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冲了杯茶给自己,乖乖躲进书房处理官司去了。卧室旁的小客厅,不大,却很温馨。安然和安静坐在小茶几旁,点了几支卡通蜡烛,沏了一壶水果茶,热气腾腾地冒着。

“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吃了不少苦吧?”安静拉着安然的手,轻轻地问。

“还好,心里舒坦。”安然说。

“试试这个,”安静从下层格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子,“莫非出差时买的,你我各一只。”安静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古董玉镯子。

“很漂亮。”安然戴上它,看看安静,“你和姐夫……你们好吗?”

“怎么,都决定回来了,心里还没放下吗?”

“不是,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即使这些事已经不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只是想知道,知道就好了。”

“你是应该知道的,”安静的回答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这样的直爽直接,不是安静该有的,“当初选择莫非的时候,我对君泽,的确没有完全放下。可是话说回来,什么叫做完全放下?如果一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把曾经的感情像卸包袱一样地完全卸下,那么这段感情,就太轻太薄了。我可以告诉你,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把和君泽的过去从脑中完全地抹掉,这是实话。但是,对过去的记忆甚至怀念,都未必会成为一段新感情的障碍。如果,这段记忆,是属于两个人共有的,这个曾经的人,是存在于两个人的心中,那么,它就并不可怕。或者是因为孟蝶的关系,我们可以彼此理解,彼此接纳。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心,渐渐在改变。我不能下定论,是否已经完全放下了与君泽的过去,但我知道,我也感觉得到,我现在是幸福的。所以,不要去纠缠事实究竟怎样,你心里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人总是盲目地追求真相,但真相,有时会被心中作祟的魔障扭曲掉。既然你选择了回家,就说明,你已经不再怀疑君泽对你的感情。所以,只要你点头,等待你的就是幸福。安然,对自己宽容一点,也对君泽宽容一点。宽容并不是一种放纵,相反,宽容可以把两个人的心拉得更近。是莫非的宽容,让我爱上他的。”

听完这话,安然的眼中已满是泪水,她刚要开口,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传来,似乎连房子都震动了。安静和安然两个人尖叫着抱在一起,莫非跑进来,拉起两人就往外冲,来不及多解释一句。

警察局重案组君泽的办公室里,司徒把装满钱的箱子往桌上一放,“这个古玉斋,还真有一套,这钱只有表面一层是真钞,后面的全是复印的假钞。”

“不仅如此,古玉斋冲上去的时候,病人家属完全有反击的能力,只要他扔掉手里的箱子,便可以从背部袭击古玉斋。而且当时那把刀正对准夏冬雨的脖子,古玉斋伸手去抢刀,对人质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君泽也在回忆刚才的事。

“可问题是,刀子并没有误伤夏冬雨,反而划伤了古玉斋的肩膀。”司徒也皱着眉头。

“而那个病人家属,明明受到古玉斋的袭击,却怎么也不肯扔掉手里的箱子自救,这不太像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

“夏冬雨获救,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侥幸的成分,但是侥幸,无法解释。”司徒摊摊手。

“还有就是古玉斋拿来的钱,只要稍微留意就可以发现破绽,可他当时却大胆到把箱子扔了过去。万一病人家属发现了,怎么办?”

“当时情况紧急,病人家属的情绪不比我们放松,想要速战速决有所忽略也是正常的。”

“不对,病人家属忽略了,可古玉斋不应该。只有拿真钱来的人,才可能忽略这一点,存心作弊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顾虑呢?”君泽眼中有怀疑。

“但事实的确是,病人家属只是粗粗地看了一眼,并没有产生怀疑。”司徒说。

“又是侥幸!”君泽笑笑,“行了,早过了下班时间了,收拾收拾回家吧。”君泽把司徒赶出门,脸上的笑渐渐消散。会利用侥幸的人,是如何聪明的人。可往往侥幸背后,便是另一种必然。君泽摇摇头,让自己别想得太多,然后走出办公室。他开着车出警局大门,刚好看见一队人紧急出发。又有案子?君泽挠挠头,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车子刚打弯,就被司徒截住了。

“又怎么了?”君泽有些气了。

“你怎么了?又不带手机?”司徒似乎比他还急。

“又有情况?”君泽严肃起来。

“没看见这一队人马往外赶吗?”司徒指指刚过去的警车。

“好像是拆弹组的人,跟我们有关系?”

“你知道这炸弹是在哪儿发现的吗?”

“哪儿?”

司徒呼口气,“莫非住的那幢楼。”

“什么?”君泽一下紧张起来。

“别紧张,莫非他们都没事,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哦,还有,安然也在现场。”

君泽一个激灵,赶紧猛打车头,绕过司徒的车,一踩油门冲出去。司徒无奈地笑笑,开车跟上。

莫非家所在的小区前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莫非、安静和安然耐心地等待着。刚才的炸弹证实了是在五楼的楼道垃圾桶里爆炸的,是受压型炸弹,被放在垃圾桶最底下,如果上面覆盖的垃圾达到一定重量,就会引爆。拆弹组的人正在楼内搜查是否还有同样的炸弹。这时,莫非的手机响起。“喂?”莫非接电话,眼睛看向安然,“对,她在我这。据说炸弹的威力不大,但是谁也说不准谁扔的垃圾就是引爆炸弹的最后一根稻草,看起来没有明确目标,更像是要报复社会。里面还没消息,对,那你快点过来。”莫非挂了电话,看向安然,“是君泽,他正赶过来。”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七楼的楼道玻璃被炸破。“不是受压型炸弹吗,楼里的人都疏散了,怎么还会爆炸?混蛋,难道只有第一个是受压型炸弹,其他都是遥控的吗!拆弹组在干什么?真是饭桶!”莫非一边很不客气地骂咧,一边拉紧安静和安然。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可她看到的,却是爆破的玻璃窗和随着玻璃碎片迸发而出的火光与硝烟。震耳的爆炸声随着刺眼的红色弥漫天空。这本应该是为圆满的爱情欢呼的美丽烟花,却成了预示危机四伏的恐怖宣言。这本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却似乎冥冥中为未知的命运打上了坎坷的标签。

莫非下意识地抱住安静,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肩窝里,双手捂住她的耳,火热的脸紧贴着她的面颊,像保护新生的婴儿似的保护着她。

安然心中不禁有些波动,也许幸福的快乐就是要配合着这种硝烟弥漫般的危情浪漫,才能显得更加珍贵和可爱。突然,安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揽向一边,接着,凉凉的脸颊贴上温暖的胸膛,感觉到一鼓一鼓的心跳。一只手按在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上,震耳的爆炸声立刻变得遥远而模糊。一个温暖的下巴抵在额头,传来令人心安的气息。

安然不需要抬头,她知道,是谁,能够给她幸福,是谁,愿意给她幸福,是谁,正在给她幸福。

莫非抱着安静,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动作姿势如出一辙的男人,微笑着。

硝烟逐渐散去,留下的,是夜空里烟花绚烂后的不懈深情。

酒吧里,古玉斋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即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脆亮的敲击声让旁观的孟子眉头一紧。“别喝了,”孟子抓住古玉斋的手,“明天还有手术呢。”

“你替我吧。”古玉斋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这也能替啊?”孟子哭笑不得。

“除了爱情,什么事情不能相互代替啊。”古玉斋差不多已经喝迷糊了。

“你跟冬雨到底怎么回事啊?”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

“两个字,分手。”说这两个字时,古玉斋无疑是痛苦的。

“那你今天还那么不要命地去救她?”

“救她,是因为我不想分手。”古玉斋趁孟子不留意,一把抓起酒杯,又把自己猛灌一通。

夜的黑色被晨曦的美丽渐渐蚕食,被厚厚的绒被覆盖的激情与浪漫不得不回归平静的呼吸和安逸的沉睡。窗帘被拉开,清澈的阳光铺洒进来,勾勒着包裹着身体的绒被,柔和地凹凸起伏。

“起床了,起床了!”温和又带点俏皮的声音钻进被窝。

“才几点啊,就起床?”君泽不耐烦地翻个身,“今天是假期呀。”

“我答应了姐姐,今天一起去打网球的。”安然过来直接把被子给掀了,“只剩半个钟头了,快点。”

“打网球?你姐姐?开什么玩笑?这胎教也太疯狂了吧。”君泽夺回被子。

“姐姐做评判,莫非跟你拼!”安然把被子抢回去,“听说他读大学的时候是校队第一高手。”

“我还是警校第一高手呢,谁怕谁啊。”君泽起身,“还有谁啊?”

“司徒和孟子啊。”安然一边整衣服一边回答。

“五个人,怎么打啊?”君泽穿衣服。

“我没打算上啊,我要陪姐姐。”安然冲他眨眨眼。

“天哪!”君泽叫着直挺挺地仰面倒回床上。

“怎么,怕啊?你跟司徒不是一直搭档得很好吗?莫非和孟子,可都是你们俩曾经重力打击的目标,怎么没开场就退缩啦?”

“那是搭档捉贼,又不是打ball。”君泽无奈。

“捉贼,也不见你们俩占到人家的便宜啊!”安然小小地刺了他一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泽突然来劲了,“今天我就要和司徒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看谁占谁的便宜!”

安然扑哧一笑,这几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真是理不清。

网球场里,安然陪着安静坐在休息区,看司徒他们几个满场奔跑。一场打下来,君泽就投降了,挥着拍子,一屁股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抓起矿泉水瓶一个劲儿地猛喝。“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君泽苦着脸说。

“你不是吧,这么逊?还警察呢。”安然取笑。

“我算好了,你看你身边的那个。”君泽指指司徒,他正大口地喘气。

“我哪知道这两个家伙这么厉害?”司徒擦擦汗,“看来这律师跟警察,真是一辈子的冤家呀。”

“话不能这么说,”君泽狡辩,“莫非是我姐夫,怎么都得让一让。”

“等等等等,”司徒叫住他,“莫非什么时候成你姐夫了?”司徒笑得无赖。

“不是吗?”君泽把胳膊搭到安然的肩膀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姐姐,姐夫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吗?”安然故意问安静。

君泽立刻把脸拉得老长,司徒则无辜地冲他白白眼。

“聊什么呢?”莫非和孟子跑过来坐下。

“状态不错啊。”安然看着莫非。

“那当然。”莫非得意地,抛给安静一个神气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似乎有所感应。

“莫非能打就算了,”司徒看向孟子,“你这生命的奇迹也这么大运动量,倒是很值得研究啊。”

“那你要不要把我送去科学院做科学研究样本啊?”孟子看着他。

“你可是活样本,不是标本,我想送哪儿就送哪儿啊?”司徒笑着。

“孟子,”君泽突然叫他,“恭喜你,你是个奇迹。”

大家安静下来。

“谢谢。”孟子回答,“谢谢你们所有人。”孟子感激的目光投向身边的朋友们,过往的记忆瞬间翻过脑海,又立刻恢复平静。

“走吧,再打一局。”莫非号召着,把几个男人带上了球场。

安然看着他们离开,扩散的目光逐渐聚焦,落在一个特别的背影上。脸上幸福的颜色,似乎突然被一层淡淡的隐忧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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