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琳的心态很好理解。

周默怀和李雍她得罪不起,同样通过关系进来而且排名还在她后面的桑盈,自然就成了拉来垫背的最好人选。

不过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连导演也勃然变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着说我不公平吗!她有关系,难道你就没有?”导演被彻底惹火了,见杨琳脸色一变,也没有停下来。

“你那句台词,刚才我和周老师都觉得不合适,要取消掉,当时你在哪里,没听到吗!这不是犯错的借口!”

有导演出头,桑盈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看热闹,好像与己无关。

杨琳一下子哑口无言,开拍这场戏之前导演确实说了几句话,但当时她低头在按手机,压根就没听进去。

导演理也不理她,继续道:“无论是投资方,还是我,对这部电影都是寄予了厚望的,相信你们也一样,既然是要向电影票房冲刺,那就专心工作,什么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别以为自己有点子关系就了不起,这圈子里有关系的多了去了!”

这话不仅是说给杨琳听,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杨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堪,助理一直在旁边给她打眼色,她也总算还有脑子,不敢再跟导演顶着,只是心里那火实在窝着没处发。

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敲打了杨琳之后,导演也没有让镜头重拍,因为这段戏戚夫人毕竟不是主角,刘邦和辛夫人才是重点,重拍容易,演员的状态却不是时时都有的,再完美的镜头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反正到时候后期会适当调整,观众的注意力也不会集中在戚夫人身上。

接下来一天都没有桑盈的事儿了,她跟吕后的对手戏要等到两天后再派,这几天会优先拍摄周默怀的戏份。

桑盈无所事事,到处溜达,本着给府里下人赏赐的习惯,随手把阿sam买的水果分给其他人,结果反倒给别人留下很不错的印象,跟杨林一比,桑盈的形象顿时被衬托得光辉伟大,无比正面――这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自己拿了个苹果在边上啃,一面看广场上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刘邦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头戴冕冠,身着十二章玄衣,进行检阅。

以桑盈的目光看来,周默怀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刘邦那种霸气和本身的流氓气质都能演绎出来,所差的只是真正去当个开国皇帝历练一下,身在和平年代的人,身上怎么也不可能有那种血腥杀伐之气的。当然,她这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在导演和一干剧组人员看来,这就已经是国内演员的最高水平了,谁来演刘邦,也不敢说能演得比周默怀好。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刘邦会看见一个在危难时曾经救过他的普通士兵,然后走下台阶去与那士兵寒暄,展现自己的亲民作风,结果却突然有刺客从旁边的士兵里冒出来,刺杀刘邦。

刘邦反应很快,拉起旁边还反应不过来的吕后就要挡,结果有个宫女反应比他更快,扑上来当了挡箭牌,被刺客杀死了,也为其他人过来救援争取了时间。

那个宫女在电影里叫绿翘,是吕后的心腹,忠心耿耿,关键时刻,连丈夫都选择了拿她当挡箭牌,绿翘却毅然站出来帮主人挡下致命一击。

此时天下起倾盆大雨,偌大广场空荡荡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只有吕后抱着绿翘的尸体在那里大哭,哭的不仅仅是绿翘的死,还有丈夫的薄情。

这个情节又是没有在历史上发生过的,只是编剧和导演觉得恢弘的大场面过后突如其来这么一场刺杀,正好可以洒洒狗血,顺便体现出刘邦对吕后的薄情,再反衬出他对小老婆的偏爱。

这些情节,包括刘邦处死辛夫人,让这对在战乱中原本就没剩下多少感情的患难夫妻彻底走向决裂,从此吕后对戚夫人恨之入骨,也给刘邦临死前,最后的那场宫变埋下伏笔――当然,宫变也是编剧虚构的。

这基本是一个对历史没有节操的时代,以往那些宫闱朝堂,高门阀第,乃至沙场混战的场面,统统被搬上了屏幕,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事,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票房或收视率。

雨戏之后,刚才戚夫人给刘邦跳舞的那段还得补拍。历史上的戚夫人跳舞擅长翘袖折腰,为了这,导演特地还给了一场戏,可杨琳最开始的时候就因为舞姿被训过一次,她不是舞蹈专业出身,拍电影前恶补了一下,连拍了几次都拍不出那种感觉,导演只好叫停,让大家休息一下,又是给周默怀道歉,又是给杨琳讲戏。

周默怀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不怎么高兴,导演一走,副导演还得接着上,给他说了一箩筐好话。

众所皆知,周默怀在演戏上要求是很认真的,有的新人懂得放低姿态,周老师前周老师后地叫,他心情好也会指点一二,但是像杨琳这种,今天他没有开口骂人,已经算是修养十分之好了。

桑盈溜达回来,走进大殿旁边的侧殿,这里不是拍摄场地,所以早就早就被大家用来当休息的地方,横七竖八的椅子桌子摆了一地,上面放着各种道具,周默怀和李雍的位置被当度划分出来,椅子上还加了软垫,杨琳因为带了助理,也都会帮她安排好,唯独桑盈只身一人,虽说是女三号,但随便弄张空椅子就能坐下,待遇其实跟那些小角色和特约演员差不多。

这会儿因为是休息时间,侧殿里人不少,

她走向角落里的空椅子,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见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幅书法,就停下来看了一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字写得中规中矩,看得出是有练过的,但要说名家肯定谈不上。

旁边有刚拿了她水果的小姑娘见她在看,便道:“这是周老师写的。”

桑盈奇怪:“汉初用的是竹简写字,这部剧要用纸?”

“不是,”那小姑娘解释,“这是另外一部剧要用的道具,周老师的书法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所以那边的导演请他给题一个,周老师正好刚才有空,就先写好了。”

桑盈点点头,转身欲走,这时旁边不知道是谁突然撞了她一下,她整个身体往桌子歪去,手下意识地要抓什么东西稳住身形,结果把旁边的墨水给推翻了,墨汁洒到宣纸上,墨迹未干的四个字立刻染上了团团黑墨。

最先跑过来的是周默怀的助理,她大叫一声,拿起宣纸像是要抖掉上面的墨汁,当然肯定是徒劳无功了。

“你干嘛呢,弄坏了周老师的墨宝!”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刚才那小姑娘也愣住了。

罪魁祸首杨琳见桑盈转过头看她,一脸无辜:“我刚刚要上洗手间,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你了。”

周默怀的助理气急败坏,怒视桑盈:“你走路不……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本来想说不长眼睛的,结果一想人家也是有后台的,自己小助理得罪不起,还好转得快。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反倒是周默怀坐在位置上没动,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副导演和稀泥:“好了好了,桑盈也不是故意的,桑盈,你去给周老师道个歉吧!”

偏偏杨琳还要火上添油:“这可是周老师刚刚写了半天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桑盈任众人七嘴八舌说完,也没见怎么紧张,这才慢悠悠道:“我给补写一份吧。”

大家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周默怀的助理抿了抿唇,也不说话,直接拿着刚才的题字走向周默怀,似乎是要跟他说明情况。

其他人或多或少带了点同情或看好戏的表情,杨琳脸上的幸灾乐祸则更明显。

圈中人都知道,周默怀不会随便发脾气,但他一发起脾气,估计谁都受不了,以他的地位,想让桑盈没有戏接,估计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桑盈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直接执笔润墨,在宣纸上悬腕而书。

一挥而就,力透纸背,那金钩铁画,淋漓酣畅的风格,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完全看不出是出自桑盈的手笔。

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样的笔力,非经过十数年苦练,且有名家指点不可。

但就算不是行家,也能瞧见这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

站在边上的人都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杨琳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桑盈写完,自己也很满意,凝目欣赏了会儿,有个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你写的?”

桑盈嗯了一声,然后才抬起头。

虽然刘邦很老,可周默怀并不老,苍老的妆容下其实是一张儒雅而极具魅力的脸,将近四十的他正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龄,单身状态更令得无数女星想要成为他结婚的对象。

试想一下,在脑满肠肥的公司老总和风度翩翩的黄金单身汉之间,人们当然更乐意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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