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普拉煦的烟火之夜,玛丽望着广场的一片漆黑想。有一堆尚未点燃的烽火等待着汤姆。

透过他们停着的车子的挡风玻璃,她瞪着空无一人的音乐台,假装看见她仅余的家人和老家仆挤进陈旧的板球看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是猎场看守人群集到他弟弟山姆身边的脚步声,那是他最后一次放假回来的事。她假装可以听见他弟弟的声音,为了讨她欢心有点太像在校阅场的声音,仍然隐约有着爱尔兰的家风。

“汤姆?”他叫道,“老汤姆呢?”——没有动静。汤姆躲在玛丽的羊皮大衣里,头抵着她的大腿,除了圣诞节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诱他出来。

“来吧,汤姆·皮姆,你最小。”山姆嘶喊,“他在哪里?——你明年就太老了,你知道的,汤姆。”接着是不留情面的弃绝。

“干!我们找其他人!”汤姆很羞愧,皮姆一家很没面子,山姆一如往常,很气汤姆没有毁天灭地的志气。一个比较勇敢的孩子放进火柴,世界燃起熊熊火光。她弟弟的军用狼烟完美地腾空而起。每个人都很渺小,望着夜空。

她坐在布拉德福身边,他握着她的手腕,就像医生在她心生怯意时握着她一样。要她安心。

要她镇静。告诉她说:“有我在。”车子停在一条小街上,他们后面是警用厢型车,警用厢型车后面是一大串车队,大约有六百辆停着的警车、无线电厢型车、救护车和火药货车,全坐着山姆的亲密战友,彼此无声地交谈,眼睛一动也不动。在她旁边是一家叫“新奇糖铺”的商店,窗户亮着霓虹灯,一个塑料小精灵推着手推车,车上的糖果积满尘埃。糖铺旁是一间花岗石工坊,阴森森的门上镌刻着“公共图书馆”。对街是一座丑陋的浸信会教堂,告诉大家上帝在此地也很无趣。教堂再过去是上帝的广场和它的音乐台,以及它的智利松,在左边算来的第四与第五棵树中间——她已经算过二十遍了——往上走约四分之三的地方,有一扇亮着灯的弧窗,飘着橘色窗帘,我们长官说那就是你丈夫的房间,夫人,虽然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他在本地用的名字是坎特伯雷,居民都很喜欢他。

“他一向很讨人喜欢。”玛丽不耐烦地说。

但督察正说给布拉德福听。他隔着布拉德福的车窗说,把布拉德福当成她的监护人。玛丽知道,督察奉命尽可能少和她说话,这让他很为难。

布拉德福自告奋勇担起替她回答的工作,督察似乎也接受这样的安排。布拉德福尽乎虔诚地担起责任,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了解状况。督察是德文郡人,家庭型的男人,守旧得很。我真是感激涕零,他能被德文郡人逮捕,玛丽冷酷地想,发出像卡罗琳·兰斯登那种伦敦时髦男女的格格笑声。我总是觉得被故乡的人抓进牢里要好得多。

“你确定不要到教堂大厅里去吗,夫人?”

督察说第一百次,“教堂大厅里比较暖和,而且有几个很不错的人。各国的人都有,包括美国人。”

“她最好留在这里。”布拉德福低声回答。

“只是我们不能让先生发动引擎,你知道,说真的,夫人。如果他不能发动引擎,你就没有暖气,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我希望你走开。”玛丽说。

“她在这里很好。”布拉德福说。

“只是我们可能耗一整夜,你知道,夫人。

也可能明天再耗上一天。如果我们的朋友坚持到底,有时候是会这样的,说真的。”

“时候到了我们会参加行动。”布拉德福说,“你需要她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找到她。”

“恐怕她不会在这里,长官,说真的,我们不得不进去的时候,她不会在这里。恐怕她必须撤退到比较安全的位置,说真的,你也一样。只是其他人会回到教堂大厅里,如果你懂我的意思,长官,队长说在行动进行的阶段,所有的非战斗人员都要到那里去,包括美国人。”

“她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玛丽抢在布拉德福开口前说,“而且她也不是美国人。她是他的妻子。”

督察走开,但又马上回来。他是中间人。他们因为他侍病如亲的态度而选中他。

“屋顶来的消息,长官。”他再次俯身靠在布拉德福的窗口,充满歉意地开口。

“你是不是刚好知道,长官,我们朋友持有的武器确定型号和口径?”

“标准布朗宁,点三八,自动手枪。旧型的。

可能已经好几年没清了。”

“对弹药的类型有什么想法吗,长官?因为他们最好知道射程,你知道的。”

“短弹头的,我想。”

“不是枪塞,例如,或是达姆弹?”

“他干吗要有该死的达姆弹?”

“我不知道,长官,不是吗?这个案子的信息像金沙一样,只能端来端去,请容我这样说。我从来没在一个房间里见过这么多守口如瓶的人,呃,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我们的朋友还要撑几回合,你想呢?”

“半年哕,也许一辈子。”

玛丽突然怒火中烧。

“行行好吧,他又不是疯子!他又不是要发动——”

“发动什么?”督察说,他语气里一少了尊敬的意味,乡下土气也消失无踪。

“你只要知道是半年加一辈子就好了!”布拉德福说。

“嗯,好吧,你至少可以告诉我,我们朋友的射击技术怎么样?”督察提议说,仿佛退向比较安全的地带。

“你不能怪他们这样问,对吧?”

“他受过训练,一辈子都在精益求精。”布拉德福说。

“他很厉害。”玛丽说。

“你怎么会知道,夫人,请容我问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和汤姆一起射空气枪。”

“射老鼠之类的?还是更大的东西?”

“纸靶。”

“真的吗?分数很高啰,对不对,夫人?”

“汤姆是这么说。”

她瞥了布拉德福一眼,知道他正在思索。只要放我进去找他,不管有枪或没有。她自己想的也差不多是一样的:马格纳斯,出来,别再让你自己这么该死的可笑。督察再度开口,这一次是直接对着布拉德福说。

“这次我们负责清理的人员有一个问题,长官。”他说,好像这个问题虽然莫名其妙,但我们必须迁就。

“关于我们朋友带在身边的那个盒子装备。我在教堂大厅问过他们,但他们对这些技术问题都不太了解,他们说应该来问你。我们的那些小子不许知道详情,他们很是感激,也想借重你的智慧,知道那个装备的电荷有多强。”

“那个东西会自我销毁,”布拉德福回答说,“那不是武器。”

“噢,但还是可以拿来当武器,这么说吧,如果那个东西碰巧落进某个心智失去平衡的人手里?”

“除非他把自己塞到盒子里去。”布拉德福回答道,督察爆出憨厚的乡下人笑声。

“我会告诉那些小子。”他答应说,“他们在那上面需要一些笑话,会让他们不那么紧张。”

他压低声音,只对布拉德福一个人说,“我们朋友生气的时候曾经开他的枪吗?”

“那又不是他的枪。”

“噢,你没回答我的问题,长官,对不对?”

“就我所知,他从来没参加过枪战。”

“我们的朋友不会生气。”玛丽说。

“他挟持过任何人吗?”

“我们。”

皮姆泡了可可亚,把新披肩放在杜柏小姐肩膀上,虽然她说她不觉得冷。皮姆帮托比切鸡块,那是他从超市买来招待它的。如果她恩准的话,他还会顺便清理金丝雀的笼子,因为金丝雀是他引以为傲的秘密,他有天晚上在杜柏小姐上床之后发现金丝雀死了,便瞒着他从罗林先生的宠物店里买了一只活的来替换。但她不要他再团团转。她要他坐在她身边,让她可以看着他,听他读艾儿姑妈从遥远的斯里兰卡刚寄来的信,昨天才收到的,坎特伯雷先生,但你从来就没兴趣。

“这个叫阿里的洗衣工,就是去年偷她蕾丝的那一个吗?”她尖声打断他问道,“如果他偷她东西,她干吗还雇用他?我以为我们早就看穿这个阿里了。”

“我想她是原谅他了。”皮姆说,“他有好几个老婆要养,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她可能不忍心把他赶到街头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清晰,非常美。高声说话真棒。

“我希望她回家来。”杜柏小姐说,“待在那里对她不好,那么热,她待了这么多年。”

“那她就得自己洗衣服啰,对不对,杜柏小姐?”皮姆说。他的微笑让自己感到温暖,也温暖了她,他知道。

“你觉得好些了,是不是啊,坎特伯雷先生?

我很高兴。不管是怎么回事,终于都过去了。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什么东西过去了?”皮姆温和地问,仍然面带微笑。

“你这些年在做的这些事啊,不管是什么事。

你可以暂时让别人去管理国家。他留给你很多工作做吗,那位过世的可冷先生?”

“我想他是留了不少工作。如果没有妥当交接,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但你已经处理好了,对不对?我看得出来。”

“只要你说你愿意去度假,我就没事了,杜柏小姐。”

“除非你也去。”

“我不行。我告诉过你了!我已经没有假了。”

他原本没打算提高声音的。她看着他,他看见她脸上出现一丝恐惧,正是绿色档案柜运抵时,或者是他对她的微笑或纵容太过度时,他会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神情。

“那我不去。”她严厉地回答,“我不想把托比关在牢里,托比也不喜欢住在牢里,我们不会为了讨你开心就去,哦,托比?你很好心,但别再提了。她没说别的?”

“其余的都在谈种族暴动。她觉得越来越严重。我想你不会喜欢听的。”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杜柏小姐语气坚定地说,她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随他穿过房间,折好信,放进姜罐里。

“明天早上等我没那么在意的时候再念给我听。广场为什么那么安静?为什么隔壁的皮尔太太没开电视?她应该看那个她爱得不得了的播报员的啊!”

“或许她去睡了。”皮姆说,“再来点可可亚,杜柏小姐?”他问道,把马克杯拿到水槽边。

窗帘放下了,但窗边有一架抽风机,是皮姆装在木墙上的,透明塑料材质。他透过抽风机,很快地看了广场一眼,看不见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别傻了,坎特伯雷先生。”杜柏小姐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喝第二杯的。回来,继续看新闻。”

在广场的另一端,教堂的阴影里,一盏小灯忽明忽暗。

“今晚别看了,杜柏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对她喊道,“这一整个星期我都在搞政治。”他打开水龙头,等到那个克里米亚战争时期遗留的老热水炉点起火,才开始洗马克杯。

“我要让自己上床,让世界好好休息,杜柏小姐。”

“噢,你最好先接电话。”她回答说,“找你的。”

她一定是马上接起电话,因为他在热水炉的啜泣声中并没听见电话响。以前从来没有人打电话给他。他回到厨房,她把话筒递给他,他又在她脸上看见恐惧的神情,控诉他,就在他稳稳地伸出手接过话筒时。他把话筒贴在耳边,说:“坎特伯雷。”电话断线了,但他仍然把话筒贴在耳边,对着杜柏小姐厨房的景象流露赞许的灿烂微笑,约莫就在朝圣者走过妓女身边辛苦爬上山冈与小女孩坐在床上梳头发准备吃水煮蛋的那两张画中间的地方。

“谢谢你。”他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比尔。你实在是太好了。还有大臣。替我谢谢他,好吗,比尔?下个礼拜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他挂掉电话。他的脸发烫,他看着杜柏小姐,不再那么确信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或者她是否知道他双肩、颈部、右膝发疼,那是他和汤姆在莱奇滑雪时扭伤的。

“部长显然很满意我替他做的工作。”他摸索着对她解释。

“他要我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刚刚那是他的私人秘书。比尔。威廉·威尔阁下。我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杜柏小姐说。但她不怎么热心。

“大臣通常都不太会感激别人的,老实说。不表现出来。很难讨好的人。事实上,他这一辈子从来不称赞别人的。但我们都宁可为他奉献。

真是讨厌,你一定会这么说。但是我们还是很喜欢他,如果了解我的意思的话。我们宁可把他当成生命庆典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怪物。没错,噢,我累了,

杜柏小姐。你该上床啰。”

她一动也不动。他更使劲地说:“那当然不是他本人。他在开会,通宵的会议。可能会在那里待很久。那是他的私人秘书。”

“你告诉我了。”

“‘奖章哪,亲爱的皮姆小子。’他说,‘老头真的微笑了。’我们都叫大臣老头。当面叫他‘威廉爵士’,背地里叫他老头。有面铜锣还真不赖,对不对,杜柏小姐?放在壁炉上。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擦得锃亮。我们自己的奖章。在这个房子里赢来的奖章。如果有任何人值得拥有,那一定是你。”

他不再说话,停了好一会儿,因为他觉得意识有点模糊,他口干舌燥,他的听力和嗓子从来没这么糟过,就他记忆所及。我真的得找一家私人诊所,好好地消毒一番。他不再说话,垂着双手走近她,才能拉她起来,给她一个对她来说意味深长的老式大熊拥抱道晚安。但杜柏小姐不依。

她不要拥抱。

“如果你的名字是皮姆,你干吗叫自己是坎特伯雷先生?”她厉声追问。

“那是我的名。皮姆。听起来像饼。皮姆,坎特伯雷。”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审视着他干涸的双眼,和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痛苦扭动的两颊肌肉。他注意到她不喜欢眼前所见的景象,差点要吵起来。

但他努力对她微笑,以仅存的全部生命力对她展现坚定的意志,终于换得了接纳的点头。

“我们已经太老,不适合用教名了,坎特伯雷先生。”她说。然后她终于伸出双臂,他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肘,还要提醒自己别抓得太用力,因为他太急着想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也急着想回到床上,那才是他的归属。

“奖章的事我很高兴。”他引着她走过通道时她说,“我一向敬佩获得奖章的人,坎特伯雷先生。不管他们做了什么。”

楼梯属于他童年那些一幢又一幢的房子,所以他轻轻地跳上去,忘却他的疼痛与苦伤。楼梯平台上的伯利恒之星灯罩,虽然让灯光显得很不人流,却是从“林园”来的老朋友。所有的一切对我都很亲切,他注意到。当他推开房门时,所有的东西都对他眨眼欢笑,就像惊喜派对。行囊还和他整理好的时候一样,但再检查一遍也无妨。

所以他动手检查。给杜柏小姐的信封,许多钱和歉意。给杰克的信封,没有钱,而且想想,歉意也不太多。波比,最后竟是留下你如此缈远的声音,真是奇怪。蠢透了的档案柜,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干吗这么挂心。我甚至连里面都没看。烧盒,分量这么重,秘密却这么少。没有留给玛丽的东西,但他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对不起,我娶你是为了掩护。很高兴我这一路走来还是对你有爱意的。这一行的风险,亲爱的。你也是个间谍,记得吗?甚至比皮姆还出色,想想吧。最后,阶级证明一切。”只有给汤姆的信封令他困扰,他打开封口,觉得一定得加上最后的解释。

“你知道,汤姆,我是桥梁,”他因愤怒而显得迟缓的手写道,“你必须从我身上跨过,才能离开瑞克,迎向生命。”

然后他加上自己名字的缩写,像大家写PS的时候一样,然后重新写一个信封,把旧的丢进字纸篓,因为他从生命的初期就被教导:不整洁是不安全的姐妹。

然后他把烧盒从档案柜顶端拿到书桌上,从钥匙链里拿出两把钥匙打开盒子,首先捞出那些太机密而完全无法归类的档案,里面提供了许多他和波比苦心编造的情报网伪造资料。他把它们也倒进宇纸篓。之后,他拿出枪,装上子弹,扣上扳机,动作非常迅速,放在书桌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带了一把枪,却没开枪。他听见屋顶传来沙沙的声音,告诉自己说:一定是只老鼠。

他摇摇头,仿佛在说那些该死的猫,它们到处流窜,不给小鸟留任何机会。他瞥一眼他的金表,十分机警,记起这是瑞克给他的,他差点忘了取下来就去洗澡。所以他现在取下来,放在给汤姆的信封里,然后在旁边画上一个愉快的月亮脸,那是他们用来提醒彼此微笑的记号。他脱下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上,然后穿上晨袍,从衣架上拿下他的两条毛巾,大的洗澡用,小的擦手和脸。

他把枪塞进晨袍口袋,让保险栓留在“关”的位置,因为受训学员必须费心记住的定律就是,打开保险栓的枪比正用着的枪更危险。他只是要穿过走廊而已,但在这个暴力充斥的世界,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正要打开浴室的门时,他很气恼地发现陶瓷门把竟然是僵硬的,转不动。该死的门把。他盯着看。双手使尽全力去扭,更恼人的是,一定有某个白痴在上头留下肥皂,因为他的手不断滑溜下来,他得用毛巾才能抓住。很可能是亲爱的老莉普西,他微笑着想:让我永远活在她脑袋里的世界吧。他让自己最后一次站在刮胡镜前,调整好绕在头上与肩上的毛巾,小的那条裹成帽子,大的那条当成披肩,因为若说杜柏小姐有更厌恶的事,那必定是脏乱了。接着,他把枪举到右耳的位置,就像任何处在相同情境的人一样,忘了自己的布朗宁点三八自动手枪扳机是有两下压力,还是只有一下。而他注意到自己倾身的姿势:不是偏离手枪,而是贴近,好像有点耳聋的人,竭力听声音。

玛丽没听见枪响。督察再度俯靠在布拉德福窗边,这次是告诉他,他们已经运用策略证实马格纳斯先生在那幢房子里,他已经下令非战斗人员立即集合到教堂大厅里。布拉德福为此争论,玛丽的目光仍然凝视着那四个在广场对面烟囱上玩“阿婆步伐”的男子。已经半小时了,他们把绳子缠在彼此身上,摆好典型的秘密行动姿势。

他们的一举一动让玛丽很厌恶,远超过她曾想像的程度。赞赏突击队的国家最好小心他们的去向,马格纳斯喜欢这么说。督察确认在那幢房子里除了称之为坎特伯雷的人之外,没有住别的男人,他问玛丽,如果在行动进行的过程中有必要的话,她是否准备好要用安抚的态度和她丈夫通电话。

玛丽反击说:“我当然准备好了!”她鲁莽地低声说,试图发泄这戏剧化的荒诞不经。在她后来的记忆里,当所有的这些事正在进行,或已然完成时,布拉德福猛然推开驾驶座的门,把督察甩到一边去,一句笑话永远冻结在窗框上。在这之后,她记忆中有更鲜明的景象,是布拉德福以年轻人的步伐快步冲向房子,因为她有时候会梦见他有一模一样的动作,那房子总是像在普拉煦那样,他正要进来与她做爱。但在周遭的一片喧闹声中,他直挺挺地站着。灯亮起来。救护车冲向现场,却显然不知道现场在哪里。警察和便衣人员手忙脚乱地跌成一团,屋顶的笨蛋对着广场的笨蛋大声咆哮。英国获救了,从它根本不知道会威胁自己的事里脱身了。布拉德福像个己死的百夫长站立在岗位上,每一个人都望着一位高贵娇小穿晨袍的女士,走下她那幢房子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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