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谁?”

江问眼帘半闭,眼神仍有点涣散,飘去看别处,略点了下头。

逢宁吃吃地笑,促狭反问:“那你喜欢谁?”

“你喜欢谁?”他非要她回答。

“我?”逢宁嘴边带了笑,不疾不徐道,“我喜欢星星,我喜欢月亮,我喜欢太阳,我喜欢大海,我喜欢沙滩,我喜欢尼采,我喜欢太宰治,我还喜欢郭德纲,怎么样,满意吗。”

孟瀚漠拎着两箱啤酒经过,他穿着黑色背心,带了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脖子胳膊上全都是汗,瞄了逢宁一眼,“你干嘛?”

逢宁转头,敷衍地啊了一声,“哄小孩呢。”

“你同学?”孟瀚漠凑上去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下头,“这小孩儿还挺帅的,你慢慢哄吧。”

东街夜市向来是不太.安生,江问这一身明晃晃的名牌,又醉得不省人事的样,简直就是扒手眼里最佳的待宰小肥羊。逢宁到底还是发了善心,去后厨弄了碗素菜粥凉着,守在小肥羊旁边抽了根烟,等到赵濒临来。

一看到人,她就把烟掐了。

赵濒临伸头,瞅了眼趴倒在桌的江问,嘿嘿道:“谢了啊逢宁。”

逢宁用下巴示意,“诺,喂他把粥喝了,等会吐出来就好了。”

“好嘞。”赵濒临憋了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胳膊从江问腋窝底下穿过,终于把人立起来。他瞪大眼睛,目眦欲裂:“第一次看他喝这么多,死沉死沉地,拖都拖不动,不行,我得让郗高原也来,我一个人搞不定。”

有电话响起。

江问的头还是向下耷拉着,赵濒临艰难地从屁兜里摸出手机,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通,大声嚷嚷:“喂,谁啊谁啊?小爷正忙呢,什么点了,没啥事别打电话了,就这,挂了挂了。”

寂静两三秒,那头的女声颇为熟悉:“小问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你们在不在一起?”

下一秒,赵濒临脸色微变,整个人石化凝固。

他倒抽口凉气,忙吞吞吐吐地赔笑道:“姐姐,江姐姐,原来是你,对,江问跟我在一起,我们刚刚吃完宵夜,对,马上就回家。今天他和郗高原都在我家睡,您放一万个心。”

那边说一不二:“报个位置,我现在过来接你们。”

电话挂断。

赵濒临一步跨上前,双手搭住江问的肩膀,疯狂摇晃,面色狰狞,“少爷,问哥,头牌,你快点醒一醒!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醒一醒!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姐姐要来了,江玉韵可还记得是谁?!她马上就要来了!你不清醒过来我们俩都完蛋了!哥!醒了吗哥!!”

江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发白,嘴唇和眼尾却比平时红。

赵濒临跟个热锅上的蚂蚁没两样,把粥端起来,哀嚎:“哥,亲哥,你喝两口,能醒不?”

江问勉强睁眼,嗫嚅了一句别烦我,赶苍蝇似的扬手,把整碗粥打翻在地。

逢宁站在一边,双手环抱,看着这出闹剧,好笑道:“怎么了,慌什么呢?”

赵濒临真的有点儿慌,他苦着脸,“这货的姐姐要来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凶残,宇宙级别的残暴。这要是给他姐姐知道我们在外面胡搞,大家都完了。”

折腾半天,他还是跟一滩烂泥没两样。

“让开,看我的!”逢宁大喝一声,“江问,你再不清醒,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听到她的声音,迷迷糊糊抬起头。

她伸手,啪地一下,重重抽了他一耳光,“醒了没?”

逢宁一脸煞气,单手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逢宁,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你马上就要见你姐姐了,你现在就打起精神,正常点,别在这里装疯装醉,听到没?把眼睛睁开,睁大!”

说完又是潇洒地一巴掌。

清楚的几声脆响,赵濒临被这个气势吓呆了,陷入短暂的失语。

眼睁睁看着她又要甩一巴掌,赵濒临忙扑上去,扶住歪倒的江问,求饶:“宁姐,你,你是不是有点儿粗暴了,下手的时候稍微轻点儿,我们少爷他细皮嫩肉的受不太住哇。”

逢宁充耳不闻,俯身凑到江问面前,“我再问一遍,你醒了没?”

江问哼哼了两声,声音带点委屈,“别打了,疼。”

见他终于睁眼,赵濒临大喜。

逢宁赞许地点头,“还是挺识时务的嘛。”她端起旁边的水,命令道:“喝!”

江问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稍微仰头,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喝下去。

赵濒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又是佩服,又是悲从中来,心里忖道,这处了十几年的兄弟,怎么被女人一根手指头就勾跑了,还一点不带留恋的。这差别对待,真是透心的凄凉,哥们不靠谱,真不靠谱....

红色ferrari停在街边,一下就惹起不少人的注意。

车上下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江玉柔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挣脱姐姐的手,哒哒哒朝着赵濒临他们跑去,“哥哥,我哥哥呢。”

赵濒临捏捏她的脸,“看见我怎么不喊哥哥,有没有良心?”

江玉柔不情不愿,嘟囔地喊了一声,“濒临哥哥。”然后快速绕过他,张开手臂,投入江问的怀抱。

江问坐在塑料椅子上,懒洋洋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一抬眼,看见姐姐踏着高跟鞋过来,不由地直起腰。

“怎么来这种地方。”江玉韵甩着车钥匙,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喝酒了?”

江问点点头。

“今天不回去了?”

江问闷声不吭,继续点头。

江玉韵呵笑一声,“怕被爷爷骂还敢出来乱搞。”

转头飞个斜眼,问赵濒临,“他喝了多少?”

赵濒临缩缩脖子,讨好地笑,“不多,真不多,姐,我看着,不会让江问喝多的,你看人都还清醒着呢。”

这时,逢宁拿了个扫帚抹布过来,捋起袖子,动作利索地收拾地上和桌上残局。她一边打扫,一边侧头,咧嘴笑,“你们终于要走啦?”

赵濒临抱拳,意味不明轻咳一声:“今天谢了,宁女侠。”

逢宁面不改色地把塑料餐桌布合拢,打了个结,拉住两边一扯,“小事儿,别放心上。”

“怎么,认识?”江玉韵狐疑地望着他们。

赵濒临介绍,“这位是我们同班同学,大学霸。”

“噢。”江玉韵点头,“麻烦你了妹妹。”

逢宁甜甜一笑,“不麻烦,他们照顾生意,还给了钱,我应该做的。”

上车的时候,江玉韵评价了一句:“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她一打方向盘,往后视镜里看了看,疑惑道:“小问,你的脸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赵濒临本来挺严肃,一下绷不住,笑了。

江问有点尴尬,羞恼地撇开眼睛。

车开动时,又忍不住回头望望。盛夏的夜晚,高低错落的楼房密集热闹,灯火幢幢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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