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进了浴室,程钰哑着声音道,喉咙难受。

主子沐浴从来不用人伺候,陈朔将换洗衣裳搭在屏风上,低头退了出去。

程钰揉揉额头,连续喝了三碗凉茶,解了渴,这才脱了衣服,跨进浴桶。

温热的水弥漫过来,带走一半疲惫。程钰放松下来,漫不经心地撩水擦拭,听着正院那边传过来的人语喧哗,想到今晚是旁人的洞房花烛,要说他没有一点羡慕,那是不可能。

有一个妻子,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早上她会服侍他穿衣服,会亲手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饭菜。白日里他去当差,她留在家里帮他管家,料理他们的小院子。晚上他回来,她会温柔浅笑,迎接他进门,夜深人静,夫妻俩睡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

普通又满足。

程钰无意识地摩挲胸口。

遇到她之前,他很少会想这些事情,屋里再冷清,他都习惯了。遇到她,知道世上还有一个那样好的姑娘,娇弱得让他想保护她,温柔得又让他渴望得到她的关怀体贴,他就不习惯一个人了,一日比一日想她。

果然人都会贪心,自以为清心寡欲的,不过是还没遇到真正渴望的人或物罢了。

水渐渐凉了,他人也渐渐清醒了,越清醒,越觉得这长夜漫漫,太难熬。

换上干净的中衣,程钰回了内室,拿出她亲手绣的白鹤香囊,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细密的针脚,仿佛看见她坐在窗前,眉眼温柔,一针一线的缝,累了就抬头看看窗外,偶尔还会应付阿洵的捣乱,哄完阿洵,再低头继续。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有阿洵陪着,肯定不会觉得孤单吧?阿洵那小家伙,还真是让人羡慕,不过,今年是最后一年了,明年阿洵四岁,记性越来越好,不适合再继续睡在她旁边,再大几岁,也不能再随随便便亲她……

满脑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夜色浓了,整座王府静了下来,但程钰知道,兄长那边肯定正忙。

小登科,哪个男人不憧憬?

目光从香囊上移开,落在身上的中衣上,程钰突然想到了被她穿过的那身。

她离开的时候,他吩咐过,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动。

不许动,他又能如何?

程钰心跳加快,良久之后,他起身吹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门,直奔后院。

这是他的院子,再熟悉不过,不用提灯笼,便熟门熟路地到了地方。

站在门前,程钰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推开了那两扇门,轻轻的一声吱嘎,像是有人在叹息。

程钰顿了顿,跨进去,关上门。

没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只要随心所欲就够了,不必担心旁的。京城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很多都娶妻生子了,他不能娶她,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或许是心魔作祟,又或是晚上喝酒后劲儿涌了上来,程钰脑海里一片混沌,等他重新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内室。摸索出火折子,程钰点了一盏灯,灯光昏暗,毫不起眼,但足够让他看清床上的情景。

被子铺得整整齐齐,那套中衣,也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摆在床尾。

程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床。

她曾经躺在这里,穿着他的衣服,盖着他的被子,两人还隔着薄薄的纱帐说过话,她离他那么近,触手可及。如果,如果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如果他身体正常,如果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如果今晚是他跟她的洞房花烛,他又会怎么做?

头疼欲裂,对着陌生的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程钰才记起这是什么地方,记起他为何会在后院……

程钰震惊地坐了起来。

她若知道,知道他是这种小人,往后,恐怕连见都不肯见他吧?

懊恼抚额,余光里瞥见外面有些亮了,程钰暂且收起那些复杂心思,迅速褪下脏了的中裤,换上那条皱巴巴的。穿好了,他把脏衣脏被褥全部卷到一起,趁下人们还没起来,悄悄溜回前院,再把自己床上那套干净的换了回去。

做贼一般。

早上陈朔端水进来,发现床上被子又卷了起来,忍不住偷乐。

自家二爷再不近女色,也是个正常的男人,眼看着兄长娶了媳妇,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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