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和以往不同,在偌大的解剖室里,不再是大周一个人,有两个俊秀的学生模样的女助手就站在他的身旁。不知道为啥,我突然想起了给大周当“保镖”的那副骨架和人体肌肉模型。人再美丽,也终归就是一具尸骨,我突然想到了这个有点变态却不能反驳的真理。

想到这,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巴掌,该死!跟大周混久了,竟然连对美女最起码的欲望都消失了,危险啊!危险!

经过大周的介绍,我知道那是她两个小学妹,是大周找来帮忙的。她们学的都是法医专业,当时还没有从医学院毕业,她们的名字没有必要告诉大家了,因为她们只在我的人生中出现了仅此一次,就像我遇到过的众多尸骨一样。

该死!又把美女和尸骨联系在了一起,继续讲这起事件。

当时,大周给两个小师妹发放了一次性手套、套袖、鞋套和工作服,手套是两层的。除此之外,她们还带上了护目镜和塑料口罩,因为这次他们要使用电锯,锯开尸体的胸腔。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也被吓了一跳,大周也给我发放了口罩和消毒过的手术服,并特意嘱托我一定要站远一点,因为尸体胸腔里已经积聚了大量的腐蚀气体,外泄后,侵袭人体很可能会影响健康。

在繁琐的准备程序后,我终于有幸观摩到了真正的人体解剖。

走进解剖室,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周要找来两个助手,因为解剖室里共摆着六具尸体,都是被烧死的。

六具尸体都是成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扒光。身体赤裸裸的展现在了我们四人面前,从性征上看都应该是男性。

尸体的皮肤呈现焦黄的颜色,有的地方的皮肤甚至出现了焦黑、皲裂。六具尸体只有脚部还露出了一点皮肤的白色,可能是因为穿鞋的缘故。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经被灼伤。六个人的姿势都很统一,呈现弯腰握拳的样子,像是拳击台上正在防御对手重拳的拳手一样。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们的外眼角处有明显的褶皱。大周一把把我拉到了离解剖台很远的地方来,似乎很生气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

然后,他自己在一具尸体前站了下来,用手术刀隔开了褶皱,并让两个小师妹近前来看。

“人受到火烧,会反射性的闭紧双眼,所以眼皮内,角膜和结膜囊都没有烟灰。”这句话与其说是大周讲给两个师妹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我这个外行听的。

“你今天要确定什么?”我问道。

“尸体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烧死的啊!你看他们蜷缩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了。”我认为大周是在戏弄我。

“外行就是外行,师妹要考考你们了,我这位朋友的说法对不对?”

其中一位美女很是得意的接过了问题,“当然不正确啦,学长!无论是生前被烧死还是死后被烧死,尸体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因为骨骼肌在高温下会凝固收缩,由于屈肌强于伸肌,自然就会形成这种蜷缩的姿势。”说完,美女便用美眸看了看大周。

大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自此后决定在解剖室里绝对不再做傻事,不问问题,也不回答问题,省得再出丑。

通过这次观摩我才知道,解剖是个比做“人骨拼图”复杂一百倍的工作,而且实施者要具备良好的体力,因为那实在是个体力活。

要知道一个成年男人想要翻动一具尸体,特别是这种已经僵化的尸体,根本不容易。所以,像香港电视剧《鉴证实录》里那样由一个女法医主持解剖的场面,其实并不容易出现,因为解剖台上无论是尸体,还是那些笨重的工具的重量,都不是一个女人能够独立承受的。

这次解剖分为两个步骤,开胸和开颅!大周具体负责解剖,两个学妹给他打下手。

他们的解剖是从一具形体轮廓最大的尸体开始的。锯开尸体的胸膛,用的是一种小型电锯,后来我了解到这不是普通的电锯,而是STRYKER专用解剖电锯。这种电锯的特点就是他切断骨头时,不会给尸体其他部位造成较大的创伤面,也不会蹦砸出过多的骨屑。

一般的胸腔手术用手术刀开膛,这是因为电锯有可能破坏尸体的内脏,但有了这种小型电锯后,解剖者也完全可以用这种小型电锯实施开膛手术。

伴随着锯头与尸骨间的摩擦声,尸体的胸腔被打开了,大周用双手把尸体胸前的皮肉朝着左右往外翻开,里面的一切便一目了然了。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血腥,为了让大家不做噩梦,在这里就不多做描写了。

可以肯定,内脏已经有了腐烂的征兆,但是却还能分辨清内脏的位置。

大周指了指里面,对两个学妹说道:“你们看气管里有什么?”

“烟灰、碳末!这是生前被烧死的直接证据,我们的作家学长猜对了!”我不知道“作家学长”这样的称呼从何而来?但美女的嘲讽之意我还是听的出来的。

“学妹,先来做验尸报告,我说你来记录。”大周对站在左边的小学妹说道,“咽喉、气管、支气管呈灰白色,有被高温气体严重灼伤的痕迹。我现在抽一些心脏内的血液,你们一会做一下血红蛋白的检测,如果碳浓度较高的话,就是被烧死的无疑了。”

后边是开颅手术,如果是活体开颅的话,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工作,需要各方面的技术支持,包括要用CT确定下刀的位置。但是对于死尸的开颅在形式上就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

不过,这个过程比起刚刚的开胸腔的手术来说,又是另一种心惊肉跳了,如果用血腥形容刚才的胸腔手术,那么开颅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大周先是用手术刀将尸体的头顶皮肤全部割来,然后把这层皮肉向前扒开,直接套在尸体的脸上,有点像冬天戴的毛线帽子被拉到了眼睛的部位。

然后小电锯又开始工作了,电锯朝着前囟门和后囟门的两点间的直线开始运动,不一会,半个头盖骨就被电锯“咬”出了一个窟窿来。

这绝对是一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我当时心跳得速率基本可以达到一百二十次每分钟,就是现在我在电脑上敲击以上文字的时候,心情都无法平静下来。但是实施者和观摩的学妹却可以等闲视之。

“典型的硬脑膜热血肿,你们来看。”大周指着被打开的头骨说道。

原来在高温下,不只是骨骼肌肉会产生收缩,就连脑组织和脑膜也会收缩,有时脑膜更是会跟颅骨的内板分离,并引起血管破裂出血,这些积聚在颅骨和脑膜之间的血块就叫做热血肿血块,这种血块的产生会使人脑部发生剧烈变化,造成休克,并很快导致脑死亡,所以大部分被烧死的人其实并不是被灼伤致死的,而是脑死亡。

六具尸体的解剖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全部完成。解剖完成后,大周又花了很长时间将尸体复原,然后将创口缝合,让尸体可以保持完整的状况。

工作结束后,两个美女摘下厚厚的“护具”,她们脸上满都是汗水。大周让她们先回去,而让我留了下来,他破例给我冲了杯咖啡,他自己也冲了一杯。

我本不爱喝咖啡,但是我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忐忑,需要这杯咖啡来慰藉。

“你明明知道这几个人是烧死的,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可怕的解剖?是为了在那两个小妹面前秀一下自己的技术吗?”我真的觉得这次解剖根本没有必要。

“是为了真相!”大周缓缓的说出了他坚持要解剖的理由。

原来,在六个小时前,我所在城市边的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的堵塞。前边堵满了大型货车,而有两辆小轿车并排停在了一辆大货车的车后,一辆是高档红旗轿车,而另一辆是普通的松花江牌小货车。

而就在两辆车的后边,突然开来了一辆大挂车,由于该车司机疲劳驾驶,根本没来得及减速,就把前边的两辆小车撞在了前边的货车上,就这样两辆小车被挤在了两辆大车之间。而更致命的事情发生了,小车的油箱被撞爆了,再加上电路的短路,两辆车突然燃烧起来,车中六个人无人幸免。

“是很突然的意外,但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有!因为死者的车辆已经被挤压变形,他们的死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后边的大车撞击,被挤压致死。要知道确定死亡原因,是法医存在的唯一意义!”

我终于明白了大周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的解剖。

大周在验尸的时候,发现了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内伤,但是都不致命,通过解剖,大周确定,他们是在车辆挤压变形无法打开车门的情况下,被活活的烧死在车内的!

“人死了会怎样?”大周一边吹着咖啡的热气一边问道。

我用大拇指指了指解剖室的方向,“还不是会像他们那样。”

“作家,能想象吗?他们在六个小时前,还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可现在却都一样了,连姿势都一样,平等的躺在一起。”

那天我们聊的时间很长,大周又给我讲起了六位死者的身份,原来红旗轿车里坐着的是县政府的两名官员和一名司机,而“松花江”里坐着的“三连襟”他们刚刚为一个大户搞完装修,讨了工钱,准备开车回家的。

人的生命价值相同吗?当他们一同躺在同一个解剖室里的时候,他们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平等,只有死亡才会如此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

大周是个完美主义的学者,虽然在他小时候,我并没有看出来他身上还有这种气质。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经过了痛苦的变故,才变得对死亡真相的追求如此严谨、认真!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正在写一篇论文,题目是《尸体的白骨化研究》。那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认为一具尸体在多长时间内会变成一具白骨?”

“一年?”

他摇了摇头!

“九个月?”

仍旧摇头!

“六个月?”

摇头!

我伸出了三个手指,“不会只用三个月吧?”

“我做实验的结果是一个月,但国外有学者的论文称他们见到的最快的白骨化过程只用了九天。”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里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你知道什么才是导致尸体腐化的罪魁祸首吗?”

“这我知道……”我刚想说出我的答案,就想起了不久前在解剖室被两个学妹奚落的事情,便不想再开口了。

“说错了也没有关系,我很想知道一个作家的想象力是怎样的?”

“是虫子对吗?蛆虫!”

“看来你还要学习更多的知识,才能写出优秀的推理小说啊!蛆虫可以使得血肉迅速的消蚀,但却不是尸体腐烂的罪魁祸首。真正的凶手就是你胃里的胃酸。”说着大周指了指我胃口的位置。

“你开玩笑吧!”

“是真的!胃酸其实更像是一个卑躬屈膝的阴谋家,当人还活着的时候,它会小心的服侍胃壁和食道这些重要的器官。而当人死亡后,它就造反了,开始把之前的服侍变为了变本加厉的残害,这些消化液会迅速的溶解食道和消化道,并在肝脏里产生大量的络氨酸,这些络氨酸会使得尸体中的蛋白质发生分解。”

“原来是这样!”

“当然剩下的加速腐败的过程就要拜托你刚才说的那些虫子和众多的微生物了。”

不久,大周又带我观摩了他的尸骨腐化实验,那是一场看完终身难忘的生化“表演”。

尸骨腐化实验室离大周的研究室很远,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楼里,那是大周所在的研究所最隐秘的地方,这里鲜有活人来做客,获准来访的人必须有适合的理由,而且进出那里需要刷特别通行证才能行。

大周果然神通广大,他给我找来了一身白大褂和一张特别通行证,就这样我扮演了他助手角色,跟他混进了实验室。

但如果想进核心实验室的话,必须要脱光衣服,进行全身的消毒。当我赤裸裸的站在淋浴间的时候,我真怀疑从喷头上喷出来的是水还是福尔马林?消毒后,再套上厚重的防病毒服,带上防毒面具。我第一次穿这种装备,觉得很闷热。

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这是一条走廊,一条让人意想不到的走廊。中间宽阔,两边都是可以看到里边的玻璃抽屉,抽屉里摆放着各种实验标本。

靠近门的玻璃抽屉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用热密封塑料袋分装的小块血肉。据大周说,那些血肉都是在死尸身上切下的,每一个玻璃抽屉里都设置了不同的温度,用于观察这些肉块的腐烂程度。那些塑料袋当然也是特制的,可以抗高温,抗低温,即便在水里煮,或在微波炉里加热都不会变形。

再往里走,就发现了更难以想象的恐怖事物了,是狗!各种各样腐烂的死狗!

几十具狗的尸骨,就躺在一个

个玻璃门后,他们的死状极其可怖。玻璃门里飞舞着硕大的苍蝇,你仔细听就可以听到,他们撞击玻璃门的声音。

“本来应该用猴子做这种实验的,猴子和人类的肌肉和体征更为相近,可是国家不予批准了,所以只能用这些狗。我们把各种各样的尸虫的蛹,都放在这个柜子里,然后把各个箱子调成不同的温度,用以观察尸体的腐烂速度。”大周的鼻子就贴在玻璃门上,里边是一只眼窝已经塌陷,眼眶中爬出白色蛆虫的狗。它的上下颌骨左右撇开,牙齿上有许多黑色的小虫来回的爬着,狗的品种实在是已经难以分辨了。

“这些狗是怎么死的?”

“勒死的!如果用毒杀的话,药物很可能会引起尸体其他方面的病变,那样实验数据就可能出现偏差。也不能用砸或拉开脖子的方式,因为血的流出会引起空气进入狗尸体内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什么不用土把它们埋起来呢?尸体不是一般都在土里埋着的吗?那样的实验不是能获得更精确的数据吗?”

“作家,你要知道一个常识,其实微生物对尸体的分解作用是很缓慢的,对尸体的腐化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除了我之前给你说的尸体的内部腐化外,还有就是这些甲虫和蛆虫。”

“你将它们埋了,难道就没有蛆虫了吗?”

“蛆虫可是一种很机灵的小动物,它们一闻到尸体的味道,就会不自觉的钻进尸体的。其实大部分的蛆虫或其他虫子都是在尸体被埋葬之前就进到尸体里的,只不过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但实验室这种地方是根本没有蛆虫的,把狗的尸体埋了,这些虫子可不像那些蚂蚁一样会凿洞,到几米以下的地下去。”

“那怎样处理才能避免这些虫子靠近呢?”

“一般的毒药都没有用的,我见过中氰化钾中毒的尸体,可是尸体的身上还是爬满了这些虫子。除非让尸体浸泡在毒液中,或者用火吓跑他们。”

我又看了看这些比《生化危机》里的“丧尸狗”还可怕的狗的尸骨,真的没有勇气再往前迈进了。

“我们能不能回去了?”我第一次在尸体面前退缩,但绝不是胆小、懦弱所致,因为在这里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如果说中国人想象出来的十八层地狱是那么的可怕的话,那么跟这里比起来那里就是天堂。

我昨晚做噩梦了,梦见了蛆虫。

梦见它们趴在死尸上,像白色的米粒一样,蠕动着,并饱食着眼前的美味珍馐。

后来尸体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走着,我看见蛆虫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犹如雨滴落地一样,被尸体的大脚踩着,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响。但是蛆虫这时发起了更为凌厉的进攻,大批的蛆虫从尸体的各个部位爬了上来,拥挤着从尸体的嘴和眼腔里爬了出来。

尸体终于摇摇晃晃的倒下来,全身痉挛,手依旧向前伸着,而他的牙齿咚、咚、咚的掉了下来……写这个梦,不是要吓唬大家,而是想跟大家说,尸骨调查者,还有那些为死亡真相一直在努力的法医们,其实天天都在做着这样的梦。

我刚给大周打过电话,问他你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他说我的梦里只有森森的白骨、腐朽的尸体,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那是千万次凝视死亡面孔的一种正常反应。

2006年11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已经转凉,而且天上飘下了密密的雨丝。

大周和我驱车到了郊外的一个村庄,这里是两市交界的一块“三不管”地带,房屋松散的布局着,而事发的房屋就在一片稻田旁,孤零零的站立着。

由于多日的阴雨,这家农户后院的土壤里,突然露出了一具骨架。户主是个闲汉,一个人居住,他见到白骨后立即向村委会报告了情况,警方马上展开了勘查,并很快在这里挖出了六具零散的尸骨,都已经完全白骨化。

嫌疑人很快就被确定了,就是那个独自生活在这间房屋里的闲汉,也就是报案人。

警方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家院里埋葬六具尸体,只有住在这里的这位“宅男”才能做到。

“难道是贼喊捉贼吗?”我一边给大周打着伞,一边看着摆在白布上的尸骨问道。

“人肯定不是他杀的。”大周蹲在尸骨旁边,带着白手套拨弄着。

“嗯!我觉得也是,当时白骨裸露出来,又没有旁人知道,如果是他杀的,干嘛要去报警呢?再埋深一点就是了!”

大周冲我摇了摇头,“作家,那只是你的推理而已。”

“你不是也说……”

大周继续拨弄着地上的白骨,“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根据白骨的埋葬年代判定的,这些尸骨最少已经被埋葬了五、六十年了,嫌疑人只有三十多岁,他是不可能掩埋这些尸体的。而从牙齿脱落的情况上看,死者都是一些老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正常死亡的。”

“那是怎么回事?”

大周没有说话,问几个刑警还挖到了什么?

“还有一些木板和钉子,但是木板已经烂了,钉子也是锈迹斑斑的。”

“嗯!”大周点点头,便走出小院,来到稻田旁,看到一条小溪从远方流来,而离小院不远有几座孤坟。

“怎么?”我顺着大周的眼神也注意到了那几座坟包,孤坟离这座屋子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坟上长满了杂草,墓碑上的名讳早已看不清了。

“我怀疑这几座是空坟。”

“空坟?你的意思是说,那几具尸骨是那个男人从坟里挖出来,又埋在自家院里的?”

大周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尸骨是自己走过来的!”

“你又吓唬我!”

“让刑警请村长过来谈一谈吧!”

村长介绍了这几座孤坟的情况,原来这几个坟包都是在解放之前埋葬的,是一家大户的祖坟,这家的后人解放后不久,就都迁移走了,坟也就常年没有人祭扫。

“村长,你们村里是不是一直都在使用地下水。”

“嗯,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井打得很深,孤坟旁的那条小溪其实也是用泵抽上来的地下水形成的。”

大周当日回到研究所就打了报告,建议刑警挖开那几座坟包,并证明那个男人清白的。

他的理论是这样的,其实土壤是分为很多层的,各层间都在进行着不规则的移动。

而该村一直都在开发地下水源,使得埋葬尸骨的一层地质不稳定起来,这层地质形成了一个活动的夹层。棺材跟这些泥土混在一起,顺着地下水运动的方向,朝着那个农家小院的方向前进着,这当然不是一年两年的过程,而是经过了几十年的漫长运动,在这个过程中,原先装殓尸体的棺材已经腐蚀,而且被地壳的外力撕扯成了零散的碎片,也就是那些木板和锈蚀的钉子。

尸骨们也在这个过程中,随着棺材的变形,而被挤压成了零散的残骨。而该村的地带又属于容易发生褶皱的地区,由于这种竖直的地址变化,使得这些尸骨就脱离了棺材,被送到了表层的土壤里。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假想!但事后却证明了大周的推测完全正确。

上级很快批准了大周的要求,刑警们终于挖开了那几座大坟,果然下边什么都没有,而在从坟到闲汉家的一条直线上,又陆陆续续的挖出了残骨和棺材的碎片。

这些都证实了大周的假设,还好一切都是虚惊一场,那个闲汉也被很快释放了,这无疑是一次科学的胜利,因为如果没有大周的鉴证,闲汉很有可能变成一个“杀人犯”。

初冬,不知道为什么,坏天气来的格外的早,还没到年末就下了第一场雪。

雪后的转天,大周早早打来了电话,“作家,有案件发生了!你直接到松坡街来找我!”

道路很湿滑,我没敢开车,打了辆出租快速来到松坡街,这里早就被警戒线封锁,看来是有大案件。

好在大周又把我说成是他的助手,把我带进了被好事者层层包围的现场。

这是一具让人看得很不是滋味的尸体,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女坐在一个居民楼的垃圾道内,她的上衣被解开,露出了已经蜷缩起来的乳头,尸体的下身裸露,裤子被甩在了一边。

“先奸后杀?”我又开始了我的判断。

“没有任何性侵犯的迹象,初步判定人是被冻死的!”

“冻死的?那就是有人猥亵尸体!”

大周摇了摇头,“你看没看过《安徒生童话》里有一篇叫做《卖火柴的小女孩》?”

“废话!当然看过,可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大周见我对他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便说道:“好了,我要回去做进一步的尸检了!”

尸体整整在解剖室里放了一整天,屋中的温度被调成了26摄氏度,听大周说如果用炉火或加温的方法使得尸体迅速解冻的话很容易对尸体的组织细胞造成伤害,从而影响尸体表征和实验数据的采集。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一旦尸体解冻,腐败会加速进行。”

“我刚刚查了一下,昨夜虽然下雪,温度却是零上两度。”

“这是正常现象,雪的凝集需要释放大量的热量,所以空气温度并不算冷。作家,你是不是想说,在这个温度下尸体是不会冻死的?”

我点了点头。

“在裸体空腹的情况下,五摄氏度的环境中,人几个小时内就会冻僵,一昼夜就会冻死的。”

看来,我的臆断和事实之间总是存在着差距。

几个小时之后,大周拿给我一份详细的解剖记录:

皮肤苍白,外表有“鸡皮疙瘩”。尸斑颜色呈现淡红色,这是典型的冻死症状。胃部空空如也,饥饿状态会加速冻死的速度。胃部黏膜下有褐红色斑点状出血,这是因为冷冻环境会使得胃部黏膜的血管扩张。右心扩张,血液呈现暗红色,这是因为濒死状态下吸入大量的冷空气所致。鉴定结果是死者确系冻死无疑。

“可这些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尸体会裸露着身体,按说这么冷的天气,如果冻僵的话,应该会尽可能的把尸体蜷缩在一起,并把衣服扎紧才对啊?”

“还记得我上午跟你说过《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我点点头。

“其实奥秘就在那个故事里,安徒生是个伟大的作家,同时也是个伟大的人体生物学家,这点你和他有着巨大的差距啊。”

“这话从何说起?”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中,划亮火柴的时候看见了什么?还记得吗?”

“火炉啊!”

“对!这并不是什么童话,而是一种科学现象,人在即将要冻死的时候,由于体温调节的中枢神经麻痹,反而会产生身体发热的幻觉,他们有时会不自觉的将全身的衣服脱光,缓解全身的热度。所以,衣服是死者自己脱掉的,原因是感觉全身热不可耐,这就是真相。”

“原来如此!”我擦着额头的汗。

原来人体是那么的充满矛盾,在极寒的情况下,还会出现这种炙热的错觉。

“死者的家人找到了吗?”

大周摇了摇头,“现在,这种城市中的流浪者越来越多,他们就像是社会这台大机器中被换下的破旧零件一样被随意丢弃,即便是死了也无人问津的。”

面对这样的案件,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寒冷和饥饿的人存在,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停下我们的脚步,卸掉我们身上的责任呢?

大周刚看了天涯上的帖子,对我说了一些重要的话,我觉得有必要转达给列位读者。

如果您是只爱看《盗墓笔记》、《鬼吹灯》、《赶尸》之流的作品,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了,因为我不会写,也不屑写那样的作品,我和大周经历的故事看似恐怖、离奇,却都是真实的事件。

绝没有赶客出门的意思,因为这部作品里,绝对找不到你们想要的“粽子”、血尸之类我们意识中制造出来的怪物,在这里只有最真实的尸骨和最科学的鉴证。

大周之所以授权我写这部书,是因为他对尸骨抱有最虔诚的尊重,我也是一样!请原谅我的任性,也请尊重大周的执着。

不过,我们所经历的案件里也有关于盗墓的故事,只不过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墓者盗走的不是值钱的陪葬品,而是尸骨。

时间来到2007年的4月5日,细心的读者一定会问到,这与上一个故事空了四个月的时间,你和大周这段时间没有见面吗?

当然见了,而且是天天见面,因为那段时间我俩做了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我会在下文用一个很大的篇幅描写我们的那次冒险,描写我俩曾经为国家的尊严而做过的努力,那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做的努力。

现在,先要跳过

那个长长的故事,来讲一下隔年在清明节发生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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