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在侯府住了两年,终于体会到了楚倾的冷淡,确实有点不习惯,但她也没办法,本就不是真正的父女,楚倾这会儿又明显不待见她,她何必过去。嫁给程钰一事,她不可能妥协,不妥协,她与楚倾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人们各有各的想法,阿洵慢慢察觉了不对,这晚楚倾派人叫他去前面用饭,阿洵没有马上过去,靠在姐姐怀里不解地问:“姐姐怎么不去了?我想咱们一起陪爹爹吃饭。姐姐你去吧,我不让爹爹喝酒了。”

楚倾不叫女儿过去,阿洵问起时他找的借口就是姐姐闻不得酒味儿。

含珠不想因为自己影响父子俩的关系,就道:“姐姐这阵子犯懒,不想走路,阿洵快去吧,吃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告诉姐姐。”

阿洵想一天不见的爹爹,可他更想爹爹姐姐一起陪他,就对如意道:“姐姐不想走路,你去请爹爹过来,让他来这边吃饭。”

如意为难地看向含珠。

含珠摸摸小家伙脑袋,柔声哄道:“阿洵听话,爹爹在外面忙了一天,现在也累啊,阿洵快过去吧,爹爹最喜欢阿洵了,别让爹爹等。”

阿洵瞅瞅姐姐,嘟着嘴走了,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清澈的眼里多了一抹担忧。

到了前院,阿洵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扑向爹爹,而是慢慢走过去,趴在爹爹腿上问他,“爹爹累吗?”

儿子瞧着悻悻的,楚倾有些疑惑,将儿子提到腿上抱着,低头道:“不累啊,阿洵怎么这么问?”

阿洵眼睛一亮,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爹爹,“那爹爹跟我去找姐姐吧,我想咱们一起吃饭。”

楚倾心中一动,笑着问:“姐姐让你这样说的?”莫非女儿想他了?

阿洵摇摇头,将姐弟俩的对话学给爹爹听,“姐姐懒不想走,爹爹不累,那爹爹多走几步。”

楚倾有点笑不出来了,先有希望再失望,竟然是这样的滋味儿。

可他为何要过去?他是为了女儿好,是女儿不理解他的苦心,他已经主动过去连续看她五日冷脸了,她都不理他,他为何还要纵容她?宠了她两年,竟然恃宠生娇了,连他这个父亲都不看在眼里。

“爹爹刚刚撒谎了,今天兵部事情多,爹爹累得快要连阿洵都抱不动了。”不去想女儿,楚倾摆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哄儿子,“阿洵给爹爹捶捶背。”

阿洵明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去,瞅瞅爹爹,乖乖给爹爹捶背,捶着捶着突然哭了起来,扶着爹爹大腿要下去,“我要去找姐姐,我要跟姐姐一起吃饭,爹爹去找三哥四姐姐吧……”

爹爹没有他还有别的人可以陪他吃饭,姐姐就只有他,阿洵不想让姐姐自己吃。

小家伙越想越伤心,揉着眼睛往外走。

楚倾一把将儿子捞了回来,刚想哄,瞧见儿子闭着眼睛嚎啕哭的可怜样子,边哭还边推他,突然想起那年大雪纷飞,他将儿女从周家接回来的情景。无论是路上还是回到家里,他都跟女儿保证过,再不让她受委屈。

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把曾经对付妻子对付女儿的手段又用出来了。

“阿洵不哭,爹爹抱你去找姐姐,爹爹不累了。”儿子哇哇地哭,楚倾心疼,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摸出帕子替儿子擦泪。

小孩子其实好哄,想要什么,不给他就哭,给了眨眼也就转晴了。阿洵就是这样,爹爹一答应,他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爹爹问,“真的?”

楚倾无奈地亲了儿子一口,直接抱着他往莲院去了,路上叮嘱儿子不许出声,到了莲院,更是远远朝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们打了手势,不得惊动姑娘。

如意四喜也都在外间候着,瞧见他来,两人互视一眼,不知今日父女俩会和解还是雪上加霜。

含珠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距离晚饭还有会儿功夫,她想先把手里的针线忙完,缝好了,一会儿阿洵回来比划比划,没问题明天阿洵就可以穿新衣裳了。

于是楚倾悄悄掀开门帘一角,就见女儿穿了一件藕色的褙子,低头坐在临窗而搭的暖榻上,正神情专注地缝一件小红衣裳。夕阳从窗外投射而入,恰好将小姑娘上半身笼罩,柔和的光晕里,她眉眼温柔,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像是想到了弟弟穿上衣裳的情形。

此情此景,美好得像幅画。

楚倾心头却突然空落落的。

女儿不理他,他烦躁地晚上都睡不好觉,既盼着女儿早点跟他服软,又怕女儿心里不痛快,活了三十多年,他楚倾从来没有如此惦记谁过。他不好过,他觉得女儿应该也是难受的,父女俩都在强撑着等对方低头而已,但是看到女儿像以前一样娴静恬淡,仿佛与世无争,楚倾终于明白,女儿根本不在乎他来与不来。

他一直都觉得女儿跟他不亲,原来这并不是错觉。

在失了忆的女儿眼里,他这个父亲,真的可有可无吧?

眼看榻上的小姑娘若有所觉朝这边看来,楚倾倏地放下了帘子。

他有点不敢面对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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