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包零零散散地摊着,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袋口里,露出耀眼的红色,属于剪裁精良的晚裙,抑或玻璃瓶装的唇彩。衣柜里空空的,如同掠夺后的荒芜,卫生间里有种洗劫后的狼藉,无意间透出一丝落荒而逃的仓促,却又渗透着一去不复返的干脆和彻底。那是一种干净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被洗去的铅华,究竟覆盖着凝眉哭泣的愁容,还是遮掩着粲然绽放的欢颜。

屋子到处遗留着居住过的痕迹,吊灯灰暗的光,似乎在告别回忆。厨房里的咖啡壶,破天荒地维持着运作,冒出的热气伴随嘀嘀的叫声,把主人从疲倦的小憩中唤醒。

吧嗒一声,咖啡壶的灯灭了。浓浓的咖啡倾入杯中,加上一个小勺,一张杯垫,一抹盐。

一包包小礼物被塞进大包里,那种沉重,是心意。

窗外突然传来警车的呼啸声,她却没有停止动作。一只精致的木盒子被塞进另一只大包里,那种沉重,是承诺。

砰的一声响,她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那是枪声,莫非是厄运的预言吗?她走到窗边,向外望去,不远处闪烁的红色,是危险的警告。

类似的声音从更近的地方传来,那是客厅的电视机,不识时务地聒噪着。她走过去,看到新闻直播,又是一宗逃狱案。美国的监狱怎么了,失控了吗?她端起咖啡在沙发上坐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带有血腥味的消息有了特别的兴趣。新闻说的是一个逃狱的华籍男子,在经历了三个多月的逃亡生涯后,被一枪击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邋遢的胡子,长短不齐的头发,憔悴无光的眼神,将这个逃犯本就灰暗的人生以最不美丽的方式结束。

望着那张死者的脸孔,安然再也无法平静。

朦胧的雾色比卫生间的磨砂玻璃还要模糊。莫非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是一块温热的毛巾。

“你快走吧,开会又要迟到了。”安静催促道。

“刚吐完别乱动。”莫非紧张地坐到她身边,把热毛巾递给她。

“你别这么紧张,医生都说是正常的。”安静轻轻地笑着,拿毛巾轻轻擦拭唇边。

莫非帮她梳理长发,“以前我的秘书做妈妈,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羡慕啊?”安静觉得他很可爱。

“我心疼你。”莫非不掩饰地。

“快去吧。”安静直接换话题。

莫非起身,拿上包,“好好休息。”

安静笑笑。突然,电话响了,安静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开始躁动不安。

早晨的机场,总是忙碌的。安然将行李托运了,背着乳白色的小包在机场商店里溜达。然而,她的脚步并不轻快。约定固然美丽,却从不轻盈。到点了,安然登机,脱下厚厚的外套,打开头顶的行李箱,踮起脚,伸直了手,刚想使劲,却突然感觉手里空了。条件反射地一回头,安然差点叫出声来。

“你?”安然的眼中是惊讶,是惊喜。

“我怎么了?”接话的人一笑,笑容干净,不染纤尘。

“你可真够保密的!”安然推了他一下。

“你也是。”那人回敬。

安然会心一笑,没有争辩。她没有向任何人宣告约定的最终日期,但是没有人规定,别人不能选择这一天作为最终的归期。

傅君泽踏进警局的大门,就被司徒康的车来了个快速拦截。

“谋杀啊!”君泽笑着喊。

“谋杀?我怕你自杀啊!”司徒康的声音比他还大,“干吗不开手机,当自己是顺风耳千里眼啊?”

“喂,吃火药啦?”君泽对司徒的吼疑惑不解。

司徒扬起一边嘴角,“还记得你的三年之约吗?再冲我吼,我就让你们的约定成为过期的废话。”

飞机起飞了,安然下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旁边的人伸手按住安静耳边的穴位,轻轻用力。

“我说孟子,如果医生也有全能赛,冠军恐怕就非你莫属了。”

“我哪有那么厉害?”旁边的人正是与安然同一日离开香港的孟子,如今,他们也在同一日归来。

“你命中注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安然笑着,拉开他的手,“你可是个死而复生的人呢!”

“喂,我可是一直活着的。”

“谁说的,”安然俏皮地眨眨眼,“孟老夫子?”

孟子无奈地笑了,对着安然的冷幽默,他实在不能不给面子。但只一瞬,孟子就轻轻摇头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死而复生,我希望活过来的,是孟蝶。”

随后,是沉默。

沉默的世界,可以是寒冷而死寂的,也可以是清润而美丽的。被保存下来的地下实验室里,纯净的冰棺将绝美的生命塑封在生死的临界点上,不死,便是这冰棺的主人对世间的馈赠。

第一时间更新《替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