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与儿童之间的冲突就如同将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后泛起的层层涟漪,也像从圆心向四周传播的振动波一样,其造成的影响会贯穿一个人的一生。

医学和心理分析学采用逆向思维,以病症为源头发现了很多生理和心理疾病的根源。心理分析学家走得更远,他们就像探寻尼罗河源头的探险家,在到达平静的湖泊源头之前,跋山涉水,穿越巨大的瀑布。科学家们在迂回曲折的心灵之路上探寻人类脆弱和无力抗争的根源,越过已知的东西,走到现象的背后,最终达到人类意识的源头,就是那个平静的湖泊,即儿童的身体和心灵。如果我们对这个充满了秘密的人类历史感兴趣,我们可以从儿童时代的湖泊出发,沿着生命之河流淌的印迹追寻,穿越崇山峻岭,险滩峭壁,蜿蜒曲折,穿越一个又一个瀑布,到达生命的终点,奔腾的河流在此戛然而止。

事实上,成人的各种生理、心理或者精神疾病在儿童时代就会有所显现,如果细心观察儿童的生活就可以发现最初的病症。还应当注意的是,每一种严重或者明显的疾病都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微小疾病。一种疾病导致死亡的情况比得到治愈的情况要少得多。如果患病是因为一个人丧失了抵抗疾病的能力,那么我们应当认识到人还有许多其他弱点也容易遭受疾病的攻击。

很多事情都可以摧毁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当我们检查一片水域是否收到污染时,我们可以从中取出一小部分水样进行检测,如果发现被污染了,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说这片水域已经不适合饮用了。同样的道理,当我们看到社会上有很多人因为自身的缺点而备受煎熬时,我们可以说整个社会都在承受着某种根源性错误的折磨。

我们亲眼看见了无辜的儿童们遭受着成人的迫害,数个世纪以来人类形成的错误教育观念在戕害他们。我们可以从人类社会中找到错误产生的根源,这个工作非常重要,这些根源也有待我们进一步挖掘。

在发现儿童的秘密之前,人们对支配儿童心理的规律并不了解。现在,对儿童成长发育具有重大影响的敏感期将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

发育和成长阶段决定了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密切程度以及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个性的自由发展,或者说儿童的自由生活可以使儿童逐渐从对成人的依赖中独立出来,在适宜的环境中发现发挥自身能力的工具,进而实现自我的价值。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易懂,就如同我们要为一个断奶的婴儿准备食物,用果汁以及谷物代替母乳一样。

在教育过程中人们往往犯的一个错误就是认为儿童是独立于成人的个体,但却没有为他创造一个适宜的环境。就像在儿童饮食方面我们要为他们准备符合卫生健康标准的食物一样,这是一门科学。儿童本身已经为我们描绘出了他们所需要的心理成长环境的框架,这是我们建立新型教育体系的前提,基于此可以开创一个儿童教育的全新局面。

在儿童给予我们的启示中,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一个现象是可以通过劳动使儿童回归正常化。通过世界各地儿童的实践证明,这是一个在心理学和教育学领域前所未有的手段。对儿童而言,劳动代表着一种本能,通过劳动可以塑造个性,展示自我。毫不夸张地说,人是在劳动中成长起来的。无论是福祉还是情感都无法代替劳动的作用,无论是惩罚还是奖励都无法消除心理的偏差。手是人发展个性以及实现自己智慧和意志的工具,人通过双手实现自我的存在。儿童的劳动本能告诉我们,劳动是人固有的属性,也是人特有的本能。

劳动是健康的标志,是不断获得新生的基础,使人获得了无上的满足感,但是成人为什么拒绝劳动呢?这是因为劳动已经被欲望所占据,劳动已经不再具有生存的意义,其本质已经被篡改为占有、私欲,成为一种伪善、退化的标志。在这种情况下,劳动已经丧失了本来的意义,成为一种被迫的行为,令人感到疲惫和厌倦,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障碍。

事实上,当人出于内在本能而劳动时,劳动就会表现出截然相反的特征。这样的劳动使人忘却了心灵的烦扰,远离了心理的紊乱,带来一种生动和充满活力的形象,令人无法抗拒。就像是发明家、探险家和艺术家一样,劳动中的人似乎拥有了一种非凡的力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本能与个性。劳动就像一股强劲的水流,充满坚硬的地壳,冲向高空然后像雨露一样洒向人间,为人类带来清新与滋润。这种本能使劳动回归了本质,人类通过劳动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开创了人类社会的新时期。因此,劳动是人最根本的特征,文明的进步有赖于通过劳动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

应当看到,人通过劳动创造了一种超越大自然的生活方式。或许我们不能称其为人工环境,“超自然”环境这个称谓更为合适。人们不断地适应、改造这个环境,最终也成为人生活的元素之一。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就如同生物进化的过程一样,新的物种不断产生。在动物进化历史上,海洋动物进化为两栖动物,然后是陆栖动物。人就像两栖动物一样,同时生活在自然环境和自己创造的“超自然”环境之中,但最终会逐渐向一个方向进化,选择其中的一种生存环境。如今,人类利用大自然中的一切,无论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无论是表露于外的还是隐藏在内,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人并不是从一种生活环境自然地转换到另一种环境,而是能动地创造自有的环境。这个环境为人类生活提供了条件,如果离开这个环境,人便无法生存下去。人需要在交往中生存,大自然不可能给人类提供这种社会关系。人不可能像鸟儿一样在大自然中找到现成食物和筑巢的材料,必须通过自己劳动创造自己需要的东西。因此,人在相互交往中结成社会,每个人又通过劳动为实现社会生活而努力,为营造“超自然”环境做出贡献。

人生活在社会关系之中,人是自我的主宰,支配着自己的行为,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大自然的沧海桑田并不会让人类屈服,人类用一种超脱的能力减弱,甚至消除外界变化的影响。因此,当一个人的心理生活步入歧途,他的生命也将陷入困境,生存危机也由此产生。

因此,我们应当重视儿童的劳动本能与个性塑造之间的关系,以及劳动对心理健康正常发育的作用。

人天生就具有劳动的冲动,在大自然作用下,为了生存的目的,创造自己需要的东西,并与自身附着在一起进行社会生活。所有生物都在以属于其物种的本能活动为世间万物的和谐做出着贡献,人当然也是其中的一员。珊瑚通过重建被海浪不断冲刷和侵蚀的海岸,为岛屿和陆地的形成做出贡献;昆虫通过传播花粉,使植物得以生殖繁衍;秃鹫和鬣狗食用动物的死尸,清理了环境;其他一些动物能够消除垃圾,成为环境的“清道夫”;蜜蜂通过自己的劳动酿造蜂蜜和蜂蜡,蚕结茧吐丝制造蚕丝……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使命,也因此显得独一无二和伟大,大自然也正因为有了它们努力的劳动而得以延续,就像大气层为地球提供保护一样。实际上,现在人们已经把地球视为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所有的生命组成了一个“生态圈”。生命的意义不仅在于生存,还在于它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是地球万物和谐共存的必要因素。生物创造的价值大大超过了自己的需求,它们通过劳动制造出剩余物品,满足其他生物的需要。因此,每一种生物都是劳动者,遵循着普遍的自然规律进行劳动。人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是其中最杰出的劳动者,他们建设了一个超越自然环境的环境。人不仅仅是为了存在而存在,他们用自己的劳动维持着大自然的秩序。

劳动是一种完美的艺术。人类在一种神秘力量的引导下进行劳动,已经超越了人本身的需要。而心理畸变使人逐渐丧失了生活的激情,远离了劳动这个人存在的手段。儿童在人类本能的驱使下通过自己的劳动塑造个性,为人类的发展指明方向,完成自己的使命。

成人和儿童之间本应该互敬互爱,和谐共处,但现实是他们之间不断发生冲突。原因在于他们之间的相互不理解破坏了和谐生活的基础,相互之间的争斗盘根错节。

这些冲突起源于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反映出很多问题,甚至有些问题非常明显和容易理解。成人每天紧张工作,需要完成很多任务,就像紧绷的发条没有一刻闲暇,没有精力去关注儿童的心理需求,顺应儿童的节奏,满足儿童的需要。另一方面,儿童也越来越不适应成人那种复杂和紧张的生活。人类原始的生活应该是一种简单平和的状态,每个人的生活节奏缓慢而简单。

然而,文明的到来让自然的生活状态遥不可及,一切变得固化、封闭和快速。机器时代的到来如同一阵飓风卷走了儿童最后的庇护所,成人快速的生活节奏让儿童无所适从。儿童因此失去了生活的主动性。为了避免受到外来的伤害,成人细心呵护着孩子。这就如同把孩子变成了一个没有活力的人,一个奴隶,一个随波逐流的浪人。没有人考虑他们的内心需要,没有为他们创造适宜的生活环境。

由于成人和儿童的生活方式各不相同,因此我们必须承认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问题和劳动类型。

成人的任务是建立一个“超自然”环境。这是一项需要发挥能动性和智慧的活动,也就是所谓的生产性劳动,就其本质而言是社会性、集体性和组织性的劳动。

为了完成劳动任务,成人必须按照社会准则来管理工作。除了那些具有地域和时代特点的准则,人们还建立了适用于所有人和所有时代的准则,这些准则根植于人类的本性和劳动的规律。劳动分工就是其中的一个准则。另一个准则是“利益最大化准则”,即人试图付出最少的努力获取最大的劳动成果。

这些准则也同样适用于人类的劳动,是社会和自然的“利益最大化准则”。但是,并非所有的事物都按照“利益最大化准则”发展,原因在于人类创造财富所需的原材料是有限的,这就必然导致竞争,也就是“为生存而战”。

除了这些自然冲突之外,还有一些因为心理畸变而导致的其他冲突。在自然准则之外,人或者同物种会滋生一种超越生存需求的贪欲。当贪婪的占有欲望支配了一个人的感情,爱就会转化为恨。当贪欲侵蚀一个有组织的集体环境时,它不仅会阻碍个人的发展,还会成为这个集体共同劳动的障碍。于是剥削他人的劳动代替了劳动分工。

儿童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但他们生活在成人的身边,根据成人生活环境的不同而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之中。但是,他们却是成人生活的局外人,他们的活动与社会生产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儿童不可能参与成人的社会活动。如果我们把成人的体力劳动比作铁匠用铁锤敲打铁砧,那么显然儿童不可能从事这样的工作;再比如把脑力劳动比作科学家操作精密的仪器进行科学研究,同样的道理,儿童不可能为研究做出任何贡献。我们还可以想象一个立法者正在考虑拟定新的法律法规,儿童永远也不可能代替立法者完成这项工作。

儿童与成人的社会毫不相干。儿童完全是成人世界之外的人,与成人建立的“超自然”的人工环境没有任何关系。儿童在成人的世界里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因为他们不能适应这个社会,既不能参与社会生产活动,又不能对它的体系结构造成影响。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破坏了正常的社会秩序,甚至在家庭里儿童也是产生扰乱的根源。尤其是天生爱动的儿童,更难适应这个社会。

因此,成人试图压制儿童的活动,强迫他们不要打扰自己,教育他们要学得乖一点。因此,成人会把儿童送到托儿所或者学校。儿童仿佛是被成人流放到那里一样,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不再打扰别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儿童才会被社会接纳。在此之前,他必须像一个被剥夺了公民权利的人那样服从成人的命令,而且不能做出任何申辩。

儿童从一无所有开始,进入了成人了管辖范围。在儿童面前,成人就像强而有力的上帝,是唯一能够给他们提供生活必需品的人。成人是儿童的缔造者、统治者、监护人和执法者。儿童就像成人的附属品一样,没有人像儿童那样完全依赖于另外一个人。

儿童也是劳动者和生产者。虽然他们不能分担成人的劳动,但是他们自己也承担着非常艰巨和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自我塑造。新生的婴儿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没有活动能力,但是终有一天他们会长大成人。成人通过无数的心理考验成为一个富有智慧、精神焕发的人,这一切都应当归功于儿童。

儿童塑造了人,而成人却没有能力进行这项活动。当成人在建设“超自然”环境时他们将儿童排除在外,同样儿童的世界也不欢迎成年人的到来。儿童的劳动与成人不同,或者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它是儿童心理发展过程中一种无意识的劳动。人

究竟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呢?人从一无所有到拥有无穷的智慧和力量,这是如何完成的呢?我们可以从每一个儿童身上观察到这个惊人的创造过程的全部细节。我们的眼睛每天都可以领略这些奇迹的发生。

当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同样的故事便开始重复,生命不息,死亡就意味着重生。因此,我们可以说:“儿童是人类之父。”成人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上帝赋予儿童所要完成的神秘使命。儿童是一个真正的劳动者,他不可能靠休息和思考完成长大成人的目标。相反,他一直在积极地劳动,通过劳动创造自己的未来。

我们应当看到,儿童劳动的环境正是成人使用和改造的环境。儿童通过练习不断成长,他们的劳动是一种在外界环境中开展的,有形和真实的劳动。儿童在外界环境中协调自己的行动,不断积累经验丰富自己的感情,孕育智慧的产生。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细心观察,不断地去尝试和努力,逐渐学会了站立和行走,学会了说话。儿童像一个勤奋的学生,遵守着严格的计划和时间安排,沿着固定的轨迹不断前进。人们可以预测儿童在每个年龄阶段的身高,他们的身高在某个阶段会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而且我们知道一个5岁儿童的智力水平,也清楚一个8岁儿童的智力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面对着困难和考验,儿童毫无畏惧,坚持不懈地通过自己的劳动,不断积累经验,在劳动中成长、完善并升华。成人在改造环境,而儿童却在完善人。儿童就像一个孜孜不倦的行者,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因此,可以说一个成人能够取得的成就取决于儿童时代的努力。

儿童是我们成人的前身。在儿童的世界,我们应该是他们的孩子和附属品,如同在成人的世界,儿童是我们的孩子和附属品一样。成人是自己领地的主人,儿童也是自己领地的主人,他们是两个王国的国王,相互依存。这就是整个人类和谐的实质。

由于儿童的劳动是由行为和外界环境中的物体两部分组成,因此我们可以将它作为研究的对象进行深入的分析。通过对儿童劳动的动因和方式进行研究,我们儿童的劳动与成人的劳动进行对比。两者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们都是利用环境进行的直接的、有意识的活动,但是它们的目的并不相同,而且这个目的无论它们意识到与否都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所有的生物,包括植物,都需要借助外界环境来生存和发展。实际上,生命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它能够通过不停地改造和完善外界环境补充自身的能量,保证自己可以持续地发挥创造能力。比如珊瑚从海水中吸收碳酸钙建造自己生存的地方,这是它们活动的直接目的。但是对周围环境而言,珊瑚为自己生存而进行的建造活动还是一个形成新陆地的过程。这并非珊瑚进行活动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因此我们可以抛开陆地的形成问题来研究珊瑚。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人类的劳动。

儿童所进行的创造性劳动的终极目标是长大成人,这是一个明确和显而易见的目标。但是,无论我们从儿童的身体细胞还是从他劳动的每个细节去观察研究,都无法从他们的劳动中得出长大成人这个目的。

然而,成人和儿童劳动的直接目的和最终目的相去甚远,但是在需要借助环境这一点上却是相同的。大自然用最简单的方式为我们揭示了其中的秘密。例如,同样是丝,人们会用光亮的蚕丝织出精美的衣物,而对于脆弱的蜘蛛网,人们却要迫不及待地破坏它。我们可以打个比方,蚕丝是儿童的劳动成果,蜘蛛丝是成人的劳动成果。因此,我们可以认识到,儿童的劳动和成人的劳动是两种真实存在的活动,但是二者的目的却截然相反。

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了解儿童的劳动。儿童并不会带着某种目的去劳动,他们的目标就是劳动本身。当他们不断重复一项劳动时,并不是为了达到任何外在的目的。停止劳动与劳累无关,因为儿童的特点是充满活力,在劳动结束后他们的力量反而得到了增强。

这说明,儿童和成人的劳动在自然规律方面存在着差异:儿童在劳动时不会遵循“利益最大化准则”,恰恰相反,他们把大量的精力消耗在一个没有任何目的的工作之上,而发挥全部的潜能去完成每一个细节。行为和目的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但是外在环境和儿童的心理生活之间却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一个心灵升华的人不会关心外在的事物,他仅仅是在适当的时候利用外在环境去完善自己的内心。相反,那些思想境界层次较低的人,或者说还停留在自我意识层次的人才会被某些外在的目标所迷住,以至于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它,甚至损害健康或者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儿童和成人的劳动之间另一个明显的区别是儿童的劳动不求回报,也不需要他人的介入。儿童必须自己进行成长的劳动,直到任务完成。没有人能帮助儿童挑起长大成人的重任。儿童不可能为了尽快长大就加快发展的速度。因为正在生长发育的生物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要按照固定的计划和步骤发展,既不能延缓进度也不能加快速度。大自然是苛刻的,对于那些不服从规律异常发展的生物,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儿童劳动的动因与成人不同。成人的活动总是带有目的性,外在的目标使成人付出发奋努力,做出牺牲。如果一个人想要完成这个使命,那么他在儿童时代就必须做好准备,通过成长使自己获得力量和勇气。

此外,儿童在劳动中不会感到疲劳。他们在劳动中成长,在劳动中增长力量。儿童从不要求任何回报,而且希望由自己完成使命。儿童的生存和发展依赖于他的劳动,换句话,不劳动,毋宁死。

如果成人不知道这个秘密,他就不可能了解儿童劳动的本质。他们会在儿童劳动的过程中设置各种障碍,臆想休息对他们的成长更加有益。成人会按照事半功倍的原则为儿童安排好每一件事情,花费最少的时间和精力取得更大的效益。成人甚至代替儿童的劳动,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感觉帮儿童洗手、穿衣,抱着儿童或者用小推车推着儿童,整理儿童的房间,从不让儿童参与这些事情。

一旦成人给了儿童一点时间和空间,儿童就会下意识地叫起来:“我要做这个!”在我们的学校里,为儿童提供了一个适宜的劳动环境,儿童会表达自己的内心需求,告诉别人:“让我自己做!”

这个相互矛盾的表达背后隐藏着一个多么深刻的道理啊!成人必须帮助儿童,让儿童从事自己的劳动。既然儿童已经表达出了内心需要,那么就应该让儿童拥有一个充满活力的环境。这个环境并不是为了让儿童去征服或者享受,而是帮助儿童完善自我的一种手段。因此,只有了解儿童内在需求的人才能为他们提供这样的环境。所以,我们的教育理念不同于为儿童包办一切的态度,也不同于让儿童处于一个消极被动的环境之中的观点。

因此,仅仅为儿童提供一些适合他们身材的用品是远远不够的,成人还必须接受培训,知道如何帮助儿童成长。

自然界存在两种生命形式:一种是成熟的生命,另外一种是尚未成熟的生命。这两种生命形式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相互对立的。成熟生命体的特点是斗争,既有拉马克阐述的适应环境的斗争,也有达尔文阐述的物竞天择的斗争。斗争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物种的生存,还包括两性之间的选择。

我们可以将发生在成熟生命体身上的事情比作成人社会的发展。成人必须不断地努力奋斗才能抵御侵害,使自己生存下来,同时还包括对爱情和对性的征服。达尔文发现了生物进化的动因,那就是物种的完善,为了生存进行竞争,征服异性,适者生存。这种理论与历史唯物主义把人类的进化归为人类之间竞争的观点非常相似。

然而,翻开人类历史看到的全部是成人的活动,自然界却并非如此。生命存在的关键是那些描绘年幼和正在发育的生命体的章节。所有的生物在出生时都非常弱小,它们的器官根本不能够适应竞争的需要。没有任何一个人生命是从成体阶段开始的。

因此,肯定存在着另外一种生命的形式,另一种生存的动因和方式,不同于成熟的生命体与外界环境相互作用时表现出来的动因和方式。在尚未成熟的生命身上隐藏着生命的关键,因为成熟生命体的经验只能用来解释生存的过程。

生物学家通过研究生物幼年时的生活,使人们了解了大自然最神奇和最壮观的部分,那就是每一种生物都拥有令人惊叹的奇迹和非凡的潜能。整个大自然因此生机勃勃,充满了诗情画意。生物学已经向人们展示了物种是如何通过内在的引导成长发育,诠释了生物的主导本能。这种本能区别于生物在外部刺激作用下做出的应激反应。

按照目的的不同,生物学将本能分为两类:个体生存本能和物种生存本能。这两种本能都表现为斗争,既包括个体与环境之间的短暂冲突,也包括物种为了延续而进行了持续性的斗争。暂时性本能的例子包括:在个体生存本能中,当发现危害时,个体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会进行瞬时性、应激性的防卫;在物种生存本能中,同类之间会进行两性的结合或者对抗。这些短暂性的本能动作剧烈、效果明显,因而成为生物学最早的研究对象。之后,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那些个体和物种为了生存需要而表现出来的持久性的本能。这种本能可以称之为“主导本能”。

与对外界刺激的做出反应的应激本能不同,主导本能是生物内在的敏感性,就如同思想是人心理活动的特征一样。主导本能可以被视作生命内在形成的思想意识在外部世界被付诸实践。因此,主导本能并不是一种暂时性的冲动,而是引导生物从短暂(个体)走向永恒(物种)的持久性的智慧。

主导本能在引导幼体生命成长方面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此时的生命体尚不成熟,还不具备同类物种的特征,他们软弱无力,没有抵御危险的能力,在竞争中很容易被淘汰失去生存的希望。但毕竟他们已经向着伟大的目标启程。这时本能在主导着生命的发展,以一种神秘的母性关怀和保护着生命。它拯救了幼小的生命,使没有力量和能力的生命得以幸存下来。这种神奇的母性被法布尔和现代生物学家视作是生物生存的关键,而主导本能正与母性有关。还有一种本能与个体的发展有关,荷兰生物学家德弗里斯在对生物敏感期的研究中做了论述。

虽然母亲是生命的生育者,在幼体成长的过程中起着主要作用,但是母性的本能并不仅仅局限于母亲,父母都具有母性的本能,甚至整个物种群体有着母性本能。

更进一步讲,人们发现母性与生物本身没有必然的联系,它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的存在无处不在,甚至没有客体,但却又无时不刻地在保护着生物。正如旧约《箴言》所言:“宇宙万物存在之前,我已与你同在。”

可以说,母性是生物得以生存延续的主导本能。所有生物虽然都有着属于本物种的特性,但是母性的特征却是共同的。即使是凶猛的野兽也会在自己的幼崽面前表现出温柔和体贴;鸟儿不停地飞翔去觅食或者躲避危险,但是为了看护巢穴它会停下来,即便面对危险也不会躲避。母性的本能改变了一个物种的显性特征。此外,某些物种还表现出建筑的本能,但是它们并不是为了自己建筑,因为成年生物已经适应了它们所处的自然环境,不需要巢穴的庇护,而是出于保护幼崽的目的而建造巢穴。在建造巢穴的过程中,每一种生物都受着本物种特有的主导本能的引导,它们不会随意选择建筑材料,或者随便在什么地方就搭建巢穴。本能提供了确定和精确的引导,比如不同的鸟类建造巢穴的方式各不相同。昆虫的建筑本能更是令人惊叹。蜂巢是完美的几何体,整个蜂群都在为了后代的居住而建造蜂巢。还有其他一些有趣的例子,比如蜘蛛也是杰出的建筑师,它不仅为自己搭建居住场所,还有敌人设置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但突然之间,蜘蛛改变了自己的劳动方式,忘记了自己和对付敌人的需要,开始为幼仔编织仔袋。这种袋子外形精美、质地优良、结构密实、双层设计,而且不透水,可以为蜘蛛幼仔提供良好的保护以抵御寒冷和潮湿。蜘蛛对于气候有着天生的适应能力,可以在仔袋里安心产卵。人们在实验室里观察到,一旦仔袋遭到破坏,那些浑身黏糊糊,甚至很难找到心脏的灰色小蜘蛛会很快死去。人们还发现蜘蛛会尽可能地待在仔袋里,仿佛仔袋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蜘蛛对于仔袋的感情甚至超过了自己所产的卵和破卵而出的小蜘蛛。蜘蛛在本能的驱使下进行着所有蜘蛛都会从事的劳动,而这种本能在现实中没有任何客体,但却从内部决定了一种生物的行为方式,并且让这种劳动变成生物乐意去做的事情。

花蜜是蝴蝶的食物,蝴蝶一生都在采食花蜜,不会去食用其他食物。但是当它产卵的时候会接受新指令,把卵产在叶子上而不是花朵上。这时蝴蝶改变了觅食了本能,而是在新本能引

导下寻找一个适合后代生存的场所。蝴蝶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它知道幼虫需要以叶子作为食物,而是在大自然的指令下本能地进行劳动。但是,同样是将叶子作为食物,瓢虫以及其他类似的昆虫却将卵产在叶子的背面,叶子可以成为一把保护伞,为卵遮光挡雨。许多昆虫表现出的智慧让人惊叹,它们从来不会为后代准备食物,因为它们在冥冥之中已经预知了后代的食物,而且明白阳光和雨水可能造成的危险。

为了保护自己的后代,成年生物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性,仿佛在某一刻,为了迎接伟大事件的发生,统治物种的自然法则突然失效一样。

大自然遍布神迹,而生物正是这些神迹的创造者,他们的劳动已经超越了生存本身。大自然一个最神奇的事情是新生命的力量。新生命降生以后没有任何生存经验,面对外部环境无法自我保护。但是,在本能主导下他们用激情点燃了生命的力量,不断克服重重困难,使生命重新焕发了活力。显然,即使有成年生命的呵护,大自然也没有让新生命去享受这份安逸。大自然会下达自己的指令,并且要求生物严格服从。成年生物必须以主导本能作用的范围为界限去保护自己的后代,配合后代尽快地完成“化茧成蝶”的过程。

但很多时候,成年生物的主导本能与幼体生物的主导本能相互独立,有时甚至截然相反,比如鱼和某些昆虫的父母和子女终生不曾谋面。对于高级动物而言,这两种本能相互配合和协调,母性的本能和幼体敏感期的本能交汇在一起使父母和子女之间产生了有意识的爱,彼此之间形成牢不可破的纽带关系,而且将这种关系发展到整个群体,为新生命的成长做出努力。

爱并不是母性的起因,真正的原因是主导本能。主导本能是创造生命这个宏伟工程的最根本的基础,所有物种繁衍的秘密也正在于此。在履行天赋的使命时情感起着辅助作用,当生物服从大自然的指令而劳动时会因此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当从整体上去观察成年生物的生活,我们会发现那些被视作不可更改的、绝对的自然规律会在某些固定的时刻发生改变。在某些更高级的事实面前,发生在成年生命身上这些显而易见的规律会被暂时弃之一旁或者被突破,服务于新生命成长的规律会取而代之。旧规律的中断意味着新规律的出现,生命因此而重新焕发活力,并得到延续,获得永恒。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人类如何遵循这些自然规律?在我们的心目中,人类集中了所有低等生物的优点,是所有生物属性的集合体,并且已经超越了其他生物。同时,人类运用其独有的智慧,通过想象力、情感和艺术等方式,对其他生物进行着改造。

那么,人类的两种生命形式是如何展现的呢?实际上,人类并没有表现出两种不同的生命形式各自所应当具有的特征。放眼望去,现实世界中充满了竞争,人们为了适应环境而努力,生活中充满了艰辛和痛苦。发生在人类世界的现实迫使每个人去不停地努力,为了生存而奋斗,根本无暇考虑其他事情。每个人的力量在斗争中被消耗殆尽,躯体被撞击得粉碎。成人用自己的生活逻辑对待儿童,在他们眼中儿童应该和他们过着同样的生活。儿童被视为无用之人,被成人毫不客气地驱赶走开,或者通过成人口中的所谓“教育”,说服儿童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行为。这时的成人就像是在用外力打破蝴蝶幼虫的茧,强迫它去飞翔;也像是把蝌蚪拉出水面,迫不及待地让蝌蚪用肺去呼吸,让蝌蚪褪去令人讨厌的灰色,换上绿色的“新装”。成人正是采用这种方式对待儿童,在儿童面前展示自己的成熟和强大,把那些历史人物树立为榜样,要求儿童参照模仿也成为那样的人。成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儿童身上不同的特征,也没有意识到儿童需要一个与他们不同的,适合儿童成长的环境。

我们很难理解人这个地球上最高级的、进化最完全的、具有智慧的生物,世界的统治者,与其他生物相比,能够直立行走、用双手劳动的高级生命,为什么会如此错误地理解自己幼小的同类。

他是设计师、建筑师、劳动者、大自然的改造者,但是他对自己孩子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如蜜蜂以及其他昆虫或者生命。

难道人真的缺少生命中最原始、最根本的主导本能吗?难道面对生命进化中最震撼人心的奇迹和决定物种延续的现实,人类真的能够漠然无视或者麻木不仁吗?

大自然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可是无论客体存在与否,能量永恒不灭。任何生物包括人类都应该可以感受到这个事实。

我们每个人都是建造师,我们应该为自己的孩子建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爱是人世间最高尚的艺术形式,给予儿童的爱不应该掺杂任何虚伪的成分。慷慨的爱可以生成宝贵的精神财富。在某一刻,在某个地方,你是否感觉到了:竞争不是维系生命的那根纽带,斗争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呼唤,打败别人不是生存的秘诀。牺牲或者说抛弃自我才能使生命得到重生。难道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震撼你的心灵,使你放弃那些把你与外界事物牢牢拴在一起的法则吗?难道你没有延续生命、寻找奇迹的冲动和渴望吗?难道面对那些超越生命的个体,走向永恒的现实,你没有一丝的感动吗?这是一条自我救赎的道路。成人应该放弃那些令他们身心俱惫的理论,去接受自我的救赎。这些是一个人应当具备的情感,尤其是当他的孩子降生时,发生在其他生物身上母性以及其他本能也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只有这样人类得以延续,生命才能永恒。

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片区域,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纯粹和干净,每个人都怀揣简单、平和。在这片净土中,生命脱离了压抑的世界而涅槃重生。

人类应该拥有一种超越我们平凡生活情感的高尚情操。它是来自上帝的呼唤,召唤着人类来到儿童身边,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止这个声音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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