,然后轰然欢呼起来。管他的,吃肉谁不愿意,老爷让他们吃,傻子才不吃。

……

牛和马是不能随便吃的,崔栖潮让人杀了猪和羊。要做肉,没有油怎么行,在厨娘的哀怨中,崔栖潮也没有让她用橄榄油,而是说:“炼一些猪油。”

中世纪人们用的还是各种植物油,贵族尤其喜爱橄榄油,毕竟牲畜难得,荤油自然难以流行。

厨娘压根不会炼猪油,是崔栖潮站在旁边指导的。

屠夫杀猪,庄园里的妇女们帮忙清洗,到这个时候,她们还觉得,肉应该是给那些骑士老爷、管事老爷吃的,宴请也包括了他们嘛。

这些猪和野猪也没什么区别了,身上的板油只有现代猪的六七分之一,妇女们把板油给清洗干净,切成大块,然后就是放到锅里,用小火熬。

一开始出的都是水分,慢慢的,板油紧缩起来,开始出油,也慢慢有荤腥味随着风飘散了,妇女们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里干活的,基本都是农奴。黑面包对她们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何况荤腥。

“把油舀出来。”随着崔栖潮的吩咐,厨娘把不断出现的猪油舀到罐子里,里头还有一些杂质,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没有条件也没必要过滤干净了。

一直炼到板油变成金黄酥脆的油渣,就算榨干净了。而这个时候,现场也格外沉默,那些脸脏脏的农妇都直勾勾盯着油渣,表情却像木头一样。

厨娘把油渣扒拉到木盘子里,崔栖潮一般只敢吃自己眼睛盯着做出来的菜,他拿过木盘子,捡了一颗放进嘴里,虽然没有放盐,但油渣香味很浓,在嘴里咯吱咯吱,冒出油来。

小白在崔栖潮脚下蹦来蹦去,显然也想吃。

适量吃一点儿倒是没关系。只是崔栖潮不能光明正大地给它,于是假装手抖,一不小心掉了一颗下去。小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接住。

所有农妇都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幸运的猫……

崔栖潮把木盘递到厨娘面前,说道:“你吃一口,然后每个女人发一颗。”

这句话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农妇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厨娘,她是知道今天还要熬肉汤给农奴们吃的,对老爷这个吩咐,她都麻木了,呆呆接过木盘,捡了两颗油渣放嘴里,那满满的猪油香气让她根本舍不得咽下去,一直含在舌面上,走到每一个农妇面前,发放猪油渣。

所有人仍然是沉默,但是眼睛亮了起来,目光随着厨娘的步伐变动,但是不敢争抢,只敢等待厨娘来发放。

每个人也只有一颗而已,她们像厨娘一样,把油渣放进嘴里,一直含到完全软化,一丝油星也没有,才舍得咽下去。那种浓郁的猪油香气,酥软的口感,叫她们一下子陷入了幸福中。

再看看一旁若无其事用脚搓着猫的领主,这是什么待遇,这不用四舍五入,就是领主大人亲自给她们肉吃了啊!

整年结束之前,即使后来大家都喝到了肉汤,也没有阻止在场的农妇频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今天的遭遇,那一粒猪油渣被她们形容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味。

有时候美食和味道无关,和心情有关,单论这时候的心理感受,估计还真是她们享用过最好的美食。

最后剩下的那一点儿油渣都是厨娘的,接下来她还有得忙。

管事们仍然是在城堡中享用他们的烤肉,崔栖潮本来也应该返回城堡,和那些管事一道。但他怕肉汤也被克扣,所以坚持站在一旁,按照管事们说的,这场狂欢他总得亲眼目睹吧。

羊肉汤在草地上熬好之后,管家面无表情地对那些农奴道:“现在,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虽然自己不缺肉吃,也无数次说服自己,这是老爷的决定,但看到他们无知无觉的样子,想到他们即将享受肉汤,管家还是恨得有点牙痒痒。

农奴们一身轻松,不出他们所料,帮助老爷们干完活儿后,就可以回去了,那时候,也许庄头能给每人发一碗燕麦糊糊。

他们流连地看了一眼那几锅汤,在现场的人都看清楚了这肉汤里头多么真材实料,味道多么香浓,甚至放了油。那羊肉被炖得软烂至极,加入大把香草,最后厨娘的勺子拨一拨,就能把肉拨开。

倾斜、挂着一些碎肉的羊腿骨从浓稠发白的诱人汤汁里露出来一截,几乎能看到骨头洞里头烂烂的骨髓。蒸腾的热气随着羊肉香味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竟然没有夹杂羊膻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厨娘往羊肉汤里头放了一些胡萝卜,这不就把胡萝卜煮熟了吗?还有一些甘蓝叶子,也被炖熟了装成一大盆。这个吃法可太奇怪了。

在所有农奴拖着沉重的脚步,盯着羊肉汤,恋恋不舍准备离开之时——

管家继续道:“然后,把你们家里最好的容器,和所有小崽子都带过来,享用男爵老爷赐下的晚宴。这些肉汤是你们的了。”

一时间,整块草地除了鸟鸣声再听不到其他了。

所有农奴的表情都凝固住: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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