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三齿叉的问题,里南多决定在与布立顿讨论之前,暂时将它放在一边。他觉得这件事情与布立顿在沃尔特花园发现址物、证物又消失的情况有点类似。里南多对这类线索不太热衷。他认为有一件事情必须调查清楚,那就是在案发当晚,特拉多的不在场证明。特拉多的证词需要调查清楚。根据特拉多的解释,案发当晚,他开车离开拉斯特柏里庄园之后,仅一英里左右,车子的引擎就发生了故障,发动机不动了。他说他对自己修车的技术很自信,于是便自己动手修车。后来,他判断是由于汽油中掺了水的缘故,导致引擎无法工作了。在拉斯特柏里,给汽车加油时是不用油泵的,而是用罐子直接把油舀进油箱。特拉多以前也曾经听说过油罐里掺了水,最终导致意外事故的事情。于是,他决定退出游戏,把车子开回宅子。他把油箱里的汽油全部放掉,但是车上没有备用油,特拉多计划向路过的汽车司机要一点汽油。假如没有汽车路过或者没有司机肯帮忙,那么他只能等参加游戏的人回来的时候向他们求救。

听到这里,特拉多所说的话基本上没什么破绽,但是,他后面所说的话就很难让人信服了。

特拉多说,刚过十二点,就开过来一辆卡车,嗯,他说是卡车。他很幸运,卡车上有备用汽油,于是他跟卡车司机买了一些汽油。大约十二点十五分他返回拉斯特柏里庄园。但是根据菲利斯·摩尔所说,她是在十二点二十五分左右开车经过特拉多车子出故障的地方,发现特拉多的车子还在那里。特拉多打手势叫她停车,但是她怕是抢汽车的强盗,所以不敢停车。而且,菲利斯在十二点四十五分左右听见了特拉多开车回来的声音。他俩的证词互相矛盾,这更显示了特拉多的证词很可疑:杰克逊先生说得没错,里南多肯定会走到桥头,他也肯定看到了那个醒目的禁止卡车通行的告示。有可能是那个卡车司机不熟悉这一带的路况,不知道这个桥禁止卡车通行。但是,里南多觉得特拉多所说的都是谎言。关于特拉多退出游戏以后的行为,除了菲利斯·摩尔在十二点二十五分左右在离拉斯特柏里庄园一英里的公路上看到过他和他的车子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他的行踪。

里南多没有找到戳穿特拉多撒谎的证据,最简单的方法是找到特拉多所说的好心的卡车司机,但是发了寻人启事,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人。

里南多在思考:为了验证特拉多说的话,是不是应该在特拉多的油箱里掺点水,然后再开他的车出去,验证一下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故障。嗯,不行,绝对不能以这种方式与特拉多正面接触。要不然的话,从好列佛多请一个警察来假扮卡车司机,然后假装控诉特拉多,说他那天晚上买油的钱中有假的先令。

这个办法虽然简单易操作,但是假如特拉多就是凶手,这么做,就会让他知道警察正在怀疑他;假如他是无辜的,那么就会被诬陷,他很可能会反抗,大吵大闹。如果特拉多真的向路过的卡车时机买了汽油,那么卡车应该会留下车轮印。

每一事物都有它的另一面。假设特拉多说的是真话,那么那天晚上从拉斯特柏里庄园附近经过的非参加游戏者应该是两辆车,而不是一辆。除了帮助特拉多的那辆卡车或者汽车以外,还有一辆车,大约十分钟之后向菲利斯,摩尔招手求助的那辆车。这辆车后来应该停在拉斯特柏里庄园附近。因为,菲利斯在十二点四十五分还听见特拉多开车回来的声音。

有必要立即调查清楚特拉多的不在场证据,这不仅是为了弄清特拉多的行踪,也需要确认一下当天晚上是否有车子到了拉斯特柏里庄园。里南多在傍晚的时候去特拉多所说的车子出故障的地方进行调查。他觉得应该可以向那些被“赛车”吵醒、住在道路两旁的人们调查一些情况。可是,他到那儿之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找到了特拉多所说的“森林旁边长着牧草的那座山脚附近的拐角”,但是环顾四周,这附近没有一间小木屋能听到特拉多车子喇叭声的。这里白天非常安静,毋庸置疑,晚上就更加寂静了。这里看不到在森林里活动的动物,也没有在车道上奔走的小动物,也没有人在牧草中劳动,更别提有人在四周的小路上行走。只能听见露水从树叶上滴落的声音和路旁的潺潺流水声。如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退出游戏,选择在这里发生“意外事故”,是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而且,在深更半夜,站在这里向路过的汽车招手,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那是强盗,因为站在路边招手的男人,其身后茂密的灌木丛里很可能还潜伏着同伙。那茂密的灌木丛是强盗藏匿赃物的地方吗?

里南多仔细查看,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仔细搜索,里南多发现了一件证物。在布满荆棘的草地上,有一个装汽油的空桶。桶身颜色鲜艳,还没有生锈,桶底印有注册编号。里南多抄下了编号,然后去最近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这就是警察所具有的优势,在百万个汽油桶中很容易追查到其中一个汽油桶的去向:这个汽油桶在何处装灌的汽油,销售给了哪家加油站,加油站又卖给了谁。警察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分工合作组织。而布立顿只能单枪匹马,只能依靠自己。

在回营地的途中,里南多反复思考这个令自己烦恼的问题。如果警察做口供的时候,特拉多说了假话,由此假设他杀了韦斯利或者参与杀害了韦斯利,那么他是怎么行动的呢?阿尔诺多夫妇和卡巴利夫妇对这个有奖金的游戏非常感兴趣。这样,除了韦斯利以外,其他人都会参加游戏,特拉多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他一定是认为参加游戏的人不可能很快回来,但是他没料到菲利斯.摩尔很快就返回了。特拉多制造了汽车发生故障的假象,等待追踪私奔者的“猎狗”都走了之后,他立即掉转车头,回到了拉斯特柏里庄园的车道入口。

为了避免吵醒用人们,他从车道入口步行回到了宅院,那时大约在十一点半。或许他以为韦斯利已经上床睡觉了。但实际上,韦斯利正在脱衣服准备睡觉。由卧室的情况来判断,卧室里并没有发生打斗。或许特拉多以修车的借口把韦斯利骗了出去。韦斯利没有戴手表和眼镜就匆匆出门。他们俩向特拉多的汽车走去,也许特拉多请韦斯利帮忙看看汽车的零件有没有出问题。然后,他拿出蘸了二氧化碳的棉花,企图闷死韦斯利。韦斯利奋起反抗,在搏斗中,韦斯利的衣领被扯落了,衣服也被撕裂了。特拉多抓住汽车椅垫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把韦斯利闷死,然后非常有心计地把韦斯利的尸体处理为自杀的假象。或许是把尸体从筒仓的取物口直接扔进去。也许他用不易操作的滑轮把尸体吊到筒仓天窗旁的台子上,然后把尸体从天窗扔到柔软的牧草上面。

整个过程不需要很长时间,假设他用了半小时左右就把韦斯利给杀了,即使花费的时间更长一点,他也能在十二点搞定。

接下来,特拉多会怎么办呢?当然是尽量制造不在场的证据。比如,为了自圆其说,在“车子发生故障的地方”放置一个空的汽油桶。但是,里南多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假设中有一个致命的错误。

只要特拉多承认自己在十二点二十五分看见了菲利斯·摩尔,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如果特拉多坚持说自己是在十二点十五分回到宅院的,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更不成立。除了那位善良的无名卡车司机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特拉多为排除故障到底花了多少时间。

也许他本来计划在那里等待参加追踪私奔者游戏的人回来,然后可以为他的不在场提供证明,但是,等待他们回来需要非常久的时间,他不愿意在路边一直傻等。特拉多没有考虑到深夜里几乎没有车会经过这一带附近,原本他以为可以拦下一辆车,向司机求助,以此证明他深夜在距离拉斯特柏里庄园一英里的地方抛锚了。可是,他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车经过。一直到十二点二十五分,他看见了一辆汽车,他并不知道是菲利斯·摩尔的汽车,他完全没有预料参加游戏的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他以为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于是他伸出手求救。但是这辆车并没有停下来。由于他没有找到证人,于是失望地返回了拉斯特柏里庄园。

他知道没有人能够证明他说的话,于是把返回宅院的时间说成了十二点十五分。虽然这个不在场证明很让人怀疑,也并不值得推敲,但是只要他坚持说在十—点十分至十二点十分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修理汽车,那么陪审团就会以作案证据不充分为理由判他无罪。

幸亏警察迅速、及时地对相关人员做了询问,拉斯特柏里庄园的人没有时间一起编造谎言,统一口径。特拉多不知道他招手求助的那辆车是菲利斯·摩尔的,所以他谎称自己是在十二点十五分返回宅院。但是菲利斯的证词无意间揭穿了他的谎言。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花了很长时间修车,特拉多确实是把油箱里的油都放光了,然后换上随身携带的备用油。关于这个问题,里南多明天通过警察总部就能把情况完全搞清楚。只要里南多找到特拉多确凿的杀人痕迹和证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揭穿特拉多的谎言……嗯,太好了,幸亏凶手不是百分之百的天才。

这时,一辆汽车从里南多的背后驶过来,停在了他面前。车门打开了,原来是从好列佛多回来的布立顿夫妇。布立顿向里南多详细地讲述了与神秘人会面的情况。里南多听了以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知道一旦某个案件惊动了谍报机构,那这个案件就非同小可。里南多也向布立顿描述了他一天的行程,他用辛辣的口吻批评了好列佛多的气候、把露营当做一种乐趣的那些人的“智慧”,以及住在红瓦房里从清晨开始就有用人端茶递饭、悉心伺候的那些人的“幸运”。

最后,他问布立顿,特拉多坚持自己那晚在禁止卡车通行的道路上向卡车司机购买备用油,这一点是否值得怀疑。当然,里南多并没有告诉布立顿,他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个空的汽油桶。他希望等到确定空汽油桶是不是相关的证据之后再告诉他。但是,他跟布立顿讲了三齿叉的怪事。布立顿听了以后双眉紧皱、表情严肃。他激动地说:“原来是用三齿叉作案!看起来好像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绝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谢谢你把调查报告借给我看,尽管我对此案并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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