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们睁着一双双八卦的大眼睛, 目光在华卿与云栖池之间来回的转。

原来帝君也睡过书房啊?

那当年是不是帝君睡书房睡得时间太久了, 受不住了, 这才偷偷飞升没带着华卿长老上去啊?

花载夕也没想到华卿这一醒来就爆出劲爆的消息来。

云栖池啊云栖池, 看你浓眉大眼, 没想到也有过这种经历啊!等回到天上之后,他要赶紧与同僚们分享一下这么快乐的事情。

华卿看着云栖池, 云栖池轻叹了一声, 稍微一思索就大概明白华卿的记忆是停留在哪一个阶段, 华卿没听到云栖池回应,眨眨眼睛,余光瞥见四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且还有一群陌生的道友在看着自己, 她从梦魇兽的背上坐了起来,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她伸手拽了拽云栖池的袖子, 问他:“这里是哪儿?”

云栖池在她身边蹲下身来,并没有向华卿提姜和充的名字, 只是对她说:“我们现在正在一处阵法中, 之前你遭到暗算, 记忆有点损伤, 等出去以后就会慢慢都想起来的。”

华卿哦了一声,从梦魇兽的后背上下来,将自己的前襟稍微整理了一下, 低头看了一眼仍然趴在地上的梦魇兽,随口感叹了一句:“这狐狸挺肥啊,师父你养的啊?”

梦魇兽:“……”

燕音还真是您亲儿子啊!

云栖池顺着华卿的视线也低头看了那梦魇兽一眼,这狐狸虽然不是他养的,但是现在这么肥,确实是他喂出来的。

他盯着梦魇兽肥肥的小肚子看了一会儿,他这样确实该减减肥了,不然就要胖成一个球了。

梦魇兽如果知道自己刚才那么努力地进到梦里帮着华卿从姜和充的魔爪中逃脱出来,现在就得到个这样的回报,估计气得全身的毛都得掉下来。

梦魇兽恢复了平日的大小,将自己团成一个白团子,因为华卿刚才的那句肥狐狸,他现在有些自闭了,然他的自闭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被华卿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梦魇兽正要对华卿呲个牙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结果他的嘴刚张开一半,华卿的手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梦魇兽立刻舒服地耷拉下尾巴,嗷嗷叫了起来。

华卿一边安抚着梦魇兽,一边看着道友们向云栖池问道:“这些是……”

云栖池道:“都是修仙界的道友们。”

华卿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便也没有多问,反正等她记忆恢复了之后,这些道友的身份自然就明了了,她偏头看着身边的云栖池,问他:“我们接下里要怎么从这阵中出去?”

云栖池安抚地拍了拍华卿的肩膀,说:“再等一会儿。”

姜和充已经将叶明辰给抓走了,想来不久之后,他就该有所行动了,那个时候他再动手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华卿点点头,斜倚在身后的石头上,没有再说话,只是抓着云栖池的手,低着头无聊地摆弄着,梦魇兽站在她的肩膀上困倦地打着哈欠,见没人理他了,便趴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能跟着华卿来扶摇门的道友们都是从娘胎单身到现在,他们本来以为知道帝君掩饰身份在华卿长老身边待了很长时间这件事已经够让他们绝望了,万万没想到现在还要看着云栖池与华卿的互动。

好烦啊,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闲着没事来跟着华卿长老来扶摇门就是为了看现在这一幕的吗?

虽然说能够亲眼见到帝君这件事是他们三生有幸了,但是也不能这么刺激他们啊,你们稍微收敛一点啊,喂!

其实华卿与云栖池还真没有做什么,可道友们一联想到华卿刚醒来时说的那句话,还有他们现在正在做的这些旁若无人的小动作,就莫名觉得自己撑得慌,想要打饱嗝了。

道友们的心中终于泛起一丝丝的悔意,是修炼不好玩,还是弟子不好训了,他们要来这儿看着人家秀恩爱,尤其是几个本来是想要追求华卿长老的道友,此时他们心中的酸涩更是非同一般。

真是做了孽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从前不管是在修仙界还是在人间界,所有人都说帝君与自己的道侣感情不好,所以当年才会抱着他们的儿子飞升,将那位道侣给抛弃在修仙界,这些事经过广泛地传播,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了那么多年,现在他们突然发现帝君对自己的道侣并不是向故事里表现得那么无情,且还做个普通的弟子跟在华卿长老的身边这么长时间,恐怕不仅不是无情,还很有情的吧。

又一个人人皆知的故事被推翻了,真的让他们好不习惯啊。

但是不习惯也没有办法的,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希望惊鸿子就在他们中间,等这回从扶摇门回去以后,再写一个《倾国二》,专门写一写帝君和华卿长老是怎么恩爱的,吓死他们。

头顶的天空比刚才更阴暗了几分,有冰凉的雨丝滴落下来,落在华卿的额头上,她抬头看了一眼,飓风携着白色的纸钱从天界飘来。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像在前不久刚刚见过,但她就是想不起来,她握着云栖池的手收拢了一些,云栖池低声与她说了一句没事。

他又叮嘱了她一句:“等会儿小心些。”

华卿嗯了一声,直起身来,伸出手,手掌僵在半空中许久,也没有一点反应,她问云栖池:“你给我炼的那把落雪剑呢?”

“落雪剑不太适合你,用这个吧。”云栖池召来一把银白的长剑,送到华卿的手上,华卿低头看了眼,随口问他:“这是你什么时候炼的?”

你不在的时候。

云栖池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几个字给说出去,华卿也没有在意,将这柄剑拿在手中,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感觉用着确实要比那把落雪剑顺手许多。

风中鬼魂的哀嚎声越来越大了,远处涌来一片像是没有化开的浓墨似的黑雾,有许许多多矮矮土丘在这黑雾中若隐若现,虽然华卿没有记忆,但是当初陪着她一起去张家村的道友们却对这一幕眼熟的很,这不就是在后芦岭上他们所看到的吗?

道友们明白这阵中的阴魂是从何而来的了,实在是可怜,这些人早已死去,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忘记他们了,可他们的魂魄还要在这南柯阵中供姜和充驱使。

姜和充这人未免也太绝了点吧,道友们腹诽着,不过按照话本里的套路,这样的人下场一定会很凄惨的。

邪恶是战胜不了正义的!

现在帝君也在这里,道友们对这一点就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黑雾滚滚而来,道友们纷纷亮出法器严阵以待,华卿握紧手中的长剑,微茫的银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黑雾已经到了眼前,华卿试探地划了一剑,却像是将一片柳絮给投入了深井当中,惊不起丝毫的波澜。

有道友大声叫道:“这黑雾好像在吸收我身体中的灵力!”

其他的道友也跟着应和起来,云栖池抬手在这些道友们的四周竖起一道金色的结界来,有点点星光在结界表面微微闪烁。

结界将黑雾完全隔绝在了另一侧,刚才被黑雾吞噬了许多修为的道友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云栖池将目光投向这黑雾之中,他仿佛已经看穿重重黑雾后的姜和充与叶明辰。

云栖池正要去找姜和充,华卿在后面叫住他,问他:“我能跟着师父一起去吗?”

华卿现在记忆刚恢复,云栖池其实并不想带着她一起过去涉险,他问:“在这里等为师一会儿不行吗?”

华卿抿了抿唇,对云栖池说:“我怕你会丢下我,”

云栖池呼吸一窒,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利器又狠狠扎了一下,他握住华卿的手,轻轻说了一句:“那走吧。”

道友们看着这两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秀!还要秀!考虑一下他们这些从娘胎单身至今的人好不好?

云栖池带着华卿刚一踏入这黑雾之中,这黑雾便向有自我意识一般,向着两侧散开,将后边的道友们看得一愣一愣的,黑雾这玩意儿也欺软怕硬的吗?

不久之后,云栖池与华卿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无尽的混沌黑雾之中,道友们收回视线,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闭上安静,安心调息了。

云栖池带着华卿进入那黑雾之中,他抬起手来,从指尖延伸出一条细细的金线,蜿蜒地前进着,他们便跟着这金线一直向着前方走去,黑雾逐渐稀薄起来,风中的哭嚎声渐渐低沉下去。

金线到了尽头,云栖池抬手一挥,眼前的黑雾尽数消散,而姜和充就站在这条路的尽头处,叶明辰跪倒在他的身边,脸色灰白,就剩下一口气了。

姜和充看到云栖池与华卿两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竟然能找到我?”

云栖池觉得姜和充确实是脑子越来越不太好使了,他垂眸看了一眼叶明辰,对姜和充道:“如果不用他身上的气运来支撑你此处的南柯阵,或许我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你们。”

姜和充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本以为有了叶明辰的气运之后,自己就可以靠着这处南柯阵为所欲为,可现在云栖池却过来告诉他,他错了,这些都是他在白日做梦。

怎么可能呢?当年他亲自为叶明辰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是这世间少有的大气运之人,他当时也不敢相信,所以后来又连算了三卦,卦象显示都是一样的。

但是叶明辰如今混到这个地步,而且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的话,他差点都要与一个男人拜堂成亲了,这么看来,叶明辰的运气好像确实不是很好。

难不成真的是他算错了?

姜和充不愿相信这样结果,但是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如果叶明辰身上出现失误,他这阵法的威力也要减弱许多,姜和充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抬起手来尝试着重新掐算了一遍。

云栖池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着急出手,给他足够的时间来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随着姜和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华卿也知道他多半是算错了,不过姜和充这人不都死了好多年了吗?怎么突然又蹦出来了?

想来是在她遗忘的那些记忆里面有答案吧。

姜和充放下手,瞪了一眼云栖池,只怪云栖池来的太快,如果给他时间让他在之前重新给叶明辰算上一卦,他绝不会拉着他这个废物进来。

想到此处,姜和充一脚将叶明辰给踹开,口中一遍遍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华卿看着蜷缩在一旁的叶明辰,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一股愉快的情绪来。

真应该让梦魇兽过来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卸磨杀驴。

姜和充发现叶明辰身上的大气运已经耗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形势有些不妙,他看了一眼云栖池身后越来越稀薄的黑雾,只威胁说:“你若是现在杀了我,你们一样会被困在这南柯阵中,永远都没有办法脱身。”

“是吗?”云栖池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他对姜和充说,“我倒是很想试一试。”

姜和充的表情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云栖池永远都是这样,当年在雪谷中,他便是同样的表情,一剑了结他的性命。

没有了叶明辰身上的大气运,他知道自己对上云栖池几乎不会有任何胜算,他转身想要躲入南柯阵中,然而他随即他就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原地,完全动不了了。

他看着渐渐走近的云栖池,当年云栖池在他脸上留下的疤痕在一瞬间崩裂开来,鲜红的血四溅而出,姜和充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巨大的威压之下被碾压成了一片血水,就像他当年他在雪谷中饲养的千千万万个血仆一样,最后只会剩下一张轻薄的人皮,他瞠目欲裂,尖声喊道:“你会后悔的——”

云栖池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金光将姜和充包裹住的同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南柯阵内又一次狂风大作,阴魂聚集在一起四处的乱窜,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好像要天地都戳开一个口子,震得人耳膜发疼。

金光消散后,姜和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死前仍是不安分,不知将什么东西给投进了南柯阵中,云栖池倒也不在意,只要华卿没事,其他他都可以解决。

姜和充以为自己有了叶明辰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但是可能是在修仙界待得时间太长了,有些夜郎自大了,他应该在云栖池在华卿的梦中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明白,他与帝君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即便叶明辰依旧是大气运在身,对云栖池来说也不过是多抬一次手的事。

他转头看向华卿,低声询问她:“怕不怕?”

华卿摇了摇头,云栖池对她抿唇一笑,随后手中金光大盛,数道由剑光化成的长剑从他手中飞出,冲上漆黑一片的云霄,仿佛逆坠的流星,在天空中轰地一下炸开,随即一场火雨簌簌而下,落在黑雾之中,发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

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没在这浩大火雨当中,云栖池并没有停手,金色的神光在他的指尖化作千万条丝线四散开来,寻找这南柯阵中的阵眼。

他能坐上帝君之位,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年差点以身殉道补了天外天。

他的目光一凝,低声道:“找到了。”

“等我一下。”他对华卿道,便要飞身而上。

华卿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云栖池回头看她,华卿抿了抿唇,没来由地问了他一句:“师父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是吗?”

云栖池心中一痛,转身抱着她,低声在他耳边说:“以后都不会了。”

华卿垂下眸子,云栖池这意思是在之前丢下过她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云栖池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忘了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云栖池飞身至半空中,手中金剑向着一处裂缝插了过去,下一瞬炽烈的阳光顺着裂缝照射进来,黑雾消散,南柯阵被破,道友们重新回到了扶摇门的喜堂的前院当中。

而那些被姜和充收拢在南柯阵中的记忆全部也归还到他们的主人的脑海中。

张家村中哭嚎中响成一片,他们的记忆虽然可以回来,但是已经死去的人却是没有办法再复活了。

道友们们倒是没有在南柯中受到什么损伤,只是温厌归站在人群的后面,怔怔看着头顶的密密麻麻的枝叶,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至于华卿,她的记忆被摄取的方式与这些人不太一样,所以即便南柯阵被破解,她仍然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来。

天空一片晴朗,而今日本该做新郎官的叶明辰倒在地上,他刚才在姜和充的手底下受尽了摧残,现在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极了,而系统好像也打算放弃他了。

华卿刚想问云栖池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便收到了一张来自天黍门的传音符,她随手放在耳边听了一下。

看着华卿的表情越来越古怪,一旁的云栖池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华卿道:“这人跟我说,逍遥岛岛主想要同华卿长老为道侣。”

她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云栖池:“他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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