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钰真没想偷听,他只是,舍不得这片温暖柔和的光亮,想等她吹灯睡下,他再离开。刚刚她走到这边关窗,他以为她忙完就会去睡,不想她竟然……

再寻常不过的事,因为是她做的,程钰心跳就快了。

水声消失了,房间变黑了,万籁俱寂,程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迅速回了静王府。

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平静,渴望里又有不甘。

额头冒了汗,呼吸也急了,可是心里再想,都始终无用。

汗渐渐落了,呼吸归于平静。

程钰盯着床顶,只觉得沉默的床顶也在嘲弄他。

良久良久,他穿衣下地,点了蜡烛,烧了书。

不愿再想,睡下之后,美人又入了梦。

二月里春闱结束,考生们心急如焚地盼了一个月,三月下旬,终于发榜。

顾衡与两个同窗挤在人群里,顾衡眼力好,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继续帮同窗找,没找到,他不好先打击友人,便装作看不清的样子,继续往前面挤。

“你眼睛最尖,看到咱们名字了没?”个头矮的同窗问另一个人,两人皆穿着绸缎衣裳,相较之下,顾衡一身细布青衣,若不是他容貌气度摆在那儿,被人误会成两人的小厮都有可能。

附近的都是浙江府考生,外地人来到京城,会自然凑到一起,结下一段情谊。这边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人大声喊道:“顾子衍中了,第四名!刘文山中了,第十七名!姚志远中了,第……”

江南多才子,也不知道那人自己中没中,但他郎朗吆喝里,充满了身为浙江考生的自豪。瞧见认识的就喊表字,不熟的直呼榜上所书姓名。

顾衡的两个同窗大喜,先后狠狠捶了顾衡一拳,“行啊你,直接前四了,殿试好好表现,捞个状元探花都不是问题!不行,今晚你必须请客!还得去京城最好的望月楼请!”

顾衡谦逊道:“侥幸侥幸,望月楼我是请不起了,换个地方,咱们不醉不归。”

去年秋闱,他是浙江府的解元,得了杭州知府单大人赏识,赠了他两百两银进京打点。顾衡自知家世不行,并未用这笔钱粉饰门面,顾老太太想为他做几身好衣裳他都没许,只做了四身新布衣,留着出门做客用。眼下中了,成了浙江考生里第一人,这顿饭是如何都不能省的。

“子衍勿忧,我这儿还有几百两,你若不够,我先借与你,将来你发达了,别忘了咱们同窗之谊就好。”他的一位同窗拍拍他肩膀,低声道。

顾衡感激道谢,鼓励他道:“宋兄才高八斗,这次只是时运不济,三年后金榜题名,莫忘了请小弟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

当晚一众考生不管金榜题名还是落榜,都呼朋结伴去下馆子了,京城的饭馆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一间铺面不大在京城却也小有名气的酒楼里,顾衡作为东道主,连饮三杯,慷慨陈词。

隔壁雅间,一身普通贵公子打扮的定王笑了笑,问对面的男人,“刚刚路过,可看清楚那人模样了?”

程钰颔首,面无表情。

定王用手指点了点他,一边倒酒一边低低笑道:“你该庆幸他家忘恩负义瞧不起人,否则以他的才学容貌,又是从小定的亲事,你就是把人强掳来,人家也未必愿意跟你,整天冷着一张脸,谁会喜欢。”

不管程钰怎么解释,定王都认定了他有心于美人。

程钰以前尚且能欺骗自己,经过那晚,他也明白他确实对含珠动了心,贪恋她的所有美好。只是动心有何用,他给不了她正常的夫妻生活,给不了她儿女,所以程钰决定尽量少见她,直到淡忘。

没有娶来的心思,他便能坦然面对定王调侃,沉声提醒道:“这是在外面,你说话小心。”

他一本正经的,定王笑笑,简单尝尝桌上菜肴,摇头道:“咱们去我那儿吧,何苦在这儿受罪。”他就是想让程钰见识见识情敌,他好欣赏程钰紧张的样子,眼下肯定看不成了,他就嫌弃小地方饭菜入不了口了。

两人回了定王府。

“明日我去跟父皇说,就说咱们在杭州避难时,亲眼看到顾家陷害悔婚之事,年前回京,我与父皇提过咱们是如何借江家姐妹掩饰进京的,父皇绝不会怀疑我故意诋毁顾衡。”饭桌上,定王低声与程钰交待他的计划,“父皇不喜顾衡,我再惋惜一下顾衡的才华,提议父皇给他个小官权当考验,以观后效。”

明德帝对定王不错,这点小事肯定会答应儿子,只是……

程钰皱眉道:“他有探花之才,皇上打发他去偏远地方,总得有个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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