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浴室,调好水温,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之下,任由温水劈头盖脸地浇下,脑子里却仍然想着苏小河母亲的情形。

她因为苏小河的鲁莽而遭受到可怕的刑罚。惩罚她的,是两名饿兽般恐怖的皮甲武士。可是这两名武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会不会如我所判断的那样,是来自过去呢?

如果报信人刘兹新能够从未来带回她的求救信息,那么,刑罚者来自过去,应该是一个平衡的对称。

这世界是平衡的。如果真的有人从过去来到现在,那么,就必然会有人从未来返回,不这样才怪了。

不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崩盘散架,散板完蛋。

平衡平衡,万事万物只有平衡才能保持稳定。桌子不平衡就会倒,楼房不平衡就会坍塌,地球不平衡就不会在旧有的轨道上绕着太阳转下去,说不定早像彗星一样满太空乱窜了。而宇宙如果不平衡的话,就不会存在。如果有人从过去来到现在,那非得也要有人从未来返回,必然如此。

但问题是,那两个凶恶的皮甲武士,他们究竟来自哪个时代呢?

我想我应该补补历史课了,我只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个暴君秦始皇,只知道秦始皇的父亲叫异人,母亲是赵姬。所以我对艾米讲了女学者赵纪返回过去,成为赵姬并生下秦始皇的故事。讲的时候只是作为一个故事,可现在我越来越坚信这一点,说不定我的讲述是真实的。谁知道呢?秦始皇固然是个暴君,但其雄才大略也是史上公认的。好端端的,别人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偏他打破了既有平衡,有了雄才大略,一定是有什么外部变量导入而引发的。

正想着,浴室的门突然被人在外边重力敲响,艾米惶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夏警官,夏警官,你快点出来。”

“我我我……我正在……”我慌了神,连浴液都失手掉在了地上,“我正在……”

艾米的声音更急切了:“夏警官,你快点,外边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我悻悻然,“有人来了也得……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刚才说要回自己家,你非得……”

艾米的声音压低了,好像是紧贴在浴室的门缝上:“我不知道,总之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我怀疑……”

这时候我再也顾不上洗净头上的浴液了,急忙抓起一条浴巾,往腰上一裹,打开浴室的门,看到艾米吃惊后退的样子,急忙问道:“他在哪里?”

艾米的模样,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用指尖指了指房门。

哦,我明白了,来人还没有进来,艾米从门镜里看到他就受到了惊吓,所以立即不顾一切地敲浴室的门。我赤脚走过去,在地面上留了一行水迹,也不看门镜,直接把门打开,然后我怔住了。

难怪艾米害怕,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真的是好奇怪。那个人也不能说是可怕,只是脸上非常的肮脏,就好像是从尘土堆里爬出来的,不,就好像是从最肮脏的垃圾堆里刚刚钻出来,门一开,刺鼻的垃圾恶臭就直冲了进来。再看对方的尊容,就更是让人上火,眉毛是灰色的,眼睛眯着,鼻翼洞张,一嘴铅黄色的怪牙,手中还提着一只同样肮脏的编织袋。见到我之后这人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家里有没有废瓶子旧罐子,过期的杂志旧报纸,都行。”

“行你个头啊行!”我火冒三丈,“大半夜的你不回家睡觉,敲别人家门收垃圾,你有毛病啊你!”

砰的一声,我恼火地把门重重关上,转身又往浴室走,走了几步我突然停下来,急转身,猛一下打开房门。

外边那家伙果然没有离开,而且正要举手敲门,见房门又打开了,他急忙堆出满脸的讪笑:“嘿嘿嘿,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怎么说呢,我想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个叫夏大川的警官,夏警官住在这儿?”

听这人问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你是谁?”

那人仍然点头哈腰:“我就一个收破烂的,说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过期的杂志、废旧的报纸……你看我的脑子!”他照自己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讪笑道,“三句话不离本行,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夏大川夏警官,他到底在不在这里?我有急事找他。”

“到底什么事?”我问道。

“你真的是夏警官?”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谁告诉你在这里能找到我的?”我一边问,一边冷冷地拿眼睛瞥着他,心里却很奇怪。眼前这个怪男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印象还很深刻,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你是夏警官就好。”那男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是苏娟让我来找你的,她说在这里能见到你,还托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你。”

说着,那男人将编织袋放下,从里边取出来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子,向我递了过来。

“苏娟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心生警觉,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曾相识。我不肯马上接过纸袋,想再问清楚些,“你到底是谁?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吗?”

那男人明显有些紧张,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我就是一个送信的,好心好意的,干吗非要难为我?我把信带给你就行了。”说罢,他将纸袋放在地上,背起编织袋就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慢点老兄,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哎哟……”天杀的,围在腰间的浴巾偏偏这个时候掉了下来,我再也顾不得跟他扯皮,急忙抓住浴巾,匆匆系好。

就这么一耽搁,那家伙已经背起编织袋,嘴里嘟囔着什么,猫着腰急急地跑远了,我急追了两步,又把脚缩了回来。妈的,鞋也没穿,只裹了条浴巾,头上还满是浴液泡沫,就这么追出去……不妥当。

悻悻地拿起地上的牛皮纸袋,我心里的狐疑越发强烈:这个男人,我一定见过他,一定是的!

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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