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脑海中,这一切的秘密都源于那天我跟丁教授参加的酒会——酒会上我认识了大谷裕二和吴丽丽;酒会当晚,丁教授被杀,一切未知的迷雾向我袭来;而丁教授向我暗示的这个林吉贤,竟然在丁教授被杀的前一天溺毙!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不,绝不可能——与秘密相关的最重要的两个人时隔一天全部死亡,这很难说是巧合!

丁教授是上午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跟他一起参加酒会——按照常理,大谷基金会请丁教授这种级别的人肯定会至少提前一天邀请,不可能下午开酒会上午才邀请。这就意味着,丁教授收到邀请时林吉贤还没有死。如此看来,丁教授肯定知道大谷基金会邀请他参加酒会的真正目的,肯定知道酒会上符号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既然丁教授事先知道这一切,而林吉贤又是与符号密不可分的关键人物,那丁教授收到邀请时,会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了林吉贤呢?

排除巧合之说,目前看来丁教授肯定把事情告诉了林吉贤,因为如果林吉贤真的是破解符号的重要人物,那符号重现人间的事情丁教授肯定会告诉他,而且肯定会让他知道我即将成为破解符号的关键人物。如果林吉贤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话,那丁教授所有的安排将全部失败——他让我介入事件、给我关于林吉贤的暗示以及他的死,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可如果林吉贤真的能给我“大得想不到的帮助”,那这个目前为止唯一能真正帮助我的人,为什么会在符号出现前一天溺毙呢?

想到这里,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向我袭来——林吉贤不是自杀,更不是意外死亡!

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他怎么可能自杀?怎么可能让自己冒意外死亡的风险?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岁数,也知道通惠河河道复杂、淤泥横生,他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跳到河里让自己“意外死亡”呢?

一个人,如果车里坐着他深爱的妻子和孩子,他会故意喝一斤白酒把车开到两百迈吗?

因此,到目前为止,林吉贤的死只有一种可能性——被杀!

可仔细一想,这唯一的可能性也不太可能。因为按照之前的分析,那些杀丁教授的人是在确认符号落到丁教授手中后才动的手,而林吉贤是在丁教授拿到符号前一天死的,当时杀手们还不确认丁教授是否真的拿到了符号,所以他们没有必要杀林吉贤,即便想杀,也应该是在丁教授拿到符号之后!

那林吉贤究竟为什么会提前一天被杀呢?

虽然他被杀的原因我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破解符号中所能起的作用已经暴露了。可“林吉贤”这个名字丁教授保护得如此好,连神通广大的大谷裕二、吴丽丽和孙林事先都不知道,杀手是如何知道的呢?如果杀手的确是孙林所说的那个强大组织,可他们是通过我的调查才能引出并杀掉所有人,而林吉贤死的时候我连酒会还没参加呢。

所有可能都被排除后,我彻底傻眼了——老天,你千万别告诉我,林吉贤的死真的是意外啊!

男人奇怪地看着我和孙林,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孙林如此关心林吉贤死亡的日子,更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俩得知死亡日期后表情会如此凝重。

“兄弟,我表大爷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事啊?不一样的事。”孙林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盯着男人看了起来,也许他想从男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吧。

“不一样的事?没,老头很少说话,总是爱听我说。咋了?”

“我想多了解了解他,毕竟亲戚一场,到头来也没送过他。”

“嗯。他真没说啥,有时候就说点他老婆孩子的事。”

“老婆孩子?”孙林和我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嗯,他说他老婆很漂亮,孩子特别可爱,还说自己对不起他们,老念叨这些,车轱辘话来回说。”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说老婆孩子现在在国外很好,他很高兴,又说很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对不起?”

“我也问过,可他不说,我一问他就叹气,那我就不问了呗。”

“他有照片吗?老婆孩子的。”

“没。他说那年头穷得哪有钱照相,他也总是后悔,连一张老婆孩子的照片都没留下。”

“那,他有没有什么朋友啊?或者你见没见过他跟什么人来往过啊?”看到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孙林转向了别的方向。

“唉,我白天在工地上干活,哪能全知道啊,是吧?反正我见到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没错,真就一个人。”男人想了想,然后语气很坚定。

“行,多谢你了。”孙林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谢谢你这么照顾他,我代表家里人感谢你,你一定要收下,这是家里人的心意。”

“大哥,你这是往我脸上吐口水啊!”

男人坚决不要,孙林坚决要给,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推让了半天,最终,在男人表示“你要是再给我就把它们烧了”之后,孙林放弃了,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多年未见的生死之交。

随后男人离开了屋子,按他的说法是不想打扰我们对长辈的追思,我们也没有挽留,感激地送他出了房间。

“这年头,这样的人太少了。”男人走后,孙林叹了一口气。

“嗯。”我心情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来为了林吉贤的死,二来为了这个当世罕有的朋友。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中国古代有两个人,他们真正践行了友谊的真谛。一次,两人因故要分开一段时间,就相约某年某日在某地重逢。约定既下,两人就此别离。到了相约的那一天,其中一个朋友远在千里之外,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夜晚来临,这个朋友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约定,他惊慌起来。按照他当时所在的位置,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当日赶到约定的地点。为了不违背对朋友的承诺,他当即自杀,因为他听说,魂魄可以不受时空限制,只有死后才能让自己的魂魄如约与朋友相见。最终,他的亡灵见到了在约定地点等候的朋友,他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友谊,什么叫承诺。

我曾给一些朋友讲过这个故事,大家的反应都是狂笑不已!

也许,面对当今的世道,中国古代所有关于“忠、孝、礼、义、信”的故事都不过是一本本笑话大全吧!

“接下来怎么办?”良久,我问孙林。

“继续打听!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不声不响地没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我先回去查清楚屋里的足迹和手印。”

“这些痕迹这么乱、这么多,怎么查啊?再说,就算全比对出来我们也不知道都什么人来过这个屋子啊?”

“那个人不是说了嘛,林吉贤没有朋友,他死之后只有街道办事处的人来过,所以只要先掌握了刚才那个人和街道办所有来过这个屋子的人足迹、手印和指纹,用排除就行了。当然,还要查房地产开发商,不是曾有人来找过林吉贤的房本吗?”也许是为了让我安心,孙林把事情说得仿佛喝杯水那么容易。

“好吧,反正你神通广大,”我不再质疑,“不过,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以后能不能不用‘帮’这个字眼?这是咱们共同的事情。”孙林佯装不满。

“好。你帮我……你去查查林吉贤的通话记录。”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用你说我也会查的,放心吧。我不但要查这些,还要查他的老婆和儿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没错。林吉贤如果真的死了,那么我们不得不翻出几十年前的旧账,找出他的妻子和孩子。

“那咱们先去街道办事处吧。”我起身准备离开。其实我让孙林查林吉贤的通话记录并不单单是想知道他跟什么人联系过,更想通过这个办法回忆一下我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号码。

“不,这种事咱们不用亲自去。要是什么事咱都亲力亲为,不但耽误进度,还得把咱们累死。这事我交给手下人去办,咱们先回四合院。”

“行。正好我还想到了别的事情,得尽快去查。”

“什么事情?”

“上车再说吧。”

“行。”

“走吧。”

随后,我跟孙林离开了林吉贤的房子。临走时,我们恭敬地关上了房门——林老先生,如果您在天有灵,千万要多给我们些提示啊!

我和孙林各怀心事地闷头朝车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们,我俩立刻回头,发现刚才的那个男人正从自家门口朝我们跑来。

“怎么了?”孙林连忙迎上去。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男人喘了几口气,然后盯着孙林。

孙林立刻和我对视了一眼,似乎预感到重要的信息即将出现。

“什么事,你说。”

“你表大爷‘走’那天,他好像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怎么了?”孙林和我的血液沸腾起来。

“说不好。那天他拿着渔具出门,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我没关门,我见着他就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去干吗,他说是钓鱼去,可我觉得他那天特别着急,还穿了身新衣服,皮鞋擦得锃亮。这可是我头一回见。”

钓个鱼干吗这么着急?——这很反常。穿新衣服、皮鞋擦得锃亮?——这更不可能是去钓鱼的打扮!

“然后呢?”

“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我也没多问。”

“他是一个人走的吗,没有别人?”

“没别人。”

“那前几天你跟他聊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没看出来”。

“这事你跟别人提过吗?”

“我是刚想起来的,从没跟人说过……”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眼神中渐渐闪出了一丝疑虑,“你,你真是他亲戚?”

“是啊,怎么这么问?”

“没事,我瞎问的。”疑虑在男人的眼中更加明显了,他正要转身离开,又突然回过身来紧张地看着孙林,“难道老头不是意外死的?”

“我怎么知道。”孙林显得很落寞。

真是言多必失。也许我们太过着急,在问话中透露了太多信息,听上去不太像来寻亲戚,更像是来调查林吉贤死因,也难怪男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我只是想知道表大爷是怎么‘走’的。”孙林无力地解释道。但显然,一个人的疑心一旦出现,很难靠一两句话彻底消除。男人发现了我们的反常后,变得很紧张,似乎有些后悔跟我们说了这么多。

“你,你表大爷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男人越发慌张了。

“你想多了!我完全没有怀疑你,真的,我发誓。我只是,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解释越来越苍白,于是孙林索性不再解释了,“谢谢你,真心谢谢你!”孙林意识到我们的出现给男人平添了无谓的烦恼,我们还是不要继续打扰他为好。

孙林和我对男人表示了极大的感谢,就快步离开了。男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整个人仿佛被霜打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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