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克·史宾塞先生是一个忧心仲忡的人,而他也无意去掩饰。因为,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要讨论的事,的确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但是他也不曾忘记随身带一副很有自信的面具,这是近年来他处理各种政治危机最有力的凭借。他是一个个性坚毅、思虑周到的人,总有办法为他所参加的大小会议,带来平易近人而轻松愉快的气氛。他并不故意要炫耀自己是个光芒四射、聪颖过人的政治家,因为许多国家的混乱,三分之二以上都是这一类型的人搞出来的。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就是不懂得适时地掩饰自己不甚高明的判断能力的人的成就。

“这绝对不含任何官方访问的色彩,我想你能了解吧?”首相说。

“当然,当然。”

“前几天我得到一些消息,觉得有必要与诸位分享。这件事给最近困扰我们而且使我们沮丧不已的世界局势带来一线曙光。容我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李查德博士。”

李查德博士是一位高大而可亲的绅士,常说:“噢,是的。”

“李查德博士是德国西部喀尔鲁斯市附近一所大机构的主持人,照顾的是一批精神病人。大概有五六百人吧?”

“噢,是的。”

“那大概是各种病都有吧?”

“噢,是的。患病的原因当然是千奇百怪,但是我的研究是集中在一种特殊的疗法上。”他大概是转用德语比较顺口,史宾塞先生赶忙机智而体贴地为在场的英国朋友翻译:

“李查德博士是说,他主要的研究成就是医治一种妄想自大狂,这是我这个外行人的说法。也就是一种妄想,以为自己比实际要伟大,想象自己受到迫害——”

“噢,不是的。”李查德博士说,“我不医治迫害性妄想症,我的诊所里也不收容这一类病人。相反的,他们都因为追求快乐,才牢牢地抓住幻觉不放。但是,我要是把他们治好,他们反而不能快乐。所以,我必须去找出一个妙方,能使他们神智清明,却又能保有那份快乐。我们称这种特殊的心理状况——”

他吐出了一个冗长而恶声恶气的德国字,至少有八个音节。

“为了我们的英国朋友,我还是用妄想自大狂,虽然不是很贴切。”史宾塞先生说,“李查德博士,就像我以上所说的,您的诊所里有六百位这样的病人?”

“其实更正确的数目是八百人。”

“八百人!”

“很有意思——真有意思。”

“您把这些人——刚开始的时候——”

“我们有全能的上帝,”李查德博士说,“你懂吗?”

赖赞比先生的表情有些困惑不解。

“噢——噢,是的,是的,是的,真有意思,我相信。”

“我们那里会有一两个人,自认为是耶稣基督,而坚决以为自己是上帝的人更为普遍。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角色。有一个时期。我的病人里有二十四位希特勒——”他翻出一本小记事本。“我都有记录的,是的,就在这儿,十五个拿破仑——拿破仑是很受欢迎的语色;十个墨索里尼,五个凯撒大帝再世,还有五花八门的个案,都很奇怪,也都很有趣。但这不是今天我要报告的重点,至少不是从医学治疗的角度,而是与这些个案有必要关联却又是各位所关心的事。”

李查德博士时讲时停,让史宾塞先生适时的翻译。

史宾塞先生听完他的一段话,就说:“有一天,一个政府官员去到他的疗养院,对不起,我该提醒诸位一声,那时还是战时,我们暂时称这个人为马丁。他还带着他的上司,也就是当时的领袖。”

“噢,是的,”李查德博士继续说,“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我们的领袖会亲自去视察偏远地方的一所疗养院。他的风度优雅极了,他说,他对我正在作的研究印象非常深刻。对我那份报告的成果感到是所有德国人的骄傲。他说,军队的不易控制是亘古以来每一个将领都有的困难,军方送上来的几个个案显示这种情形并未因领袖的英明而改善。总有那么几个人相信自己是拿破仑,或者是拿破仑手下的某一个元帅,然后,不知不觉的他们就以幻想中的身分来下军事上的命令,造成军方不少指挥上的困难。”

“其实在当场,我就很愿意献给他一些专门的知识,对他一定有用的。可是,那位马丁先生说不需要,我们伟大的领袖,”李查德博士颇感不安地看着史宾塞先生。继续说,“他说,我们伟大的领袖。不喜欢为技术上的详情所烦。他只是来向一个对妄想自大狂的研究已相当有心得的医生征求一些意见。他想要做的是,噢,到处着一看,而他也确实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噢,你知道的,这种明显的病症是很好认的,生命的压力开始在领袖的身上一丝一丝地渗透出来。”

“我想那是他开始自以为是全能上帝的开始。”皮克伟上校突然插嘴,还有一连串抑制不住地嘲弄性的咳嗽。

李查德医生对于这个不礼貌的行为,似乎十分震惊。

“他要我告诉他一些事情,他说,马丁告诉他,我的疗养院里专门收容某一类型的病人。而其中居然有一些人自以为他们是希特勒,这不是很奇怪吗?我说这是平常的事,因为他们崇拜领袖的结果,使他们一心向领袖学习,学习的目的本来就是由‘相似’到‘认同’,所以最后的结果常使这些人由‘像’领袖,而‘变成为’领袖。当时,我有些担心这些毛病是触怒他而使他来此的原因,可是,在看到他满意的表情后,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他认为这是一种恭维,一种荣耀,有人愿意向他学习,向他看齐,而变成为他。

“他的下一个要求是,希望能见见有这种感情困扰,而且具有代表性的几个人。我私下和马丁先生商议,他原先好像有些耽心,后来却向我保证领袖的确是希望领受一下这种经验,而他耽心的是怕我这些病人是否具有危险性。我向他说明,请他放心,并且建议由我召集这些人,让领袖集体检视。可是马丁先生说,领袖的意思是他要单独地会见他们,不希望我在场,怕因为我是主治医师而影响了病人自然的表现。但是必须要找不会动粗的病人。我再度向他保证,不会有暴力行为发生的。当然,要是马丁先生能在场作陪,更不会有问题。

“于是,我就安排了几个最具代表性的病人在一间会议室里,他们进去后,我就退出,在门外与二位侍从武官谈天。我说,领袖的神情似乎十分焦急,是否有什么不对劲?那时,他的确碰到不少麻烦事,那是战争快结束以前,许多事都很不顺利。侍从们告诉我,领袖本人对于局势也十分沮丧,但是他们坚决相信,只要他所提出的政策能被手下的将领接受,而且积极去进行,战争会很成功地结束。”

“你们这一位领袖,我猜呀,”乔治·派克罕尔爵士说,“依当时那种情况看来,他是在一种——”

“我们没有必要讨论他的心理状况,”史宾塞爵士说,“他也许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这些在当局的档案里都有详尽的记载,我们今天的目的,只是让各位了解我国在这方面的研究。”

“在纽伦堡大审——”

“不要再去翻这些陈年旧帐,”赖赞比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这些都是过去老远的事了,我们应该寄希望于将来,我们希望英德两国能在共同市场里携手合作,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您的话很对,”史宾塞先生说,“但是,我们不得不再回到过去。马丁和希特勒先生在会议室里呆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马丁的表情似乎颇为满意,连连地对李查德博士表示感谢,但由于他们另有一个紧急约会,不能久留,所以就匆匆离去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

“后来呢?”皮克伟上校说,“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已经发生了?”

“他们走后,”李查德博士说,“其中的一位病人开始有了很奇异的表现。这个人,原来是所有病人中学得最像希特勒的,他对于自己的形象有很强的信心。而现在,他更是坚持自己就是希特勒本人,而且声称他必须马上到柏林去,去主持手下将领的集会。事实上,他的病情并没有丝毫的改善,只是他这种急剧的变化,使我百思不得其解。还好,两天以后,我就松了口气,因为病人的家人前来向院方要求带他回家,以便让他的家庭医生作进一步的治疗。”

“你也让他走了?”史宾塞先生说。

“当然,我没有理由不放人。他们有一位很可靠的医生同行,保证他将来可获良好的治疗;而且,他是一位自愿入院的病人,不是经法院判定的精神病患者,他有自行来去的权利。所以,他就走了。”

“我不懂——”乔治·派克罕尔爵士正要开口。

“史宾塞先生有一套理论——”

“不是理论。”史实塞先生说,“我要告诉诸位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俄国人曾隐瞒这个消息,我国政府也秘而不宣,但是已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支持我的说法:希特勒,在访问疗养院那天自愿留在院里,与马丁一齐离开的希特勒则是病人中最像他的一个人。后来自杀死在地下室的也是这个人。我也用不着转弯抹角地说话,或以更多的不必要的细节来烦扰各位。”

“但我们必须知道事实的经过,”赖赞比说。

“真正的希特勒,被人家经由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偷偷转送到阿根廷,而且活了好几年。他在当地与一位美丽而且家世良好的亚利安少女生下了一个儿子,有人说这个女子是个英国人。但希特勒的精神状况愈来愈恶化,一直相信他仍在原野上指挥着大军进入一个又一个的军事据点,他终于因疯狂而死。由于利用疗养院的机会是唯一可能逃过浩劫的生路,所以他接受了人家的安排。”

“为什么这些年来都没有露出破绽?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些徭言,徭言本来就是少不了的。假如你还记得的话,还有人说沙皇的一个女儿曾经逃过红军的搜捕,如今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可是,那是假的,”乔治爵士说,“纯粹的谣言。”

“所谓假的,是因为某一批你以为会说真话的人说那是假的。也会有另一批人说她是真的公主,而双方都是认识她的。哪一个故事才是真的?正确的?其实这些通通是谣言,传得愈久相情他们的人就愈少,只有原本喜爱胡思乱想的浪漫型人物,会继续地相信。很久以来,就有谣言盛传希特勒并没有死,没有一个人敢肯定地说,他检查过那具尸体,而且有足以取人的证据可支持他证明那具尸体就是希特勒本人。只因为首先攻入地下室的俄国人这样说,大家就这样相信了,事实上,俄国人曾经给我们任何证据吗?根本没有。”

“你这些话是真的吗?李查德博士,你支持他这种讲法?”

“噢,”李查德博士说,“与我有关的部分我都说了,而且很客观的请你们自行判断。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来到疗养院的是马丁先生,同行的还有领袖大人。然后,也是马丁先生把领袖带走了,至少依马丁尊敬的态度,配合其他外表等因素,我没有理由怀疑他不是领袖本人。

“由于我每天生活在成千上百的‘希特勒’、‘拿破仑’以及‘凯撒’大帝之间,看我院里的那些个希特勒,几乎每个人都大同小异,他们都可能就是希特勒,甚至在马丁没来以前就可能是了。因为,除非本来就基本上相似,他们不可能会在感情上认为自己就是希特勒,再配上化妆、服饰、不断的练习使自己符合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对我来说,他们比希特勒更‘希特勒’,这又该怎么说呢?

“由于我本人在这一次经验以前,未曾与希特勒有过私人性的,面对面的接触,我们都只是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对我们的伟大天才也都只有概括性的认识,我们都只看到他希望我们看到、认识到他肯让我们认识到的某一面。于是,他来了,出现在我的面前,同行的马丁先生最能认清他就是我们的领袖,而我只是听命于事,希特勒想在房间里会见他的一些——我怎么说?他的一些复制品,他过去了然后出来,十分钟里面,他们可能交换了衣服。到底走出那个房间的是他本人,或者是一个自以为是他的复制品?他们急匆匆地走了,也许留在房内的那个人原来只是想换个衣服玩玩,而他们怕他追出来;也或许是他能知道这是他逃离这个随时都可能投降的国家的唯一方法,而心甘情愿地呆在那里面。他的心智本来已有困难,由于他那些原来言听计从的部属,如今已完全不理会他的命令,生气而终于暴怒的结果,使他的心理状况受了严重的影响。他可以感觉到,他已经不再拥有至高无上的领导权,可是他还有几个死党,他们为他安排了一条出路,把他弄出了德国,弄出欧洲,到另外一洲,在那儿这些年轻人可以重新结党,重新围绕在他们衷心崇拜的领袖四周,纳粹党的标志字旗可以重新飘扬。

“而我的病人也许很得意他

的角色终于能向世界公布,对于一个理智已经崩溃的人,我们实在无法教导他真假与是非。这种疯癫的事件,也许是我们看来了,反而麻木了。所以,我并不能为各位提供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有请史宾塞先生继续说明。”

“真是绝妙透顶的事!”乔治爵士说。

“是很绝,也很妙,”史宾塞先生说,“但我们不能否认它发生的可能性,在历史上,在日常生活里,更绝、更妙的事都不断在发生。”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怀疑,没有人知道?”

“这是一个经过仔细设计的计划,每一细节都考虑得周全。逃亡的路线已经有了,详情虽然不很清楚,但可以重点似的猜测得到。在我们追究这件事,而回头去调查时,却发现有些绝对可能涉嫌的人,在当时虽然隐名埋姓或乔装打扮,并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最后仍然不得善终。”

“是有人耽心走漏风声,或者他们太多话?”

“我们相信秘密警察采取行动了,因为他们要利用人时,一定是许以丰厚的酬劳、很高荣誉,甚至是将来新政府的高官厚爵。但是这些报酬从何而来,所以‘死亡’该是最简单的答案。何况秘密警察干这些事真是得心应手,他们有一套湮灭尸体的妙法。我们这种调查已经进行了很久,所有的文件与资料都一点一滴收集到手的,拼凑的结果真相就出来了。”

“我们确实可以相信希特勒并没死,他的确是逃到了南美洲,据说他们也曾举行婚礼,为了替他们的孩子取得合法的身分,这个孩子在襁褓之中,就被他们在脚上作上纳粹的记号。我有一个可靠的特派员,他在南美亲自见到这个脚上有记号的人。

“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像当初进行这件事的原意那样单纯。这已经不单单是求纳粹党的复活,也不只是德国超级种族主义的再生,还有很多其他因素。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青年,几乎是全欧洲每个国家的超级种族联合了起来,成为一种特殊的无政府主义阶级,目标在摧毁旧的世界。过分物质化的世界,他们结合成以残害、谋杀及暴力为标志的新党派,以毁灭破坏手段争取权力。

“而更糟的是,他们现在有了领袖,这个领袖有足以号召世界青年的血统,虽然他的外表遗传了他母亲的金发碧眼,像个典型的北欧男孩。一个黄金般耀眼的年轻人,一个全世界都会接受他的领导的年轻人。日耳曼人和奥地利人首先就会聚集在他的脚旁,因为他们的传统与他们的音乐,年轻的齐格飞天生就是要领导他们走向理想王国的领袖。欧洲的国家将与南美洲联合行动。他们的信徒都已接受了长时间残酷而磨人的训练,训练他们经由暴力与死亡走向光荣与自由的生活,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命定的征服者。”

“荒唐而可笑的事,他们能怎么样呢?”赖赞比颇不相信。

史宾塞先生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只能这样回答你——他们也不知道,不知道将来的目标与方向。”

“你说他们不是真正的大头目?”

“他们是年轻的示威英雄,借着暴力、痛苦与仇恨的手段,朝那高悬在半空中的荣耀奋力地打过去。现在他们的行列不止在南美洲与欧洲流转,这个核心已经朝北方移动,到处都有大批的青年追随在齐格飞的大旗下,他们接受他严格改造思想的训练,依希姆莱的规则去杀戮,去享受痛苦。他们也许不知道这些训练的最终目的,但我们知道。至少我们几人知道。你们呢?”他问。

“我们大概有四五个人。”皮克伟上校说。

“俄国人已经体会到事态的严重,而开始采取行动;美国则还在刚刚觉醒的阶段,只知道他们是小英雄齐格飞的信徒,在北欧的传说里是一个天命注定的领袖。这已经成了他们新的宗教信仰,北欧诸神在他的身上复活了。

“当然,”史宾塞先生降低他的声音说,“这一切的动乱,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年轻的学生受他们身边学生领袖的控制,这些领袖则追随黄金般耀眼的齐格飞,而在齐格飞身后还有更强有力的人操纵着。这些邪恶的人,拥有第一流的头脑,第一流的经济能力,有些人还能控制着各种矿产、油田、大量的铀,与各种不同的能源,他们利用那些青年进行杀戮的行为,利用毒品制造忠心不二的奴仆。”

“亲爱的首相——我实在无法相信你——一个人虽然对某种信仰有所倾向,但要采取实际的行动,通常需要有很坚定的理由。”

“噢,少说几句吧,乔治,”赖赞比首相拿出他的烟斗,看了一下又放回口袋中。“最好的计划,我想——”他再度肯定地说,“就是我到俄国去一趟,因为——根据你们的理论,俄国对这些事实早已了如指掌。”

“问题在于他们是否肯承认,”德国首相耸耸肩,“这就很难讲了。要苏俄这个国家公开承认某些事情,比什么都要困难。”

“这是一个很容易完成的任务,但我是责任在身。”

“我要是你的话,我会留在国内。”

爱德蒙爵爷平静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虚弱的他正斜靠在一张长椅上。“国内正需要你,”他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抗拒的权威。“你是政府的首脑,国家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有一些受过良好训练的密探,可似去执行国外的任务。”

“密探?”乔治·派特罕尔爵士怀疑地问道,“密探能派得上什么用场?我们应该找安全部门,噢,何士汉,你也在这里,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呢?来,你来告诉我们、我们有什么密探?而密探又可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的确有许多很好的工作人员,”亨利·何士汉慢条斯理地说,“这些工作人员为我们带来各种的消息与资料,史宾塞先生今天告诉我们许多消息,而这些消息也都是他手下为他弄来的。唯一的问题就在,有关当局不肯相信这些工作人员的资料,只要看看两次大战就知道了。”

“当然——聪明的——”

“没有人愿意相信密探也可能是聪明的人。事实上,他们若不聪明,根本无法活着把资料带出来,他们都受过各种严格的训练,而且他们的报告十有九次都是正确的。但是,结果怎么样?高级的决策官根本不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更别说进一步地采取行动了。”

“真是的,何士汉,我不能——”

何士汉转身对德国首相说:“即使在贵国,也有同样的困难吧?用生命换来的真相报告送了上来,却没人愿意采取行动,他们把事实当成令人不快的毒药,不愿去碰它。”

“我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可能发生,而且也曾经发生,但是不会太多,我可以保证——”

赖赞比首相又烦躁地玩弄起烟斗。

“我们且先不要争论情报方面的问题,尤其,目前的情况并非只在某一个国家,而是国际性的危机,各种的决议应由最高当局来议定而后执行。穆勒上校,首先请你派军队支援各地的警察,至少要先计划如何部署,随时候调。史宾塞先生,贵国一直是一个军事国家,您当然能了解暴动一定要在不可收拾以前,以军队来镇压。我相信您会同意我所采取的政策——”

“政策是没有错,只是目前他们已经‘不可收拾’,他们有工具、机枪、弹药、手榴弹、化学药品与各种有害气体——”

“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在这批青年军的后面,还有科学家、生物学家、化学家等等的人才,用来发动全欧洲的核战争。”史宾塞先生摇着头、“逼得我们不得不在某些地区的自来水源地下毒。”

“这种事实在难以相信——”赖赞比抱着希望看着四周。

“查特威——穆勒——布兰?”

大出他的意外,只有海军司令布兰上将粗鲁地开口。

“我不知道海军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这也不是我们的作业范围。但是,我想给你一点儿忠告,假如你是真心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带着你的烟斗和足够的烟草,远离核战的范围,最好到南极露营去,或者到无线电找不到你的地方。爱克斯坦教授已经警告我们,他的话一定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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