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并不灼人,张郁青拉着秦晗的手走在遥南斜街上。

偶尔遇见熟人,无论是拎着热腾腾油条油饼的,还是牵着狗遛弯的,都会停下来问一句,“这是郁青的女朋友么”。

张郁青也都会淡笑着,大大方方回应,“是”。

可能是出于真心,也可能是出于客气,熟人们紧跟着就会随口一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张郁青就毫不谦虚地点头,嗯,是漂亮。

他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无论面对谁都坦坦荡荡。

秦晗记得高中时和胡可媛结伴上厕所,她们两个从学校走廊深处的洗手间出来,看见一对小情侣拉着手,因为觉得新奇,两人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年级主任会突然从楼梯口走出来,小情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迅速分开拉着的手,闪电一样分别跳到走廊两端,然后涨红着脸,各自和年级主任问好。

那天胡可媛笑得几乎摔倒,捂着肚子靠在秦晗怀里。

现在再想起胡可媛,秦晗已经没有刻意回避或者其他的任何情绪。

昔日的好友成了一个参与过她生活的、在某些特定瞬间也会被想起的存在,是过去某段光阴的同行者。

秦晗看了看张郁青拉着自己的手,现在不是在校园里了,也不会有年级主任出现,她居然有些遗憾,想要知道张郁青如果是和她在校园里拉着手走,遇见老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遥南斜街的早点铺子门前排了几个人,雪白的油条放油锅里,顿时蓬松起来,飘出油香。

张郁青娴熟地点了几样吃的,等油条炸好的时间,秦晗问他:“如果是上学时,我们这样拉着手遇见年级主任或者老师,你会不会松开手。”

张郁青笑得不行:“小姑娘,我可是好学生,不早恋的那种。”

说完被秦晗瞪圆眼睛看了一眼。

“想听什么?无论遇见谁也不松开你的手?这个答案满意么?”他调侃地逗着秦晗。

被秦晗一巴掌拍在手臂上。

“还学会打人了?”

张郁青凑到她耳边,“睡过就不珍惜我了?”

小姑娘不吭声了,红着脸不肯再看他。

回店里的路上遇见罗什锦,罗什锦搓着手问:“哎,青哥,早餐有没有我的份儿?”

“有。”

三个人开门进店时,北北已经在愉快地吃着它的狗粮。

丹丹也起床了,自己洗漱过坐在桌边。

秦晗过去帮丹丹擦掉粘在下巴上的一块牙膏泡沫,罗什锦挺纳闷地问:“怎么最近都听不到丹丹叫秦晗了?以前不是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七晗姐姐七晗姐姐地跟在她身后?”

张郁青把豆浆倒进碗里:“在学校碰见过,好像不太能理解她的七晗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小秦老师。想不通索性就不叫了。”

“那还不容易——”

罗什锦端了一碗豆浆在面前,撕开油条放进豆浆碗里,用筷子怼了几下,才大大咧咧地接着说,“——干脆叫嫂子好了。”

秦晗耳廓瞬间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她把话题转移到罗什锦泡在豆浆里的油条上:“油条为什么要泡在豆浆里?”

“我习惯了,从小就喜欢这么吃,青哥也这么吃过,秦晗你试试,真的可好吃了,像那个什么,对!爆浆豆腐!”

罗什锦大肆宣扬自己的吃法,他举着油乎乎的手,“我就不帮你了,你让青哥给你撕一块泡进去,你尝尝!”

张郁青店里总是阳光明媚,光线从窗口透进来。

连他们活动时浮起来的微小尘埃都变成愉快的音符,在空气中轻轻跳动着。

丹丹坐在秦晗身边,紧紧挨着她。

张郁青坐在秦晗对面,身旁是罗什锦。

北北蹲在桌边,张着嘴哈着气。

秦晗在阳光明媚里面看向张郁青。

他垂着眸子,长睫毛在下眼睑上透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大概是因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缓缓抬眼看过来,眼里盛着的笑意被阳光晃得极亮,黑色瞳孔像是铜版纸杂志上面印着高定珠宝里的黑曜石。

他问:“要试试么?”

这句话他昨天晚上也问过。

那时是光线昏暗的卧室,他跪在她面前俯身轻啄她的胴躯,指尖流连在某处敏感的肌肤上,问她,要试试吗?

想到这些,秦晗脸皮发烫,慌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垂下头去看自己面前的豆浆。

眼角余光落在桌面上,桌面上映着黑色影子,是张郁青那双漂亮的手。

他一只手随意拎着油条,另一只手轻轻把油条捏断一截。

秦晗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在看到影子里面的画面时,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昨天的画面。

张郁青把手里的一小截油条放进她碗里时,秦晗几乎是木着脑袋,用勺子舀起油条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看看!是不是好吃!秦晗享受得脸都红了!”

罗什锦滔滔不绝,“就这个吃法还是我小时候看别人吃学来的,绝对属于宝藏吃法!”

罗什锦没看懂秦晗为什么脸红,张郁青倒是猜到一些。

他笑得戏谑:“小姑娘,想什么呢?”

他问完,秦晗脸就更红了,头垂得几乎没进豆浆碗里。

吃过早餐,张郁青送丹丹和秦晗去学校。

秦晗前天从遥南市场回来时在刘爷爷家里淘了几本旧书,一直放在张郁青店里,临上车前她选了一本带上。

丹丹喜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秦晗坐到了车子后座。

星期一的早高峰稍微有些堵车,被堵在某个路口时,秦晗能从车座缝隙里看见张郁青指尖无意识地敲打在方向盘上,轻轻地、不紧不慢地。

他腕上的骨节凸出,沾染阳光,看起来很性感。

为了避免自己又胡思乱想,秦晗翻开手里的书籍。

是三毛的书,她翻了几页,忽然想起以前张郁青告诉她张爱玲书里书里的人物出场时间。

他也会读女性作家的书,那三毛的他有没有看过?

秦晗问:“你也会读三毛的书吗?”

“看过,《撒哈拉的故事》,写得不错,挺长见识。”

因为堵车,他有时间转头看向秦晗,然后笑着说,“你手里这本我也看过。”

车子驶过帝都市最繁华的商区和办公楼,街道慢慢变得通畅起来。

去学校的路上秦晗把书翻了十多页,张郁青说她,在车上看书不是好习惯,眼睛会坏掉,她说看完这个故事,但等她看完,车子也稳稳地停在了学校前面。

丹丹最近学会了独自进教室,老师给张郁青发过信息,要求他不能陪伴丹丹进校门,这是新增的作业。

她现在能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背好书包,和张郁青告别,口齿不清地表示自己会在学校好好表现的。

张郁青指了指后面的秦晗:“不和秦晗姐姐道别?”

丹丹看了秦晗半天,很茫然。

估计还是在纠结秦晗姐姐和小秦老师的区别,最后只憋出一句:“拜拜。”

为了完成丹丹老师布置的作业,秦晗也不能陪她进校门。

她和张郁青一起坐在车里,看着丹丹走进学校,和门卫大爷礼貌问好,然后背着粉色的小书包消失在校园里。

秦晗刚收回视线,张郁青下了车子坐到后面的座位来,顺便关上车门。

他的车子很宽敞,但多了一个身高优越的男人,也还是有种瞬间拥挤的感觉。

秦晗眨了眨眼:“我该去上班了。”

张郁青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半是思索地说:“离小秦老师上班还有半个小时,那就借我5分钟吧。”

他靠近秦晗帮她拨开脸侧的碎发,然后吻了过去。

这5分钟的时间,只用来吻别。

秦晗被他揽在怀里感受着他细腻的抚摸和亲吻,也许昨天晚上的那些也算经验,秦晗居然学会了怎么去主动回应。

最后还是张郁青退开些,胸腔稍显起伏地笑着:“小姑娘,再继续下去就不是吻别了。”

他们刚才太投入了,谁都没注意到那本《温柔的夜》是什么时候被碰掉的,张郁青把书捡起来,还不忘调侃着叮嘱秦晗:“我们的小秦老师,不好意思了,你可能要重新补一下唇妆。”

秦晗红着脸给自己补口红时,张郁青一脸若有所思地靠在车子里。

他手里随便翻着那本书,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笑什么?”

秦晗看去过,张郁青脸上笑意未消:“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

“我以前觉得,人这一声经历什么都是有定数的,就像我高中时去给校外的画室做兼职模特......”

他说到这儿,微妙地停顿了一瞬,“你那是什么表情?嗯?”

秦晗老老实实地问:“是那种,全部看光光的模特?”

张郁青揉着她的脑袋:“不是,普通素描模特。”

“哦,那你继续说吧。”

“怎么,我没去当裸模你还很失望啊?”

“......没有。”

“昨天晚上偷看我了?”

“没有!”

张郁青逗够了,才继续说:“做模特时听了挺多老师给那些美术生的指导,也看了不少画,有时候想不出来做题思路也会在纸上画一些素描。”

他记性好,在绘画上也有些灵性,后来还是画室里的美术老师在张郁青大学时,介绍他去在大学时去纹身店里兼职。

在纹身店里兼职那会儿,他又慢慢学会了纹身,但当时张郁青也没想过,居然后来会以纹身为生。

张郁青很少流露岀这种“忆往昔”的神色,看起来略显严肃,秦晗也就不自觉地把手里的口红和小镜子放下,认真去听张郁青说话。

“很多经历是无价的,我阅读过很多书籍这件事,也许是为了遇见你。”

张郁青笑得温柔,抬手轻轻捏了捏秦晗的脸颊,“为了让我在喜欢上一个爱读书的小姑娘这件事上,不那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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