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去了朋友吕涛开的私家侦探事务所,委托他调查孟子和孟蝶。大概才三天的时间,就被通知有了结果。司徒匆忙赶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查得怎么样?”

“很顺利,”吕涛递过去一杯咖啡,满脸得意之色,却又带点困惑,“只是我很奇怪,你是警察,有正当理由和权力调查他,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没有证据,我只是直觉怀疑他,所以找你这个秘密侦探是最合适的。而且,我不想打草惊蛇。这可是个高智商的人物。”

“你说这个孟子?”吕涛笑笑,“这倒是不假。哈佛的博士,能是笨蛋?”

“哈哈,”司徒一脸笑,突然又严肃起来,“说吧,怎么样?”

“这个孟子是外科的专家,在国外医院实习的时候,曾经在脑外科、眼科、肿瘤科、骨科和心脏科留下过优秀的记录,而且,他是个器官移植的高手。”

“看来真是有点问题啊。”司徒眯起眼,“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吗?”

“现在还没发现,他的生活很规律,医院、家,两点一线。不过,有一点,你可能想不到。”

“什么?”

“他不是孟蝶的亲哥哥。”

“什么?”

“换言之,他不姓孟,他是孟凯天收养的弃婴。”

“弃婴?”司徒紧锁眉头。

“还有,你不是说这个案子可能跟克隆有关吗?”

“是啊,怎么了?”

“他的养父孟凯天,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克隆学专家。”

听到这话,司徒把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吐了出来,慢慢睁大眼睛,眼中全是怀疑。

孟蝶在被莫非送往医院的路上就醒了,坚持不让莫非陪她做检查,莫非拗不过,只好答应,但是要求孟蝶一有不舒服就要赶紧检查,而且要通知他或者孟子陪在身边,孟蝶也答应了。莫非离开后,孟蝶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外科报到、工作,直到下班时间。一从医院出来,孟蝶就看见司徒在等她。孟蝶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笑着走过去,“你来找我,还是想找安静?”

“你把她藏起来了。”司徒似乎很肯定。

“你会去告密吗?”孟蝶试探。

“我还是会尊重安静的选择,但你要保证她的安全。”

孟蝶不置可否。

“其实今天找你,是有些事要向你求证。”

“什么事?”孟蝶猜不到了。

司徒左右看看,说:“能找个地方谈吗?”

孟蝶意识到话题的严肃性,点点头。两人去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吧,要了两杯浓缩咖啡。孟蝶一边把糖倒进杯中,一边打量四周,接着说:“现在没别人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了解你哥哥吗?”司徒问。

孟蝶睫毛一颤,“司徒sir,我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你就直接问吧,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我就直说了,”司徒挺直身子,“我查到孟子并不是你的亲哥哥,这件事,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孟蝶搅着咖啡的手停住,抬头看着司徒说:“你很厉害,我以为,这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呢。”

“这么说,你知道?”

“是,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孟蝶喝口咖啡,“那次医院发体检报告,他有事不在,我替他拿了。结果,发现他的血型,我的血型,还有妈妈的血型,根本就不可能共存。”

“为什么不是你有问题呢?”

“因为我哥哥是在美国出生的,而我却在香港出生,很多人看着我妈妈怀孕,生下我,所以我不可能是抱来的孩子。”

“你肯定孟子不知道这件事?”

“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不知道。我看过户籍册,哥哥的出生日期与户籍注册的日期是在同一年,也就是说,他刚一出生,就被爸爸抱回来了,而且具体日期相差也只有三个月,根本就没有破绽。如果爸爸没有告诉他真相,我想,他是不会知道的。”

“那你爸爸会不会告诉他了呢?”

“不会的,爸爸那么疼他,他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会说出这种事,让他们中间无端端生出隔阂。”

“那你妈妈呢?”

“听爸爸说,妈妈更疼哥哥,甚至比疼我还多,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听爸爸说?”司徒觉得不对,“你没见过你妈妈怎么对孟子吗?”

“我五岁多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在这之前很多的事,我只能听爸爸告诉我。”

“你妈妈过世前,你们不住一起的吗?”

孟蝶突然眼神暗淡,“对不起,司徒sir,我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

司徒又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没有记忆?”

孟蝶看看天空,透明的屋顶把天空折射得更有弧度,“有一天睡醒过来,就没有了记忆。头很痛,像是很严重的脑震荡,然后,就又睡死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头不痛了,但记忆也没有回来。”

司徒看着孟蝶,感觉这个人物就是个谜。孟蝶,这个名字,就有种特别的迷惑感。叫这个名字的人,都是谜。

孟蝶又去莫非家吃饭,趁着准备碗筷时安静不在,把司徒查安静下落的事说了。

“这么说,司徒还是认定你把人给藏了?”莫非一边摆碗筷,一边说。

“放心吧,他已经站到我们这边来了。”孟蝶一点都不担心。

“那君泽不是很孤立?”莫非有点心疼他。

“活该。”孟蝶轻声地说。

“安静——”莫非突然声音大起来,“可以吃饭了。”

孟蝶立刻收声,把安静扶出来,三个人坐下吃饭。也许是莫非菜烧得好,安静和孟蝶都胃口大开。正吃着,安静的手肘碰到莫非的筷子,吧嗒一声,筷子掉地上。

“对不起。”安静赶紧道歉。

“没事,没事。”莫非赶紧安抚她,然后捡筷子。

“喂,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啊?”孟蝶怪莫非,她是很宝贝安静的。

“蝶姐,是我不小心。”

“别帮他说好话,那么大一对牛眼也不知长着干什么的。”

莫非苦笑,就算你想哄安静开心,也不用这么区别对待吧。正在这时,安静扑哧一笑,笑靥如花。

“你笑了就好了,”孟蝶终于成功了似的,却看见莫非傻愣愣地看着安静,“喂,喂,你没事吧?”孟蝶拿手在莫非眼前晃。

“你当我是车窗玻璃你是抹车杆啊。”莫非打掉她的手。

“我怕你撞车啊!”孟蝶瞪他。

安静笑得更开心了。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每次她露出笑容时,孟蝶脸上的那种满足。这个女人,是她的救世主。

吃过晚饭,孟蝶没有急着走,而是陪在安静身边,直等她睡了,才端着杯茶坐到莫非身边,静静地说:“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莫非摸不着头脑。

“放心你不会纠缠着我。”

“你怎么知道?”莫非笑着。

“感觉。”孟蝶说,“一开始,我真的有点担心,害怕你对你太太的感情,会因为我的这张脸而投错方向。”

“你怕我?”

“你不可怕,只是我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孟蝶放下杯子,“不过现在好了,我知道,你已经彻底把我和你太太分开了。”

“你也不差,你并不一定要做她的影子,你也很讨人喜欢。”莫非故意色色地看着她。

“别唬人了,”孟蝶不中招,“我对你,不会再有影响力了。也许你会关心我,在乎我,但,那不是爱情。在你心里,已经没有空间可以留给我了。”

“如果知道你们有着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生日,一样的名字,我想孟蝶,不介意让出一点空间给你的。”

“谁说我说的是孟蝶了?”孟蝶看穿一切似地看着莫非,“即使她留了位子,也不是我的。”

“你胡说什么啊?”莫非心虚地转过头去看电脑。

“你就当我胡说好了。”孟蝶不逼他。

咣当一声,安静房里有动静。

莫非身子一动,看见孟蝶瞪着他,立刻不动,“坐着干吗,进去看看啊。”莫非像是责怪孟蝶似的。

“我刚才洗碗的时候把脚给扭了,你替我去看看吧。”

莫非咽咽口水,指指孟蝶,“你死定了。”边说边进到房里。

孟蝶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莫非出来了,“没事,翻身打翻只杯子。”

“这种事常发生啊,我不在的话,就只有麻烦你了。”孟蝶眨眨眼。

“你在还不是一样麻烦我。”莫非苦着脸,“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回去啊?”

“我没带钥匙啊,哥哥今晚也值班,我看我要在你这里将就一下了。”孟蝶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这样吧,我房间给你,我睡客厅。”

“好啊。”

“警告你,别乱动我东西。”莫非凶巴巴地。

“知道了,尤其是你太太留下的东西,对不对?”孟蝶受不了他的啰唆,一拐一拐地进卧室。

夜深了,孟蝶悄悄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一个一个地拉开抽屉。莫非跟她说过,这间房里,有孟蝶留给他的一束纪念。最后,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在抽屉里的白盒子里,孟蝶找到了,与白色兰花紧紧束在一起的黑色头发。柔软、绵长,是女人的头发。孟蝶取出镊子,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头发。这对拿手术刀的手而言,轻而易举。

又是新的一天,司徒走进会议室,差点没晕过去。已经连续几天消失在警察局的傅君泽居然跑回来了。

“你……”司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再被安静失踪的事困扰。

“你的效率太低了,我跟上面谈了,我要归队。”君泽看着他。

“你开玩笑的吧?”

“你说呢?”君泽甩过去一堆资料,“这些是美国最流行的医学杂志,关于克隆的,应该会有点线索。”

“你怎么知……”司徒刚想问,就自动卡壳了。司徒乐!

君泽不理会司徒郁闷的表情,继续问:“孟子那边查得怎么样?”

“这你也……”司徒又自动卡壳。吕涛!慢着,君泽对他的行踪这么了解,可见他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只是转战暗线,那么,安静失踪的事,他会不会也知道呢?所以才可以安心归队。

“说吧,下一步是什么?”君泽拍拍他。

“下一步,就是切断你所有的关系网,让我彻底脱离你的视线。”司徒恨恨地说。

“跟你所有的朋友绝交,你就可以从我这里获得解脱了。”君泽得意地看着他。

司徒拿文件一拍他头,“少自恋了,还偷偷摸摸地查到了什么,快说!”

“要说也得大家都说,你就没有查到点有价值的?”君泽诡笑地看看司徒,然后大方地说,“行,那就我先说。我已经向美国那边查过孟子的出生,的确是出生同年就被孟凯天收养,由于是弃婴,找不到他亲生父母的记录。孟凯天回香港前,在美国医学界的口碑很好,很多大学邀请他留下,但他却拒绝了,带着妻子和孟子回到香港。”

“很多人想留在美国都不行,他居然拒绝?”司徒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许人家爱国呢?”君泽开玩笑,“孟凯天的太太在1983年去世,那时孟子才读小学,而孟蝶只有五岁。”

“五岁?”司徒皱起眉头,“孟蝶跟我说过,她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

“哦?”君泽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释然,“这个先放一放,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刚才我在资料库输入孟凯天的名字,是想找他的出入境记录,结果自动搜索系统居然在报案记录库里找到了他的名字。”

“什么?他报什么案?”司徒来了兴趣。

“是1983年,他为女儿报失踪。”

“孟蝶失踪过?”司徒的眉头锁得更紧。

“是,报案记录说孟蝶走失,但警方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隔了半年,孟凯天又来销案,说找到女儿了。”

“隔了半年?”司徒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喊起来,“君泽!记不记得孟蝶的自白书?她也是童年时期被杀手组织带走进行秘密训练的,而且也失去了在那之前的记忆。快把档案找出来,看看那是哪一年。”

君泽没等司徒说完,就开始在电脑里查档案,随着一个文件的打开,君泽兴奋地说:“天哪,真的是1983年,她们同时在1983年失去了记忆。”君泽在兴奋中快速地思考着,“1983年她们同样都是五岁,五岁前的记忆同样都为零,走丢,又找到,难道被掉了包?”

司徒的瞳孔猛一缩放,眼光瞄向桌上厚厚一叠医学杂志,面色凝重地说:“恐怕,不是掉包这么简单。我记得很早的时候看美国电视,有一部《超人》特别吸引我,其中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人用克隆技术直接将超人复制了,他的复制体并不是从胚胎开始发育,而是与原体一模一样的生物体。你说会不会……”

“直嫁克隆?”君泽嘴里冒出一个新词,随即在那叠医学杂志中乱淘,然后找出一篇名为《直嫁克隆还有多远》的医学评论。“这篇论文说的就是复制人理论,里面提到,美国的《doctor》杂志曾经刊登过一篇名为《直嫁克隆》的论文,作者是匿名刊登,说直嫁克隆已经能够实现,曾经引起了世界医学界的轰动和质疑,看来,复制人未必不可行。”

“sir,”7768跑进来说,“孟蝶就诊的医院传来她的报告,原来她有严重的器官衰竭,尤其是肝脏,她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有在其他医院就诊吗?是她不知情,还是不害怕会暴露?”君泽奇怪,她就职的不就是最顶尖的医院吗?

“是意外,如果不是她在莫非面前晕倒,我们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报告。”司徒感慨地说,“只是不能确定,在拿到报告之前,她自己是否知情。”

“器官衰竭,意外失踪,半年后又出现,没有之前的所有记忆,克隆,孟凯天……”君泽几乎能下判断了,“去查一下她们的dna,如果连这个都一样,那么毫无疑问,现在的这个孟蝶,就是已经死去的孟蝶的克隆体。”

话音刚落,7769又来报告,说有新的死者出现。司徒和君泽立刻赶往现场,结果发现这次死者缺少的器官恰恰是肝脏。君泽和司徒顿时面面相觑,之前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

孟蝶从化验室出来,感觉虚弱已经渗透到骨子里。她拿着薄薄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化验单,心却沉重得跌到最深的悬崖谷底。她已经有了准备,去接受她与另一个孟蝶可能有的任何关系。然而结果,却是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残酷。

dna的相似率,居然是100%。

只有一种可能,只剩下一种可能,而且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否认的可能。她曾经努力去维系自己的生命,每一秒的存活对她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然而此时,她迷惑了。似乎,她根本就不曾拥有过生命。她总用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人生,此时,她第一次质疑,她是否拥有人生。她,是否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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